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盏顶灯也亮起,照亮了恒星时刻的两名主唱。 秦一隅的发色不再是原生的深棕,而是一种微妙的介于橙色和棕色之间的色彩,被灯光照得通透,发丝泛出金色的光芒,但明度并没有很高,相反,是很暗的橘棕色,透出萧条和颓废。 而站在他左边的南乙,大面积仍然是墨一样的黑发,但挑染了同样的颜色,就好像被秦一隅的色彩沾染了似的。 他们跟随着律动摆动着,如同一场黑白默片中,被跳帧剪进去的暖色日落画面,突兀又迷幻。 南乙背着银白色的电贝斯,身穿一件简单的白色一字领针织衫,锁骨露出,腰线在背光下若隐若现。 他微微抬起下巴,唱出主歌第一句,贝斯弦上弹拨的手指戴着吉他弦缠绕的戒指,闪烁着微光。 秦一隅用低沉的气声垫在他身后,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交织出一种微妙的拉扯感。编曲在工整之中透着一种很深的张力,仿佛有什么亟待爆发。 唱着,南乙转过身,面对秦一隅的方向,抬起一只手,指尖抵在喉咙。 台下爆发出惊声尖叫,穿插在其中,竟然毫无违和感,如同悬疑片里受害者恰如其分的惊惶。 雪白的指尖贴着喉结,向下,再向下,直到滑至心口的位置,戳了戳坠在胸前的红色拨片,那颗小小的外置心脏。 南乙的嘴角勾起一丝很薄的笑意,比起愉悦,更像是一种隐晦的邀请。随着贝斯的节奏,他摆动着肢体,头向后仰,克制中压抑着一种浓烈的欲望,藏在绷紧的皮肤和肌肉之下。 在合成器与一击重鼓交错的瞬间,南乙低头回正,一双锋利如野生动物的眼直视前方。 第100章 默剧幻音 这种冷峻而迷幻的风格, 在整场live淘汰赛的七支乐队中独树一帜,甚至放在恒刻寥寥无几的歌里,也是头一份的。 由于他们当时来不及和其他乐队一起参与彩排, 很多乐队都并没有提前看到恒刻的演出, 因此现在坐在观战室的他们,都对这场压台演出表现出最真实的震撼。 “我好喜欢这个歌词。”执生直播间里,倪迟相当投入地盯着屏幕,“虽然我一直知道南乙的贝斯很牛,但是这次又不太一样, 有点像他海选那场《狮心》,整首歌完全是贝斯主导的, 很强势。” 一旁的尼克也不住地点头:“啊这个贝斯,弹得太勾人了, 有种迷人的大反派的氛围,我爱后朋,后朋万岁!” 芮游也很赞同:“编曲也很有巧思,鼓越克制, 贝斯那种阴郁的气质就被烘托得越明显,合成器的音色层层叠叠的,加上这个歌词, 很适合做电影配乐。” 倪迟越听越喜欢,感叹道:“这歌太南乙了,就像上一首一样,每句歌词都写着某个人的名字。” [你吃你这张嘴是真的一点也不收敛啊] [感觉南乙和秦一隅都是非常有个人特色的乐手,所以写出来的歌都是特别有个人气质的] [执生什么时候能和恒刻一起合作啊!好期待] 舞台上, 唱完主歌最后一句的南乙转身离开立麦,来到银色的架子鼓前和鼓合奏。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 他身上白色针织衫的背后竟然是半镂空的设计,织线被许多根银色蛇骨链替换,一条条排下来,从肩胛骨到被细皮带缠紧的腰,随着律动和演奏,闪闪发光,背肌线条隐约可见。 [冷脸魅魔就是最绝的……] [给南乙穿这件衣服的服装师你配享太庙!!] [卧槽真的要被贝斯手钓死了!能想象某鱼在后台把手从蛇骨链的缝隙伸进去的画面了……] [711你吃得太好了] 鼓手则穿着一件暗紫色缎面深V衬衫,胸口叠戴着粗细不一的几条银色古巴链,左耳戴了一颗大溪地黑珍珠耳坠。他的头发长长不少,重新漂染过,这次被烫卷,长的那一撮也是卷的,没编辫子,只是随意地搭在肩上。 [这一场的咩有种开过荤的涩感……] [天哪怎么会有戴珍珠耳环还这么好看的男生] 一整个主歌迟之阳都垂着头,闭眼敲鼓,直到南乙过来,才仰起脸,睁眼冲他笑了一下,白发晃眼。 键盘的后面,严霁戴着银丝眼镜,穿着全套深灰色真空西装,脖子上是和迟之阳同款的古巴链,区别在于他的更长,坠在胸口,随着他弹琴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如同绞刑架上悬挂的绳索。 [全世界最适合穿西服的男人出现了!] [男人都有机会当爹,但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成为Daddy] [天气组商量好了一起穿深V造福群众是吧] [妈呀这太平洋宽肩,这胸肌,健身狂魔不是吹的] 主歌结束的瞬间,在精准排布的鼓点中,迟之阳高抬起右手,狠狠砸向强音镲,就像一记重拳砸向车窗,而严霁的合成器接续了几个冷而脆的音色,如同破碎溅开的玻璃,落在雪中。 这一刻舞台灯光从银色变成一种很锐利的青蓝,随节奏满场晃动,忽明忽暗,像是许多从天花板甩下来的绳索,试图套住他们的脖颈。 在明灭的灯光中,秦一隅的脸被照亮。一张本就英俊得一目了然的脸,换了发色后,那股子亦正亦邪的气质被彻底带了出来。 他裹了件黑色长款皮衣,竖起立领遮着脖颈,和声的时候,他的双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变作主音时才抽出来,台下众人这才发现,秦一隅双手戴着银色皮质手套。 [qyy穿这身可以去演银翼杀手了,有种仿真人的美感] [仿真人里也会有神经病吗?] [红豆生南国,恒刻四男模] [做恒刻的造型师简直太幸福了,毕竟是四个披麻袋都好看的乐手] 在狂热的呼喊声中,秦一隅拉过立麦,在闪烁的灯光下,用慵懒低沉的音色唱出副歌。 在这首歌里,秦一隅展现出一种有别于以往所有的内敛,但他越冷静,越松弛,越是给人一种神经紧绷的压迫感。 一个冷静的疯子。 过去他写的歌大多数是朋克或Grunge,激进、愤怒、猛烈……他几乎没唱过后朋,但秦一隅在语感上有极高的天赋,用比平时更为低哑和干脆的咬字,将自己的嗓音化作乐器,完美地融入后朋的氛围之中。 这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区别于过去的秦一隅,区别于无序角落时代的秦一隅。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直观地让所有人意识到:无落不可以失去秦一隅,反之却完全可以。 而这种肃穆、晦涩,带着寒冷杀戮气质的秦一隅,是被南乙的音乐一手塑造的。像一尊立于雪地的崭新雕塑,每一处细节都印着恋人的指纹。 “幻音”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背景出现了一个怪异又迷幻的音色,含混不清,叠了一个失真的回响。 观战室的礼音听到后有些惊讶:“这个人声切片插入得好妙,真的有幻听的感觉。” 另一个房间的倪迟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耳朵很尖,挑了挑眉:“这个音色像迟之阳的声音诶,是严老师做的切片吗?” 而尤引的直播间里,穗穗问:“有没有人记得恒刻抽到的塔罗牌是什么?” 弹幕很快给出答案,李归看了一眼,道:“家人们说是藏匿诶。” “哦~”穗穗很快露出了然的表情,“那看来这首歌会有很多彩蛋。” 舞台上,秦一隅背后的屏幕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镜头向前推进,不断靠近那片树林,歌词是冰冷机械的蓝色手写体,印刷在冰天雪地之间。 南乙弹着贝斯,从架子鼓绕回立麦前,接替秦一隅,唱出副歌的最后一句。 历经6支乐队的表演,台下观众的腿脚都站到麻痹,精力早在之前的表演里耗尽,这是最后出场无可避免的弊端。加上节目组过早安排入场,战线太长,在恒刻上场之前,许多观众就吵着想离开livehouse。 但在他们四人上场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这场近乎神游般冷酷的演出,奇迹般的榨取了所有人身体里残存的荷尔蒙,台上越漠然,台下越狂热,几千名观众组成的浪潮在这一刻变成烈焰,共同完成这场冰火交织的表演。 在中间的间奏里,南乙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银色贝斯拨片,弹奏的音色更为锋利,像以往的表演一样,他一脚踩上音箱,摆动着腰。 移动的直播镜头正好滑过他单脚踩着的音响前,巧合之造就出冲击力极强的视角。 弹幕瞬间疯狂。 [妈呀我感觉南乙正踩在我脸上弹贝斯……] [这是真的主人……] [这个镜头我疯狂截屏,CB搞live直播就是最伟大的决定!] 主歌部分他改回之前的指弹,拨片被尖利牙齿咬住,橘棕色的一缕头发落在脸侧。 他望向秦一隅的方向,第二段主歌由秦一隅负责主音。 秦一隅唱着,将立麦上的麦克风取下来,牵着手麦长长的黑线,走到南乙的面前。 两人刚对上视线,南乙的嘴角就不禁勾起。他意识到这一点,低下头注视琴弦,仍叼着拨片,单边梨涡若隐若现。 台下因为这一个对视爆发出惊人的尖叫。 秦一隅越靠越近,脸上的笑容有些漫不经心。他面对南乙,侧对舞台,右手握着话筒,左手却开始解领口的皮扣。因为戴着手套,这动作显得缓慢,更像是一种调情。 扣子向下一个个解开,领口翻下来,长皮衣敞开,露出里面微透的黑色低领针织衫,和他纹着纹身的脖颈。 除此之外,还有他脖颈上缠着的choker。 直播镜头下,任何细枝末节都不会被粉丝放过。 [这个choker好涩……] [颈链的材质好特殊!] [像不像南乙手里的贝斯弦……] 而看到这个颈链,南乙也仰起脸,眼神像钩子一样死咬着他的脖颈。 秦一隅伸出手,笑着替南乙拨了拨头发,手垂下来之后,在胸前虚空弹琴。 雪气迷离的舞台上,鼓点与合成器共同凝结出冰冷的浪潮。南乙的台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只是漠然地矗立着,以一种看猎物的眼神看待台下为他痴迷的观众。这一次,他姿态舒展,随着鼓点猛地点头,弯腰,又在新一波的浪潮里高举起贝斯,薄薄的腰向后仰去。 性张力在肢体的变幻中达到极致。 着迷的不只是观众,主唱也始终望着贝斯手的身影。 唱着这一句,秦一隅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圆圈,瞄准般放在眼前,懒懒地笑着。 又是一段重复的副歌,只是歌词有些细微的改变。台下部分观众敏锐地发现,屏幕上歌词的字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从机械的、工业化的印刷体,渐渐地出现一些手写体的细节。 南乙唱着副歌。秦一隅则张开手臂,仰着头,在迷幻的灯光下随着迟之阳的鼓点跳着。 台下的人也跟随他跳了起来,人头攒动,昏暗的livehouse里,疲惫的人群再次被调动,被音乐操控。对着巨大的歌词字幕,几千人一起齐声唱出副歌。 绝望在叠加中变得更加绝望。 这时鼓点和旋律同时停了一拍,短暂的空寂之中,南乙冷淡的音色愈发清晰,有种不近人情的美。 那个奇妙的人声切片再次出现,回响。 下面这一句本该由秦一隅接住,但他却提前将话筒递向台下,左手在空中转了转,指挥众人。 于是排山倒海的声音在寒风中呼喊。 在观众的互动和加持下,这句挽留变成了一种雪崩式的宣泄,情绪直接拉到顶峰。秦一隅满意地点了点头,给他们鼓掌之后,独自朝屏幕走去,将舞台留给即将solo的贝斯手。 在巨大的欢呼声中,南乙切换了贝斯的效果器,压缩后的低频压迫感极其强烈,劈头盖脸,来势汹汹,如同惊悚片里只能看到的凶手的暗影,阴魂不散的幽灵。 生猛的低频和台下的每一颗心脏都爆发着强烈的共鸣。 按照每一次的排练,南乙将独自完成第二段副歌和爆发式的尾段之间的solo,用贝斯连接这段过度情绪的器乐bridge。 但才进行到一半。 黑暗中忽然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背着一把银蓝色的琴。 一把从未出现过的琴。 这令不少人愣住。 但很快,当台上的人抬手咬下银色手套顶端,摘下手套后,狠狠扫过琴弦,失真吉他像匕首般刺破这阴郁音墙的瞬间,所有人都猛然惊醒。 “秦一隅弹吉他了!!” 这是个彻底的惊喜,惊喜到连一旁的贝斯手都露出罕见的错愕神情。 南乙望向秦一隅,又看向严霁和迟之阳,发现他们并不为此意外,甚至还笑着,流畅而丝滑地和电吉他合奏。 这明显是排练过的。 他是什么时候写的这段吉他riff? 什么时候背着他悄悄排练的? 太多的疑问堆积在胸口。 弹着电吉他的秦一隅朝南乙走来,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合奏,来得很迟,又充满惊喜。站在舞台上,南乙才知道,原来礼物中还藏匿着另一个礼物。 极速晃动的灯光下,吉他手和贝斯手相对而立,两把琴代替两个乐手相贴,低音与高音交错勾缠,情绪越推越高,交织成躁动而迷离的巨大音墙,比之前排练的任何一次都要震撼。明明从未排过,没有任何的磨合,但却契合到与生俱来。 吉他是贝斯的刀光,贝斯是吉他的剑影。 没人能抵挡天才与天才交锋的瞬间。 这是真正的恒星时刻。 [没有电吉他的秦一隅:让你十招,有了电吉他的秦一隅:劝你直接投降] [这你们怎么打……拿头打吗?] [我靠我梦想中的画面终于出现了!!妈妈我家贝斯手和吉他手终于合奏了!!这一段合奏我要下载下来做成二维码贴在我以后的墓碑上!朋友们扫墓必看!] [诶qyy怎么是反手啊??反手都这么牛逼吗??] 齐整的充满压迫感的鼓点打出了一种狂热的宗教感,而舞台的灯光也随之疯狂闪烁。 情绪被推至巅峰时,双人合唱的歌曲末段到来,严霁的和声也垫在后面,声势浩大。 歌词的字幕也实现了印刷体到手写体的彻底转换,从白色变作猩红色,配合着溅闪的特效,如同溅开的鲜血。 背景屏幕上落下一只火把,伴随“轰”的一声合成器音色,大火毫无征兆地烧起来,蔓延至天花板。 一直收敛克制的鼓点在这一段也得到彻底的释放,迟之阳打得酣畅淋漓。在爆裂的鼓点里,吉他手和贝斯手一边弹奏,一边舞动,彻底地沉浸在激烈的舞台情绪中,仿佛末日来临,一切都将葬身火海,而他们却毫不在乎。 屏幕上针叶林被烧毁殆尽,浓烟和雪色之间,字幕都被烧得焦灼发黑。台上的乐手在末日里狂欢。 这时候众人才意识到,前面的器乐编排所营造出的那种精密的秩序感,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被打破,被狠狠砸碎。 他们变成十恶不赦的逃亡犯,砸掉橱窗玻璃,掠夺一切,在逃亡的卡车里肆意大叫,在火光中媾合,在风雪交加的荒原像疯子一般唱歌、跳舞。 最后两句。 南乙将贝斯拨片扔向台下,胸口起伏。 而同一时间,秦一隅朝他走来。梦游那一场情景再现,他喘息着,抵上南乙的额头,用南乙的话筒唱出最后一句。 屏幕上,这一句歌词的下面,是那只片头出现过的手,在雪地里,沾着血,写下一行字母。 歌曲没有立刻停止,鼓点和合成器音效一起慢下来,贝斯仍旧发出低沉的嗡鸣,电吉他的音色像是刀尖缓慢地划在雪地里。 大屏幕上,恒星时刻的德文越来越浅,浅到几近透明,仿佛从血变成了水。 在一个蒙太奇的切换之下,雪地变成了一张雪白的桌子,桌面上,是手指沾着水写下的字母。 在尾奏中,镜头上移,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坐在对面,他的胸口别着一个金属铭牌,上面写着[Dr.515],而不远处的科室大门上挂着牌子,写着英文的精神科。 医生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但没有感情。 “Can you try to describe yourself in some words?”(你能试着用几个词描述一下你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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