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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毕竟也是落了名户,他人在此,他们自然也不会丢,还是赈灾之事要紧些。 他思索此事也是,不可因小失大,便让禹州的官员去寻找卖家,而自己投身忙碌于灾后之事。 久而久之,此事耽误得便久了,又因为夭枝在京都出事,他匆匆赶回,且赈灾之事事多杂乱无章,千头万绪都得理,此等小事自然便也抛之脑后忘了干净,直至回到京都,处理此事的禹州官员都未再提起。 那意思便是…… 他心中一惊,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嵇大人见他这般神色,坦然开口问道,“那么酆大人是说,你用九千钱在禹州得寸金寸土之地买了一处百万钱的宅子?” 酆惕登即哑然无声。 嵇大人再继续问,“而后你回京述职,有人向你买卖你京都这一处的良铺,出了十万钱定金,你收了,后来其人因为未在规定时间内凑齐所有钱款,此事便只能作罢。 可这十万定金是确确实实到了你酆大人手头,对吗?” 酆惕回答不出,因为确有此事,且那时他见他们凑不出钱,便想将这十万定金返还,但此事他是交于家中管事去办,如今看来,家中并未将这十万定金退回。 酆惕相顾无言,嵇大人继续问,“酆大人还要我将诸如此类的事一一说出吗,这还只是房产一处,还有许多大大小小极为隐秘的行贿手段,若不是细查,可当真不知道酆大人有这般多的心思在敛财之上。” 酆惕瞳孔微缩,几乎回答不出,他当即便想出漏洞之处,“诸如此类之事皆是有心人陷害于我,我并未拿着钱财做事,也并未答应任何人以官职谋事,此事还得细查!” 嵇大人神色淡淡,“酆大人恐怕是贵人事忙,你先前收了人家百万钱的宅子,后头便举荐其主人家远房表弟做官,由其一个小小衙门杂役拿着你的举荐信,去往通州买着了一个官位,如今可是拿捏着地方大小事物。你荐人做官,卖官鬻爵,当真是灾情之中明码标价,手段厉害。 再之,你收下的那十万定金,是商户其子犯事身陷牢狱,不过区区一月便被无罪释放。事后,那官员供出你来,说是因你与那处人家往来交好,却颇为仔细过问此事,诸多暗示,他唯恐得罪于你,便从轻发落了。 此二者有因有果,这些人可都一一招了,酆大人你这禹州一年有余,前后头还有许多五花八门的行贿手段,加起来金额极大,你虽没有明面上去帮,却也是间或着帮之,这些人也确确实实因为你而得利。 那依酆大人的意思,是你得罪了谁,让你在禹州这么多时日,暗自设下诸多陷阱,你还一一照做了,钱财也一一收了?” 此话一出,院中众人都没了声音,不敢置信地看着酆惕,老夫人一声哀叫,神志混乱坐倒在地,彻底乱了阵脚,“惕儿,你……到底有没有,这……这怎么可能啊,你怎可能做这事……” 嵇大人不理会院中的嘈杂声,连声质问后沉声道,“酆大人,你不觉得你这托词太过牵强吗?” 酆惕听到这浑身僵住,越听越生惧意,这些事他自然记得,可并不是这般的。 禹州宅子那户人家的远房表弟,他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在他手下做事颇为勤勉,又吃苦耐劳,他看着是个不错的,又因为过于勤勉老实总被这处衙门里的老油子欺负,他看着于心不忍,便写了一封信让他去通州衙门当差,亦是杂役,他至多只是让他换了个好些的环境,怎就变成了让他去买官? 后头京都这十万定金的人家,他是知道他们家儿子冲动之下犯了些事,本就是重罪。 那二位老者,老来得子头发花白,在他面前又跪又拜,询问此事详情,他自然不知,见他们这般可怜,便索性替他们去问问,不曾想只是一问便问出了事。 他一时间遍体生寒,哪怕知道是殿下布的局,他也依旧感到害怕。 这是何其深远的心思,竟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且还是他这一个远在禹州的官员。 这分明是在他初到禹州时便已开始布局,还是按照他的性子来谋划,让他一步一步踩入陷阱,到如今东窗事发,百口莫辩。 他一时间背脊生寒,生生后退一步,为其这般周密的心思感到惊乱无措,且他知道殿下那时可是琐事缠身,他要应付皇帝这个万人之上的帝王诸多刁难,要防着太后拿他做饵,还要诱骗太后母族养兵寻兵一事,且要帮贺浮这个少年将军守着边关,周旋粮草,教其怎么按下手底不服将领诸多难解之事…… 一个连打数年的战场能让文武百官焦头烂额,更何况这么多事一起来,这里随便一件事都是千丝万缕,诸多为难,都是层出不穷的麻烦,任是谁都会殚精竭虑,疲惫不堪。 殿下……他竟还能腾出空闲将他这处布了个蜘蛛网般密实的死局。 他这显然不是专心来谋划,只是以备不时之需,随手丢下了颗石子般轻易。 这般手段能力,这般耐性周全,天定人皇又如何,他们这些未卜先知的神仙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怪道夭枝这般如临大敌,如此为难,提到与宋听檐对立便是直言必要速战速决,反正必然万劫不复。 这何止是为难,他已然是如此小心谨慎,竟还被抓住了把柄。 如今这人证物证俱在,这行贿的帽子他必然摘不掉,莫说是去大理寺,他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夭枝一人单枪匹马如何抵挡,此天下局势危矣啊! … 夭枝等着酆惕去打点宫中关系,却不想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他的消息。 她一时心中不安,起身往外走去,却见外头本跟着酆惕的小厮匆忙冲了进来,见了她便扑跪到她面前,“夭大人,不好了,我家大人被抓了!” 夭枝心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越发涌上心头,她声音却反而格外冷静,“被谁抓了?” “大理寺说我家大人禹州赈灾之时,贪污克扣,官商勾结,从中谋取了不少财物,连罪证都在家中翻了出来,如今通府上下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大理寺处审问。” 夭枝闻言脑中空白了一瞬,险些没站住脚,她往门那边靠去,才稳住身形。 竟……竟是当初在禹州时就下手了! 他们左右防备,甚至不出府门,谁曾想到他竟是远在此之前就安排好了! 她知道宋听檐肯定会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么早之前!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注意到酆惕有问题,又是何时设的局! 她扶着门,一时间心下茫然。 皇帝最恨贪污行贿,此罪极重,只要查出便是斩首示众。 他若出问题,嫪贳那处必然也要出问题。 酆惕为了以防万一,已然尽全力备了足够的药安排人给之,可此蛊虫难缠,须得一日三次服药压制,才能缓解疼痛。 药早晚会有吃完的时候,而酆惕在牢狱之中供不了药。 那嫪贳……这把用得趁手的刀,便会转头指向他们! 夭枝想到此,呼吸渐止。 原来他迟迟不动宋衷君,也轻易放过嫪贳,让她送宋衷君去凉州,是因为他想好,嫪贳这样的人即便不肯为他做事,也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变成他的刀。 酆惕为了制药,暗中搜集大量珍贵药材,他心思如此缜密,必然也能猜到是为嫪贳身上的蛊虫。 如今酆惕下狱,不可能制药,更甚之他若因为行贿一事被判斩首,而酆惕一死,必要按照凡人流程去地府,不可能再帮衬此间事。 而嫪贳那处便永远都得不到药,自然不会再替他们护着宋衷君。 更何况,以嫪贳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如意,必然会杀宋衷君解恨。 所以,她以为自己占了一步预知后事的先机,其实是亲手替宋听檐递上了刀子! 他本就不愿在宫中动手,太过醒眼,如今她将宋衷君送出来反而合了他意,前太子在凉州病逝,自然和远在京都的新任太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她把凉州围得铁桶一般安全又如何,他根本不需要从外击破,只需要拿捏嫪贳便可,即便远在凉州,他依旧可以不费吹飞之力要了宋衷君的命。 宋衷君一死,便是满盘皆输! 日头透过云雾照出,薄浅稀疏。 阳春三月,夭枝却有些冷意,她站在原地身上一阵阵发寒,不知是不是她身子太过于虚弱,连这春风拂面都让她觉得骨子里挥之不去的寒意。 她唇瓣泛白,这铺天盖地,如蛛丝网布,她如何吃得消他缜密心思。 他若是从这么久前就开始布局,焉知还有多少她不知晓的,万人万事都能为他所用,为他所谋。 她真的能阻止他做皇帝? 第73章 你我还需尊男女大防? 司命不可杀凡人, 宋衷君那处的司命若是对付嫪贳这种大杀器,且处处受限制,恐怕难为。 她若前往凉州帮忙护宋衷君, 那么京都皇位更替, 她必然赶不上趟。 若宋听檐登基, 便是宋衷君活着又有何用? 可拦着宋听檐登基, 宋衷君那处死了,一样无用。 此棋局两难, 无论走哪一步都是死局。 她思索片刻,只能强行冷静, 如今皇帝还没有动静, 必须要保住酆惕。 嫪贳那处还有药,还没到这一步, 她还有时间稳住局势, 将酆惕捞出来。 她当即转头进了屋里, 招来信鸽,快速写下一纸条, ‘师兄, 千里救急……’ 她将前因后果写明,便由信鸽送走。 她如今一人,分身乏术,只能提前防着嫪贳倒戈相向。 师兄若是前往凉州, 虽与宋衷君的司命不在同一处, 见不了面, 虽不能杀嫪贳, 但二人护着一个人,总归能拖延一二。 只要将酆惕捞出来, 嫪贳那处的隐患便能除去,便可只等皇帝复立太子。 夭枝看着信鸽飞走,当即去了宫门,却一样被拦了回来,“大人请回,陛下旨意,今日不议政,还请大人莫要为难我等。” 夭枝看向宫门深处,转而道,“我来此是为求见皇后娘娘,难道也不能见?” 众侍卫闻言怔住,皇后身体康健,自然能见人,当即便有人去请皇后旨意,没等多久,便得到了应允。 她随着派来的宫女过去,便见洛疏姣坐在殿上,那样年轻却一身皇后的端庄装扮。 她一时有些恍惚,这时日太长,发生了太多事,仿佛是过了半辈子。 她上前正要行礼,洛疏姣便起身迎了上来,还未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进宫为后本非她所愿,只是圣旨已下,他们洛家不可能抗旨不尊,更何况家族中出一个皇后,怎么样都是天大的荣耀。 至于新帝登基之后,洛家自也有别的女儿可以进宫,世家女进宫对于世家来说好处自然不少。 夭枝知她心里难受,但这也是命数,便是帝王在命数面前也是如此。 洛疏姣眼泪一颗颗掉,“我当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短短几日……” 夭枝看了殿内,好在宫女都出去了,“你先坐下罢,莫叫旁人听到。” 洛疏姣听她的话重新坐下,她不喜欢身旁跟着那些宫女,是以她这处很是冷清,气氛也是一片低迷。 夭枝在椅子上坐下,累得双目发直,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合眼了,这差事着实累树,比做摆设时不知累上多少? 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总不能一开口就叫人别哭了罢。 这无异于旁人肚痛,劝人家多喝热水一般不痛不痒。 她只能歇歇,喝着宫女端上来的茶,等着她哭完。 洛疏姣哭了没多会儿,见夭枝没声音,而在一旁吃糕点,她不由停下哭泣,开口问,“夭枝,你来找我是为了吃糕点吗?” 夭枝闻言放下手里的糕点,神色认真,“我有事要见陛下,可陛下不见任何人,如今需得你带我去。” 洛疏姣擦眼泪的手帕慢慢放下,“你见不到陛下,他咳了血,如今都还未醒,谁都见不了。” “那么是陛下自己下旨,不见朝臣?” “自然是。”洛疏姣点头,“陛下他往日就下过旨意,如若他身子不适,未曾醒来便不许朝臣进来,恐担忧消息传出宫去,宫中生乱。” 皇帝确实不信任臣子,毕竟往日砍菜一般乱杀臣子,他怎可能不防备着。 夭枝微微一顿,好在方才没有强行闯宫,否则她如今要和酆惕一起下狱,那便真的万事休矣。 皇帝命数未尽,必然会醒,只消等一等,她见到了皇帝,便有转机。 “你知道酆惕的事了罢?” 洛疏姣面色渐渐凝重,“我知晓,我打听过,是人证物证俱全才抓的,没人能救,连酆家整个家族都束手无策,此事恐怕是真的……” “你信酆惕是会收受贿赂之人?” 洛疏姣被问得一怔,自也是不信,“我虽也不信,可证据都摆在眼前,或许酆惕哥哥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见人可怜,生了关切之心才帮人的。” 夭枝只觉宋听檐真是好深的手段,他每一个陷阱都是踩着酆惕心软的地方去,且这还是他自己的行为形成了如今这般局面,他是用他的性格去谋他的结局,由不得旁人不信。 若论弄权谋心帝王术,她如何玩得过他? 洛疏姣说到这里,垂泪两行,不知该怎么办,“我也想救酆惕哥哥,可我着人问过簿辞哥哥,他说此事难为,谁也救不了他。” 夭枝闻言眉心一跳,如此关头,洛家万不能偏向宋听檐,否则便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正襟危坐,“你可知如今局势?” 洛疏姣一愣,她本就对这些并不了解,最多也只有家中父兄们会提起,她自幼任性惯了,又爱舞刀弄枪,并不关注这些。 “什么局势?”洛疏姣眼睛哭得通红,一脸茫然。 夭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知道为什么皇帝要你进宫做皇后?” 洛疏姣茫然摇头。 “因为陛下并不想现下分权退位,而当今太子想夺权。” 洛疏姣闻言瞳孔微睁,她当即用手遮住了嘴,“你说什么!” 夭枝继续道,“皇帝立了太子,你们洛家就有了和太子往来的动静,自然知道你们洛家想站队,将你嫁作太子妃,你若是嫁给簿辞,家中必会全力支持他。 你们洛家是百年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跺跺脚朝堂都得震一震,看你们行事的何其之多。所以陛下让你进宫,这是在警告你们洛家,天下如今还是他做主,你们洛家若是聪明,最好离太子远一些。” 洛疏姣震惊未过,看向周围确定宫中没人,才看过来,眼里满是震惊,“你……确定陛下是这样的想法?” 她不解至极,“陛下既不喜簿辞哥哥,为何又立他?” “天家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从来都是制衡,陛下可以立他,但不代表愿意马上退位。 你们家族应当也知晓陛下的用意,所以才会将你嫁入宫中,此举是向陛下投诚,也是保持中立,暂时不与太子往来。 可宋听檐不是往日的宋衷君,他看着比宋衷君温和百倍,可手段却是狠辣。 你们洛家已然被陛下拉到了皇权之中,选择什么都不做,那就是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你是说,我们洛家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便是站在陛下这处,帮着陛下压制簿辞哥哥;若是帮了簿辞哥哥,那就是与陛下作对?!”洛疏姣一点就通,她猛然起身,只觉卷入漩涡,慌乱至极。 夭枝却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你们没有选择,只能帮着皇帝压制太子。” 洛疏姣被她按坐下来,听到这话呆若木鸡。 夭枝继续开口道,“你们若是敢帮太子,皇帝会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你们若是静待不帮,便是与新帝作对,他日他坐稳皇位之后,便会先分你洛家的势,因你洛家并未站他这处,他需杀鸡儆猴震慑朝臣,分势之后,你们洛家子弟再无出头之日,从此便是衰败。” 洛疏姣听到她这话,脸色苍白几许,却还是摇头,“不可能!我们和簿辞哥哥自幼便相识,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他断不会这般对我们!” “他会,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 洛疏姣帕子掉落在地,“所以我们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 “不。”夭枝看着她,“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另拥新帝,殿下不是陛下带大的,陛下自然会防备于他,才会形成这般对立局面,但若是陛下亲手带大的那一位,就全然不一样了。 那一位不敢夺权,陛下又对他眷顾,你们洛家就不会为难。” 洛疏姣越听她说,越心惊,“你……你是说褍凌哥哥,可他不是谋逆,被逐凉州,永不得回吗?” “父子也分亲不亲,你猜当初谋逆的若是簿辞,他还能如褍凌一般好好活着吗?” 洛疏姣倒吸一口凉气。 夭枝慢慢直起身,“至于谋逆之事,大殿下并未参与,等陛下醒来,我自然可以和陛下道明。” 洛疏姣久久反应不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不解到了极点,“你和簿辞哥哥是有了嫌隙吗,可你们不是很要好吗?” 夭枝见她这般就知道她听进去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她便也没有再逼,“我也是为了自保,我为相师,皇帝亲赐 ,簿辞不会容我,也必然不会容你们,所以你要想清楚,你如今袖手旁观,他日家族被手刃之时,也只能束手无策。” 洛疏姣茫然无措,泪无端落下。 竟是到了家族和簿辞哥哥,只能二选一的地步吗? 她家中这般宠爱她,她怎能不顾…… 夭枝看向她,握住她的肩膀,“疏姣,陛下醒来,你一定要让他第一个见我,因为这也是在救你们自己的命。” 洛疏姣听着她这般郑重其事,面上已然全无血色,整个人都恍惚至极。 … 夭枝出了宫门,外头太监也不知何时来的,他看向她,开口请道,“夭大人,殿下请你一叙。” 夭枝沉默下来,终还是随着太监往前东宫。 这东宫她来过数回,可这一次,宋听檐是太子。 太监引着她往里头去,越过亭台楼阁,才在一处水榭前停下。 夭枝往里走去,便见深处一张雕鱼石桌,再里头摆着卧榻,高脚案几,古玉花瓶,这水榭别具一格的独特,每走一步皆是雅致。 夭枝走近之后,便见宋听檐醉卧靠榻,这般随意越显腿长窄腰,桌上放着一壶酒,他应当是醉了,醉玉颓山之姿竟叫人羞于多看。 她才走近,宋听檐便睁开了眼,他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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