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同意,原本还努力让自己表情平淡的周三娘眼眶立刻泛红了。 她最清楚父亲如何要面子,但他到底还是疼爱她的,在面子和女儿之间选择了女儿。 老夫人了解女儿,知晓她之前一直死撑着是为了什么,问她:“那长衍呢?侯府愿意给你?” 纪长衍已经不小了,若不是早些年身子弱,他早就成家了。 这样一个年纪不小,以前还一路考到殿试的嫡长子,侯府如何愿意放手。 周三娘一如既往地轻声说:“长衍跟我走,长泽也是,他们都愿意和我一道。” 周家人都知道纪长泽。 之前除了周夫人,其他人对纪长泽也只有一个印象。 那是三娘养在膝下的一个庶子,三娘当做亲生孩子来养着的。 等周百岁被治好了结巴,周夫人再回来如此如此一说,周家人也都知道了,这个长泽是个有本事的,性子也好,也知道记恩。 他们心底本就满意这个孩子,如今知晓他愿意不要侯府权势跟着嫡母一道走,心中更加欣慰。 周老大人盖章:“既然长泽愿意跟着你一道,那等着他来了,就是咱们周府的少爷。” 一方面是从小被三娘养大。 一方面对百岁又有治病的恩情。 再当个庶子对待就不合适了。 周夫人一听就一喜:“那可是好了,百岁天天嚷嚷着要和他九哥哥玩呢,如今长泽成了咱们周府的孩子,百岁可要是最高兴的一个了。” “还有长衍,长衍当初可是一路顺顺当当考到殿试去的,只是身体不好才只能回家养病,如今他的病有长泽在,也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周家还能出个状元。” 周家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老夫人安抚的拍拍女儿的手: “这也是咱们周家占便宜了,平白得了两个好孩子在身边,说起来倒是要谢谢侯府那边。” 谢什么,自然是谢纪老爷对妻儿不好,如今让他们周家得了个大便宜了。 从此,纪夫人便又是周三娘了。 对于这件事,周大人是最为热情的,他生怕妹妹回家来会觉得不自在,紧赶慢赶的,亲自为两个侄儿挑选出了院子。 周家虽然是清流,到底也没侯府富贵,选好了院子,他又是亲自带人去买家具,又是让下人去打扫,周夫人也是忙里忙外,带着一些丫头布置。 他们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布置院子,竟也快的很,一个白天,给妹妹和两个侄儿住的三个院落就都收拾妥当了。 周大人为此心底很是好受了一些,觉得自己可算是为妹妹做点事了。 他也知晓家里有个和离回来的女子在外面会被人家指指点点,但他有心理准备。 不就是让人家笑话两句吗? 那些为了面子,让家里女儿在夫家活生生吃苦受罪的才是蠢人。 为了一点名声,连亲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等着妹妹回来,就算是旁人嗤笑,他也照常疼爱妹妹,他们周家的事,要别人说嘴干什么。 抱着如此想法,周大人下朝回来后就一直等。 等了又等,硬是没等来时,又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一会一问:“不会是侯府不放人吧?” 虽然和离听上去是和平分手,但周家人怎么可能不愤怒纪老爷娶了他们家的姑娘却不对着她好。 真要和离,以前就应该放走她的。 现在三娘不年轻了,也帮着他把那些庶子庶女照看长大了。 纪老爷定然是觉得用不上她了,这才要答应和离。 虽说三娘和离是自己想和,但这也不妨碍周家人厌恶痛恨卸磨杀驴的纪老爷。 现在意识到对方可能会不放人,那也要骂。 反正对他们家姑娘就要骂。 “他们是不是不让孩子们走?真是无耻,那两个孩子长那么大,不都是妹妹在照管吗?那个家伙只会在外面花天酒地,他有什么脸面要孩子,家里有了夫人不算还要纳妾,呸!色欲熏心,无耻下流!” “咳咳咳……” 同样坐着等的周夫人干咳几声。 周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亲爹也有两个妾,他一僵,赶紧转移话题:“我已经让人把妹妹与长衍长泽要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单子在这里,父亲母亲可看看还要添置一些什么。” 掏出放在袖子里的单子恭敬交给二老后,就站在一边等着。 周老大人与老夫人过了一遍,没挑出什么毛病。 老夫人道:“院子可是挑的大的?长衍与长泽眼看着也要成亲,只要个小院子可不行。” 周大人自信一笑,他办事一向稳重,怎么会不考虑到这方面呢。 “母亲放心,儿子挑选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茬,特地选的大院子,绝对住得下。” 如此自信一说完,跟周大人一起长大,被他派出去守着门口的小厮小跑着进来,说:“三姑娘带着少爷们回来了。” 周大人也没在意“少爷们”这个称呼。 长泽和长衍,可不是少爷们吗? “快!快请!” 小厮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主子:“大人,少爷们……有点多……” 周大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有点多是几个意思,少爷们还能多吗? “三娘还带了别的庶子回来?” 小厮犹犹豫豫点头。 上方的老夫人一下子就笑了。 “好,好,那说明我们三娘做主母做的好,不然庶子怎么会愿意跟着回来,好,把少爷们迎进来。” 周家人俱都笑容满面。 周三娘能把庶子带回来,本身就说明了这场和离中她不是过错方。 若是她对庶子不好,庶子怎么会愿意跟着一道回来。 再四舍五入一下。 若是纪老爷足够好,他的亲生孩子们怎么会愿意跟着嫡母走。 这些多出来的庶子绝对是惊喜。 还是个大惊喜。 怀揣着一种“我女儿妹妹小姑子就是厉害,和离还能把庶子当成惊喜带回来”的莫名自豪,周家上下都十分放松。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小厮领进来一二三四……十一十二……二十一个少年郎。 周家人:“……” 他们都愣愣的看着面前这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盛满整个大厅的二十几个少年。 纪长泽站在最前面,特别麻利的跪下:“晚辈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见礼。” 他一跪下,剩下的那些庶子们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也都跟着一起跪。 “晚辈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见礼。” 就算是周老大人,都被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外孙的场面给震懵了。 周夫人也愣了半天,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黑压压一片少年。 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姑子在侯府中十分得人尊敬,那些妾侍们都争先恐后的讨好。 但她没想到,小姑子和离,居然能带回来这么多庶子。 何止是她没想到,其余周家人也都陷入到了懵逼中。 周大人第一反应就是,不得了,房子不够住啊。 然后他们就从纪长泽口中得知了,纪夫人不光把庶子带走了,庶女也没落下。 最离谱的是,小妾们也都自愿跟着她走了。 纪长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的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事:“母亲与诸位姨娘决心带发修行,大哥与外孙在外面有些产业,便选中了一园子给母亲修行,母亲那边还没安稳下来,便让外孙先带着兄弟们拜见一下长辈。” “之后我们也要去另一处园子,安心念书,准备备考明年科举。” 周家人:“……”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娘把妾侍也带走了??” “是,许是在府中相处时,诸位姨娘便有些仰慕母亲,一听说母亲要离开侯府,便哭求母亲带上她们,母亲也是心软,不忍心她们如此难过,就带着一道走了。” 周家人:“……” 好家伙。 纪老爷那是得多残暴,才能自己的妾侍宁愿跟着主母走都不跟着他。 周夫人愣了半天才从震惊中找回了语言能力,略有些神情恍惚的问:“那、那你母亲她们在院子里也没个照应,不如我派一些丫头过去伺候?” 就算是带发修行,周家也不可能让女儿一个人做饭洗衣了。 纪长泽早就料到这一出,不然也不会撺掇着周三娘把丫头小厮都带走了。 他回道:“从前伺候母亲与诸位姨娘,还有兄弟姐妹们的下人也都愿意跟着一道走,母亲便把他们也带上了。” “两处院子里都有人照料,舅母不必担心。” 周家人再次:“……” 连下人都走了。 这哪里是和离。 这根本就是搬走了整个侯府吧。 搬的还是名义上纪老爷的人。 关键这些人还特别愿意跟着周三娘走。 这要是传出去,纪老爷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他们自从得知姑娘要和离,在心底一直存在着的对纪老爷仇恨,对侯府的悲愤,一下子就没了。 从前觉得是纪老爷捅了一刀他们家三娘,自然是该悲愤的。 结果现在瞧着,这哪里是纪老爷捅刀周三娘,周三娘都快把他划拉成片片了。 周大人的嘴角翘起来又努力藏下去:“咳……那这……你父亲也愿意?” “姨娘们是自行想要带发修行,兄弟姐妹们也是自愿想与大哥自出一脉,下人们是母亲买回府,父亲不愿,也没什么妨碍。” 纪长泽他就差没说纪老爷气得要死偏偏就是拿他们没办法了。 周大人差点没笑出声了。 “那还真是让人开心……不是,令人同情啊。” 周老大人倒是想的更清楚通透一些。 虽然这样做很解气,但要养活妾侍下人和庶子庶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母亲刚刚出来,怕是手里的钱不够,一会回去时,帮我带一些银钱给你母亲。” 纪长泽摇头:“外祖父不必拿银钱,我与大哥在外的那些产业已是足够了,等到明年,我们这些兄弟考上功名,身上有了俸米,也是宽松一些。” “至于姐妹们的嫁妆,姨娘们都有体己,也都会一些绣活,不必母亲操心的。” 说白了,就算是在侯府中,那些不被纪老爷重视的庶女们出嫁也是没多少嫁妆的。 反而是出了侯府,那些姨娘有的会做针线活,有的会盘账,有的会抄书,没了纪老爷挡着,她们想要挣大钱自然有难度,但若是想要挣份普通人家的嫁妆出来还是可以的。 总比着被纪老爷嫁给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强。 至于这些庶子们。 纪长衍已经在按照纪长泽给的图纸建造房间了,一人一间,每天定时学习,学习六天休息一天,等到基础打好了,就都送去书院上学去。 以前收拢人心都是纪长泽的活,这次有了个纪长衍,可算是能清闲一点了。 纪长衍这人做事狠绝,心思很深,但好消息是他对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付出一切也要为对方铺路。 对于这些庶弟来说,坏消息是这个大哥目前只在乎母亲和纪长泽。 这些性子软弱的庶弟们落到他手里,这辈子自然会有个锦绣前程,但同样的,一辈子也只会唯大哥马首是瞻。 当然了,纪长衍也不会闲的没事干把底下弟弟们丢出去喂狼,反正在纪长衍手底下总比跟着纪老爷浑浑噩噩一辈子当个废人强。 纪长泽作为纪长衍认定为亲人的弟弟,他都不用怎么努力,纪长衍都会各种谋划为这个弟弟铺好路,让他半点不吃苦的走上一条星光大道。 他躺的很舒服。 “今日是晚辈带着兄弟们前来拜见,等到母亲那边收拾妥当了,自会带着姐妹们来见过长辈。” 周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这不光一下子多了二十一个男丁晚辈,还即将要多十几个姑娘晚辈。 纪老爷还挺能生。 原本还满是忧虑的周老大人与老夫人脸上的皱纹笑了满脸。 那个对他们女儿不好的混账是侯府嫡长子又如何,生了一大堆,最后还不是全都便宜了他们周家。 而且名义上是他们家的孩子不说,这一个个都长得挺大了,还不用他们花钱养。 而且和离带走妾侍庶子庶女甚至是下人,旁人可不会说是那些人脑子抽了跟着没什么关系的主母走。 他们只会说,周家三娘为人和善,待人以诚,性子温柔,反正就是什么好词都会堆到她身上去。 不然那些人为什么要跟着她走呢? 还不是因为她太好了! 纪老爷就完全相反了。 他的妾侍,他的子女为什么不要他? 侯府嫡长子,怎么看着留在侯府都比跟着主母走强。 但偏偏他们都留下来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人太垃圾! 垃圾到自己的妾和子女都不能忍受。 再加上他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被这件事再一盖。 可不就要臭大街了吗? 周老大人笑出个牙豁子。 臭的好。 臭的好啊。 那个家伙名声越差,他们家三娘的名声就越好,日子就越过得顺心。 照着这么发展下去,这一次和离三娘不光不会名声受损,反而还会名声大好。 日后赏花,宴会,旁人都会邀请她,那么爱热闹的姑娘,以后也不会无趣了。 周大人倒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在他的印象里,妹妹是个非常温柔的性子,旁人凶她,她都不知道要生气。 因此在知晓她要和离时,周大人满脑子都是纪老爷如何如何欺辱了他妹妹,三娘这才忍无可忍。 他心疼的不得了,心肝都在抽抽,偏偏又为了名声不能做什么,他要是真的打了这个前妹夫,妹妹的名声也跟着毁。 如今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和离这件事,不是妹妹被纪老爷欺负。 而是她吊打纪老爷。 硬生生靠一己之力将对方净身出户。 一时间周大人一会高兴,一会又茫然。 怎么妹妹出嫁前他没发现,三娘这居然还是个狼灭。 京城消息传得飞快。 有人来问周大人,他就总能想到一堆侄儿们过来请安的盛状。 他其实自己还有点梦幻感,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一边淡淡的骄傲,一边在脸上露出谦虚神情来: “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些孩子还去我府上请安了,都毕恭毕敬的喊我舅舅,瞧着都是懂礼的好孩子。” 孩子是好的,他们丢弃的父亲自然是个辣鸡了。 同僚很好地get到了这一点,又聊了几句,就去到处传八卦去了。 不夸张的,整个京城都因为这件“夫妻和离,妾侍与庶出子女自愿跟妻走”的大新闻轰动了。 现在聊八卦,不对纪老爷进行几句道德批判,以及向往一下周三娘此人该是如何风采,都不好意思加入进去。 说起纪老爷都是:“啊,就是那个夫人和他和离,妾侍和庶出子女宁愿跟着夫人走也不跟他的人啊,听说他的嫡长子带着底下的庶出弟弟们自成一支了。” “他啊,我知道他,他家夫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他不行,人品太差。” 一觉醒来,外面全都是批判自己的纪老爷:“……” 他简直难以置信外面那些人居然这么无脑批评自己,一夜之间,好像全世界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不,不对,不是的,他还是侯府嫡长子,未来的侯府,他才不是那个被抛弃的。 然后纪老爷就得知,老侯爷火急火燎千挑万选了个屁股大好生养的妾侍,一天都没等的抬进了府。 妾侍进门后,老侯爷一直在妾侍屋里就没出来过。 据他说,他要努力一把,再生个二胎继承侯府。 这就是俗称的大号废了,小号再来。 纪老爷:“……” 这下他是真的被全世界抛弃了。 第316章 侯府庶子(16) 纪长泽还不知道老侯爷打算再练个小号。 也不知道纪老爷已经被目前的情况弄得猝不及防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搞完了这些琐碎的事, 他开始处理自己的事业了。 当然了,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还是一个本来应该只上学的小少年, 纪长泽不该有什么事业的。 但架不住他大哥有钱! 纪长衍本来就很会生财,他这些年虽然病着, 但早就看清了侯府是什么状况。 纪老爷,那就是个糊涂蛋, 你要他人好吧, 他又蠢又坏,你要说他真心坏到了根子上吧,那也不是。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周三娘陷入泥沼里这么久都难以脱身。 老侯爷就更别提了, 年轻的时候还好, 作为臣子来说十分不错。 但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又溺爱, 等着儿子废了,又开始后悔,偏偏, 正事那是没怎么做过。 就好比纪长泽引老侯爷去救场。 他可是府中的主人, 若是真想知道底下儿孙们的苦楚, 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事情没到眼前,便懒得管罢了。 老太太那就更是个瞎折腾的。 继室,无子, 便一门心思的想着折腾周三娘这个名义上的儿媳妇,一边看不上纪老爷,一边又想要笼络他的儿子。 结果现在好,仨人一起傻眼了。 宅斗斗来斗去这么多年, 斗了个寂寞,直接被纪长衍纪长泽来了个釜底抽薪。 在没有出现纪长泽这个变数的时候,纪长衍就已经把未来想的差不离了。 他会早死,母亲会失去生活的希望。 侯府呢,大厦将倾,撑不住几年,纪老爷不顶事,老侯爷惯性装死,老太太沉迷宅斗无法自拔。 他能留给母亲的后路,就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外面的那些瞒着侯府打下的基业了。 虽然看上去不多,但凑在一起,也足够让周三娘平平安安富贵的生活一辈子。 然后,纪长泽点亮了医术技能。 那么现在情况就非常不一样了。 纪长衍手里的这些钱不再是最后的底钱,而是一大笔启动资金。 于是,纪长泽一要,他就麻利的给了弟弟一间不错的铺子。 当然了,这样的待遇其他弟弟们是没有的。 救他们出水火的代价就是他们要为他这个做大哥的当工具人,既然要做工具人,当然要有做工具的能力。 二十个弟弟,最小的也都五岁了,全都关起来给他学。 说话唯唯诺诺,那就练。 大字不识,那就从头学起。 甚至仪态,骑射,全都是照着最高标准来教。 一群弟弟们是学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学海无涯这个词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他们都被灌输了一个概念。 能这样学,那还是他们运气好。 若是不然,只瞧着他们同龄的庶子,谁家能像是他们这样,有名师教导,还有大哥亲自指导功课,规划时间。 许多庶子一辈子也就认字罢了,就这么平庸度过一生。 他们能有这样的机会,那该感恩戴德才对。 一众弟弟们被这十分真实的话洗脑,一个个看向纪长衍的视线俱都充斥满了儒慕。 对于纪长泽这个大哥最喜欢也是最自由的弟弟,也是又想亲近又胆怯。 据纪长衍观察,那位五岁的弟弟,瞧着都快要把他大哥当成亲爹了。 不过虽然那些话都是纪长泽说出来洗脑他们的,但放在京城人家眼中,纪长衍这个做法可是实打实的大度又有担当。 亲爹都未必能做到像他这样,为弟弟们请来无数名师,教导他们各种礼仪,培养风范。 更何况这些弟弟还只是庶子。 这大哥当的可实在是太称职了。 于是大家聊天的时候就又有了新话题。 “当年那位侯府的大公子可是了不得,一路考上了殿试,若不是后来突发疾病,如今怕是早已位极人臣了。” “可不是吗?不过可别再说什么侯府的大公子了,他不是都脱离侯府了吗?可别往侯府脸上贴金了。” 说起这个,一众女眷便又笑了起来。 她们大多不是很喜欢纪老爷那样的浪荡子,如今知晓他翻车,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十分幸灾乐祸的。 这个世道都让女子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却不去管制男人,如今周家三娘给纪老爷那样大的一个亏吃,可是让她们心里乐翻了天。 “那位纪长衍可是个了不得的,他是嫡子,又是长子,若是不离开侯府,爵位日后必定是他的,他却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爵位,当真是好男儿。” “还未成婚吧?也不知晓以后要便宜哪家的女儿。” “如此疼惜母亲,若是成婚,必定也是个性子妥帖的,夫妻和睦。” “说起来,我听闻纪长衍去宗祠记名字时,只将一个庶弟记在了他们这一脉嫡系,其余人还是按照庶子论,不知是什么缘由?” 有与周家亲近的人家便回道:“那是他家的九郎君,从小就是养在周三娘身边的,听闻纪长衍很看重他这个弟弟呢,和离后一概事,都是这兄弟俩去跑的。” “那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以前也是被他亲爹耽误了,那个纪家的浪荡子,自己个是个不怎么样的,便嫉妒自己的孩子有才华肯上进,竟逼着那孩子不上进,若是在学院里考得好了,还要挨打。” 纪老爷嫉妒自己孩子这档子事,京城也是传过的,只是当时大家也就是随便一传,没怎么在意那个孩子是谁。 如今听了,都纷纷露出惊讶神情。 “原来就是那个孩子啊,我就说,他从前名声也不大好,怎么周三娘与纪长衍如此疼爱,原来是另有隐情。” “可不是么,我瞧着,那纪家的真是个混账,居然对着孩子出气,那孩子今年也才十三岁,想来三娘与他和离,也是忍无可忍了。” 旁人俱都十分赞同。 就连男客那边,说起纪老爷来也是对他一起批判。 以前这种事他们可不是这个态度。 但这不是,实在是太特殊了吗? 若是纪老爷家里贫穷,他们说不定还能揪住这一点去批判周三娘嫌贫爱富。 要是周三娘不带走那些庶子,他们也要批判一下对方这是嫉妒心太重。 要是只带走那些妾侍,那就是这些女人不安于室。 结果现在的情况是,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找不出批评点。 妾侍还可以说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那庶子们呢。 若不是纪老爷人品太差,他们怎么可能愿意离开侯府,自成一脉。 反正怎么看,这事纪老爷都没得洗。 那还能怎么办? 只能喷他了呗。 若是不去批判这个恶人,就怕别人以为他们也是这种人品差到妻儿都不想要的。 自然的,也有是如此的众人独醉我独醒。 这种人最常见的特性就是,非要在所有人中表达出自己独有的观点。 发言的这位是个文人,功名也就是个举人,京城本地人,没入官场,平日里和官员们没什么来往,但在本地的文人墨客中十分有存在感。 这日在大家都嘲讽纪老爷时,他便十分清醒的发言。 “即使男方不对,那周家三娘也不该如此将夫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如此做,哪里是什么大度仁善,我瞧着,她也不过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罢了。” 他还觉得自己很好心的,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既是个大度贤良的,就不该和离,男人哪里有不爱花的,如此行径,真是让人不齿。” 旁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这位能在京城出名,靠的可不是才华,而是怼天怼地,怼出来的名声。 人家靠这个写稿子挣钱呢,还有个笔名,叫清客,意思是他看事情最清晰,绝对不会像是那些污浊的凡人一样,随波逐流。 这位清客也不是真的见到谁都要喷谁,他那是知晓周家是书香门第,做不出套麻袋的事。 而周三娘呢,又脱离了侯府,如今虽然满京城都夸赞她乃是当世奇女子,但不可否认。 一个和离没有回娘家的女子,在旁人眼里就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她虽然带着妾侍和庶子,但一群女人跟一些孩子加起来也没什么能力。 至少清客是这么想的。 纪长泽知道这件事后,就明白自己的新铺子要做什么生意了。 对付那些嘴碎的人很简单,捏住他们的生死就行了。 他开了一家药铺。 当然了,纪长泽虽然医术不错,但也没打算真的一直当个大夫,对外他的人设是做药丸不错。 如今也有不少药丸。 有的是什么补药,有的是对症下药。 纪长泽的就非常不一般了,他的铺子也没做宣传,只做了一块写了药铺的牌匾。 然后每个柜子里都是保存好的药丸,上面贴了标签。 学院放了假后,每天,在他的那群兄弟们□□沉浸学海无法自拔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的药铺里慢悠悠的画画,练字,一副提前进入养生状态的样子。 因为是个新铺子,而且当家的还是这么个小年轻,路过的人也没敢进去实验,药铺的生意就不怎么样。 纪长泽的第一笔生意还是同学身上得来的。 他的同窗周饶令同学据说生了病,满脸疹子,痒得不得了,他忍不住抓挠,结果一抓不得了,疹子生的更多了。 这位周饶令同学七绕八绕的,也算是与周家有那么一点点的亲戚关系,虽然这个亲戚关系绕的太厉害,连两家人都分不清他们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但一个姓的,又是同在朝为官,两家偶尔也会走动一下,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类型。 周饶令这病着实让他母亲急得不行,这个儿子是她的小儿子,自生下来就疼的如珠如宝,大夫倒是说这病可以诊治,但就是要很长时间。 可周饶令每天晚上都要被痒的死去活来,哭叫着痒,他母亲如何忍心,每天也跟着愁云满面,在去参加宴会时,便打听起了在场夫人们是否认识什么厉害的大夫。 周夫人当时正好在场,听了便心思一动,但她也怕纪长泽不愿意。 毕竟虽说大夫是救人性命的,但到底行医还是比不上当大少爷风光好听的。 她回去后跟纪长泽提了一嘴,谁料到这个侄儿一口应下,还将药铺的地址给了她,只是也叮嘱了她,只告诉对方这家药铺可以治,旁的不要提。 周饶令母亲也是担心儿子心切,听说这个铺子没什么人去,虽然有些忧虑,但到底还是托人去请大夫。 结果药铺那边说,不得行,要看病就让病人亲自来,大夫不上门。 周饶令如今床都下不了,不绑着根本控制不住去抓挠,如何能去药铺。 想到周夫人信誓旦旦说绝对有用,周饶令的母亲一咬牙,决定亲自去药铺请人。 纪长泽的药铺开的位置十分不错,但牌匾看着实在是太简单,附近又有别的药铺,还都是百年老字号,它夹杂在其中,可怪不得没生意。 周母下了马车看到这副景象本还有些犹豫,但想着周夫人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到底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瞧见一小少年正捧着一本书躺在躺椅上看,听见人进来也不迎接,视线还落在书上,懒洋洋回道: “是病人就去里屋,不是病人就把病人喊过来。” “我们药铺不上门,若是想要大夫上门诊治的,隔壁左转走两步有一家仁济堂。” 这态度称得上是十分大爷了。 周母病急乱投医,为了儿子也没去计较这十分赶客的态度,只礼貌道:“小童,你家大夫在哪?我想亲自与他谈谈。” “我儿子实在是出不得门,能不能让我见大夫一面?只要能治好我儿子,报酬好说,开价多少我们都愿意。” 纪长泽直接转了个身:“又来了又来了,说了不上门看诊就是不上门看诊,你就算是给我搬来金山银山,我都不去。” 这态度十分冷硬,但越是如此,周母越是充满期待。 若不是没个真本事,送上门来的生意,这小童如何能推掉。 她不死心的走到纪长泽脸那边:“我儿子真的出不得门,不是不想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只要大夫能治好,他必定亲自登门道谢的。” 躺在躺椅上的小少年仿佛十分不耐烦,放下手里的书,一副要骂人的架势。 结果书一放下来,与周母的视线对上,他神情一顿,几乎是立刻起身,对着周母行了个晚辈礼。 “原来是周家伯母,真是对不住,晚辈还以为是旁人。” 周母愣住。 她仔细看了看纪长泽的脸,实在是认不出这是谁:“你是?” “伯母贵人多忘事,晚辈是饶令同窗,纪长泽,饶令与我关系不错的,从前伯母来接他时,我也拜见过您。” 周母想起来了。 是,她不久前是去接过小儿子,当时一堆小少年凑在一起,饶令看到她过来时,他的这些同窗们也的确是给她见过礼。 是认识的人,那就好办了。 周母脸色一喜:“长泽,既然你是饶令同窗,可否帮我说说情?饶令如今病的厉害,根本出不得门,实在是不能上门来诊治啊。” “饶令病了??” 纪长泽脸色一变,眼中顿时充满了担忧。 回身走到台后,拿出一个药箱出来,快速往里面放了一堆药材后,才转身:“伯母,那我们快些走吧。” 周母:“……大夫,大夫不一起吗?” 纪长泽指指自己:“伯母您既然找到这里来,就是有自己的路子,怎么不知晓,晚辈便是这药铺唯一的大夫呢。” 唯一的?? 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最多也就十三四岁还在上学的孩子??? 周母一下子就懵了。 偏纪长泽还在那说:“知晓这个铺子的人十分少,也是个清净,伯母您能找到这,怕是通了不少路子。” “本来我是不出门看诊的,就算是王公贵族,我也不上门,但饶令是我好友,这便为他破一会规矩,您带路吧。” 周母被他的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这铺子本来没什么人一副破败相。 但让纪长泽这么一说,就变成了不是没人来看诊,而是知晓这个药铺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不光少,知道的人还都十分有权势,要不然怎么说周母得通路子才能找到这里呢。 而那句就算是王公贵族都不能请得动他上门,便又是无形的提高了一下他的地位。 周母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从来没听说过京城还有一间这样的药铺。 但看纪长泽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没听过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药铺太小没什么人知道。 而是只在最顶尖的权贵人家之间流传,就好像是珍贵的破玉也只在世家权贵们手中珍藏,一些二流世家连听都没听说过一样。 这家药铺不是人少。 而是被权贵们藏在了自己的宝库。 这么一来,纪长泽本来没认出她来时,那副拽上天的态度就非常合理了。 只是周母很迷茫。 在她的认知里,大夫的地位不说低下,但也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怎么到了纪长泽这里,他明明只说了几句话,可莫名的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尊敬对方。 毕竟,那些“权贵人家”可也是捧着这位的。 能在这个阶级生存良好的大家夫人,自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没弄清楚情况就得罪人的性子。 即使纪长泽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能治好病的大夫,在对方的自信言语无形中透露出的“王公贵族也要按照他的规则来”等信息后,周母还是十分尊重的将纪长泽请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因为急着回去治自家少爷,车夫硬是把马车跑出了火车的架势,一路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到了府中。 纪长泽背着药箱下车,有个小厮见状赶忙想要殷勤的帮他背,被他快速避过去。 “不必,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不是大夫还是不要碰的好。” 于是乎,现在周家人不光对纪长泽十分尊敬,连带着对他背着的药箱都小心翼翼了。 一路快步走到了周饶令房中,还未进门,就听到他嘶哑的喊叫。 “痒!!!好痒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一行人推门进去,入目可见,就是满脸都是抓痕长满痘痘的周饶令。 “我的儿啊!!!” 周母见儿子惨状,眼泪一下子就落了满面,跑上去就要抱住对方。 “别过去。” 纪长泽严肃呵住,沉着脸后退到门口,慢慢打开药箱。 周饶令痒的神志不清,根本没注意面前是自己的同窗同学,还在不停地挣扎试图挠痒。 周母包括所有下人都被纪长泽的严肃给镇住了,谁也不敢动,满屋子都安静下来。 只看着纪长泽从药箱里拿出一张手帕,系在自己脸上,接着又拿出另外一张手帕和一卷丝线,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小厮。 “你去把这个盖在他手腕上,然后用丝线系住他手腕,把另一端丝线递给我。”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丝诊?? 太医可都做不到如此。 那小厮也意识到大夫不肯进去还在脸上蒙着布是这病会传染,顿时吓得双腿打哆嗦。 偏偏又不敢不听话,只能这么战战兢兢的上前,先将手帕盖在上面,再在周饶令手腕上系上丝线。 纪长泽拿到了丝线的另一头,慢慢闭上眼。 丝诊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的,是他在别的地方学来的手艺。 严格来说,学会丝诊后,和普通诊脉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它可以装逼啊! 静静闭眼一分钟后,纪长泽睁开眼。 哦豁! 果然是他想的那个病。 本来以为只是个过敏或者疹子来着,没想到周饶令运气真是爆棚,一得病就得个棘手的。 纪长泽一边想,一边快速把丝线丢在地上,然后拎着自己的药箱就往外跑。 一路在周家人懵逼的视线下跑到院子中间,才扬声下了诊断: “伯母放心,饶令没什么大碍。” 所有人:“……” 没什么大碍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周母急急走出来:“那饶令这病可以快点治好吗?” 纪长泽:“治好问题不大,但是伯母,我觉得您先要把您府关闭。” “饶令这病,是天元病。” 刷—— 周母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天元病,乃是一百多年前天元帝在时的一种奇病。 因为是天元年,这病便又被称之为天元病。 发病的人刚开始会奇痒难耐,抓挠全身,浑身都起小疙瘩,随后会全身虚弱,无力,之后腹中脏器俱都失去功效。 这病是慢性,刚开始可能会被误认为其他症状,因此也难以发现,就算是发现得早,也没法子可以治。 染病后,不死也要瘫一辈子。 最可怕的是,这个病是传染病,而且传染率十分高。 当年天元纪年这病一发,京城死了几万人,全国死了十几万。 这病最后消失不是因为大夫能治,而是因为当时的天元帝直接进行了最简单的方式,所有病人全都关到一个地方。 所有尸体一律烧死。 这也是一直以来处置瘟疫办法,只要没有病人,就不会再有人被传染。 天元帝是个狠人,他发布这条命令后,自己也染上了病,身为帝王,他也没给自己特权,将皇位传给儿子后,亲自走进了那座城。 这病被称为天元病,也有纪念天元帝的意思。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百年,但当初死伤无数,损失惨淡,但凡是稍微大点的家族在他们小时候都会说起这段历史,周母自然也学过。 她当年只看那段书上的内容就觉得惊心动魄。 结果她最疼爱的周饶令得的居然是天元病。 “儿啊!!我的饶令!!!!你还这么小,还这么年轻啊!!” 眼看周母心态大崩,纪长泽冷不丁来了一句: “伯母现在哭还太早了一些,天元病又不是不能治。” 周母啜泣:“是,我知晓,这病不能……什么??” 她猛地抬头,望向面前的小少年:“你说什么?这病可以治??这可是天元病啊!” 纪长泽十分肯定的点头:“可以治。” 眼见周母激动地朝自己走了好几步,纪长泽利索的往后一推。 “伯母您先离我远点。” 周母眼泪一下子就又下来了。 “你、你不是说能治吗?你都怕染上了,这病果然还是不能治。” 纪长泽的确是怕染病。 “伯母,这病发病起来初期就是奇痒难忍,若是不出意外,晚辈是唯一一个能治此病的,若是我也发病,到时候浑身发痒,我还如何去救饶令。”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在恐怖的天元病面前,就有点让人怀疑其真假了。 周母如今脑子里乱成一片,也没心思去辨别真假。 倒是周饶令身边的书童有些茫然,他认识纪长泽,知道这是自家公子的同窗,对方虽然以大夫身份前来,但他从前没少去书院等着周饶令。 对纪长泽,也还是停留在一个普通的侯府庶出公子的印象上。 此刻见他信誓旦旦,便忍不住问:“纪公子,我家少爷发病已经有三日了,我从来都是与少爷形影不离,他病着的时候,也是我伺候的,若是真的是天元病,小的为何没事?” 纪长泽也不在意他的质疑,只说:“你撸起袖子看看自己的胳膊。” 那小厮这些天为了照顾周饶令一直也没时间去洗漱,听到这话直接撸起胳膊。 只见胳膊上,已经布满了大片的红痕。 ——哗!! 他周围的人立刻面露惊悚,离着他远了一点。 天元病潜伏期的时候,就是这样浑身都是红痕,初期很少,让人会觉得只是不小心哪里剐蹭到,等着红痕转变为红疹,最后是痘痘,那便晚了。 纪长泽又从药箱里掏出一个丝巾,继续盖在下半张脸往脑后系。 “这病治起来倒是不碍事,但若是传染开了,到时候病人太多,总还是要有伤亡的,伯母您还是闭府吧。” “等着我将饶令唤醒,还要问问他发病前都去过哪里,他每日至少洗一次澡,若不是接触过有病症的人,这天元病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生。” 说着,他又从药箱里掏出自己的自制手套和能把人浑身罩住的单薄防护服,对着周家人一笑: “放心,问题不大。” 亲眼见证他就差没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的周家人:“……” 这幅样子说这句话,让人还真挺有点不敢相信的。 但不敢相信也要相信了。 天元病一百年前就没人能治,如今若是不信纪长泽的话,周饶令就只能等死了。 周家的当家主母下令,周家各个门立刻闭府,任何人不能出入。 刚下朝的周父下了马车,看着紧闭的自家大门:“?” 他派人去敲门,小厮隔着门喊。 “我们夫人说了,府中闭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周父身边的人:“我们不是别人,是老爷,老爷回来了。” 那小厮很严肃:“夫人说,老爷也不能进。” 周父:“……” 出了趟门不让回家了,这就很离谱。 他与周母感情深,倒是没多想,只询问发生了什么。 周母听说他回来了,赶忙过来到了门前。 ——隔着门跟他说。 就是上了一次朝,回来就得知自家儿子得了凶险可怕的天元病,这些天一直守在儿子床边的夫人也可能得了病,现在为了不让病症再扩散,夫人只能闭府。 周父整个人都懵了。 下班回来,全家都要玩完这个消息还是太刺激,他差点没倒过去。 “夫人,你别哭,我也看过饶令,我也可能染病,有什么事,我与你一道抗。” 周母背靠着门,不肯让他进来。 “你公务繁忙,也只看过他几次,如何能染病,老爷,你别进来,就算我们有个什么好歹,你也要好好的。” “夫人!” “老爷!!” “你我夫妻,二十年的感情,我如何能放置你不管!要死我们一起死!” “不行,老爷你好好的替我与饶令活下去便好,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 “为什么!!为什么此等事要落在你我夫妻身上,夫人若是去了,为夫也不独活,你我二人,下辈子便化作比翼鸟。” “我飞到哪,老爷便飞到哪。” “若不然,变作鸳鸯。” “相携一生,你为我梳毛,我为你抓鱼。” “夫人啊!!!!” “老爷啊!!!!” 夫妻二人隔着门,痛哭出声。 场面一时相当煽情。 正哭的厉害,一个小厮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夫人,夫人!小少爷好了!!脸上的红疹消退了许多,人也清醒了!!” “夫人这病果然如纪少爷说的,可以治啊夫人!!” 百年前的天元病也不是没有痊愈的病例,虽然少的可怜。 但红疹消退,就是痊愈的迹象了。 还在痛哭的周母周父:“……” 他们立刻止住哭声,擦了擦脸上眼泪,端正身姿,又恢复了原来的端庄从容。 周父干咳几声:“咳,既是可以治的,夫人把门打开吧。” 周母掏出手帕擦擦眼泪,下令开门。 门打开了,夫妻二人走在一起,态度十分自然的朝着小儿子院子里而去。 “倒是未曾想,饶令还有这一场祸端。” “好在逢凶化吉,日后必定平平安安。” “嗯,夫人所言甚是,为父不在时,夫人一知此事便当机立断闭府,倒是有大将风范。” “老爷客气了,也是与你学的。” 若是忽略两人哭红的眼和鼻子,倒真的一对处事不乱,稳重大气的夫妻。 *** 周饶令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乏力,迷迷糊糊的回想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病了。 身上没了那股折磨人的痒,他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病是治好了。 刚睁开眼,便对上了眼眶还泛红的父母,周饶令顿时心中一暖,未曾想到父母如此爱他,就连一向正经严肃的父亲都为他哭了。 “父亲,母亲……” “你先别起来,这次大病一场,还是要好好休养的。” 周母安抚住儿子,忍不住道:“说来还是要感谢你好友长泽,若不是他听闻你有事赶来,怕是,怕是你出个什么事,我们也救不回来。” 除了纪长泽,这个世界上怕是无人再能诊治天元病了。 “长泽?” 纪长泽? 周饶令十分茫然,他虽然和纪长泽熟悉了一点,但也称不上是好友啊。 “我与他,并不算是好友。” “怎么会不是呢,你可不知晓,长泽十分有本事,就算是王公贵族都请不来家中诊治,本来我也是请不到他的,谁知晓,他一听说是你,便立刻跟来了,你们这交情非同小可啊。” 纪长泽和他?? 周饶令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懵逼状态中。 “可是我们不怎么……”熟啊。 “无事的伯母,饶令这是刚刚病好,脑子还有点不清楚,喝一些药就好了。” 纪长泽熟悉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穿着严严实实的同窗端着药过来。 不等周饶令反应,先喂了他一勺。 周饶令:“……苦……” 纪长泽笑眯眯的: “良药苦口,喝了这个药,你就想起来我们是好友了。” 说完,又是一勺。 周饶令:“……但是我们真的没有……” 又是一勺。 “你是不是记错……” 再来一勺。 七次下来,周饶令苦的说不出话来。 眼见纪长泽还要喂,他赶忙开口: “是!!是!!我想起来了!!” “我们是好友!!” 纪长泽这才满意放下勺子,转身对着周父周母风轻云淡道:“伯父伯母瞧,我说他是病糊涂了吧,看,喝了我这药就想起来了,不是晚辈吹嘘。” “我这药,那是药到病除。” 第317章 侯府庶子(17) 周饶令怎么都想不到, 自己只不过是病了一场而已,醒过来就多了一个好友。 明明和纪长泽不熟悉的,但为了不喝那苦死人的药, 他只能捏着鼻子在父母面前承认自己与纪长泽是好友关系。 然后就见着纪长泽放下药碗后,周父周母全都开始夸赞起了对方年少有为。 纪长泽之前还称得上是浪子回头, 从大家发现原来之前不是他不想学习而是他父亲是个不上进的一直拦着后,周饶令就对这个同窗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改观。 但是这点改观最多就是不讨厌对方了。 后来侯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纪长泽的嫡母带着他们那群庶子和离, 之后就是纪长衍另立门户。 然后纪长泽就好像是“反正有大哥养了我也不用再努力了”,学习起来没以前刻苦,功课做的也开始没以前那样出彩。 倒不是说纪长泽不做功课,只是中规中矩, 让曾经见过他那样努力的周饶令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根本没怎么上心。 对此他是既不解又不可苟同的, 毕竟就算是他父母都疼爱他, 身为以后注定要单独出去分府别住的次子,周饶令心底还是十分有危机意识的。 知晓自己不是嫡长子,国子监都进不去, 更别说以后父母不在后了。 若是自己不努力, 以后就算是长兄愿意提携, 那日子也肯定没现在这样潇洒。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周饶令, 自然是十分不理解纪长泽现在就放松的所作所为。 在他心里,对方就是一开始的浪荡子,之后的浪子回头, 再之后的甘愿平庸。 然后现在,只不过是病了再醒过来,父亲母亲居然就对纪长泽赞不绝口了?? 周饶令是满脸茫然,大病初愈, 话也说不太利索,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在那吹捧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同窗。 “从前便知晓周家三娘教导出来的孩子必定不会差,今日一看果然是如此啊。” “今天多亏了你,若不然,我们家饶令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何止是饶令,我们整个周家都是靠了你这孩子。” 周饶令脑子越听越迷糊:“父亲,母亲,你们在说什么呢?” 怎么说着说着,都扯到周家上面去了。 纪长泽他一个还没成年的,他能帮周家做什么。 周母听到小儿子问话,慈爱的回头看过来:“你之前昏昏沉沉的不知晓,你生了一场大病,多亏了长泽看在与你同窗一场的份上,亲自将你救了回来。” 周饶令:“……” 生了一场大病他是知道的。 只是,纪长泽他,什么时候会看病了?? 纪长泽也没去管周饶令满脸都“我是不是还在做梦”的表情,笑眯眯道:“伯父伯母实在是太过夸赞晚辈了,晚辈也不过是学了点医术罢了。” “谦虚。” 周父笑呵呵道:“我都听夫人说了,你那是王公贵族来了都不出诊的,也是我们饶令有福气,你这才看在和他是好友的份上赶来府中。” “就凭着这个,长泽,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便说,只要我能办到,必定竭尽所能。” 纪长泽仿佛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回绝。 他也没觉得周父是真的感激他感激到了不顾长辈和官员的身份就匆匆许诺是冲动。 周父的官职不低。 这个家世能混到这个官职,他绝对不是个傻子。 天元病那是什么病? 当初就连一向有明君名声的天元帝都对之束手无策,为了挽救整个国家甚至牺牲了自己,以国君亲自走进那座城为宣传,才将这天元病暂时灭下。 但这样可怕到一百年前全国都闻之色变的病,到了纪长泽手中,却都没用上多大功夫,就直接给灭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本事。 纪长泽有这样的本事,他甚至都不能光被称之为神医了。 而且天元病是传染的。 周饶令一向爱干净,他能染上这个病就说明是外面的人传给他的。 既然外面都已经传起来了,按照天元病的传染速度,现在恐怕整个皇城都不大好了。 而一旦确认是天元病,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场绝对的动荡。 但纪长泽他会治啊。 这可是能救万人,活万人的医术。 当年天元帝为了找出天元病的治愈方法,曾经下旨,言若是有人能拯救这场浩劫,便封为异姓王。 但到底百年前也没人能找出治疗天元病的法子。 如今虽然百年过去了,可天元帝这个明君曾经亲口下旨的事,当朝陛下就算是为了向明君看齐,也绝对不会亏待了能治疗天元病的纪长泽。 周父这个时候向纪长泽伸出橄榄枝,不光是在报答对方,也是想趁机蹭个顺风车。 纪长泽心里门清,面上却装的一副腼腆不好意思的模样,看的周父心中愈发满意。 “长泽啊,你与饶令是同窗,那年岁也差不离吧,你今年是十几了?” “回伯父,晚辈十三了。” “十三,诶呀!十三可是个好年岁,正是最好年华的时候啊,饶令有个妹妹也是十三岁,你们年岁倒是差不多相当……” 为压根理解不了现在场景所以一直只默默闭嘴听着的周饶令:“父亲?!” 跟着外男提起家中女儿,这说不是想结亲他都不信。 妹妹与他只相差一岁,是母亲当初阴差阳错怀下的,一向备受父母疼爱,周饶令也是极其疼爱这个妹妹的。 他怎么愿意把妹妹嫁给纪长泽这个每天光想着睡大觉看闲书各种偷懒的同窗。 还好周饶令反应的快,想起来纪长泽有婚约,赶忙来了一句:“你与长泽说这些做什么,妹妹可是女儿家,又与他说不来话,你若是感激他,那就等着长泽未婚妻过了门,到时候母亲多带着人家去参加宴会就是了。” 这话也就是在说纪长泽有未婚妻了。 周父一时十分遗憾。 纪长泽就当没看见他脸上那一脸“这么大的金山怎么就错过了”的表情,只笑着说:“是啊伯父,晚辈母亲一心向佛,怕是不大会出来参加京城中各种宴会,到时候晚辈夫人过了门,若是伯母能愿意带带她,晚辈便十分感激了。” 周母连忙应承下来:“自然要的,长泽放心,你与我家饶令是好友,又救了这孩子,在我心底,你便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你的夫人,我必定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待。” “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纪长泽回道:“是城西高家的女儿,比我大了两岁,婚事已经定下了,只是我们年岁都还小,要放置几年。” 城西高家。 周母经常在京城中走动,官宦子弟家的情况她都大略是清楚的,纪长泽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想起来高家的确是有个女儿。 只是高家虽然是一家子文人,外面的名声也不错,但高大人的官职略有些低啊。 高大人是寒门出身,娶的夫人是当初教导他的夫子的女儿,夫妻两个都没什么背景,再加上高大人虽然一路考上来,但整个朝堂中除了极少数是靠家里的关系做的官,剩下的不都是考上了科举才能坐上官位吗? 这位高大人不是什么天纵之才,只能说是人品正直,读书刻骨,靠着一股子拼劲一路考上来,但做官可不是只死背书就行。 高大人是读书人的性子,却未必能合了这个官场。 于是多年下来,官职都基本没怎么动弹过,在这个一板砖砸下去都能砸到某某侯府子弟头上的皇城中,高大人的官职称得上是一个微末小官了。 若不是纪长泽加上了一句城西,周母都未必能想起来那还有位高大人。 她不是很确信的回忆着:“可是郭城来的高大人?” 纪长泽十分肯定点头:“就是郭城来的。” 诶呀!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还真是她想到的那位高大人。 可既然是早有婚约,那便必定是周家三娘还未与纪老爷和离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纪长泽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孙辈,哪怕不看他是被养在嫡母身边,只看他的庶子身份,这高家的女儿嫁给他,那也是高攀了。 倒不是高家女儿不好,只是按照纪长泽嫡母对他的疼爱,不该莫名的为他选个对他日后没什么助力的高家才是啊。 纪长泽自然知晓周母心里在想什么,说笑一般道:“高家女性子温良,瞧着十分文静,伯母日后若是偶然碰见了,帮晚辈照顾一二,那晚辈可就太感激不尽了。” 瞧着十分文静,那就是见过面了。 而且看样子,纪长泽还对高家女十分满意。 周母心里有了数,一口应承下来:“安心吧,我必定好好照顾她。” 周父没得个女婿,等亲近点也不错,脸上笑眯眯的,重新又乐了起来。 不光是乐这个,还乐如此出息的纪长泽是周饶令的好友。 人家为了他这个小儿子都破了规矩,那关系能不好吗? 饶令能有这样一个好友,就算是日后出去别住,他也能安下心来了。 “府中还不知道都有何人染了这病,最好还是都服药保险一些,晚辈要去院子里炼药,就先告退了。” 纪长泽炉子还在外面点着呢,再不看着点,他怕里面的药丸都要散开了。 “好,好,有什么尽管吩咐。” 等着纪长泽出去了,周父眼巴巴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能治疗天元病的小少年背影半响,实在是遗憾的不行。 “怎么就已经有婚事了呢,若是没有……” “就算是没有,也不能将妹妹嫁给他!”周饶令一听就急了,赶忙的说着:“他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好郎君。” 周父横了儿子一眼:“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刚刚才救了你。” 周饶令:“就算是他真的救了我,我感激他,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他,帮他做事,给他做牛做马,但是妹妹不能嫁给他。” “纪长泽他就是个色胚,当初他可是当街调戏高家女,若不是如此,侯府怎么会匆促为他定下这门婚事。” 周母不相信的蹙眉:“我看这孩子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可不像是那种没什么规矩的人,你可别胡言乱语。”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说的都是实情,那可是我亲眼所见,我眼睁睁瞧着他明明大路不走非要去挤到人家高家姑娘身边去,还碰到人家的手。” “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高姑娘吓得都哭了,简直就是一路跑走的。” 周饶令说的的确都是他亲眼所见,当初他看见这一幕就想过去解救一下人家姑娘,结果高姑娘直接吓跑了。 当时他就觉得纪长泽缺德,人家高姑娘就算是只是个小官家的女儿,那也是清白人家。 他一个侯府的少爷,又是男子,自然是可以调戏完了人,被人家说两句浪荡,最多再骂上几句是个混账的,那也就完事了。 可人家高姑娘可不行。 好人家的女儿,清清白白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一个陌生少爷摸了手,那简直就等同于把她往死路上逼了。 当时周饶令就看纪长泽不顺眼,后来得知侯府向周家提亲,以正妻身份迎娶才算是为那个可怜的高姑娘松了口气。 虽然说嫁给纪长泽,光看两边家世,这门婚事是女方高攀,但他觉得那姑娘是倒霉,嫁给这么一个不着调的。 不过这也总比被流言逼死好。 后来纪长泽被纪老爷嫉妒的事情曝光,周饶令还想着这小子才华好像的确是有,只是人品不咋地,希望他日后好好做人,别变成纪老爷那样的。 为心底一直有这层事在,哪怕纪长泽后来对他们一直很热情,周饶令也始终不想与之亲近。 他总觉得纪长泽这人人品实在是不行。 周饶令如此如此一说,本以为父母会赞同,没想到一个抬眼,就看到他们俩都是一副“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的表情看着他。 周饶令:“?” 周母性子端庄,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饶令,很多事都不是只看一面便能下结论的,你说你觉得长泽人品不端,但若是他人品真的不行,如何能因为你病了就立刻跟着我上府里为你诊治?” “你可知道,他能治天元病,就凭着这份本事,多少人都要捧着他,咱们家混在其中,连个响都听不到。” 周父也跟着赞同点头:“是啊,人家将你当做至交好友,你心底却这样想人家,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两人都与纪长泽短暂的接触过。 无论怎么说,纪长泽都冒着染病的风险,救了他认为是好友的周饶令。 结果他们儿子醒来先是当着纪长泽的面承认了两人的好友关系,接着等着纪长泽一走,又说他心底没当纪长泽是朋友。 这不闹呢吗? “他若是个人品不端,只凭着女方美色便为所欲为的,就凭着他是侯府的人,想要漂亮的妾侍还不简单?若是他再狠心点,直接要娶高姑娘为妾,你觉得高家人会不会为了高姑娘的性命答应下来?” 两人都是见过不少人的,周父见的最多的是狠心的男人,周母见的最多的是狠心的女人。 但无论是哪种,如果纪长泽真的只是路边见着个漂亮美人就上前调戏,面对高姑娘那样的家世,说句难听的,他其实根本就不用娶对方,直接纳妾就好。 对高家自然是残忍羞辱,可这就是京中权贵人家最可能会选择的现实。 家族里的男丁都是未来的希望,他们不光自身要有才华,妻子的母家也必须成为助力。 高姑娘这样的家世,侯府大可以直接说纳妾。 毕竟这种事说出去毕竟是女孩吃亏一些。 旁人最多说纪长泽无耻,但是再深刻的谴责就没有了。 他直接与对方定亲,就绝对不是那种仗着人家家世不好肆意欺辱的恶人。 周父周母自然是没想到纪长泽会是非自愿的情况下定亲,毕竟方才对方提起未婚妻的时候,那副模样分明是感情十分不错的。 他们见多了人品不行,可纪长泽身上,却是干干净净通透无比,没让两人察觉到一点半点的心机。 所以,那肯定是周饶令理解错了。 周饶令:“……” “我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吗??” “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事情全貌,你又不认识人家高家姑娘,你怎么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看长泽从前名声也不大好,若不是那件事爆出来,谁能想到他居然是被亲生父亲威胁着不敢上进。” 周饶令:“……” 他没话说了。 “但是我和他真的不熟……” “住口!” 周父有些生气,吹胡子瞪眼:“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交友要以诚相待,哪有面上和人家称兄道弟,骗的人家以为自己和你是至交好友,等到背地里,又翻脸说对方坏话的?” “你如此作为,哪里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子!” 周饶令整个人都懵逼了:“不是,父亲,我真的和他不熟啊,我们俩同窗这么久了,话都没说过两句。” “不熟人家特地赶来为你治病?” 周饶令:“……” 他哪里知道纪长泽为什么要赶来为他治病。 “但是我真的……” “行了,日后莫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不然就算是我绕得了你,你母亲也绕不了你。” 周饶令:“……” 他可怜兮兮的看向母亲。 周母沉着脸,一脸他再敢说出这种话就打断他腿的架势。 周饶令:“……” 他真的和纪长泽不熟啊!! 真的啊! 外面的纪长泽还不知道周饶令正陷入到了对男女双重混打的恐惧中,正专心守着自己的小锅。 这也是他医药箱里面带来的,小小的一口锅,里面满满当当挤满了各种捏好的药丸。 纪长泽跟巫婆一样,哼着歌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掏出各种小瓶子,挨个打开来倒进锅里。 这些瓶子材质都很不错,白玉瓶,看着就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倒出来的汁液看上去就不大好看了。 绿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黑色的。 反正就没一个色是让人有食欲的。 等着所有汁液都倒进去了,纪长泽从医药箱里掏出个勺子来,再戴上手套,慢吞吞的搅拌几下,让药丸和这些汁液互相接触一下了才将锅端下来。 周围小心伺候的小厮丫头们看这场煮药丸现场,简直犹如在看什么神仙下凡。 一个个小心翼翼的不行,连呼吸都不敢十分用力,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纪长泽用勺子舀出一颗小小的药丸,招手让离着自己最近的小厮过来。 “你过来,尝一下。” 那小厮也是发现了自己胳膊上出现红疹了,此刻听到纪少爷居然让自己吃治病的药,兴奋不已,赶忙上前,恭恭敬敬的将这颗药丸吃进了肚子里。 纪长泽示意他撸起袖子,在心底默默数数。 大概一分钟左右,胳膊上的红疹就开始慢慢消退了。 他的制药本事果然还没有退步啊,纪长泽很是欣慰。 他又用勺子舀了一碗黑黝黝的汤,就那么小小一口,递给了小厮:“把这个喝了,这是防止再染上的药汁。” 小厮如同喝什么珍奇宝贝一样,一口喝完。 纪长泽问他:“什么味道的?” 小厮赶忙咂摸了一下嘴,回忆道:“有点甜甜的,很好喝。” 他没敢说这个药汁好喝的他还想再喝一次。 甜就对了。 纪长泽满意的掏出纸笔,将新的配比记录上。 这是疫病,不光要治疗,还要提前预防,预防那就是全国都预防了,做的甜一些,也方便小孩子喝。 黑漆漆的一锅汤汁里躺满了药丸,这副场景让纪长泽回忆起了他在某个原始世界学习巫医本事时候的轻松简单。 那个世界还是十分令人回味的,除了刚开始大家都没衣服穿要裹树叶有点尴尬外一切都很美好。 正准备让人把这些药分下去,周饶令屋里的门打开了。 虽然身体还虚弱,但脸色已经没那么苍白的小少年慢吞吞挪动出来,有些不甘心的看了好几眼纪长泽。 最后还是认认真真行了个谢礼: “多谢纪兄救我一命。” 谢是真心的谢。 茫然也是真心的茫然。 为父母一口咬定他和纪长泽就是关系十分不错,连纪长泽自己也是这么说,周饶令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病糊涂了。 但他明明记得,他为高姑娘这档子事,一直对纪长泽很有意见的啊。 周饶令决定问清楚。 “饶令客气什么,我们这关系,哪里还用称得上谢。” 纪长泽倒是一副“我们本来就是好友”的自然模样,脸上全然看不出不对来,冲着对方招招手: “快来喝药,这可是我刚刚熬制出来的,喝了之后不光对恢复病情有帮助,日后也可以帮你不再染上此病。” 见他如此热情为自己着想,周饶令心中有些羞愧。 人家把他当好朋友,他在心底说人家是个小人。 此事实在是不妥。 拖着沉重脚步上前,眼看着纪长泽还特地从医药箱里为自己找出一个小碗,周饶令心中越发觉得愧疚。 但再愧疚,他也还是想问清楚。 “纪兄,你我……关系仿佛也没这么、这么亲近吧?” 纪长泽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饶令这是什么话,我们不一直都是好友吗?” “可我记得我们仿佛没说过几句话。” “你记错了。” “但我觉得我没有记错……” “饶令,你这样,我很伤心啊,从前就对王子芝说过,说我看着就是个小肚鸡肠的,而且为人浪荡,你先别解释,就你那张嘴,你真以为这些事传不到我耳朵里?” 纪长泽将药碗递过去,打断他:“你先拿着等我一下。” 周饶令被打断了,带着茫然的乖乖捧着药碗站在原地,看着纪长泽转身在医药箱里找了找,翻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出来。 他一下子就忘了朋友不朋友的事了。 人家刚刚救了他,他就暴露出曾经说过人家坏话。 周饶令代入一下纪长泽,觉得他要是对方,绝对甩手就走,还治个鬼。 结果纪长泽不光没走,还在这里帮他调药…… 而且一边调药,还一边抬起眼对他说:“不过那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我二人是朋友,我怎么会计较这么点微末小事呢。” 圣父光环仿佛都在对方头上熠熠生辉。 周饶令都恍惚了。 纪长泽这眼看着就是一副人品端方的样子啊,为什么他从前会一门心思的认为对方是个小肚鸡肠的阴险小人呢。 怨不得父亲母亲生气,要是他,他也生气,他试图解释: “纪兄,实在是对不住,从前是我对你有太多误解,我从未想过你会特地来帮我诊治,说我欠你一条命也不为过,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是我对不起你。” 朋友…… 无论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纪长泽的的确确是把他当成了朋友。 周饶令认真收起了自己曾经对对方的各种偏见。 “纪兄,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从前种种,的确是我不是。” 他真诚的忏悔:“我不该在学院里造谣你长个慢以后会变成小矮子,也不该跟同窗们说你吃得多以后可能会是个大胖子,上次上课的时候你偷看画本子我也不该跟先生告状的,害得你画本子都被没收了。 还有上上次,你在树底下睡觉的时候也是我过去悄悄踢了树一脚,弄得你一身都是树叶,不过纪兄这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是看你不像是以前那样看书,整天坐在树底下睡觉,怕你岁考考不好才那么办的。” 他每说一句,纪长泽往药碗里洒的药就更多一些。 说实在的,他交朋友,从来都是主动伸手。 只有周饶令。 凭借着一身本领,成功吸引了纪长泽的注意力。 等着周饶令说完了。 纪长泽已经往药碗里洒了一瓶子的汁水。 “放心,我又不是个傻子,这些事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了,好兄弟,真性情!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做朋友是吧。” 他笑容堆了满脸,把药碗往周饶令嘴边推了推: “好兄弟,没事,你也别总是把那些陈年往事放在心上,小肚鸡肠什么的,这些话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以后也不会放在心上,来,喝药,喝了药,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周饶令心底一松。 诶,果真是他误会了纪长泽。 他怎么会觉得纪长泽这个人小肚鸡肠呢。 想着,不免十分愧疚又珍惜:“纪兄你不记仇就好……” 说完,他放心的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然后脸就僵住了。 这熟悉的苦味。 一下子就把周饶令的脑袋给整懵了。 “纪、纪兄……” 周饶令整个人都被苦麻了。 颤颤巍巍的,提出疑问:“这个药,是不是有点苦?” “苦吗?” 纪长泽看了看这碗黑咕隆咚的药水,嗅了嗅:“那可能是药材加的不大够吧。” 他掏出刚刚和刚刚那个小玉瓶同款的瓶子,不要钱一般的往里面又满满当当洒满了一瓶子的药汁。 十分贴心的说:“你再尝尝。” 周饶令不疑有他,端起药碗又喝了一口。 他整个人都要苦傻了。 “这、这不是更苦了吗?” “诶呀,苦口良药,你放心喝,不够我这里还有。” 说着,纪长泽掏出四五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一副“咱这里管够”的架势。 周饶令这次看清了上面贴着的字。 “黄连”。 周饶令:“……” “纪兄,我们不是朋友吗?” 纪长泽笑着点头:“是啊,我们是朋友啊,快喝朋友,你要是喝完了还想要,我再帮你加点。” 周饶令:“……你不是你记仇吗?” “对啊,你喝了这个药我就不记仇,你要是不喝,那可就说不准了。” “这可是朋友待遇,别人都没有的,你赶紧喝,不然就浪费了我这一片苦心了,要是不喜欢喝这个的话,直接喝加强版的也行,相信你会喜欢的。” 周饶令:“……” 他不是很想知道加强版是什么东西。 他心里也自知理亏,不敢反抗,只能弱弱的小声:“……能不能不喝,其实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纪兄,我们可是朋友啊……” 纪长泽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语气亲切,面容和善: “朋友,喝。” 周饶令:“……”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纪长泽要和他交朋友了。 最终,为了珍贵的,来之不易的,波折不断的友谊,他还是咬牙,忍着苦,咕咚咕咚将药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一双眼都感动的润湿了。 就这么要哭不哭的吸了吸鼻子:“纪兄,我们以后是好朋友了吧?” 纪长泽拍拍他肩膀: “是,当然是。” 周饶令,一个嘴巴大的八卦王者。 但也是个热衷于多管闲事的傻子。 他自然是不知晓,在那个他没经历过的上辈子,曾经在一个姓纪的男人害了一堆人后,自己费劲巴拉的拿了银钱去救济了那个可怜的高家姑娘。 然后就引来了纪长泽这个朋友。 当然了,他个人的作死能力突出对此也做出了巨大贡献。 达成交友成就后,纪长泽将药丸分到周家各处。 正打算背着药箱出去先回家看看,一打开府门。 外面戒严了。 大白天的戒严,不是打仗就是有大事。 结合一下这个病…… 周饶令病发到现在也有不少时间了,传染给他的那个人怕是早就传了一大堆的人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皇城能发现也是很正常的。 正是巧了。 纪长泽看着外面那些在脸上蒙了面巾的将士们,回头对着来送他的周饶令说: “出不去了,现在怕是全皇城都戒严了。” 周饶令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肯定是因为天元病,只要你说你能治,说不定还能见到陛下呢。” 纪长泽看了他一眼。 周饶令:“……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好像没出声的骂了我傻??” “你没听错,我就是骂了。” 纪长泽继续看着外面:“现在情况肯定乱成一片,我贸贸然走出去说自己会治病,鬼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当成染病的人弄死,你与这些带着命令行事的将士说这些没用。” 人家也怕死,现在外面都戒严了,擅自出来,就算是舌灿莲花,要是碰见个莽夫,直接一刀过去砍死都是不犯法的。 “而且主动上门说自己会治病,跟被人家求着上门治病,效果能一样吗?” 一个很可能被怀疑是骗子,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折腾多少时间来验证他说的是真的。 另一个就完全不一样了。 被恭恭敬敬请上去治病,所有人对他说的话都绝对信任,到时候效率就能翻几倍。 周饶令其实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明白纪长泽的意思是让人来请。 “现在都不让出去,怎么请?” “山人自有妙计。” 纪长泽走回去,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医药箱里的储备用品。 他之前还在发愁要怎么报复那个文人呢。 现在可好了,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318章 侯府庶子(18) 外面那些金甲卫一个个都穿的严严实实, 脸上也戴着面巾,互相之间都是沉默不语没什么交谈的模样,看着凶, 但一时半会的,京城各大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也是多亏了之前天元帝带来下来的好头, 从那之后,但凡是发现了疫病, 皇城立刻就会给出最快指示。 手段最厉害的金甲卫会快速出兵, 带着满满当当的武器装备,戴好避免传染的面巾,快速控制所有街道人流出入。 之后关闭京城所有出入用的大门。 外面的人不能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能出去。 等到确保所有街道都有人后, 金甲卫才会带着大夫, 挨个街道的敲门, 一旦发现有天元病症状的人出现,立刻带走。 自然,天元病不是没有治愈好的可能, 只是治好了也可能会双腿瘫痪而已。 这些被带走的人会被集中送到皇城选中的位置治疗。 这是皇帝能给出的最好的决策了, 但是对于那些病人来说, 这趟一去, 百分之九十九都回不来。 正是怕病人们不配合,才会派出金甲卫,就算是皇帝再怎么是明君, 这里也是皇权为上的朝代,金甲卫有权就地格杀不配合的人。 当然了,你只要配合,肯定是没什么事的。 纪长泽在门口观察着这次金甲卫的数量。 金甲卫时不时也会巡逻一下皇城, 但这一次的数量比起照常疫病的数量至少多了三倍。 反应这么迅速,应对还这么如临大敌。 再看他们一个个身上那肃穆的气质,还有金甲卫会带着许多背着医药箱的大夫从街道里面出去。 虽然疫病时将大夫集中起来,要求他们配合皇城里清除疫病也是常见。 但这些大夫被带去的方向可是皇城。 纪长泽关好门,对周饶令说:“皇城出事了。” 周饶令:“啊?” 周父方才也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听到这话点点头,赞同道:“瞧着出事的人,最低也是皇子。” 纪长泽:“不是皇子,如果是皇子,金甲卫不会被派出这么多。” 就算是发生多大的事,保卫皇帝的安全都是金甲卫第一任务。 而这么多金甲卫出来,那说明他们要守护的人现在遇到了更加危险的事。 周父点头,又把门打开一个小缝隙。 嘴里数了数外面的金甲卫数量,回身告诉了纪长泽。 纪长泽在心底默算了一下:“五万金甲卫全部被派遣出来了。” 当然皇帝身边肯定还留了人。 但金甲卫倾巢出动,百分百是皇帝出事。 周父也面色凝重的点头。 他是保皇派的,皇帝出事,他自然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周饶令:“……” “不是,外面那些金甲卫一共也就不到五十个,你们怎么根据他们推测出五万金甲兵都被派出来的??” 纪长泽没搭理他。 周饶令就是个书呆子,平日里除了四处八卦人,就是上学院念书,出门都坐马车,肯定不知道京城里大约有多少条街道。 皇城可不光是因为住着皇帝才被称为皇城,至少这个国家不是。 皇城那样大。 金甲卫数量一共五万,京城一条街道就被派遣这么多,只要稍微估算一下,就算的出来。 皇帝出事的话,纪长泽本来的计划就要改一下了。 要是对方真的出个什么事,对这个国家来说必定是个大动荡,他才刚刚站稳脚跟,还不想就这么快又要去打拼。 纪长泽回头看了一眼周父,周父点头。 周饶令莫名其妙的望向两人交流:“你们想……诶呀!” 周父一把将大门缝隙推大。 靠在门上险些跌倒的周饶令懵逼着起身:“父亲,你做什么,不要命啦!” 纪长泽一把拉住他:“别出声,他是在给你铺路呢。” 周父的确是打算给这个不怎么成器的小儿子找个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他要是现在不上,那可真是浪费机会。 “诸位将士,诸位!” 金甲卫们听到声音,立刻派出一列小队走了过来。 他们也知道这边都是官员府邸,虽然态度冷淡神情严肃,到底也没直接将人驱赶回去。 “这位大人,京城突发疫病,还请大人配合一下,在府中莫要走动。” “本官知晓,本官叫诸位将士来是想说,本官儿子也染上了疫病。” 说着,一把将还满脸茫然的周饶令推了出去。 那些金甲卫立刻后退一步,神态警惕,显然是知道这个病传染的厉害。 周父接着说:“但是他已经被治好了。” 纪长泽慢悠悠走出来,立刻被周父介绍:“就是这位纪大夫治好的。” 金甲卫们眼中带着狐疑,互相对视几眼,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最后,那个小队的队长抱拳:“还请大人在此地稍后。” 这就是要去请能说的上话的人来了。 没一会儿,骑马声传来,一个身上披着斗篷戴着面巾的人坐在马上,那马浑身雪白,一丝杂毛也没有。 周父在旁边小声给纪长泽介绍:“这便是金甲卫的首领了,向来都是陛下亲自指人,上一个,我记得叫什么,什么李源,年纪挺大了,上个月因病去世,不知道新的金甲卫首领是什么性子,我还未与他接触过,不知晓这位好不好说话。” 纪长泽盯着那坐在马上朝这边而来的人,眼神若有所思。 那边,那人到了跟前,立刻有金甲卫上前禀报。 说完了,便询问道:“大人,此人瞧着也不过十三四岁,却说自己能治得了疫病,您看?” 坐在马上的金甲卫首领沉默看了过来。 他一望过来,那些金甲卫士兵全都跟着朝向这边。 虽然人数只有十几个,但金甲卫的可怕,皇城中谁不知晓。 周父被那眼神看的呼吸一顿,周饶令更是怂的往父亲身后躲了躲。 小心扯了扯纪长泽后面的衣服,小声道:“长泽,要不然算了吧,金甲卫可不是好招惹的。” 金甲卫在这种特殊时刻,可是就连大臣也能说斩就斩的。 纪长泽却半点不怕。 他不光不怕,甚至还径直上前走了一步。 在周饶令骇然的视线下,一把抓住那个金甲卫首领的胳膊,踩着马镫上了马。 那金甲卫首领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傻了,也没回头看一眼,就调转马头要离开。 谁也不知道金甲卫要把纪长泽带去哪里。 但他可是连问都没问一句就把人带走的。 周家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纪长泽一个白身,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金甲卫不管对他做什么,陛下也不会多生气。 “等!等等!” 周饶令整个人都懵了,眼见金甲卫要带走纪长泽,吓得腿都软了还小心翼翼站出来,撸起胳膊,展现自己已经消退但留下了瘢痕的伤口。 “我是被他治好的人,你们要是不相信,只管来看。” “他没撒谎,他真的能治好天元病。” 金甲卫首领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一副快要吓哭了架势的周饶令。 手下人望向他:“首领?” “既然这样,一起带走。” 三分钟后,周饶令跟着金甲卫走在马边,抬头小声对纪长泽说话:“纪兄,你不要害怕,我是大臣之子,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纪长泽眼神微妙:“饶令,你的腿在抖。” 周饶令何止是腿在抖,他整个人都在以一种海草海草的架势抖动着,这么冷的天,满头都是汗。 还要死鸭子嘴硬的否认:“我,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冷。” 旁边立刻有金甲卫贴心的往他身上罩了一件斗篷。 冷不丁被斗篷盖住全身的周饶令:“……”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要吓僵了。 纪长泽见他这副怕得要死还非要跟上来的样子,问他:“你既然害怕,你跟上来做什么。” “谁、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害怕,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虽然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是还是、是知恩图报的。” 周饶令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非常可靠:“你也不用怕,有我在这里,他们绝对会对你奉为上宾,你看,看,这一路上,你不都没走路,一直坐在马上吗?所以,不用怕,别怕,千万别怕。” 他这般知恩图报,都吓得要死了还非要跟上来,纪长泽也实在是不忍心再逗。 “行了,我没怕。” 周饶令:“怕就是怕,我又不会笑话你,我跟你说,我们可能要去皇城,面见陛下……” 一提起这个词,他脸部又怕的抽搐一下。 对于十几岁,从前连个皇子都没见到的人来说,突然一下可能要去见到皇帝,周饶令如此胆小的性子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和荣耀,而是惧怕。 毕竟他们的性命可等同于握在陛下手中的,若是陛下一个不高兴,直接杀了他们,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见陛下……是好事,纪兄,你、你坐稳,别摔下来。” 他小心的看一眼正目视前方的首领,小声道:“这位首领大人一看就是个公正办事的,你别给人家添麻烦。” 添麻烦不要紧,怕的就是对方觉得麻烦,直接拔刀。 想到此,周饶令又是怕的一抖。 纪长泽实在是担忧对方还没走到地方就已经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直接伸手扯下坐在前面的人头上的兜帽脸上的面巾。 “你看看这是谁?” 周饶令被他这种大胆的举动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你、你怎么敢……大人,大人您别生气,我这个朋友他就是手贱,他没别的意思,他……” 他正颠三倒四的道歉,视线一落到金甲卫首领脸上,话音突然一顿。 “纪、纪家大哥哥?” 纪长泽悠哉悠哉坐在马上。 没错,这位新上任的金甲卫首领,正是纪长衍。 说实在话,纪长泽之前是真的不知道,纪长衍一直把他当小孩看,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好处了,对方都想着他。 但那些在纪长衍看来是大事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告诉弟弟。 但两人这些天没少见面,对方身形怎么样纪长泽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望向因为穿了一身黑甲,衬托的脸色更加苍白的纪长衍:“大哥,你身体还没养好,行不行啊?” 自从疫病发生,纪长衍就一直在四处跑动,想事情的脑子也没停止下来过运转,身体有些超负荷,脸色的确是有些苍白。 但精神头却很好,显然他很享受这种工作方式。 “无妨,倒是你,我不是让你这些时日待在家里或者药铺别四处走动吗?你怎么到周大人府上了?” 纪长泽立刻甩锅:“我本来是好好的在药铺看书的,结果周饶令病了,我哪里还呆得住,就想着去治好他再说,谁知道一治才发现,他得的竟然是天元病,还好我之前看医书提起天元病的时候就研究过,不然还真的治不好了。” 纪长衍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他心底弟弟一向是千般好万般好的,为了朋友热心出门也十分正常。 “大哥,你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天元病了,怎么不让我试试?” 周围还有旁人在,纪长衍言简意赅:“未曾想到你连这个都会治。” 天元病和别的病不一样,这是传染的疫病。 因此在得知此事后,纪长衍从来没想过让纪长泽来试试。 这要是弟弟染上,他如何对得起对方,如何让母亲原谅。 只是没想到,他一直死死瞒着消息,只告诉对方别离开家里药铺,还把所有想去药铺看病的病人都引走。 结果只是宫中陛下出事,他离开了一会的功夫,弟弟居然就在那个时候去了周家。 纪长泽恍然大悟。 他就说,怪不得自从开了药铺,他一笔生意没开张,唯一的生意还是他自己找来的。 敢情不是因为新铺子没什么人气,是全都让担心他的纪长衍给拦住了。 这可,咋说呢。 纪长泽俯下身,拍拍一脸没听懂的周饶令肩膀:“你运气还真挺好。” 周饶令:“……” 他本来要跟上来是因为怕这些金甲卫不把如今只是个白身的纪长泽当回事,路上万一惹了对方直接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既然知道金甲卫首领是纪长衍…… 周饶令胆小怕事的性子又冒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纪长衍:“纪家大哥,那、那既然是你,长泽自然有你照顾着,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要不我还是回家去吧。” “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纪长泽一把扯住转身想走的人;“走什么啊,我们可是好兄弟,要去皇宫一起去。” 周饶令干巴巴的笑:“不用了吧,其实我们成为好兄弟的时间也没那么长……我就不去了吧。”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你在我心目中一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此好事,怎么能不带着你呢。” 周饶令实在是说不过纪长泽,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纪长衍。 “纪家哥哥……” 纪长衍回头看了一眼笑的相当灿烂的弟弟,夸了一句:“长泽如此想着你,你也别推辞了。” 在他眼里,纪长泽自然是哪哪都好的。 能够治好陛下这样的大功劳,他都愿意分给周饶令。 也就是长泽这样为人善良,性子通透的人才做得到了。 周饶令:“……” 他总觉得纪家哥哥对纪长泽貌似是有什么误解。 但对方如今一身黑甲,瞧着比之前还满身威势,他敢跟纪长泽你来我往的辩驳几句,却不敢在纪长衍面前放肆。 只能耷拉着脑袋,怂头怂脑的跟在后面。 纪长泽拍了拍马屁股,让马跑快点。 等着稍微跟后面的人离得远了,他才好奇问纪长衍:“大哥,怎么回事啊,你不会武功,怎么还能做金甲卫的首领?” 纪长衍神情淡淡:“金甲卫首领从来都不是会武功才能做。” 统领好五万金甲卫可不是一份只要有功夫就能做好的事,皇帝每一次选择新的金甲卫首领都至少要考察对方五年以上。 自从病了后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纪长衍能得到这么个职位,纪长泽想了一圈就想到了大概。 “难道是……信?” 纪长衍一向有交笔友的习惯。 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以文会友。 之前他打算把纪长泽送去的那家书院,院长就是纪长衍的笔友。 可以说他这些年发展的人脉全都是交笔友交来的。 纪长衍也对这个推测给予了肯定。 “陛下也是我的笔友。” 准确的说,陛下是他选中的笔友。 他病了这么多年,便通过这么多年的时间交友满天下,靠的自然不光是所谓的缘分。 有的笔友,那是先被纪长衍选中,鸽子才会飞到人家家里去。 要有能分进皇宫,还要准确飞到皇帝手上的鸽子,培养起来自然是十分难的。 但好在纪长衍成功了。 而在那之前,他光是笔友就已经有十几个,而且每一个他的态度都差不多,全都是对待朋友的架势。 除了以文会友,还会互相诉说一下对方心中的苦楚,最近遇到了什么事等等。 因为大部分笔友都没有互通姓名,这样的诉说对于笔友们来说绝对是可以让人放松的方式。 皇帝得到那封信后,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这个鸽子这么巧合飞到他那去,而是是不是有人故意让鸽子飞过来。 这个时候,纪长衍之前的十几个笔友,就成为了他无辜的有力证据。 而等到他放松戒备,一个成日里在皇宫中,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朋友的龙椅上的君王,会对隐藏下身份,和一个他知道身份的人通信交流产生兴趣,这也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纪长衍走到那一步,用了四年。 而获取帝王的信任,将自己的才华,志向,报国之心和对身体病痛而感到无能为力的感想全都输送到了皇帝面前。 同样的,一个不知晓自己身份却才华横溢,和自己志向相投的人,皇帝慢慢对纪长衍产生好感,和对对方因为病痛不能为自己效力的惋惜增多,也十分正常了。 纪长泽咂舌:“这么长时间……” 纪长衍没遮掩什么,也许是小时候被纪老爷刺激到了,他对着自己认定的外人一向是恨不得用上百来十个心眼。 但对着自己认定的亲人,却是从来不会隐瞒(最多绕过去不说)。 “一开始只是想要多为你们留几条后路罢了。” 他得到了帝王的友谊,哪怕那友谊可能十分浅,但只要纪长衍在大限将至时写下一封书信。 里面表达一下自己不怕死,却害怕死后母亲弟弟无人照料的担忧。 对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来说,照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侯府的当家主母那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纪长衍自己都没想到,一直被他视为需要保护的弟弟,居然能通过自学医术,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从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病痛在消除,力气在恢复时,纪长衍就立刻调整了计划。 在写信时,他充满欣喜的告知“笔友”,他的弟弟原来一直为了救他而研读医书,弟弟天资聪颖,居然真的找到了救治他的办法。 他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以往的抱负和理想也可以得到实现的机会,他感到犹如得到了新生。 满篇的欣喜下,传递的信息是:他的病好了,帝王可以来使用他这柄利器了。 之后,纪长衍就得到了金甲卫首领的位置。 他对纪长泽说这些时都是简单几句话带过,但纪长泽却猜得出来,事情没有纪长衍说的那样轻松。 至少金甲卫首领这个位置,据他所知是要考核的。 不光是考核智商,还有反应能力武力值等,称得上是十分危险。 大病初愈的纪长衍是如何通过考核的,纪长泽不得而知。 他此刻是真的心虚了。 拍了拍大哥衣服上的灰尘,低声说:“大哥,是我没有帮上你,我太懒了。” 如果不是他想偷懒,想趁机休息,纪长衍有他分担,肯定不用这么拼。 纪长衍回头看弟弟一眼,眼底闪过笑意:“说什么呢,你年纪小,喜欢玩耍很正常。” “大哥我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年,早就想要活动一下筋骨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别想太多,你什么都不用管,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纪长泽的头。 “你若是真的懒,就不会开那家药铺了,我知晓你对官场没什么兴趣,不要紧,我十分喜欢在官场的感觉,这些有我。” 纪长泽难得愣了一会。 对于纪老爷来说,纪长衍是孽子。 但对于纪长泽来说,纪长衍的的确确是个好大哥。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当他明知道自己死路一条还在为母亲弟弟铺路时,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最后会死在视为至亲的原主手中。 如果不是原主狠毒,毒杀大哥。 纪长衍给他留下的人脉,足够原主平安和顺一辈子,始终都有人护着了。 但原主亲手毁灭了他的富足人生。 在死亡前,上个时间线的纪长衍发觉了自己一直护着的弟弟居然会想要杀害他时,心底该有多失望。 纪长衍见纪长泽不说话,把水壶递了过去:“喝点水,一会见了陛下,一时半会恐怕是没工夫吃喝了。” 周饶令千辛万苦的追了上来:“纪、纪兄,你们跑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这些金甲卫大哥,看上去,太、太严肃,我不敢单独跟他们在一起。” “你们慢点,慢点。” 纪长泽回过神来,立刻不客气的嘲笑起了对方:“谁让你胆子那么小的,我看你不光是得了天元病,你还得了胆小病,等着等着,等我有了空,我帮你治治病。” “不是,没你这么损人的,别拍马屁股别拍别拍,行行行,我服了服了,我有胆小病,我们一起走吧,行不。” 纪长泽一下子就笑了。 当真是笑的跟真正的十三岁的少年一样开怀了。 **** 在知道纪长衍带了弟弟拜见,说是弟弟能治疗天元病时,皇帝正靠坐在龙床上,满身都是红疹。 这些红疹按理说会让他奇痒难耐,忍不住抓挠,但皇帝却硬是能坐的稳稳当当,双手即使微微颤抖,也始终没有抬起来去抓挠脸上的红疹。 旁边伺候的太监低声道:“陛下,听说纪大人的弟弟今年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侯府少爷,金尊玉贵的养大的,会医术就让人很不可置信了,还要能治好天元病。 这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皇帝明白太监的意思,只是他心底却是十分相信的。 在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看着纪长泽长大的。 纪长衍不知道他是谁,但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他就将纪家的情况调查了个清楚。 当时的纪长衍已经被许多大夫判了死刑,所有人都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一个将死之人想要交笔友,这件事很轻松的让皇帝放下了心底的戒备。 人都要死了,他还怕什么呢。 只是没想到纪长衍的确十分有才华,哪怕还在病中,也为皇帝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 皇帝渐渐感到惋惜。 这样一个人才,本应该成为他的肱股之臣,帮他一起开拓江山。 可却毁在了后宅争斗中,哪怕是满腹经纶,也还是不得不成天躺在病榻上。 于是,感到遗憾的皇帝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了纪长衍母亲养在身边的庶弟,纪长泽身上。 纪长衍经常提起这个弟弟。 说他是个顽皮的,总是定不下性子来,但也正是因为对方的这满身活力,纪长衍很喜欢见他,因为那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肖想的健康。 周三娘是真的把纪长泽当成自己的亲生子来教导,闯祸了就要挨罚,纪长衍也曾经不避讳的写下弟弟闯下的祸事,这些事本应该让讨厌熊孩子的皇帝厌烦的。 但到了纪长衍笔下,被他写出来的纪长泽就变成了一个虽然调皮捣蛋,但让人看了就觉得浑身充满力气的小少爷。 皇帝不可避免的对纪长泽也产生了一点好感,甚至期盼对方能像是长兄那样满身才华,进入朝堂为他效力。 可惜纪长泽不是那块料,贪玩不说,名声还不好。 即使如此,有纪长衍的主观视角在,皇帝也没对对方产生什么恶感,只觉得这就是个挺正常的被家里人宠着因此无法无天的孩子。 毕竟纪长衍虽然一身才华却时日无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周三娘不再希望小儿子能成为国之栋梁,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也是非常正常的。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着纪长衍走了,他也会关照一下纪长泽,让对方即使失去长兄也能像是以前一样生活。 结果,就是那个所有人都觉得名声不好,贪玩好花的纪长泽,居然一直在偷偷学医。 他谁也没说,就连智多近妖的纪长衍都不知晓。 这么多年了,皇帝都被瞒了过去。 纪长衍说,弟弟治好了他时,皇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那可是纪长泽啊。 从小到大都贪玩,骄纵,只知道四处玩的纪长泽。 但他派出去的人回来,的的确确的告诉他,纪长衍身体有所好转。 他们还在纪长泽床下发现了大量医书,应该是一直藏在床下偷偷在看。 皇帝在不可置信过后,就转为了“果然如此”。 纪长衍那样聪慧,他的弟弟如何又会是个庸才呢。 只是兄弟二人点亮的点不一样罢了。 皇帝没少在侯府请御医时派自己信任的御医过去帮纪长衍治病,当时所有御医回来给的答复都是无能为力,还表达了这种情况下纪长衍居然还能撑这么久已经相当于是个奇迹。 结果纪长泽才十三岁就能治好无数御医都没办法的病症,皇帝什么都不缺,不缺钱不缺人,他唯一不能控制的就是疾病。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不对纪长泽自学会医术感到兴奋。 不愧是纪长衍的弟弟。 在纪长衍表达了虽然弟弟如此厉害,但他还是十分担忧,毕竟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权贵子弟去正儿八经当大夫的,就算是御医,最高的职位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且纪长泽性子懒散,从前他这个做大哥病着的时候,他还能勉强撑起来试图去做母亲的依靠。 后来他病好了,这孩子便又回到了原本的懒散模样,成日里不是四处玩就是研究他的各种药物,他十分担忧对方未来该要如何等等。 皇帝一边欣赏着一向无所不能的纪长衍也会为弟弟头痛,一边在心底暗爽。 他十分自信的想过,纪长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这个皇帝会亲自安置好纪长泽的未来。 在刚刚发现病症的时候,皇帝的确是想到过纪长泽。 可慢性病和传染病还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纪长泽也才十三岁,之前悄悄学习医术都是为了救纪长衍,想也知道他学的方向肯定是专攻纪长衍病症。 皇帝倒是想过慢慢培养对方,可这不是还没培养就得了天元病吗? 他本来已经没指望纪长泽了。 没想到…… 皇帝嘴角慢慢翘起,随即,在太监一脸茫然下,笑出了声。 “好,好啊。” “这对兄弟果真是没让朕失望。” 一个满身才华,守护他的江山。 一个满身医术,守护他本人。 皇帝想,这对兄弟的那个混账爹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坏事又做了许多恶事。 若不是做了许多好事,如何能得这样一对麒麟儿。 若不是做了许多恶事,又如何能硬生生将这对麒麟儿丢远呢。 三人很快到了皇帝寝宫。 纪长泽规规矩矩拜见完了一抬头,对上了皇帝的视线。 对方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满意,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慈爱? 纪长泽看了一眼旁边满脸恭敬的纪长衍,秒懂。 纪长衍肯定在皇帝面前各种夸他了。 而且绝对不止一次。 在皇帝问起他真的能治疗天元病吗时,纪长泽回答的那叫一个痛快。 “回陛下,臣不光能治,臣还能做出一种药,吃下此药,从此再也不会得天元病。” 纪长泽胆子相当大的要来纸笔,快速在上面写下需要的草药。 “就是这些草药了,其余的都不需要,臣建议陛下高价购买,既是安民心,也是让那些药铺感恩陛下恩德。” 购买就购买了,还高价购买。 皇帝再看看纪长泽那一脸的兴奋,眼中的跃跃欲试都恨不得跳出来了。 他心底知道这小子肯定盘算着什么,但因为也算得上是“看着对方长大的”,对纪长泽也有几分长辈看晚辈的慈爱,便索性顺了他心意。 “好,朕这就让人去采购这些药草。” 眼看纪长泽一脸“奸计得逞”,皇帝再望向旁边那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心底在想什么的纪长衍,不免感慨。 这对兄弟虽然都很有本事,倒是性子完全不同。 一个稳重,一个跳脱。 等着纪长衍纪长泽退下熬制药物了,皇帝才问向一直沉默守着的亲信。 “如何,那些药材可有什么不妥?” 亲信跟随他多年,自然知晓他问的是什么,将手里的单子放好,答道:“这些药只有一个特性。” “那辱骂纪长泽嫡母的文人家中有个糊口的药铺,那铺子里什么药都有,只除了这张单子上的药。” 皇帝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大笑出声。 “当真是个小孩子啊,好,既然他有意为母出气,那便如他的愿,去,传朕旨意,高价收购这单子上的药。” 也难怪纪长衍护的那样严实。 纪长泽纯粹不知掩饰,若没了兄长,他那般单纯天真,日后可该怎么办。 第319章 侯府庶子(19) 纪长泽自己带的药用的差不多了, 但皇宫里本身就是什么都不缺的地,他列了个单子,没一会就有宫人将他需要的药物全都带了过来。 附带的还有两个白胡子一大把的御医。 这两位御医估计来之前就被叮嘱了什么, 也没惊讶纪长泽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熬药,十分谨慎的站的远远的, 小心问: “这位小先生,陛下吩咐我二人来此记录制药之法, 不知可否上前一观?” 他们心中也是叫苦。 学医的规矩大家都懂, 本身这就是靠本事吃饭的,虽说济世救人,但每家都有每家的不传之秘,尤其像是能治疗这种大疫病的法子, 那更是称得上是价值连城。 扪心自问, 若是他们得出了治这病的法子, 愿意拿出药来救治病人,却未必愿意药方子透露给其他医者。 哪怕是收徒弟,那也没见师父们都愿意将手里的全部手艺一盖交出去啊。 两人心中忐忑, 却没想到那位看上去不像是个医者, 反倒像是个被金尊玉贵养大少爷的少年不光没嫌弃他们, 还脸上一喜, 招手让他们过来。 “陛下让你们来帮我的?陛下怎知晓我累了,陛下真厉害。” 两个白胡子老头面带忐忑,互相对视一眼, 犹豫着上了前。 没想到纪长泽还真的半点不藏私的,将需要什么药材,要怎么熬制,要在什么时候加入什么药材才不会药性失效都快速的一一讲与了他们听。 甚至怕他们听不懂, 还找宫人要了笔墨,趴在桌子上一阵挥舞,最终将一副简单的天元病治疗图递给两人。 两位老御医感动不已,如同捧着什么宝藏一般捧着那张图,一看图内容感动的眼泪就先噎了噎。 “小先生,这、这是什么药材?难道是人参?” 纪长泽望向他们指着的地方:“这是熬制药材的医者,你们没见他手上拿着药材的吗?怕你们可能看不懂,我还在旁边标志了药材名字。” 两位御医盯着那个火柴人:“……” 自信点,把可能俩字去掉吧。 这位小先生字写的不错,只是这画,着实简陋了点。 虽然这些图纸上画着的火柴人手
相关推荐:
顾氏女前传
交流_御书屋
鉴宝狂婿
规则怪谈:就算死了也要过副本
秘密关系_御书屋
NTR场合_御宅屋
红豆
乡村透视仙医
一枕欢宠,总裁诱爱
芙莉莲:开局拜师赛丽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