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也是那一晚,他忽然意识到,那双溅满血的、在黑暗中闪着锋利光芒的眼睛,一点也不像鸟。而是别的动物。 但没等他想明白到底像什么,南乙就消失了,远离了这里,去到了他并不知道的城市。 而陈善弘对此勃然大怒,认为他丢了陈家的脸,身为上等人,竟然被蚂蚁反咬一口。 摆平一切之后,他开始更加严苛地控制陈韫的一言一行。陈韫也不再养鸟,走入自家停满了豪车的地库,用飙车找刺激。 搭乘金钱和权利堆砌的天梯,陈韫以并不出众的成绩走入名校,好巧不巧,开学没多久,就在社团认识了一个叫李不言的男孩儿。 安静,说话轻声细语,性格软弱好欺负。 这都和南乙天差地别,只是他也有双浅棕色的、微微上挑的眼睛。 于是那种扭曲的情感复活,被嫁接到新的受害者身上。成年后的他早就品尝过权利的甜美,于是高高在上地加倍凌辱,扒光李不言的衣服,用打火机烧他的皮肤,把他带去赛车的空地,让他举着自己的裸照站在原地,等着被撞。 通常陈韫都会恰到好处地停下,餍足地下车,看着颤抖的李不言害怕到泪流满面。这双眼睛太适合流泪了,越是哭,越透亮。 直到某一次,他吸了违禁品,开车的时候出现幻觉,头晕目眩,没能控制好距离,撞上了李不言的身体。 砰的一声—— 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副血淋淋的躯壳。 他的灵魂随着阖上的双眼,被吞噬了。 陈韫清醒之后,吓得瘫软在地,什么都做不了。依旧是他的父亲派人前来收拾烂摊子,只不过这次还出现了一个交警。他穿着便服,但看上去似乎挺高职位,对手下人说了几句,就轻松地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他还笑着说:“别害怕,回去吧,替我向你爸带个好。” 有人顶包,有人收拾,陈韫事发后直接回了家,连问话都没有。 原来这就是特权阶级。陈韫睡了一觉醒来,就心安理得了。 得知李不言变成植物人,他也懒得去看,反正他睁不开眼了。陈韫只是有些可惜,因为后来再也没找到和南乙相似的人了。 而因为这些事,他被父亲安排专人监视一举一动,没办法继续折磨人,于是他陷入毒品的漩涡,和那些小明星鬼混。 只是他没想到,南乙竟然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而且摇身一变,成了“摇滚乐手”,参加他父亲投资的乐队比赛。 他想干什么?想接近谁? 陈韫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吉他手阿丘。 这简直快把他逼疯了。 从CB园区离开,陈韫上了自家的车,用近乎崩溃的态度再次对管家说:“让他退赛,我不想看到他!” 或许是因为说的次数太多了,甚至不需要说出姓名,管家已经心领神会,和往常一样,用安抚孩子的方式温柔但冷漠地告诉他,不行。 “为什么!” 之前管家都会说出各种原因,但这次,他只是沉默开车,望着挡风玻璃外的道路,一言不发。 雨越下越大,密集地砸在透明的玻璃上,眼前的一切变得愈发模糊。 蒙雾的玻璃镜片被啪的一声打开,视野才终于变清晰,快到目的地,南乙减了速,最终将车停在路边,摘下头盔。 他浑身被淋透,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在积水中,南乙一步步走到那条斑马线前,望着对面的人行灯。 暗到发蓝的深夜,绿灯在雨幕中洇开朦胧的光圈,闪烁着,一只绿色的小人孤独地、无休止地原地踏步,十一年,都没有离开过这个路口。 雨水把这里冲刷得仿佛一片净土,唯一能看见血泊的只有他自己。 他真的无法接受自己像这个被困在灯里的绿色小人一样,这么多年,换来一个原地踏步的结局。 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南乙才终于回神,他的手机泡了水,有些失灵,现在似乎又好了,开始震动。但他没有管,没力气抬起来接通。 午夜十二点,他终于感觉身体里最后一丝情绪也被耗尽,变回了那个冷静到什么都不在乎的空心躯壳,重新骑上车,回到了园区。 他需要想出更多更稳妥方案,保证目的达成。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南乙原路翻墙回去,躲过了工作人员,避免了被罚禁言。等他打开宿舍门,客厅已经熄灯。 浑身湿透,特意放轻的每一步都留下水渍,南乙感到有些好笑,自己这样子好像一只溺死的水鬼。 正这样想着,卧室门竟忽然打开了。 秦一隅站在黑暗中,抱着胸倚上门框,黑得发亮的双眼凝视着他。 一种软弱的情绪忽然间泛上来,南乙极力地往下压制,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却仿佛回到溺水前那一秒,拼命地抓住飘过来的那块浮木。 救我。 冷静好吗,别把他扯进来。 两个声音在脑中缠斗,就在南乙试图深吸一口气摆脱这一切时,他的手臂被握住了。 而他的另一只手,按上卧室门边灯的开关,下一秒,南乙被拉进来,从冷寂的黑暗,进入散发着暖色调光芒的安全领地。 关上门,秦一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低着头,声音很轻。 “怎么淋成这样了?” 他穿着柔软的浅灰色棉质睡衣,散发着新鲜的柑橘气味。南乙感觉放松,但又预感他会做什么,于是下意识开口说:“我身上很脏,别……” 可还没说完,秦一隅就将他搂入怀中,没留一丝空隙。 冻到僵直的四肢百骸在这一刻被捂热,好像化开了,滴滴答答淌着水,躯壳也变得柔软,不受控制地靠在这无私的怀抱里。 “你像是不小心丢了之后、自己找回家的小猫。” 秦一隅吻了吻他湿漉漉的发顶,轻声说:“真厉害。” 接着,他似乎松了口气似的,胸膛起伏,又道:“回来就好。” 南乙阻止不了心底的依恋汩汩往外冒,明明这是时常发生的事,小时候是狂奔,长大了驾驶摩托车在失速的边缘宣泄,明明这样就可以了。可现在,他深陷秦一隅的怀抱里,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被好好地安抚过。 原来他是需要的。 被拉去了温暖的浴室,热水冲刷掉雨水和泥土的腥气,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米色睡衣,再出来时,秦一隅就坐在床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伪装出平时的模样,打算对秦一隅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可他没能来得及。 “我给你吹头发吧。” 不知是什么时候,秦一隅将床边的懒人沙发拖到他床边的地板上,他拿起床头柜的吹风机,冲南乙招了招手,“过来。” 在蜜色的床头灯光里,秦一隅的眼神泛着光彩,明亮得像是火焰,深而透,是热烈的,暖的,笔直地望着他,似乎连整个房间都被这眼波中的光彩点亮了。 他竟然一点也不好奇,一点诘问都没有。 南乙感到疑惑,但还是赤脚走了过去,坐在那团棉花糖似的小沙发上。吹风机被打开,轰隆隆的声响驱赶了头脑中复杂的思绪。秦一隅摘去了手套,手指轻柔地穿梭在发丝间,南乙闭着眼,在断续的相触中,一点点描摹出秦一隅此刻指尖的样子。 新陈叠加的茧,软的血泡,硬的痂壳,深深浅浅吉他弦留下的痕迹,模糊的指纹,淌到指尖的爱意。 而秦一隅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从排练到晚餐,最后是他落空的宵夜。 “昨天跟你说的烤冷面,我今天没买到。” 南乙在心里想,这是我的错。但他没对秦一隅承认,只是说:“下次我给你买。” 是你害我没吃到,感到愧疚吗?秦一隅想。 他安静地拨弄开南乙柔软的头发,右手晃着吹风机,一层层,一缕缕,忽然地,他双手一顿。 “怎么了?”南乙察觉到。 “没什么,你头发长长了一点。” 秦一隅继续给他吹头发,鼻尖却一阵酸涩。 在南乙黑得像墨一样的头发里,竟然藏了几根白发,这不是一天两天能长出来的,明明朝夕相处,可到现在才发现。 他才十八岁啊。 想要杀人的疯狂、暴戾,与酸楚和心痛杂糅在胸口,令秦一隅拧紧了眉头,但他不希望南乙发现,于是拼了命压下来,像往常那样笑得散漫,关掉吹风机,开玩笑似的说:“小乙,我们一起染头发吧。” 听到这句,南乙仰起脸,头靠住他的膝盖,就这样望着他,有些迷茫地从鼻腔发出一个单音节。 “嗯?” 秦一隅却弯腰俯身,扶着他的下巴,和他接了个倒置的吻。 “马上要过新年了,一起染个新颜色,好不好?” 南乙想到之前在机场接机的乐迷,猜想秦一隅大概是把她的话记住了,明明那时候还在开玩笑。他忽然觉得这样子的秦一隅很可爱,于是转了身,仍坐在懒人沙发上,下巴抵着秦一隅的膝盖,抬眼盯他:“好啊。” “别坐地上了。”秦一隅揉了揉他发顶,将人拉到床上,自己靠着床头坐好,让南乙枕在他膝盖上,半蜷缩地侧躺。 “这样舒服吗?”他轻声问,手撩开南乙侧脸头发,让耳朵露出来。 南乙闭上眼:“嗯。” 他洗澡时会摘掉所有耳钉,将那些亮亮的金属放在洗手台空着的透明小盒子里,那是他之前贝斯拨片的包装盒。 去掉这些小钉子的南乙,只剩下一对柔软的耳朵,和难以被发现的孔洞。 手指太粗糙,秦一隅用屈起的指节轻蹭他的耳垂。他想到第一次的时候,南乙告诉他左耳耳垂上耳洞的来历。因为知道了他的名字,所以穿了这个孔。 右耳的耳垂……是特意要找他来打的。 “这个,也是因为我吗?”他轻轻地捏住那个最新的小洞。 南乙仍旧没睁开眼,只有睫毛轻颤了颤。 他在可以诉说的范畴内表现得极为诚实。 “嗯,因为你加入我的乐队了。” 怎么会有这么怪、又这么可爱的小孩儿,用皮肤和血肉记下这些寻常的时刻。 “那这一个呢?”他沿着耳廓的形状倒数一个孔,“和我有关吗?” 回答起来,南乙仿佛都不需要思考。 “有关啊。这是我和你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同一块光荣栏里。”他甚至勾起嘴角,“我们是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第一名。” 秦一隅的心仿佛被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攥住,挤出酸涩的汁液。 一个他根本不记得的平凡日子,登上去的次数多到他根本懒得去看的光荣栏,竟然都值得纪念。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傻子。 他手指向上抚摸,为下一处小小的凹陷而驻留。 “那这个呢?” “是我第一次发现,你翘课之后会躲在那间自习教室。”南乙闭着眼,手却准确无误地摸到秦一隅的左手,但不是要揭穿他练到快破掉的指尖,而是摸索皮肤上的玉兰花。 他每解释一个,秦一隅都要停顿好久,仿佛真正被穿透的另有其人似的。 “这个呢?” “这是我第一次找到你排练的地方,听到你练吉他。” 在温暖、安全的房间里,秦一隅一个一个历数南乙耳朵上的小眼儿,依次追问答案。 “这个……是我终于混进了livehouse,看到你的演出,虽然不是第一场。” “嗯……这个跟你没太大关系。” “真的吗?”秦一隅故意逗他,“好伤心。” “好吧,其实也有关系。”南乙解释说,“这是我第一次写出独立的贝斯线,是为你的歌写的,你听过的。” 明明是极其平淡的对话,南乙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多少起伏,仿佛在叙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可秦一隅却觉得好痛。 在这个寒冷的雨夜,他翻开了一本艰深而偏执的少年日记,每一根穿透血肉的钉子,都写着秦一隅的名字,和他一样,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它们被明目张胆地缀在显眼的耳廓,却又隐藏至深,只有在最亲密无间的时刻,两副躯体嵌在一起,南乙才忍不住打开这本日记的第一页,递到恋人眼前。 只可以看一页。后面的还是被他用手摁住,直到如今,这个脆弱到需要被安抚的时刻来临。 秦一隅俯下身子,轻柔地吻着他的脸,从额头,到眉心,颧骨、脸颊、嘴角,然后细细地吻过他的耳廓,用鼻尖蹭着,温热的气息安抚每一个曾经受伤流血的小洞。 “痒。”他想躲,但也只是躲了一下,就任由秦一隅继续。 “南乙。” “嗯?” “你真的很爱我。” 方才还极尽温柔地吻遍了整张脸,可一开口,说出来的不是我爱你,而是这样一句话,多少有些好笑。秦一隅自己都这么觉得。 可南乙却没有笑,相反,他睁开了眼,在昏暗的光线中凝望住秦一隅的脸,伸手抚摸他的眼角,学他常说的一句话:“完蛋了。” “快被你看穿了。” 作者有话说 陈韫确实是个复杂的角色,但是他对小乙扭曲的那种心理和情感,我个人认为不能用爱或者喜欢这类词形容,如果一定要说他爱谁,那只有他自己和他爸,他对小乙是一种自我映射的“凝视”,但小乙的主体性太强了,从没有接受过他的凝视。 第85章 残酷谜底 近期的诚弘娱乐动荡不小。 起初是当家女明星的解约, 在网上与经纪公司互撕,闹得很不愉快,战线也很长, 最后以另一家娱乐公司出天价违约金将其纳入麾下作为结束。原以为就这样而已, 但很快又传出高层跳槽,且不是普通高层,而是诚弘创立之初的老将,一己之力推动了诚弘的上市和转型,让它一跃成为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之一。 但后者相较于顶流女明星的出走, 关注度小得多,普罗大众并不关心大公司内斗, 少数人却从这两件大事中找到共同点——无论是女星、还是高管,他们最终的归宿, 都和Matrix有关。 只不过一个是两年前Matrix收购的娱乐公司,一个是Matrix的总部。 当目光被聚焦在个体案例时,人只会看到被拿走的一小块,以及剩下的洞, 但将视角扩大,到全局,才会发现, 这其实是一场抽积木的游戏。 只不过抽走积木的游戏者,并不会为了岌岌可危的积木塔楼而感到惶恐,相反,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任何一个还能继续运转的庞大系统,都不是突然故障的, 是一点一点死的。”南乙对严霁说。 然而他也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这些娱乐八卦了?” 更准确说,是关心诚弘的内斗, 还主动分享八卦给他听。 严霁笑了笑,键盘前站了太久,他坐下来,道:“可能是职业病的后遗症?之前诚弘上市的案例我前公司也有参与,我也拿它作为案例和客户分析过,所以看到那个高管跳槽,我还挺意外的,还以为那人会一直和诚弘深度捆绑的。” 南乙倒是不意外。用高调挖艺人这种吸引人眼球的表层矛盾,隐藏底层矛盾,再打个措手不及,挖走真正关键的内部高层,声东击西,明显就是林逸青的手笔。 “你们在说什么?”迟之阳累得打不动鼓,但听八卦也越听越迷糊,“又要live了,我好慌,感觉你们都不急的。” 严霁挑挑眉,道:“最不急的应该是一隅吧,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南乙也很奇怪,最近的秦一隅好像已经不仅仅是背着他偷偷练琴这么简单了,就连摄影组的人也常常找不到他。 “把他抓回来烤了。”迟之阳恶狠狠说。 严霁笑了,配合着玩梗:“咱们海鲜烧烤卖的唯一一道菜是吧。” 迟之阳是故意说笑话的,想逗一逗南乙,却发现他还是没笑。从始至终他都是抽离的状态,明明也在写歌弹琴,但似乎心并不在这里。 每次快到新年他都是这样,迟之阳心里很清楚,但还是很担心。 要不还是陪他喝酒发泄发泄?像上次那样,大过节的陪着他去摆共享单车也好。 从小一起长大,他看得见南乙平静表象下的痛苦,也知道自己参与进去只会加重他的情绪负担,因此从来都是装盲,装傻,找各种蠢的方式让他松解些许。 朝夕相处之中,想要全然瞒住另一个人独自做许多事,几乎是不可能的。极度坦诚是闪闪发光的尖锐棱角,而出于爱护、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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