第5章
----------------- 乾清宫,朱元璋正埋头批改奏疏。 之前因为担心朱雄英无心政务,致使大量奏疏羁押,这会儿自然要加班加点的批复。 陈景恪站在下首,静静的看着,心中却杂念翻滚不停。 他知道自己那一番说辞漏洞百出,最无法解释的就是,那个富商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信息告诉他。 但他依然这么说了。 了解朱元璋的都知道,穷苦人出身的他,在内心深处将权贵官僚视为对立面。 只要和贪官污吏有关的信息他都会上心。 锦衣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此才成立的。 赵瑁贪污受贿的事情是做不了假的,只要锦衣卫去查,必定能有收获。 到时他这番说辞里的漏洞,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也不知道那个商人为何会告诉我这些。 那个商人的姓名等信息,也是一概不知道。 这年头又不用写病历,也很少会询问病人的姓名。 对病人的身份信息一无所知,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远被陷害的真实原因,在这桩牵动大半个大明朝的贪污案的掩盖下,也会变得不值一提。 还有就是,他这一世的家庭实在清清白白,没有一点问题。 家族三代单传,他母亲冯氏是收养的孤女,后来嫁给他爹陈远。 简单到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家传医术也并不高明,只能治治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之类的小病。 他们家的医馆,其实还是朝廷赏下来的。 元末至正年间,朱元璋占据南京城,他祖父被征调成为军医给将士们治伤。 后来朱元璋的政权稳固,就赏下了这座宅子和铺子作为奖励。 要不然凭他们家的医术,十辈子也别想在皇城附近买宅院。 当然,他真正的底气还是一身的医术。 他敢拍胸脯说,就马皇后的病,张仲景和孙思邈复活,都没他治的好。 只要朱元璋还在乎马秀英,就绝不会拿他如何。 就算他说的话漏洞百出,老朱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多不重用他,也绝不会杀他。 正是有了这个底气,他才敢编造如此漏洞百出的话。 而朱元璋果然被说动了,立即就叫来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让毛骧去救人,而是守株待兔,看会不会有人过来灭口。 陈景恪也忍不住在心中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开局一个碗的朱重八,这脑子转的就是快。 赵瑁是礼部尚书,不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怀疑调查。 万一是诬告呢。 朱元璋虽然防范官吏,却也不想无理由滥杀。 如果真的有人杀陈远灭口,那就能证明陈景恪所言为真,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如果没有人来灭口……那此事就要慎重考虑了。 此时反而轮到陈景恪担心了,什么杀人灭口之类的,都是他推测的。 赵瑁要是不这么做,就弄巧成拙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等他心中就越是忐忑。 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天渐渐昏暗下来,他心中越来越沉,不会是我猜错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小宦官走进来:“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求见。” 第8章 御下 毛骧回来了? 陈景恪激动的朝门口看去,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叫过来,问一下陈远的情况。 然而朱元璋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依然埋头翻阅手中的奏疏。 周围的宦官也都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动静。 陈景恪心下焦急,恨不得上去把他的笔抢过来,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又过了五六分钟,将手中的奏疏翻阅完,朱元璋才放下笔道: “让他进来吧。” 报信的宦官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传令。 没一会儿毛骧就走了进来。 和在外面时的趾高气昂不同,此时他略微弓着身子,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参见陛下。” “免礼,有何结果?” “确实有人行凶,凶手被臣当场擒获……这是口供。” 毛骧从怀里拿出两份口供:“一份乃陈远所述,他去赵尚书府上,隔着纱帘给一女子诊治,所以并未看到该女子的容貌。” “帘内女子确有伤寒之症,他开了药没多久就被抓起送入上元县大牢。” “另一份乃凶手所供,他们是奉了赵府大管家赵尽忠之命前去灭口,并将陈远伪装成畏罪自杀。” 陈景恪心中松了口气,一来是陈远安好,自己的这一番努力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命。 二来是赵瑁果然很配合,让他编的那番话更具有可信度。 朱元璋接过口供粗略的扫了一眼,神色里杀意盎然。 他并没有当场爆发,而是看向陈景恪道:“让你猜中了。” 陈景恪只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嗜人猛虎,浑身汗毛倒竖。 脸上不敢表现出一点喜色,反而忧郁的道:“草民宁愿自己猜错了。” 朱元璋意外的道:“哦,为何?” 陈景恪苦笑道:“有救治太孙的功劳在,我猜错了就是功过相抵,陛下最多打我一顿。” “我猜对了,就意味着有无数百姓,因为这些贪官污吏家破人亡。” “砰。”朱元璋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赵瑁,其罪可诛。” 屋内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毛骧却露出一丝兴奋之意,马上说道:“锦衣卫已经全体待命,只要陛下一声令下,立即可将此贼缉拿归案。” 哪知朱元璋却怒道:“硕鼠在朝多年你竟未能察觉,要你何用?” 毛骧没想到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吓的额头布满冷汗。 “臣失职,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本来咱想治你一个失职之罪,然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将此事给咱查的清清楚楚,所有涉案人员要一个不漏的全部缉拿归案。” “若让咱知道你吃里扒外,到时新账旧账一起算,别怪咱不讲情面。” 毛骧如遇大赦,连忙道:“谢陛下,臣一定尽心尽力彻查此案。” 陈景恪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朱元璋御下的手段果然高明啊。 这一番敲打,毛骧还不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去查案。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再次看向陈景恪:“你可还有什么线索?” 陈景恪假装思考,“那个富商说了好些个名字,我能记得的只有赵瑁……哦,我想起来了,好像还有个叫王惠什么的。” “王惠迪?” “对对对,就是他……别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朱元璋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控制住怒火:“好,很好。一个礼部尚书一个刑部尚书,咱大明的六部是烂透了。” “毛骧,盯着他们两个查。再派人去各个布政司,打探赋税征收和粮仓存粮情况,重点是山西。” “要秘密行事,莫走漏了风声。” 毛骧连忙回道:“是,臣记住了……那三个凶手怎么处置?” 朱元璋思索片刻才说道:“立即带人去赵瑁府上,让他将赵尽忠交出来。” 毛骧迟疑的道:“这……他要是不交人,臣能带人进去抓捕吗?” 朱元璋呵斥道:“蠢货,你会交人吗?” 毛骧连连摇头,这种掌握自己机密的人,弄死也不能交出来啊。 “咱要做的就是打草惊蛇,好让他们露出马脚,方便你去调查。” 毛骧恍然大悟,“陛下英明。” 陈景恪也不得不说一声高明。 越是庞大的组织就越是臃肿,也就越难以隐藏自己。 赵瑁所在的贪污集团遍布全国十几个布政司,涉案人员数以万计。 之前只是朱元璋还不知道他们存在,现在知道了,随便一查就能找到证据。 赵瑁作为该组织的领头羊之一,根本就没办法将自己撇清。反而是他做的越多,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所以,朱元璋这一招打草惊蛇玩的妙。 等毛骧离开,朱元璋问道:“你可是很奇怪,咱为何不直接将赵瑁下狱?” 陈景恪恭敬的道:“陛下此举必有深意,草民不敢妄测。” “哼。”朱元璋似乎很不喜他这个答案,说道: “他是礼部尚书,咱也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将他缉拿归案,否则明日朝堂就要闹翻天。” 至于陈远的案子,那是赵尽忠做的,有太多办法可以撇清自己。 他最多就是一个御下不严,算不上什么大罪。 朱元璋继续说道:“咱这也是在保护你。” 陈景恪惊讶的道:“啊?” 朱元璋斜睨他一眼道:“想抓他,要么有证据,要么有人指证。你愿意站出来指证他吗?” 陈景恪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这件案子目测要死数万人,谁和它扯上关系,都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他敢站出来指认赵瑁,掀开这桩大案的序幕,就只有死路一条。 朱元璋都保不住他。 想到这里,他发自内心的道:“谢陛下爱护,此恩草民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朱元璋满意的道:“你还算知道好歹。” “想必你也想念你父亲了,去见见他吧。” 陈景恪知道自己该走了,躬身道:“谢陛下,草民告退。” 从大殿退出,就有一个小宦官找到他:“小郎君请随我来,令尊在前殿等您呢。” 宫外,毛骧带着数十名锦衣卫,趁着夜色赶往礼部尚书赵瑁府上。 第9章 脑回路不正常的陈远 皇宫里只能有皇帝一个男人,其实这是一个误区。 皇城、皇宫、后宫,是不一样的。 皇城范围很大,中枢各个衙门基本都在其中,皇宫也是皇城的一部分。 而皇宫又分为东宫、前殿、后宫等区域。 东宫就是太子居住的地方,前殿是平时上朝、皇帝办公的地方,后宫是妃嫔居住的地方。 禁止别的男人靠近的地方,其实是后宫,只占皇宫的一小部分。 在后宫之外的区域,正常男人占大多数,反而是太监特别少。 禁军宿卫、值夜班的官吏等等,都是在这一块区域活动。 陈远就被丢在了值夜班官吏休息的区域,因为身份低微,还被单独隔离了起来。 陈景恪来的时候,他正惶恐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见到儿子,他无比惊喜:“小恪,你终于来了。” 话未说完,眼泪就滚滚而下,犹如受委屈的孩子见到父母一般。 陈景恪一肚子的牢骚,见他如此全部化为一声叹息:“没事儿就好。” 陈远激动的道:“你……你不知道,我差点就被他们给害死了。” “我知道,现在没事了。”陈景恪只能安慰。 心中还无奈吐槽,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啊。 过了好一会儿陈远才控制住情绪,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你娘呢,没事吧。” 陈景恪说道:“没事,我让她躲起来了,现在赵瑁也没精力去找她了……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远就将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和口供上差不多,只是多了很多骂人的话。 他到了赵府,被领进一个小院。 一个侍女说内宅妇人不便抛头露面,让他隔着帘子把脉诊治。 他没有丝毫怀疑,只以为大户人家规矩多。 一番诊治开了药。 正常来说,开完药他就可以离开了。 但赵家的仆人却要求他等人吃完药,起了效果再离开。 他第一次给高官家的人看病,不懂这些规矩,只以为高门大户都是这样。 于是就留了下来。 没多久一群奴仆冲进来将他揍了一顿,说是那小妾吃了他的药暴毙了。 当时他人都吓傻了,只敢喊饶命。 那些恶奴又拿来一张认罪书让他签字画押,他也没敢拒绝,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这里,陈景恪更是无语。 如果陈远不是这具身体的亲爹,他都想跳起来将他打死。 直到被丢进大牢,陈远都没有怀疑是被人陷害的。 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真相。 之所以找人捎信儿,让陈景恪给他伸冤,也不过是认为治死人不应该偿命。 陈景恪简直哭笑不得,但仔细想想又实在无法责备他。 一个普通百姓,连县太爷都没见过,根本就不敢怀疑堂堂尚书会陷害他。 可以说,他脑海里就没有这样的念头。 眼界决定了他的思维方式。 讲到自己差点被人勒死,陈远脸上再次露出惊恐之色。 可见此事对他的影响有多深。 陈景恪却觉得这样挺好,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别去招惹那些惹不起的人。 讲到自己被救,陈远好似才反应过来,问道: “救我的人是锦衣卫吧?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陈景恪就将事情给他讲了一遍,怎么看出破绽的,怎么揭的皇榜,怎么告御状。 怎么猜到赵瑁会去灭口,又怎么设计中计等等。 当然,赵瑁陷害他的理由,陈景恪依然用了编造的那一番说辞。 演戏就要演全套,以后不论对谁,他都是这一套说辞。 陈远听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你揭皇榜救了太孙,还告了御状?” 陈景恪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就见陈远激动的道: “你说我们现在在皇宫里面?” 陈景恪再次点头:“对,毛指挥使将你带过来,应该是以备陛下召见。” 陈远似乎已经忘记了被陷害的事情,激动的道: “你竟然见到了陛下,我们住进了皇宫……光宗耀祖,真是光宗耀祖啊。” ??? 陈景恪一脑门的问号,你不应该痛骂赵瑁陷害你吗?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才发现老陈这脑回路有点不正常啊。 ----------------- 另一边,赵瑁正在府上急的团团转。 “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吗?” 赵尽忠也感觉有些不妙,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情况……” 话还未说完,就见一名仆人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锦衣卫。” 赵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来了多少人,是谁带队?” 那仆人回道:“来了有上百人,已经将我们府团团围住,带头的是指挥使毛骧。” 赵瑁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不过能做到礼部尚书,他也不是酒囊饭袋。 很快稳住心神道:“你去外面稳住毛骧,就说我马上就到。” 等那仆人离开,他才看向赵尽忠,温和的道:“尽忠啊,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赵尽忠立即就知道,自己成弃子了。对此他早有准备,从赵瑁开始贪第一笔款项开始,他就预料到今天了。 “老爷,我家四代人追随赵家,蒙家主恩赐准许姓赵,我一出生就被指定是老爷的随从……” 赵瑁追忆道:“是啊,不知不觉你追随我也有五十余年了,咱们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赵尽忠眼眶湿润:“老爷别说了,我都懂,只求我走后老爷善待我的后人。” 赵瑁郑重的道:“我明日就将赵秋一家放良,现在他掌管的产业也全部送给他。” 赵秋是赵尽忠的孙子,能力很不错,二十余岁就掌管了好几家店铺。 赵尽忠却说道:“他掌管的乃是赵家产业,岂是我等奴仆能觊觎的。” “老爷只需将他放良即可,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一些钱财,足够他立足了。” 赵瑁表情一僵,心中升起一丝愠怒,这是迫不及待要和赵家切割了。 但看着老泪纵横的赵尽忠,想到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义,他心中一软道: “也罢,我就成全你。” 赵尽忠跪下磕了三个头道:“谢老爷恩赐,老奴愿下辈子再伺候老爷身边。” 第10章 险恶的政治斗争 赵府靠近皇城,这里居住的非富即贵。 锦衣卫如此劳师动众将其围住,自然是瞒不住人的,不一会儿周围居住的人家就都知道了此事。 有心惊胆战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惶恐不安的…… 王惠迪也住在这附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被吓的双腿一软坐在椅子上,好半天站不起来。 待回过神来,立即发出了一条条指令: “马上去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告诉麦侍郎他们,最近小心行事……尽快将各地粮仓亏空补齐……”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站在赵瑁府门口的毛骧,却将目光投向了他家的方向。 眼神里露出几分奇异的神色,就好像是猫戏老鼠那般。 等了约莫一刻多钟,赵瑁才在一群奴仆的簇拥下来到大门前。 一见面就先夺人声的呵斥道:“毛指挥使,不知我所犯何罪,劳你亲自带队将我府围住?” “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明日早朝我必参你一本。” 毛骧呵呵笑道:“赵尚书好大的官威啊,只不过用错了地方,我锦衣卫拿人何时需要理由了?” 赵瑁愤怒的道:“好好好,好一个锦衣卫。明日我就联合群臣弹劾与你,就不信这天下没人能治得了你。” 毛骧大喝一声道:“好胆,竟敢公然结党营私,将这一条罪状给他记下,到时一并呈送陛下。” 赵瑁表情一僵,气的手指颤抖:“你……你……血口喷人。” 毛骧戏谑的道:“赵尚书不用担心,今日某来不是为了拿你。” “今日我奉命去上元县大牢提审犯人,恰好看了一出好戏……这是三名凶手的口供。” “赵尚书,你不会是要包庇他吧?” 赵瑁将信将疑的接过口供,翻看之后愤怒的道:“竟敢背着我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来人将赵尽忠拿来见我。” “毛指挥使放心,若真是他所为,我定不饶他。” 毛骧满脸怪异:“嘿嘿,恐怕这会儿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赵瑁眼神有些飘忽:“毛指挥使说笑了。” 很快几名仆人抬着一具尸体跑过来:“老爷不好了,大管家他上吊自杀了。” 赵瑁惊讶的道:“自杀了,怎么可能?” 一名仆人拿出一封信道:“这是他留下的遗书。” 赵瑁一把抢过来,看完之后满脸怒容:“真是你这狗奴做的好事,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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