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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一个人必定早就清楚,既然身边有你这么一个帮手,他为何要现在才让你为他做事?” 如果纪长泽在,肯定要在心底回答一下。 那当然是因为他才刚刚过来了。 但显然,赵岭还没想到这些的脑子。 他摇摇头:“不知道啊。” 如夫人特别肯定地说:“因为陛下之前也没有太大把握,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行,不知道可不可以成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筹谋多年却毁于一旦。” 赵岭:“这样啊……” 如夫人:“正是因为不确定可行不可行,才不能把你这个他当时唯一信任的人牵扯进来,因为若是他败了,你为陛下做事,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赵岭疯狂点头:“太有道理了,陛下说不定就是这么想的。”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是这么想的。” “陛下将我们带进宫中却又一直都没有跟我们说明要我们做什么,他那是在等待,慢慢的观察我们,看我们可不可信,能不能用。” “等到一切都筹谋好了,确定这样做赢面很大了,这个时候再把你牵扯进来。” 如夫人一通分析猛如虎,直把赵岭听得连连点头。 越回忆,越觉得好像就是一回事。 他眼眶甚至还跟着有点泛红:“……陛下太不容易了,自己都那么辛苦了,还惦记着我的小命,我不过是个太监,如何能让陛下这般操劳。” 如夫人也有点羡慕他。 “你也莫要感伤,这是好事,说明陛下将你当做了他最看重的人,日后你好好为陛下做事就是了,我们姐妹们都很羡慕你呢。” 小皇帝没了昏君的外壳之后,内部实在是太让人温暖了。 他每次来跟后宫夫人们商量事都是打着来同房的旗号,但每次都是自己睡在小榻上,让这些女子们睡在自己床上。 平时谈事情的时候更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没有人的时候,连个手都不碰一下。 最重要的是。 他还帮她们默默处理好了那么多事。 比如说江姑娘的辣鸡丈夫。 如夫人想要回家乡的愿望。 还有其他夫人们的,有的是在家中的时候被夫君和夫君家人欺负,小皇帝嘴上没说,背地里却都悄悄地为他们出了气。 尤其是那些平民女子,他们大多都是丧夫,不得不为了维持生计才出来做事。 小皇帝给的简单粗暴,直接给钱。 那些钱可能对于江姑娘这样的贵女来说不算是什么,但是对于这些平民女子来说,却等同于是给他们一家几十年的花销了。 这样的小皇帝,越是相处,就越是让人心疼。 是的,心疼。 也不知道是小皇帝年纪小,还是她们年纪大。 按照常理来说,男人跟女人之间互相产生好感基本上都是男女之情。 但是后宫的这些女同事们看她们的老板,就是很难把他看成一个男人,而是多是看做一个少年。 简单点来说就是看成弟弟一样。 夸张点就是,简直母爱泛滥。 当然了,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母爱泛滥。 如果纪长泽在的话也许还能给她们解释一下。 女子天生共情能力比较强,尤其是面对比她们强却比她们惨关键还长的好看的少年。 当发现表面上高高在上是个昏君的小皇帝实际上却是卧薪尝胆,十几年来孤军奋战,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自己污蔑自己,装出一副老色痞模样。 这是他的惨。 而他为了保住身边唯一一个亲近人,十几年来硬是没有对赵岭透露出一句他的计划他的谋划他的真正想法,宁愿自己一个人背负这么多负重前行,直到确定了自己做的事安全可做,才告知了赵岭。 这是暖。 至于美就不说了。 小皇帝的长相的确是相当不错,再加上是早产儿,看着比实际年龄显小一点。 这些女子们“年纪大”,看他的时候很难不以长辈的视角去看。 美强惨,还有个暖。 这些组合在一起,足以让她们心底升腾起自己都不知道的“母爱”了。 赵岭不知道这些。 他只觉得,果然陛下就是陛下,看看,连对着男人一向没什么兴趣的如夫人一提起陛下来都好像眼底放光一样。 也是,陛下这么厉害。 卧薪尝胆多年,一出手就雷厉风行,后宫的夫人们对陛下有什么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陛下貌似对女色没什么兴趣,而是只把后宫的夫人们当成了下属看待。 他要不要提醒一下如夫人呢? 如果直接说的话,如夫人会不会有点羞涩? 思来想去,赵岭还是没好意思说“你可别惦记我们陛下了,陛下年纪还小呢没有这个想法他只打算把你当成社畜”。 只是走的时候忍不住一步三回头,一个劲的看因为提起了陛下所以脸上带起了满满都是爱慕之心的笑容。 正在慈母微笑的如夫人发现他看自己了。 叮嘱道:“今日风凉,你回去之后记得让御膳房被陛下送姜汤,莫要着了风寒。” 赵岭复杂眼:“我会的,你……你别想太多,陛下还年幼。” 对啊,就是年幼所以才更要注意防寒嘛,这么大的孩子,最需要保暖了。 赵岭见如夫人不以为意的模样,再回想宫中其他夫人提起陛下也都是一脸的仰慕(慈爱),叹气一声。 属下都有不轨之心。 这可怎么办啊,真为陛下发愁。 第436章 小皇帝(7) 纪长泽的轮番骚操作差点没把黄面送上西天。 他回到府中硬是足足躺了个两三天, 才算是稍微休息过来。 年轻漂亮的妾侍服侍着他,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有些被吓到了, 生怕他来个当场去世自己没了依靠,一边啜泣着服侍, 一边半是埋怨半是抱怨的说: “向来都听闻陛下很是敬重王爷,如今瞧着却并非如此。” 黄面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因为是他宠爱的妾侍, 对于对方居然这么大胆的说起朝堂之事也没多大反应。 “你不懂罢了,陛下自然是敬重本王的。” “妾侍瞧着却不像是敬重。” 妾侍是见证了全程的,如今看出了一些端倪来,害怕自己最大靠山就此倒下, 抓紧时间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 “王爷想想, 陛下这段时日做出了不少事, 先是要封什么女将军,接着又是发作赋税之事。 朝堂之事向来都是交给王爷的,陛下却问都不问王爷一声便直接发作了那些大人, 刚开始还只是罢官, 后来在王爷进宫后便成了斩首。” 她知道黄面喜欢娇柔的女子, 说话时特地放轻了声调: “桩桩件件看着都是巧合, 可为何这些巧合到了最后矛头全都指向王爷,王爷心里难道就半分怀疑都没有吗?” 说完了,见黄面还是原来那副姿态, 甚至脸上那懒洋洋的神色都没改变,她心底一沉,知道金主根本没听进去了。 “怀疑什么?” 果然,黄面一开口就是不以为然的语气:“你是觉得陛下是故意做出这些事来, 为的就是针对本王?” “旁的也就算了,女将军那事,不过是他为了哄后宫美人开心胡乱许诺罢了,这也值得你说?” 听出黄面口中对于女子的轻蔑,妾侍微微咬了咬唇,还是小心道: “妾觉得,陛下封江夫人为将军,不光只是玩闹,也许是想借江夫人的手取得兵权。” 话还没全部说完,就先得来了黄面的一声嗤笑。 “兵权?东郊大营?就她一个女人?” “好,就算是她真的有了东郊大营的兵权,那又能如何?区区一个东郊大营,她得了又能怎么样?” 妾侍听着黄面的反驳,继续道:“可陛下在江夫人出发前下旨,她可以在沿途中收新兵。” “只要在新兵入军队的规定上稍微改变一点,让人觉得有活路有希望,一路过去,自京城到衍地,能收到的新兵绝对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庞大数字,到时候,这就是陛下手里最大一张底牌了。” “哈!” 黄面这次没说话,而是选择用笑声来代表自己的轻蔑不屑。 妾侍心底升起不爽,但地位悬殊,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接着用其他方面来佐证这点: “王爷就算是觉得江夫人掌不了兵,也要想想江将军,江夫人可是他唯一的女儿,若是江夫人倒向了陛下,江将军难道不会忠于陛下吗?” 妾侍说的句句充满隐忧。 然而黄面却压根听不进去。 这话要是换成他的哪个幕僚说的话,他可能就算是不这么认为也要仔细想想。 但妾侍说的话……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他从青楼里面赎出来的女子,她能说出什么有独特见解的话,左不过是后宅女子们成天里斗来斗去,就以为朝堂之事也是这般了。 “就算是江将军那个老匹夫再怎么宠爱这个女儿,也不过是个女儿罢了,他能在她未出嫁时宠着,如今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冲动做决定。” 黄面觉得自己这么想完全没有问题。 就算是江将军以前就疼爱江姑娘又如何,他自然是相信江将军如果知道了江姑娘遇到了欺负会愤怒会不平。 但他会因为一个女儿转而将自己手里的军权交给一个才十五岁的小皇帝? 这怎么可能。 妾侍见黄面一脸的自信,心底升腾出了一股无名火气。 若不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妾侍,黄面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必定是要忍不住发怒的。 但如今,她没有发怒的机会。 只能忍着心底的烦躁,继续努力的给黄面讲解: “就算是江将军不会因为江夫人而做一些什么,但江姑娘本身就是出身武将世家,从小舞刀弄剑,听闻在家中时就是出了名的武艺高强。” “她是武将出身,自小受江将军耳濡目染,就算是没有父亲的助力,这样一个人一心一意为陛下打算的话,也定然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王爷是不是该早做打算的好?” “哈哈哈哈哈哈。” 黄面给她的回复是大笑出声。 “女子就是女子。” 他毫不客气的贬低着自己的妾侍,也不顾她刚刚那么努力的想要给自己分析目前局势。 “她一个女子,她能翻起什么风浪,也就是你同为女子,这才把她看的太高了一些。” “若是像你说的那样,江氏就是陛下专门培养出来收集兵权的,那他后宫的那些妃子美人们,是不是也都是他打着强抢民女的旗号,将她们弄进宫中来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幕僚?” 正打算这么分析的妾侍:“……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面笑得好大声。 他甚至笑着笑着还笑出了一点眼泪。 “你平日里少看一点才子佳人的话本吧,这种想法,也只有你们这些闲得无聊的后宅妇人才能想出来了。” 妾侍:“……” 她一时无语。 在无语过后,她没说自己从来不看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她喜欢的是各种兵书,各种史记,分析从以前到现在的朝堂局势,民间大事。 不是不想说,而是清楚知道,说了也没用。 黄面根本不认为她这个女子说的话是对的,哪怕本来她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但这些话从她嘴中说出来,到了黄面耳中就变成了没有大局观,异想天开。 妾侍对黄面没什么好感,但她是黄面的妾侍,他好她才能好,若是他倒下了,她本来就是贱籍,就算是侥幸逃过一死,恐怕也要被打成官奴,到时候就真的是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她不想得到这样的结局,自然努力想要让黄面别轻视了陛下。 可现在看来,她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 她的身份,性别就注定了黄面不会信她。 黄面笑够了,觉得找妾侍来服侍自己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她说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可笑想法让他觉得很好笑。 笑过了,身体自然也就放松下来,没那么疲惫了。 感觉自己好受点了,黄面开始准备接着搞自己的事业。 “你先下去吧,本王有些事还要处理。” 妾侍得了他的话,也没再说什么,行了礼盈盈一拜便离开了黄面的院子。 外面,她的丫鬟在等着她,见到她来了赶忙迎过来,担心问道:“姑娘可还好?” 最近黄面身体不舒服,就找妾侍们撒气,来伺候他的妾侍几乎都被骂过,只有她撑了下来,于是照顾黄面的主要任务就到了她头上。 妾侍摇摇头:“无事,王爷的病看着也要好起来了。” “我们回吧。” 仔细深思熟虑,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出口的建议都没被仔细听就打回,她心底是失落的。 同时也有些焦虑。 因为她看的清楚,如今的摄政王黄面看着是如日中天,可这些天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俱都是小皇帝准备针对他的前兆。 而他却还固步自封,自以为掌控了局势。 身为黄面的妾侍,以后他死,她不说陪葬也要跟着一起受罪的她很是担忧自己的未来。 可惜她是贱籍,不然此刻必定要想法法子脱离了黄面。 回去的路上,她们远远看到了正说说笑笑朝着这边走来的文人们。 他们都是黄面养的幕僚,年岁大多四十朝上,一个个看着很有时下流行的文人风范。 这是男客,遇见了自然要避一下的。 妾侍微微侧身让出路来,对着他们客气的行了个见面礼。 这些被黄面至少养了十几年的幕僚们也都还礼,只是眼底的轻蔑和脸上的不以为然根本掩饰不下去。 他们跟着摄政王时间很久,自然知道他爱好美色,又喜新厌旧,身边得宠的美人如流水一般。 就算是此刻她受宠,过个几天,新的美人出现,她照旧是个不入流的通房。 他们就不一样了,身份是幕僚,也算得上是黄面的眼睛耳朵嘴巴,就算是这十几年没出过什么大事有些懈怠了,但心底绝对是充满了自豪与骄傲。 这种自傲让他们面对以色侍人的妾侍时,哪怕嘴上不说,那种轻蔑与瞧不起却还是轻松的透了出来。 他们说说笑笑接着走了,高谈阔论着一会要如何给摄政王出主意,自己最近都看了什么书,有个什么想法。 对于身后那个小小的妾侍,没人放在心上。 她站在后面看着他们,没有为他们的居高临下态度而难过,而是眼底带上了淡淡的羡慕。 “姑娘,你怎么了?” 一直照顾她的小丫头见她仿佛是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妾侍温柔回了一句:“我们走吧。” 走了两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些吃的大腹便便,明明文采比不过她,目光也没有她深远,却还是被当成座上宾的幕僚们。 若她是男人…… 若她是个男人…… 心底的不甘盘桓半响,最终还是满满消散了。 她毕竟不会真的变成个男人。 在黄面的妾侍指出问题所在却失败时,纪长泽也正躲在自己的寝宫里面分析黄面如今如何。 “摄政王府中光是幕僚就养了二十几个,从年轻时一直养到现在,当年这些人也全都是他的左膀右臂,没少帮他做事。” 但人都是会改变的。 不光黄面习惯了养尊处优,那些幕僚们也都习惯了跟着黄面安安心心当强者,不必去思考争斗的生活。 环境变了人却没变,可以想象这群幕僚能带给黄面多大的惊喜。 “奴才安插了暗部的两个人进了摄政王府做事,那些幕僚平日里就是一起开开诗会,出去寻欢作乐,有的时候回来带着一身酒气,看着都不像是厉害的。” 纪长泽有点奇怪赵岭说的这些:“当初黄面一步步权倾朝野,背后应该是有人支招才对,怎么会如今一个个变成了这副模样?” 赵岭显然做过调查,回答的相当快速:“那个时候的确是有几个比较厉害的幕僚在,当时的摄政王还未掌权,为人谨慎,干什么都会小心行事。” “但等到后来,他掌权后,便不是如此了。” 俗话说,要一个人灭亡,就要先让他膨胀。 黄面就是这么一点点自己膨胀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清楚知道自己需要一步步爬上去,因此干什么都很小心,幕僚说的话,也会去选择对自己以后有利的。 结果等到后来,他掌控大权,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后,自然对于一些幕僚处于长远考虑的意见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他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如果做什么还是畏首畏尾,那他辛苦到了这个位置还有什么意义。 那些幕僚既然能提出长远的建议,也就是有眼光有见识的,他清楚知道摄政王做出了一个怎么错误的决定。 就算是皇帝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产生什么想法。 这个王朝也会在他这样的操作下一步步灭亡。 因此,他们先跑路了。 “最后剩下的都是一些会附和摄政王想法的幕僚,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一个个看着肥头大耳起来。” 毕竟不需要进步不需要学习,黄面想要的是他们无条件附和跟无脑吹捧,这些人自然会安心的堕落下去。 纪长泽听明白了,点点头。 “所以他暂时不大可能发现朕在干什么。” 只要不撕破脸,他想干什么都简单很多。 毕竟披上昏君的皮之后,黄面乐见其成的很,也不愿意刺激在他看来“十分依赖信任他”的小皇帝。 这就好像是人与人的相处。 你哪怕心底对着自己的朋友有不满,但朋友表现的一心一意要和你做好朋友,并且对你十分好,干什么好事都想着你。 这样即使朋友有的时候会因为暴躁做出一些你不大喜欢的决定,你最多也是规劝而不是直接说“你别做这个决定,因为我想做另一个决定”。 若是撕破脸可就不一样了。 反正关系都不好了,这个时候他只会全力去抵抗纪长泽要做的任何事,哪怕这件事他根本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不错。” 确保自己跟黄面可以保持一个假性友好的关系了,纪长泽也放松了下来。 “江小姐那边都准备充足了吧?” “是,都是按照陛下吩咐的做。” 赵岭此刻倒是有了点后世总裁秘书的风范了,无论纪长泽问什么都能在他那快速得到答案。 “她按照陛下的吩咐将那笔钱换散,买了许多粮草,也去武器库申请了许多武器。” 江姑娘是个相当有行动力的人。 之前东郊大营一能去,她准备好了之后就直接迎难而上了。 刚开始的确是有人看不起她,觉得她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带领他们这么多士兵。 但一来她是皇帝的女人,二来她父亲是江将军,虽然很多人心底有不满,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江姑娘当天直接按照纪长泽授意的那样,让人抬了一箱子钱上去。 直接告诉底下的将士们,他们可以轮流上来挑战她,一个一个的来,谁挑战成功了就可以得到这个箱子的一半钱。 剩下的一半就是前面那些挑战失败的人分。 自然的,金钱动人心。 此刻他们倒是也忘记对江姑娘如何不满了,也忘了自己刚刚是怎么觉得女人不能来军队了。 你管他男人女人的,能给他们带来钱,那就是好人。 当天江姑娘一个人挑战了十八个人。 倒不是说她能一打十八,而是东郊大营向来不怎么受重视,这些人也没经历过系统的训练,基本都是当初强制入伍的时候从各种家庭里选出来的。 他们营养不良,又没什么打斗经验,如果不是江姑娘最后体力开始不济,第十八个人又是有丰富经验,上过几次战场的老兵,怕是还要继续打下去。 最后那老兵得了半箱子钱不算,还被江姑娘当成提了职位。 他荣耀也有了,钱也有了,权利也有了,就算是心底觉得女人不能带兵,也会在利益的驱使下主动变成江姑娘的手下。 剩下的人则是看明白了她有多厉害。 一打十八,就算是个男人打出这样的战绩,都足够让人敬佩了。 这法子还是纪长泽出的主意。 江姑娘毕竟受时代眼光局限,就算是再怎么反应快速比一般女子要放得开,也还是想不到这么简单粗暴的直接上去打架的。 但小皇帝明明身处深宫,却好像对这件事研究过无数次一般,面容还很稚嫩,语气却成熟的像是一个当了几十年皇帝的成年帝王: “世人俱都为利而来,为利而走,世家侯爵也许还会给自己遮一层面子,但那些饭都吃不饱的人却不管这些。” “只有吃饱了饭,他们才有空去追寻别的,只有你比他们强大,他们才愿意臣服你,别的先不管,打服了再说,等到他们发现你强于他们,并且能给他们吃饱饭,甚至还有多的钱,他们自然会拥护你。” 江小姐越发觉得,小皇帝是个妖孽了。 他明明从小就在皇城长大,没有饿过一顿饭,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却如此了解底层百姓的心态,还能以此来做一场局。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谋略。 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小皇帝之前一直年纪太小,看着就是一副小孩模样的话,他早早的就会对黄面发难。 而事实也证明了,纪长泽是对的。 无论这些将士刚开始怎么抵触一个女人来统领他们。 等到发现她不光强大,还有本事给他们足够的军饷,发来准时的俸禄,带着他们打猎加餐,给他们争取来武器跟新衣服后,自然而然的就会站到了她这一边。 比起朝臣,还有黄面那样的官,低阶的士兵比他们更不在乎男人女人的不同。 就好像是纪长泽说的,饭都吃不饱了,谁还管这个。 只要江姑娘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那他们就服她。 纪长泽还特地让人去其他军营散播了一下关于东郊大营如今改变的消息。 陛下为了讨好妃子,给她封了个玩笑一般的将军职位,还把东郊大营交给她管,甚至让她带着东郊大营的兵前往衍地平叛,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其他营地中。 纪长泽做的,就是把消息传的更加详细一点。 刚开始,其他营地的人都是又同情东郊大营的兵,又有点幸灾乐祸,还有点庆幸的。 同情跟幸灾乐祸就不说了。 庆幸就是在庆幸他们并不在东郊大营,自己待着的营地也没有人被陛下送给妃子取乐。 但渐渐的,只几天功夫,风向就变了。 “那个女将军把贪墨的人都杀了,东郊大营的俸禄照常发了,一个子不少不说,好像还把之前他们没拿到的补给他们了。” “她怎么做到的,就不怕那些人背后的靠山针对她吗?” “那些人的靠山能有陛下这个靠山厉害吗?这位女将军背后站着的可是陛下,若是有人去告状,她找陛下吹吹枕头风不就好了。” “还有啊,我还听说,她还去武器库为东郊大营的人要来了新武器,还有铠甲衣服这些,全都要来了。” “怎么要来的?我们上面不是总去要也要不到吗?” “那武器库的人哪里敢跟陛下的娘娘顶啊,若是惹怒了她,去找陛下哭诉,就按着陛下宠爱这位娘娘的份,他们肯定要吃挂落。” “这也是……诶,我的刀都磨了这么多次了,实在是用不了了,我都怕哪天训练的时候突然掉在地上。” “这还不算呢我跟你说,听说陛下为了支持这位娘娘,把自己的私库钥匙都给了她,她正四处买粮食,说是饿谁也不能饿着自己的兵。” 啊这。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羡慕的话,那么现在其他兵就是彻彻底底的恨不得取而代之了。 如今当兵都是靠国家强行要人的,主要还是因为当兵政策不咋地。 首先要上战场,累死累活,有生命危险,要是光这样也就算了,有足够的回报就行,但偏偏就是没有。 军饷不及时发,衣服破了没地方换,武器烂了用不了了也没法子,钱就更别说,经过层层克扣下来,能拿个十分之一都是他们幸运。 这样的情况下,一打仗,死亡率就特别高。 说起来可笑又可悲。 他们不是在战场上战死的。 而是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等等等等。 纪长泽刚知道这个状况的时候无语了好一阵子。 最后只能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争取快点改变军营的种种“潜规则”。 事向来都是这样的,如果大家都一个样,再怎么差,也都只会觉得这是正常。 但当看到其他人不是这样,军饷照发,钱赚多少拿多少,饭管够,还有武器和新衣服拿。 心底就不是很有滋味了。 同样都是以前苦苦挣扎苦日子过着。 怎么他们还是照旧,东郊大营的兵就小日子过得这么爽了。 心底的不平衡,羡慕,嫉妒会让他们迫切的去讨论着这一切。 曾经以为顶头上司是个女人,还是皇帝的女人是缺点是笑话。 现在却全都变成了大家羡慕的一点。 女人怎么了?女人至少心肠软,不去克扣他们的钱和吃的穿的。 是陛下的女人就更好了。 她有陛下做靠山,东郊大营有她做靠山,就凭着她干的这一系列事就看得出来这是个护短的。 有了她做靠山,东郊大营的兵至少能拿到实实在在的钱,吃到足够饱腹的饭。 当然了,也有人说一些“但是一个女子去管着我们,那还不如死了呢”之类的话。 这个时候纪长泽派去的托就开始了。 “女人怎么了?她能让我吃饱饭,别说她是女人,就算她是个小孩,那她也是我祖宗。” “我看女子挺好的,你若是想死就去死去,我觉得与其过着这种生死不知的日子,还不如去她手底下快活,至少拿了钱,我能让家人日子好过一些。” “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陛下又没把我们划给她。” 越来越多的兵开始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是归摄政王管的,本来也算的上是嫡系,但京城的兵,说好听点就是比较闲,说难听点就是无所事事。 黄面刚开始还在乎兵权,但他在乎的是兵权可不是兵,对他们自然也一般。 本来这种一般跟其他人掌着的兵比起来也还算得上是不错。 钱只被克扣了一半,虽然吃不饱但每顿都有的吃,不用打仗武器坏了也没什么,京城天气不是很冷衣服破了就破了吧。 但如今,瞧着隔壁本来和他们过得差不多的东郊大营换了新上司。 再瞧着那位女将军里里外外的忙活,为那些兵换衣服换武器,补钱买粮食。 羡慕啊。 快羡慕死了。 他们也开始暗暗期盼了。 “论起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王爷总要比宫中娘娘来的好吧,也许王爷也会为我们做这些呢?我们可是王爷的嫡系啊。” 军营中开始渐渐冒出了这样的声音。 自然,若是要问起声音的源头,就要问一问纪长泽了。 但无论源头是不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可以肯定的是,最后越来越的兵开始期盼这点了。 毕竟摄政王权利可比后宫妃子大多了。 但没有。 这一次的钱发下来时,依旧是被克扣了一半甚至更多。 军营中的气氛开始古怪了起来。 若是没有对比,他们也许还会满足自己能拿到一半。 可现在,对比出现了。 同样都是掌兵的人。 同样都是亲近陛下的人。 为什么东郊大营的女将军就能让自己的手底下兵吃得饱穿得暖。 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却对他们不管不顾。 他们甚至开始羡慕和向往,希望自己也能到东郊大营去。 就那句话: 不给钱,就算是摄政王权势滔天,跟他们有毛线关系。 赵岭努力了几天,就来禀报纪长泽,说这些兵果然如陛下所料开始躁动了。 “让他们动。” 小皇帝正在哼着歌看账本。 不得不说,手底下有人就是爽。 后宫里的那些女子真是一个个藏龙卧虎,他此刻倒是真的想赶紧搞定所有事把他们推到明面上了。 但朝堂上的垃圾还没清理完。 空出来的位置也不够多。 还是得让黄面当一下他的得力大刀啊。 不过最近他动作还是有点多且快了,虽然知道黄面如今膨胀了,身边也全都是一些酒囊饭袋,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纪长泽觉得他还是得试探一下好。 *** 黄面也得知了军营里最近有一些流言,大概意思就是觉得他们军营待遇还没有江氏领着的东郊大营待遇好。 他对此就俩字:可笑! 江氏那是玩票的,花的是皇帝自己的钱,她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他这边可不一样了,他的钱每一个都要花在刀刃上,怎么能拿去养那些没什么用的兵。 又来伺候他的妾侍:“……”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看到了未来:“王爷,这是江氏在招兵买马收揽人心啊,她不光是收揽了东郊大营的人心,还挑拨了王爷手下兵对王爷的忠心。” “此番作为,不得不防。” 黄面照旧是把她的话当做是放屁。 “什么收买人心,江氏一个女子懂什么,她不过就是仗着背后有陛下,花钱大手大脚罢了。” 妾侍:“……” 她深吸一口气:“王爷当真半分没怀疑过陛下此举用意吗?” “在王爷心中,陛下是什么样的?妾能不能听听?” 黄面也不在意,反而有点得意和炫耀: “陛下啊,年纪还是太小,只知道玩闹,朝政的事只知道寻本王去做,自己就每天沉迷美色,四处玩乐。” 他没说出什么贬低性的话,但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这个小皇帝,认为他和自己根本没得比。 妾侍:“……”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摄政王这样盲目。 陛下都已经斩断他的手脚心腹,坏了他的名声,拿了兵权了。 他居然还觉得对方只知道玩??? “王爷,陛下他……”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好好让黄面洗洗眼睛。 他盲目他看不清局势他死了不要紧。 她的卖身契可还是在府中呢。 只是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下人说,宫中派人来了。 妾侍只能住嘴,跟着黄面一起出去接旨。 旨意罗里吧嗦说了一大通。 总结下来就是:朕最近喜欢钓鱼,但是神奇的是居然钓上来一只长寿龟,这是长寿的好征兆啊,于是朕思来想去,决定把它送给朕最亲爱的舅舅。 以及,最近朕手里有一点点小空,舅舅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支援一点钱,虽然朕不会还,但我们关系这么铁,你应该也不介意的吧? 妾侍;“???” 满篇的理直气壮简直听的她黑人问号脸。 她忍不住看向黄面,想这样他都不翻脸吗? 结果黄面又是哈哈哈一笑。 接了旨站起来道:“陛下难得找本王要点什么,本王自然要给。” 说着,他挥手让人去开库房,给缺钱的陛下送钱。 看他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貌似还觉得小皇帝朝他要钱是对他低头了。 妾侍:“……” 她快疯了。 不是,你用脑子想想啊!! 陛下最近哪里用钱最多?! 东郊大营!女将军啊!! 他这是拿着你的钱,去壮大他的势力然后对付你啊!! 她憋的内伤。 然后在看到太监送上来的一只乌龟后,整个人都直接无语了。 本来在听到圣旨说送个长寿龟给摄政王的时候,妾侍就觉得这是小皇帝在骂黄面王八。 结果一看这乌龟。 这不绿毛龟吗? 这已经不是在暗指了,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骂了。 而且这么明显,摆明了是小皇帝在试探。 可显然,黄面并没有接到这个信息。 妾侍绝望的发现。 他不光没生气,还拿着绿毛龟,笑的一脸得意猖狂。 “哈哈哈哈哈陛下真是有心了。” 此刻,黄面觉得自己拿着的不是乌龟,而是傻子皇帝的信任跟国家的未来。 用看真傻子视线看他的妾侍:“……” 一直等到一切结束了,她才小心翼翼问对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黄面用一种“你们女人就是喜欢瞎想”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有什么不对的,陛下如今都朝本王伸手要钱了,看来他果真很是信任本王。” “不错,本王便不计较他从前干的那些蠢笨事了,多送一些钱去与他花。” 反正只要小皇帝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当个昏君,别的什么都不管那就最完美了。 眼睁睁看着黄面还打算再去开库房送“军饷”给小皇帝的妾侍:“……”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过像是黄面这样上赶着给敌人送武器送装备,就差没挥舞个手臂大喊“来啊来啊强大起来打死我啊”的人。 发现怎么都抢救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气,打算以最快速度给自己换个金主。 毕竟黄面的情况很明白。 这已经不光是盲目不盲目了。 他根本就是瞎啊。 第437章 小皇帝(8) 在努力与天挣命结果发现天根本就是个笑话的妾侍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把自己摘出来的时候。 纪长泽把黄面送来的钱全都送去给了江姑娘。 他还特地写了个手信, 在上面叮嘱,这钱必定要物尽其用,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纪长泽的花钱计划送到江姑娘手上时, 他们已经离的京城挺远了。 江姑娘并不是一个娇气的人,更何况现在正是要跟将士们培养感情的时候, 一路上,他们吃什么她吃什么, 他们睡得帐篷是什么样的, 她的帐篷就是什么样的。 她清楚知道,女子能靠自己的本事立足殊为不易,她想要出头,就必须付出比男人更多的努力。 否则就算是陛下愿意提拔, 旁人也会觉得她是靠美色上位。 比起后宫中还没露出台前, 只在幕后工作的同事们, 江姑娘对小皇帝并不是她们那般的“慈母之心”。 她是感激,敬仰,崇拜着这位年轻帝王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胸, 才能让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女子们作为手下和助力。 又会是什么样的坚韧心态, 才会在众多道路中, 选择了最难的一条。 不夸张的说, 江姑娘是最晚进宫的,但绝对是最效忠纪长泽的。 这种效忠导致她在拿到了纪长泽给的手信后,即使上面写的字从没有人验证过, 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陛下生怕我们行军路上军饷不够吃,特地叫人又送了一批来。” 将手信放下,趁着休息的时间,江姑娘便扬起声音对着周围的属下们说着:“不光有粮食, 陛下还令人买了一些肉食送来,肉食容易坏,大家行军也累了,今天找个村庄,借一些烹肉的厨具,一起吃肉休息休息。” 周围立刻响起了欢呼声。 离得远没听到的,也从口口相传中得知了陛下觉得他们行军辛苦又送了一些粮食跟肉来,将军下令晚上大家一起寻个村庄借来烹肉工具做肉吃。 众人简直如在梦中。 他们从前行军,向来只有吃不饱的时候,就连能填饱肚子都是奢望,吃肉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陛下竟这般体贴他们。 有人开始歌颂陛下的善心,另有人道:“陛下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吧?从前也没见陛下想起我等啊。” 这个时候,纪长泽安排的托就出现了。 “也许是有将军的面子,但诸位就没想过,陛下从前从未掌兵吗?” 至少京城的兵,那都是摄政王带着的。 小皇帝自己的人掌兵,目前也就只一个江姑娘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那托又开始了:“我之前听将军与各位大人说话,说是陛下特地写了信来,道我等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这次又是为了平叛,他也不懂军事,但只知道要让我们吃饱喝足,叮嘱将军,要好好将军饷发下。” “陛下还说,如果有人阻拦将军发军饷,不必畏惧对方势力,他给将军撑腰。” 这话先是让众人感动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居然会为他们考虑的这么周到,接着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陛下所说的有人阻拦发军饷上。 “谁敢阻拦将军发军饷?将军可是陛下的人。” 这天地下,还能有人靠山比他们将军硬吗? 那托张嘴想说:“怎么没有!” 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惶恐之色,赶忙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这事不是我们这些小兵能说的。” 他匆促离去,剩下出口问的那个人满脸茫然。 “他怎么了?” 有一些爱动脑子的人便压低声音与他说了:“还能有谁,这事可不是你我能问的,快莫要说了。” 那人更加茫然。 直到夜间,才有人在他的追问下含糊吐出几句。 “我等从前便是摄政王手下,军饷可也从未见过发对,如今陛下有这个担忧也很正常。” 毕竟谁都知晓陛下年幼,朝政大事全都交给了摄政王。 陛下平日里想干什么,都要摄政王点头答应了才行。 就连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官员犯错要拿钱向陛下赎的事,据说都是摄政王的手笔。 猜透这点的兵俱都心中震撼,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们没想到,陛下居然愿意为了他们,去跟摄政王对抗。 此刻,无数人都在庆幸着,是他们东郊大营被交给了将军。 否则,他们还像是从前那般,吃不饱穿不暖,俸禄发在手里不到一半还不敢找上峰,否则轻则挨打,重则直接被打没了命,哪里能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同时,心底也对摄政王隐隐约约有了不满。 其实这种不满很简单。 以前跟着摄政王,吃不饱穿不暖拿不到属于自己的钱。 现在跟了一个正常的上峰,他们才知道正常的该是什么样的。 再加上摄政王并不是正统。 他只是仗着小皇帝年幼,替他管理朝政而已。 更多人心底悄悄想着,若是陛下能接管朝政就好了。 陛下对待他们这些行伍之人这般仁善,若是陛下能管,到时候他们肯定再也不用怕将军走了之后他们又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哪怕这些想法没人敢说出口。 但此刻,却都像是一束火苗一般,无声无息的在心底升腾。 这正是纪长泽想要看到的。 把摄政王弄下马很简单。 按照纪长泽一直以来的操作,他上来就能把人捅死。 人都死了,摄政王有再庞大的势力又怎么样。 但不可否认,哪怕他是一颗歪脖子树。 这棵树在朝堂上盘踞许久,无数朝臣,百姓,将士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一旦他死,朝堂必将大乱。 国家动荡是肯定的,百姓遭罪也是绝对的。 纪长泽要做的,就是一边从黄面身上捞好处,一边奴隶他给自己做事,又一边慢慢收拢自己的人。 保证到时候就算是黄面真的死翘翘了,朝政也要在他的控制中。 目前看来,他这步完成的不错。 而江姑娘那边,也在认真按照陛下的吩咐做事。 她特地没让大家在野外休息,而是以需要烹肉为名,去寻了个不大不小刚刚好的村庄。 村庄外有人正在劳作,远远看到穿着铠甲,或是骑着马,或是步行的将士们过来,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神色。 他们满脸的惶然,想跑又不敢跑,只能僵硬着身子畏惧的望向那边。 一老汉被机灵的村人叫来,脸上满是胆怯的小心凑过去给面前的这一队兵爷们行礼: “诸位兵爷,来古柳村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姑娘坐在马上,直接问道: “老伯,里正可在?” 那老汉正要回答,一抬头发现坐在马上的这位兵爷居然是个女子,愣了愣,又反应过来,赶忙答道: “小的便是此处里正,兵爷……” 额,等等,既然是女子,再叫兵爷就不合适了吧。 他顿了一下:“大人若是有什么想要小的帮忙的,小的必定听从大人吩咐。” 江姑娘倒是没注意他在想什么,直接说了他们是行军途中,想要借村落来休息休息。 还想借一下烹肉用的工具。 说完了,不等对方回答,先招手让陛下派给她的秘书上前。 秘书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这是借用锅具的钱。” 里正本来还在担心万一这群兵爷们用完了直接带着锅具就跑可怎么办,他们村本来就穷,锅具算得上是每家每户的贵重物品了。 结果,这群兵爷居然愿意给钱? 从前他们遇见的兵爷,不抢东西就不错了,更别说给钱。 他怔愣过后,一下子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是是是,小的必定与村人们借来锅具供诸位兵爷用,兵爷们可要进屋休息?虽然村中大多房屋简陋,但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不必,我们住了你们的房子你们又住哪里,我等自己在村中扎营就是。” 江姑娘下了马:“就劳烦里正带我们找找空旷适合扎营的地方了。” “是是是,村中央有个空旷之地,向来都是晒粮的地方,应当足够扎营了。” 手里握着银子,里正笑的牙不见眼,相当殷勤的在前面带路。 其他的村人听了他们说的话,哪怕还是不敢上前,一个个也都纷纷在这群兵爷走远后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给了里正钱,说是借用锅具的钱,我瞧见足足有一锭银子呢!” “这些兵爷居然还给钱,我还从未见过给钱的兵爷。” “放在领头的兵爷是女子吧?女子也能带兵吗?” 村人们一般是不怎么关注国家大事的,自然不知道多出了一位女将军,只纷纷震惊于兵爷们用他们的东西还给钱这件事。 对于女子带兵的震撼,倒是还没有兵爷不抢东西的震撼来的多。 选好了扎营的地方,江姑娘第一时间开始写信给纪长泽。 如夫人帮她缝制好因为整日骑马而有磨损的裤子:“这几日你借口要为我找几个奴婢,买来后我将她们培养成医女,年纪八九岁便好。” “我们得尽量为陛下多发展一些人。” 江姑娘点点头,接过缝制好的裤子,继续开始写信。 信里仔细写了这两天军营中发生的事,将士们的改变,以及她即将按照陛下的吩咐,来引领这群将士们习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本朝的兵,平时吃都吃不饱,自然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的道德心。 说句实话,对他们来说,道德那是吃饱了饭的人才能有空谈的。 纪长泽已经做到了让他们吃饱饭。 接下来就是培养道德廉耻心了。 他的兵人数可以少,可以瘦弱,但一定不能是抢夺百姓财物的那种兵。 路上有兵很自然的去掰地里的粮食,被江姑娘直接呵斥住。 责令这是第一次先不追究,要是再让她看见有兵直接去拿百姓财物,她必定要打板子,以军法处置。 里正当时还陪着笑,说是军爷们想要随便拿。 江姑娘却并不当真。 谁愿意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被人免费拿去,不过是强权之下的无可奈何罢了。 等着写完了信,江姑娘出了自己的营帐就冷下了脸,按照纪长泽说的话直接道: “从前军营里习性如何我也清楚,但那是我没来的时候,从今往后,你们缺什么可以向自己的上峰提,上峰自会来向本将军禀报,到时只要要求合理,本将军也会想法子满足你们。” “但百姓的东西,你们一分一毫不准动,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们爹娘大多也是普通百姓,仔细想想在你们小时候,村中若是来了军营中的人他们有多害怕,有多愁眉苦脸,你们也想自己在旁人眼中就是个烧伤抢夺的强盗吗?!” 看着底下的兵被她这副冷脸模样吓得不敢之声,江姑娘撑着黑脸: “总之,别人的兵我管不了,但我的兵,绝对不可做出这等不花钱就拿百姓东西的事来!这也是陛下的指示!你们若是谁不听的,军令处置后赶出东郊大营!” 没人敢说话。 他们这几天吃够了甜头,谁也不乐意离开东郊大营。 心底也将这话都记的清楚了。 说白了,他们如今不缺吃穿的,干嘛要去惦记百姓那三瓜俩枣的。 要是想要钱财粮食,每过七天军营各队的比试努把力,最后成功胜利的那队自然有钱分有粮食拿。 何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见底下的兵都是一脸顺从,江姑娘这才稍微收了收脸色。 “这几天赶路也累了,今天便一直休息到明日午时再走,肉会发给你们,愿意自己开小灶的就自己跟村人商量,你们若是谁的衣服破了想要找村民帮忙缝补的也不是不行,但记住,一点便宜都不能占。” “若是让我知道了谁不听从我的话,呵!” 她冷着脸回营帐了。 剩下小兵们面面相觑。 “将军发起怒来,还怪吓人的。” “能不吓人吗?那可是江将军的女儿,江将军是谁啊。” “快别说这些了,我们又不差那点,好不容易能歇一歇,你们的肉打算怎么吃?” 俗话说得好,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 纪长泽显然深谙此道,连带着他的粉丝江姑娘也学得不错。 小兵们被吓了没一会,肉一发下来,便只剩下沸腾和激动了。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肉啊。 村人们也发现了兵爷们驻扎的地方传来的肉香,还有一些兵爷带着肉来找村民帮自己烹制。 有的说给钱,有的说分一点肉出来。 总之,就没一个打算白嫖的。 这如何不能让他们受宠若惊,一个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表示能为军爷服务是他们的荣幸,怎么能还要军爷的报酬呢? 这群大兵也实在不敢反抗他们的女将军。 别的不说,将军虽然是女流,对他们也好,但想来都是说一不二,她说出去的话,绝对没回旋的余地。 好不容易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谁也不乐意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失去如今的生活。 “你们就收着吧,若是你们不收让我们将军知道了,遭罪的是我们。” 村民听了,只能小心翼翼收下,心底喜悦的同时,也有一些仿佛自己干了错事的不安。 “为何将军还要管这些?” 他们从前遇见的兵,不抢东西都是好的,哪有用了东西还给钱的好事。 “是陛下吩咐的,说是让我们拿百姓一针一线。” 便有小兵直接说了出来:“这个肉你多给我放一些盐啊……我们将军,那可是陛下的妃子,深受陛下宠爱,又是将门出身,对着我们好着呢。” 村人震惊了:“陛下的妃子还能当将军?” “怎么不能?又没有规定说当了陛下的妃子就不能当将军了,我们将军那么厉害,陛下那么宽容,这不是很正常。”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如今结结实实跟着江姑娘吃饱喝足,生活有了盼头的小兵们,别管他们私底下是怎么说的,对着外人的面,那可是一个个的比谁都维护她。 开玩笑,要是不显得将军能当女将军很正常,旁人让陛下把她撤职了,他们怎么办。 村民们平时也不关注国家大事,听到这些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 “原来女子也能当官啊。” 小兵一噎。 他也不知道女子能不能当官,但见村民们一副他说的话就是对的的模样,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瞎猜的。 索性一咬牙一点头,直接认了。 “自然,不然我们将军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不是因为将军是陛下的妃子吗?” “那也是因为我们将军有本事啊。” 小兵说起这个可就不困了,叭叭叭恨不得扯个一天一夜: “别看我们将军是女子,那是一点都不比男人差,她刚到军营第一天就一挑十八,十八个壮汉啊,将军半点都不怂,不过也是,她父亲是江将军嘛。” “你再多放点盐,别舍不得啊我给钱了……陛下有多信赖我们将军?我们东郊大营兵数不够,陛下开了自己的私库,说将军去往衍地的这一路上,可以直接招收青壮年的百姓入军队。” “到时候回了京城,直接报个名单便好,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他吹牛逼吹爽了,也没忘记招人:“我跟你们说,我们军营跟其他军营可不一样,我们一天吃三顿,还顿顿管饱,每个月的月钱是这个数,偶尔还能吃个肉。 你们看看我身上的铠甲,再看看我这衣服,还有我这刀。” “看见我这把刀了吗?我这个可是跟其他人的不一样,这是前天,我们军营举行对拼,当时我得了个亚军,亚军是什么?就是第三,我是第三个最强的。 这刀就是奖赏,可是将军亲自赏给我的,看见这上面写的了吗?这代表了荣耀。” 从前没机会炫耀,毕竟周围人都差不多,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他可是结结实实好好炫耀了一把。 看着旁人艳羡的眼神,小兵尾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你们若是有谁想参军的,便跟我说,我带你们登记去,不过先说好啊,那种不能打的,看着个子矮力气小还没一技之长的不行,虽说陛下给了将军足够的名额,但这一路上不知道要路过多少村庄,当然要只选最好的了。” 听到这里,村民们心中一动。 “当上兵,当真能一天吃三顿?每个月都发钱?”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不过你们入了军队第一个月是要先试试的,只能发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是要发给带你们入军队的人。” 一半也不少了啊。 有村民就问了:“这是为何啊?” 小兵回答的相当理直气壮: “我们要保举你们啊,若是有人得了我的保举入了军队,出了什么问题,将军是要问罪我的,所以头一个月要给我们一半钱,若是你们不出什么幺蛾子,这钱就是我保举你们的钱,若是你们出了幺蛾子连累我,这钱便是买药钱了。” 村民们恍然大悟。 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哪有免费给人保举的。 何况只扣一半,之后的钱全都是足数,倒是也称得上是一句童叟无欺。 当即便有人心动起来,有点胆怯的拉着小兵询问军营中的事。 小兵一方面也是想炫耀,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拉人入军队吃那一半的月钱,丝毫不觉得不耐烦,滔滔不绝几乎把嘴巴说干。 如他一般的人不在少数。 送上门来的钱,谁不愿意赚啊。 保举人入军队不光能得钱,以后也算是对方的半个恩人,这也是个结交的好法子。 当然了,重点是那一半钱。 于是就可以看到,这休息的半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一个上午,几乎每个兵都在想办法的展示他们如今生活多么幸福。 我们很快乐吃的很饱虽然很累但拿的钱挺多,所以快点来吧亲。 看着这样的景象,江姑娘这才明白纪长泽所说的“与其将利益摆在他们眼前,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怎么做能有利益”是什么意思。 当,招新人的事不用江姑娘自己去倒腾,自然有大把的村人争先恐后报名。 百姓们如今大多青黄不接,好不容易有个吃得饱还有钱的职位到了眼前,他们绝对是想要拼一把的。 临出发前,队伍里就多了三十几个新兵。 可别小看这三十几个人数少,这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体力足够,身高合适,全都是好苗子。 剩下没被选上的村民们有些遗憾,但靠着兵爷们小赚了一笔,倒是也十分满足。 新兵的家人们十分不舍但又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将他们送到了村口,连夜做出来的鞋,缝制的衣服。 江姑娘坐在马上,下令道:“以后加一条规定,每个新兵都有一次免费给家里送信的机会。” “老兵也有机会,一人一次。” 等到发了钱,这些新兵会写信寄回家中。 到时候看到了真金白银,自然有更多的人会意识到,加入陛下的军队能收获到什么。 正是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江姑娘却丝毫不嫌日头大,只坐在马上望向远处的太阳。 耀眼,温暖,就如同陛下一般。 她必定要一步步走下去,为陛下打造一个只效忠陛下,只听从陛下吩咐的军队。 也不知陛下如今在做什么,是否又像是往常那般太劳心费神,赵公公有没有照顾好陛下。 江姑娘担忧的想着,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用功。 为了朝堂,为了这个国家,也不知有多殚精竭虑。 “阿嚏——” 皇城中,纪长泽正靠在自己的豪华版尊享帝王享受大浴池里泡澡,泡着泡着,冷不丁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 他摸摸鼻子:“朕肯定是病了,赵岭,你去说朕病了,明天不上朝。” “是。” 赵岭答应下来之后又有点犹豫:“陛下,总是不上朝的话,会不会错过什么?” 纪长泽发出灵魂质问:“你觉得朝堂上站着那些人能做出什么让朕怕错过的事?” 赵岭:“……” 这倒也是。 看着小皇帝享受的靠在浴池边,他又问:“陛下,接到消息,小黄大人死了。” “死了啊。” 纪长泽对这个消息毫不意外。 毕竟是他派人去干掉对方的。 “舅舅可真是不中用,只不过是这么一点小事,就病了这么些天。” 小皇帝语气娇气,仿佛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在抱怨大人不满足自己的要求:“朕还指望他能拉着朝臣共存亡呢,如今看来,还是不大中用啊。” 赵岭道:“想必丧子之痛传来后,摄政王应当会打起精神。” 纪长泽懒洋洋的往水里坐了坐。 他身子不好,宫中有位夫人精通医术,专门给他调理了一下,要他多多药浴。 药浴了几天,小皇帝脸色的确是好了不少,白里透红的好看的紧。 坑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了: “这事向来都是这般的,他和他儿子让无数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知道多少人经了丧子之痛丧女之痛,也没见他们心底难过一下。” “如今轮到自己,怕是还要怪责旁人没乖乖任由他们要走命去。” 他叭叭叭的总结完了,任由浴池中的水淹没过脖子:“等着瞧吧,朕这位舅舅啊,怕是要发一阵疯了。” “朕可不往他眼前凑,免得他连朕也发作了。” 黄面的确发疯了。 小黄大人遇到行刺,当场身亡。 对方出手快速,一看就是死士,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百姓干的。 黄面本来还在府中养病,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没气的病情加重当场去世。 他培养了那么多年的长子,之前为了保住他牺牲了多少利益。 结果现在,白折腾。 “查!!!无论如何也要给本王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 他砸了整个书房,妾侍却是藏下眼底的平静,假装惊吓之下捡东西,手里却仿佛无意间翻看了一下手下的账本。 快速翻看完了,她若无其事将账本放下,指甲深扣进了肉里。 她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中遭灾后才沦落青楼,最后成了贱籍,被黄面赎出来当做一个玩物。 这些都是命,她也认了。 她是黄面的妾侍,跟他绑在一起,她也试图阻止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失败后,她想的也只是想法子逃开,以免被牵连。 可方才看的那个账本上,虽然只粗略扫了一眼,但清清楚楚写了在她家乡遭灾的那一年,当地知府给了黄面足足七万两白银。 那时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她的爹娘到底是被饿死,还是被害死? 她襁褓中的妹妹还未哭上一声就断了气,到底是谁导致的? 妾侍心底仿佛燃烧起了一团火,她本以为,她的傲骨,她的良心早在青楼中一次次的毒打下泯灭了。 但如今,她只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怒意。 黄!面! 在心底仇恨的念着这个名字,她平静着神色转身,对着还在发怒的黄面行礼,弯着腰慢慢退了出去。 回去之后,她望向从自己院子里可以看到的皇城许久,开始闷在屋中做风筝,丫鬟来问,她便说自己是想放风筝来吸引王爷的注意力。 黄面开始对线朝中大臣,无差别攻击,看谁都觉得是对方害死自己儿子的时候,纪长泽正选了个最高楼晒太阳。 晒着晒着,他看见了远处飞舞着的风筝。 这风筝近处看也许很普通,但从纪长泽的角度看去,却见风筝飞舞着像是一个乌龟,而乌龟头顶上,则是飞舞着一只蝴蝶。 “有意思。” 小皇帝望向摄政王宅院飞起的风筝,慢慢笑了。 “朕这位舅舅,看起来可真是人缘不大好啊。” 赵岭不明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去,查查看,放风筝的是谁。” 纪长泽心情很好地舒展了一下肩颈。 他觉得自己很快不用再看黄面那张老脸了。 不错不错。 黄面最近的确是有点疯了。 这就好像是,一个人为了自己的钱途找上司说了同事的坏话。 等到他发现自己被人搞的时候,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同事。 毕竟是他先做错事,对方记恨也是人之常情。 总结下来就是,黄面怀疑是那些因为他儿子结局不好的官杀的人。 或者,也可能是他们的亲友。 只要是和这些人沾上一点关系的,他都视为杀子仇人。 这些官员一边焦头烂额,一边如同被疯狗追咬,想要找小皇帝求救吧,结果小皇帝病了不上朝。 他们这下才算是尝到了放任摄政王独大是个什么结果。 朝堂上开始狗咬狗。 黄面年纪大了,本来疑心病就强,这下又丧子,再加上纪长泽时不时的推波助澜恶意引导,他几乎看谁都觉得对方想害自己。 除了小皇帝。 毕竟小皇帝能依靠谁呢?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个舅舅了。 论起和朝臣的关系,小皇帝还不如他呢。 至少他可没动不动就要把人都杀了。 已经成功跟纪长泽搭上线的妾侍甜蜜微笑:“是的王爷,您想的没错呢。” 自然的,也没人去提醒黄面,小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跟权臣打好关系。 在黄面自动自发的为纪长泽铲除他并不喜欢的官员时,江将军也快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他得知了女儿被强行弄进宫,情急之下赶来京城,结果来了之后,弄死了对方女儿的皇帝自己心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老将军也弄死了。 而在这个时间线中,江将军从得到消息后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他太难过了。 俗话说,铁汉柔情,老将军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早晨,要出发了,出发前他先哭一顿: “我的闺女啊,也不知你在宫中该如何害怕。” 晚上休息前,他先哭一顿: “我的闺女啊,从小你半点委屈都没受的,怎么吃的了这个苦啊。” 中午吃饭时,他看着看着干粮,哭一顿: “也不知我闺女在宫中能不能吃饱饭,我的闺女啊,从小每顿只吃三碗饭,若是吃不饱该多难受啊……” 老将军的下属们都习惯了上峰的尿性,刚开始还安慰,后来就淡定的将军哭着,他们吃着了。 这一日,照常是赶路。 赶着赶着路,老将军又想起来自己闺女也许正在吃苦了,一下子老泪纵横: “也不知我家念儿如今正在干什么,恐怕是在以泪垂面吧,她性子是家中最柔顺的了,平时连个兔子都不敢杀,进了宫中,恐怕也要被人欺负。” 下属恩恩啊啊的听着:“将军,前方好像有个军营,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老将军哭归哭,脑子还在:“还是别打招呼了,我们是悄悄回来的,让人看见不好。” 理智分析完了,他接着哭: “我家念儿手不能挑,肩不能扛,性子温顺,逆来顺受,这次必定受了惊吓,诶,我家闺女可真是命苦啊,她如此脆弱敏感,日后还不知道如何……” 眼泪还没接着往下掉呢,就见前方传来说笑声,几个穿着铠甲的将士说说笑笑簇拥着一人从树林冲钻出来。 江姑娘左手拎着一只野鹿,右手拿着一把长刀,身穿盔甲,面容晒成麦色,脸上还有点血迹,正笑出一口大白牙吹嘘自己: “这鹿还想跑,也不看看我的腿程,方才你们没看着,我直接冲进去白刀子红刀子出,让它刚刚冲我吐口水。 诶?我刚刚杀的那条蛇呢?拎上没有?一会回去做蛇羹。” 旁边的下属立刻殷勤将那条足足有手臂粗壮的大蛇费劲拎起来: “将军,在这呢,将军真是厉害,方才您徒手拧下它蛇头时,我等都看呆了。” “哈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方才也就是那老虎跑得快,不然今晚咱们就有虎肉吃了。” 江姑娘正笑着,一抬头,对上了老将军呆呆的视线。 这不她爹吗?!! 老将军冷不丁与她对上视线:“……” 他还在想这人怎么跟我闺女长的有点相似,就见前方那人一手甩开野鹿,拎着大刀就满脸惊喜就哐哐哐跑了过来。 “爹啊!!!你怎么来了?!!” 老将军:“……闺、闺女?” 仔细一看。 还真是他闺女。 他眼泪一下就飙出来了,下马上前扶住自己闺女,张嘴就想来两句: “念儿啊,爹一听说就赶回来了,你可是吃苦了,爹看你瘦、瘦……” 说着说着,发现闺女不光没瘦,还貌似健壮了点,精神奕奕的仿佛能打死一头牛,嘴里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瘦倒是没瘦……” 就是看着,挺黑的。 第438章 小皇帝(9) 纪长泽并不知道本来应该赶来京城和他对线的老将军半路上被女儿劫了胡。 就算是知道估计他也不会说什么。 老将军的性格就好像是他的本性一样, 看上去简直一目了然。 只要纪长泽自己问心无愧,就不用担心他跟自己作对。 而反之,他还会一心一意的站在小皇帝这边。 事实自然也跟纪长泽想的差不多。 因为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了。 老将军跟女儿单独找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这也算的上是带兵之人的下意识习惯了,聊比较隐秘之事时喜欢找个空荡荡一望无际的地方。 这样一眼过去, 两人就可以看出来四周有没有藏着人,或者是远处有什么动静。 随着江姑娘的讲述, 老将军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一个样的。 就俩字:震惊。 “陛下封你做将军了?” “陛下让你来衍地了?” “陛下关于怎么管理军队的事是这么跟你说的?” 一直等到江姑娘说完了, 老将军脸上的震惊之色都没平息半分。 见此,江姑娘带着点莫名的自豪,以及一半对于因为自己老父亲还得每天赶路跑来京城的愧疚,开口道; “爹你不用担心, 陛下对女儿很好。” “等等等等。” 老将军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不对。 “你夫君呢?” 他闺女刚刚说了一堆的话, 但偏偏就是没提起那个本应该在她最害怕时刻保护她的刘忠。 江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就晴转多云了。 “可别提那个傻——了。” 这话说出来是会自动消音的, 直听的老将军一愣一愣的。 毕竟之前自家闺女虽然也称得上是英姿飒爽,但也绝对不会嘴里说出这么脏的话。 江姑娘却没觉得哪里不对。 陛下都允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她不危害旁人危害国家, 什么能让她放松怎么来。 从前京城中只许男人骂脏话, 女子骂了便是不雅, 仿佛她们干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一般。 江姑娘自己没骂过,也没觉得这点有什么不对。 但如今骂了才知道,原来骂傻——是一件这么痛快的事。 她骂爽了, 才将丈夫干的好事说给了父亲听。 “爹爹是不知道,这也是幸亏陛下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知晓后也不知要如何救我。” “若是不管,怕我要被刘忠那个所害, 管了,又只能用那种等同于毁我名声的方式。” 说起小皇帝,江姑娘的语气一下子就崇拜了起来。 情绪也平静了,人也平和了。 “陛下思虑再三,害死将我救到了宫中,后来也不好跟我解释,便始终没露面解释,若不是我自己翻窗出来,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刘忠写给摄政王的书信,怕是到现在还觉得陛下当真是那般昏庸无能。” 老将军的神情复杂极了。 看的出来他跟女儿是同仇敌忾的,很想也喷一喷刘忠那个敢卖他女儿的女婿。 但嘴巴刚张开,还没说出口呢,就先被女儿捷足先登喷了个遍。 于是他只能悻悻然闭上了嘴,酝酿好半天才道: “我从前也只以为陛下年幼,还未收心在国事上,如今看来并不如此。” “那哪里是陛下不肯收心,分明是摄政王把持朝堂不放,陛下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为了保住性命装疯卖傻罢了。” 江姑娘说起这个就生气,恨不得直接一刀一个,把挡在小皇帝面前的障碍全都干掉。 老将军从前倒是也想过摄政王独大,朝堂被弄得乌烟瘴气,但见小皇帝对此纵容的很,心中不平又无处诉说,就只能心灰意冷躲到边境去。 没想到,陛下竟然是被迫做出这副模样。 他愧疚极了,只觉得一向做的忠君爱国简直就是个笑话。 “从前我怎么没想到,陛下一直是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的,若是摄政王不还政,陛下的确很难从他手中拿到大权。” 至少如今的朝堂,百分之八十的臣子都是摄政王的人。 就算是小皇帝强行拿了大权,到时候大家都不听他的,他一个从小到大都只在皇宫中长大,没机会培养自己亲信的皇帝能怎么办。 “正是如此,爹爹,女儿只能帮陛下做一些微末小事,你可是护国将军,这件事上你一定要帮陛下。” 见父亲也是满脸感慨悔意,江姑娘顺杆往上爬,趁机开始拉拢父亲跟自己一起帮小皇帝。 “那是自然。” 这话不用她说,都是老将军心中所想。 “如今军中各处被摄政王弄得乌烟瘴气,陛下的确是不敢贸然行事,不过我这个老臣陛下绝对可以放心,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老将军叭叭叭的说完了自己的忠心,一转眼看到女儿满眼的兴奋跟激动,仿佛他发誓效忠的不是陛下而是她一般。 愣了愣,眼神狐疑起来:“你不会是对陛下……” 江姑娘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哈哈一笑,一拳头砸向老父亲肩膀: “爹你说什么呢,女儿拿陛下当做可拿性命相托的兄弟看待的!” “若不是身份受限,女儿恨不得跟陛下结拜成生死兄弟!” 老将军默默揉着被拍了一巴掌隐隐作痛的肩膀:“……” 他很想说好闺女,你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是女子了吗? 但看她这么高兴,再想想是刘忠负了她,心底的怨气全都朝着那个前女婿撒了过去。 刘忠! 好样的,他记住了。 “爹,那你现在还要往京城去吗?” “自然要去。” 老将军回答的咬牙切齿: “既然走到这里了,还不如回京去找陛下请罪,不然平白无故消失许多天,也没人知道我去哪里,怕是要被有心人利用。” “正好,爹爹回京城,也有一点事,要!办!” 最后这句话,说的杀气腾腾。 江姑娘也没在意:“那爹爹你路上不必太赶,陛下就算是面上对你生气,心中也肯定是不在意的,他算无遗策,绝对早就算到了你会因为担心我回京。” “大哥”就是这么牛逼,她十分自信。 老将军点点头。 他对小皇帝是有愧疚的。 毕竟之前他没意识到小皇帝面临的周边危险,还悄悄的在背后吐槽他实在是太耽于玩乐。 若是那个时候他就察觉到的话,陛下是不是就不用装昏君这么久了。 心底满是愧疚想法的他回到京城中,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请罪。 正在跟自己的曾经手下撕的乌鸡眼一般的黄面终于想起来他忘记什么了。 江将军。 他本来打算除掉他的。 结果事耽误来耽误去,居然耽误忘了。 不过此刻除掉江将军这个纯粹是他看不过眼人家的老将军意义已经不大了。 至少没有他要找出身边到底是谁背叛了他大。 他儿子虽然死了,身边的下属们却都逃了回来。 他们信誓旦旦这次杀死黄面儿子的是自己人。 若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知道小黄大人在哪里。 黄面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儿子害怕被他责罚,明明可以联络他却不联络,反而转而联络起了他的一些得力下属们,试图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些法子。 这些下属巴结小黄大人还来不及呢,他要瞒着,他们自然也跟着瞒。 结果,就这么引火烧身了。 再听说小皇帝听说江将军无诏回京勃然大怒,正在大殿扔东西,黄面也就放了心。 小皇帝生起火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然而,黄面不知道,传说中正对江将军撒气的小皇帝正坐在椅子上,满脸心平气和的让江将军起身。 在赵岭费劲的砸东西的背景音中,平淡道: “将军不必谢朕,朕从前虽受摄政王桎梏,但将军的忠心,朕一清二楚。” “你忠君爱国,朕自然也要保你家人平安。” 这话说的平淡又装逼,听得老将军又是一个老泪纵横。 “臣愧不敢当啊……” “这也怨不得你,你常年在外,哪里能知道京城发生了何事。” 纪长泽对老将军化为自己的助力一点都不意外,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是小皇帝的助力。 只不过是原主自己把这条路斩断了而已。 江将军的和乐融融接头让纪长泽对自己要做的事更多了几分把握。 如果是之前把握是九成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了。 “将军既然来了,可否助朕一臂之力?” 纪长泽放下手中茶杯,再次抬眼时,已经不再遮掩眼底的精光。 江将军甚至都没去深思,便再次叩拜而下: “老臣定当听从陛下吩咐。” 在外人看来,江将军被小皇帝好好的训斥了一顿,同时还责令他五个月内不得离开京城。 这几乎相当于是在卸掉他身上的职位了。 五个月后,鬼知道到时候小皇帝还放不放他去边境。 朝中倒是有人对此不满。 但此刻黄面跟个疯狗一样的乱咬人,他们就算是不满也没敢说什么。 而老将军不得离开京城,也没闲着。 他去转悠着看了看自己的女婿。 等着江将军哼着歌从他女婿府中出来时,刘忠已经被打到吐血了。 这事惹得他家人很是不满,哭天喊地的去找了摄政王告状。 摄政王正是看谁谁不爽的时候,见到刘忠家人才想起来,之前刘忠给自己送钱想要送妻升职。 结果遇上小皇帝的骚操作,不光没升职,连带着还直接没了官。 刘忠找他求情过,他也试着去问了小皇帝,奈何对方也许是记恨江氏还记挂着这个夫君,始终没松口。 黄面一下子犹如发现了新大陆。 刘忠跟他也算是有仇啊。 至于他有没有对自己儿子出手,那他不管。 反正他不对着对方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帮忙? 想什么美事呢。 从摄政王这没能得个好脸的刘忠家人只能又哭哭啼啼去寻了小皇帝。 小皇帝却表现得半点都不生气,还很好奇:“打的吐血?他真的被打到吐血了吗?” 刘忠家人赶忙点头:“正是啊陛下,天子脚下,岂容那个武将放肆!” 然而小皇帝压根没听这些,而是满眼好奇,稚嫩脸上带着跃跃欲试:“朕没亲眼瞧见人被打到吐血是什么模样,你们把他抬来给朕看看。” 刘忠家人们:“……” 你这一副要看个热闹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但皇命难为,哪怕这个小皇帝并没有多少实权,但他到底也是皇帝。 他们只能哭哭啼啼的把人抬到了宫中,眼睁睁看着十五岁的陛下围绕着全身都要包裹成纱布的刘忠转悠了几圈。 最后下了一个结论:“真丑。” 然后挥挥手,仿佛是自己看过瘾了便没了兴趣:“行了,弄回去吧。” 刘忠:“……” 刘忠家人:“???” 他们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小皇帝:“陛下不为臣等讨个公道吗?” “关朕什么事?” 纪长泽特别理直气壮:“又不是朕打的他。” 刘忠家人:“……” 不关你事你还让我们抬进宫围观。 小皇帝仿佛明白了他们在想什么,还特别善心的解释:“朕就是好奇打到吐血是个什么伤势,如今瞧见了,好像也没有多么严重嘛。” 好像也没有多么严重嘛…… 多么严重嘛…… 嘛…… 这句话反反复复不断循环在了几人耳中。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找的是一个声名在外只会玩乐的昏君。 他怎么会像是一个正常皇帝一样处理这件事。 他甚至才因为想要夺臣妻就把刘忠的官职给撸了。 刘忠家人灰溜溜抬着刘忠回去了。 昏君! 呸呸呸!!! 他们怎么想的,居然试图从一个昏君这里得到公道。 昏君纪长泽站在楼上,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寂寞似雪。 诶,眼看着大家都习惯了他的无理取闹,可真是无聊,他决定提前一下计划,直接给朝堂来个大洗盘吧。 纪长泽始终远程指挥着江姑娘的行事。 这一路上,一开始还需要那些小兵们来个招兵宣传,等到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新地方的时候甚至不用他们说什么,就有许多百姓怀揣着试试的心态来报名。 如果有人去算一下,就能发现江姑娘掌控着的军队人数正在以一个恐怖的方向增长着。 但她不用担心钱不够军饷不足,因为后面还有小皇帝孜孜不倦的薅着黄面的羊毛送过去。 赵岭一向都是纪长泽认为的得力小助手。 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是。 之前发现的一个叫玉娘的妾侍,纪长泽让赵岭去把她收在他们麾下,一般人听到吩咐也就直接去办了。 但赵岭他没贸然出手。 他先制作了一场巧合。 玉娘是个聪明的人,这他已经从陛下那知晓了,她如果要离开王府,肯定会想办法在手里掌握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可能此刻没什么用,但等到以后,也许能保住她的性命。 于是,在一场黄面发火的日常中,玉娘“就这么凑巧”的,“奇迹”一般的,在搜集一些东西时,看到了关于她家乡的账本。 当然了,账本不是赵岭p的,毕竟这个年代还没这样的技术。 他只是深刻领会到了陛下教导他的东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务,而当这些自己掌控的东西配合上信息之后,绝对能用上大用。 赵岭知道自己这样做有点危险了。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太监做事做的太好太厉害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陛下这般信任他,他就总想着要多做点去回报陛下。 于是,顺理成章的,玉娘快速倒戈到了陛下这边。 她对黄面恨之入骨,这种恨意可能还掺杂了自己父母家人都可能是间接死在对方手上,而她还当了他的妾侍,试图拉他一把的恼怒怨恨。 爱上杀死全家仇人什么的话本子只能是话本子,现实里发生了,只会让人觉得恶心跟仇恨。 简而言之,她也算的上是脱粉回踩了。 有了她通风报信,纪长泽的薅羊毛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 黄面曾经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他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之前。 那也就代表了,他并不会把自己的财产放在一个篮子里。 当初的他,四处搜寻好地方,用来藏自己的金银财宝们,为了方便存放,大部分都是一箱箱的黄金一箱箱的白银。 这些赵岭是摸不到位置的,但时常伴随在黄面身侧的玉娘可以。 纪长泽得到了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持。 金钱的源头就是正在“为他铲除那些朝廷蛀虫”的黄面。 第n次感慨这可真是个好舅舅的小皇帝默默写下了正月剃头的计划。 春季,草长莺飞。 衍地的叛乱已经平息。 那的人得到了朝廷运送来的救灾粮,看到了各种欺压他们的贪官被斩首抄家,又得到了陛下的宽恕,心底因为活不下去而燃烧起来的怒火自然而然的散开了。 他们甚至开始感到荣耀。 因为在填饱肚子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家乡出了一位娘娘。 听说陛下本来就因为衍地的事愤怒生气,这位娘娘因为是衍地出身,得知后日夜忧心,陛下心疼她,特地准许她可以陪着救灾队伍一起来到衍地探望家人。 很多人都见过这位娘娘。 在派发赈灾粮的时候,她没戴面纱,亲自站在一个大锅面前为灾民盛放米粥。 她说,陛下忧国忧民,其实是想要亲自来的,但他出不得京城,派她来,也有代替陛下的意思。 老天爷啊。 这帮一辈子也许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的百姓们感动的嘴巴张张合合,无法说出话来。 陛下原来这般在乎他们吗? 也是的,陛下这样好,不好的都是那些贪官,那些瞒着陛下肆意加赋税的贪官。 若不是他们衍地的娘娘记挂着衍地,特地回来在从中调和,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加赋税不是朝廷和陛下的意思,而是那些贪官背着陛下所做。 那群人可真是死不足惜!!! 衍地上下涉事官员斩首时,去看热闹的简直人山人海,江姑娘监斩,如夫人旁观。 随着江姑娘一声令下,上上下下七十六个人头便齐刷刷落了地。 血水流淌,扫了很久都没扫干净。 但百姓们却都欢呼雀跃起来,看着这些曾经作威作福欺压他们的贪官污吏死去,那个远在皇城中的陛下在他们心中威望一下子提升到了最高。 正该如此的!!! 就该像是戏本子里唱的那样,陛下听到了他们的冤屈,看见了他们的遭罪,特地派人来给他们撑腰来了。 如娘娘四处找寻家人,这点也让衍地的百姓们十分自豪。 他们四处奔走着,不嫌疲惫的帮着打听传信。 如夫人是想着自己家人的,但闹得这么大却是她故意为之。 她就是要让这件事变得戏剧化。 只有这般,贪官跟明君的故事才会传扬开来。 到时候陛下得了权,有了百姓的支持,想要干什么都容易许多。 江姑娘心知肚明她为何如此做,也直接悬赏寻找如娘娘的家人,若是有人能帮如娘娘寻到家人,赏金千两。 对于本就十分接受这个自他们衍地出来的娘娘的百姓们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剂强心剂。 到了最后,就算是偏远到住在山里的人都知晓了此事。 他们唾骂欺瞒君主欺压百姓的贪官,仰慕明察秋毫派人来控制局面的陛下,又自豪从他们衍地出去,成了陛下宠妃后得知衍地遭难日夜哭泣担忧的如娘娘。 整个衍地几乎每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 出了门见了面第一句话问的不是你吃了吗,而是“不知咱们衍地的娘娘寻到家人了吗”。 在事情如两个暗搓搓搞事,帮纪长泽拉高声望的女孩子所设想的那般越闹越大时,如夫人找到了她的家人。 他们并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平日里见了差役都不敢出声的,哪里还敢去奢望丢了的女儿变成了宫中娘娘。 旁的人知晓他们丢过一个女儿,当年还不死心的四处找寻了好几年,直到最后半点音讯也没有才放弃,劝他们去看看是不是。 若是是的话,那可就赚大了。 他们却没对此报以希望,当初村中人说过人贩子是来过他们村里,他们四处打听,只打听到那一批的孩子被卖成了奴婢。 如何能变成宫中娘娘呢。 何况她当年岁数那样小,说不定家里的事都不记得了,要不然找了几年后他们也不会渐渐放弃,因为心底清楚,错过了前几年,之后再找,相貌长变了不说,怕是见面都要互不相识。 那劝说他们的人见他们不听,索性自己去了。 他其实也没抱希望,主要是想看一看他们衍地出来的娘娘长什么样。 结果一说,信息居然跟如夫人说的都差不多对得上。 小兵赶忙的将人带到了如夫人那。 于是,那对丢了女儿的夫妇,便这么天降幸运,找到了他们的女儿。 而那个被人家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隔壁村人,也天降横财得了一千两。 如夫人当天跟父母相认,当晚便将卖掉自己的叔叔婶婶以拐卖孩子的罪名丢到了牢中。 于是,全衍地的人又多了一个话题。 原来他们衍地出去的娘娘之前之所以跟家人失散,是被她叔叔婶婶给悄悄卖了。 这事就更有传奇性质了。 本是农家女,小时因为长的好看被叔叔婶婶偷偷卖掉,辗转成为旁人奴婢,结果最后,居然成了陛下宠爱的娘娘。 陛下是明君,这位娘娘也是个人美心善的,千里迢迢来了遭灾的家乡,等到灾情过去后才寻找家人。 衍地渐渐恢复了过来,传唱这事的便越来越多了。 甚至一路传到了京城去。 纪长泽知道有人唱如夫人,还特地包场听了听。 只听了一个开始,他就发现了,自己这两个下属这是在故意包装他的高大上明君形象啊。 一般人可能会以为这是如娘娘奋斗史。 但普通百姓听完了,心底是绝对会对当场陛下升起一个明君形象的。 他年纪虽然小,但十分爱民如子,听说衍地被贪官偷偷加了赋税,雷霆大怒,一口气罢官十几个想要给自己亲人求情的大官,自己开了私库给百姓赈灾。 他十分体贴人心,得知爱妃思念家乡,甚至答应她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安抚家乡乡亲。 同时,他因为担心再有贪官作祟,思来想去,甚至派了自己另一个信任的妃子来安抚百姓赈灾,只有生活在宫中,和陛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皇妃才绝对不会私吞赈灾粮。 整个戏下来,没人叭叭叭说皇帝的功勋说个不停,但几乎每个听完了的人都会对纪长泽有个比较光明的印象。 纪长泽甚至怀疑这个戏折子是他那俩可靠的下属写的。 果然优秀是会传染的吗? 这俩凑在一起,好点子倒是不少。 还知道给外面披上一层“宠妃寻亲记”的皮,避免一些人窥探到这个戏折子会给向来靠着摄政王“仁慈”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小皇帝带来什么。 “真是差不多了。” 纪长泽磕了瓜子,看完了一整个戏,才问赵岭:“朕要的那身玄色龙袍做的如何了?” “回陛下,快要做好了,奴才昨儿才去问了,还差一些金丝便好了。” 虽然是玄色的,但也不是真的全身黑就完事了,作为陛下,这个国家最大的人,他的衣服肯定是要精致的不能再精致。 比如说,上面绣的五爪金龙,如今因为要衬玄色衣袍不能像是以前那样亮光闪闪了,但暗丝还是需要的。 “嘱咐针线房快一些吧。” 纪长泽放下手里剩下的瓜子,伸了个懒腰:“江姑娘她们也快要回来了,总要让她们赶上这一场热闹。” “宫中的人准备的如何?” 赵岭微微弯腰,回答的十分肯定:“诸位夫人都已期盼多时了。” 无论她们心底对亮相有多少胆怯,都是聪明人,就算是本来没那么聪明,被培养了这么久也明白。 这是她们这辈子能抓到的最好的机会了。 若是不抓住,绝对要抱憾终生。 “行,告诉她们,朕绝对不会让她们白白为朕做事这么久。” 纪长泽说完了,继续拿着瓜子开始嗑,时不时随着新上来的戏拍掌赞叹,不管什么人看见了他这副模样怕是都要以为这是什么纨绔子弟。 但就是这位纨绔一般的小皇帝,正琢磨着给京城来个大洗牌。 初九。 江姑娘带兵回来了。 她这件事处理的不错,但正是因为不错,才让本来觉得无所谓的朝臣感觉到了不爽。 不少人都憋着一口气,琢磨着要怎么弹劾这个女子一番。 今日的朝堂有点不同寻常,因为躲懒很久的小皇帝居然上朝了。 而且他身上居然还没穿祖制要求的明黄龙袍,而是一身黑色宽大龙袍。 满朝堂的人眼底立刻露出了不满神色。 黄面也有些不爽。 如果是以前,小皇帝爱怎么胡闹,他都愿意给他留几分面子,毕竟这个侄儿老老实实当昏君对他最有利。 但换了龙袍颜色? 真是荒唐! 他皱着眉站出来:“陛下怎能弃祖宗礼法不顾,擅自换了龙袍颜色?” 小皇帝当做没听到,只拍拍手,笑言: “诸位爱卿,朕今日上朝,是想与你们介绍一下,日后与你们共事的同僚。” 随着他的拍手,大殿外走来了一个个穿着官服的女子。 她们俱都面色平静,挺胸抬头,根本没去看两边看来的震惊鄙夷视线,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臣等,见过陛下。” 随着她们的行礼,本来安静的大殿一下子闹哄哄起来。 “荒谬!!!简直荒谬!!!” “这些女子怎么能穿官服!陛下是失心疯了吗?!!!” “让我等与这些女子同朝为官?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们吵吵嚷嚷的,一下子,这里倒不像是一个朝堂,而像是菜市场了。 纪长泽却不在意,只慢条斯理的端起赵岭送到面前的茶杯喝着,将底下的不赞同声全都当了放屁。 最后走进来的,是腰间佩刀的江姑娘跟如夫人。 江姑娘直接走到了摄政王身边,看也没看这个几乎要气笑了的权倾朝野摄政王一眼,径直对着纪长泽行礼。 “臣见过陛下。” “嗯,起吧。” 纪长泽端着茶盏,还带着稚嫩的脸上笑眯眯的:“从此之后,你等为朕效命,为朝堂为百姓为国家效力,定要勤勉。” 女官们齐刷刷应是。 上面一个皇帝,底下两排女官,竟没有一个要去听其他大臣意见的意思。 对比朝臣们的无能狂怒,摄政王黄面则是觉得小皇帝完全触及到自己底线了。 因为他甚至在那些女官中看到了自己妾侍的身影。 他虽然年纪大了人渐渐急躁脑子不清楚,但也没真变傻,根本不用思索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满身气势宛如一头咆哮的雄狮,张牙舞爪的确认着自己的威信。 “看来陛下当真是年纪大了,翅膀硬了,居然瞒着臣不声不响做下这许多事!!” “陛下如此做,背弃祖宗礼法,就不怕天神下罚,满朝文武弃陛下而去吗?!!!” 纪长泽笑眯眯的,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吓到。 他只慢悠悠站起来,然后出人意料的突然将茶盏扔到了地上。 ——啪!! 茶盏碎裂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江姑娘迅速抽刀,将刀刃横在了黄面脖子上。 大殿外也快速跑进来一个个穿着铠甲的将士,他们全副武装,浑身充斥满了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培养出的彪悍冰冷铁血气息。 不等其他人反应,便迅速包围了整个大殿。 上方,穿着玄色龙袍的小皇帝才慢悠悠的走下台来。 “朕之前就想说,朕不喜欢黄色龙袍,朕就喜欢玄色。” “朕也不喜欢你们这一个个孬种做臣子,什么满朝文武,不过是一个个把自己吃的肚子溜圆,满脑子阿谀奉承的无能之辈罢了。” 他摸了摸台两边趴着的金龙,抬眼望向恨恨盯着自己的黄面,嗤笑一声:“舅舅说他们会离朕而去,朕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舅舅,这群人,朕一个都不想要。” “看见这些女官了吗?这朝堂走了你们这一批,自然有她们顶上,比起忠君爱国,处理政事,她们可比你们强多了。” 黄面额头几乎要爆出青筋: “你简直!!!简直荒唐!!!” “荒唐?” 纪长泽又笑了一声:“什么是荒唐?摄政王把持朝政不放是荒唐吗?朕明明爱惜百姓却不得不在你手下装出一副昏君模样是荒唐吗?满朝文武只把朕当做傀儡是荒唐吗?” “比起你们,朕不过是要女子为官,比你们好许多了。” 他终于走到了摄政王面前。 等到小皇帝走近了,黄面才发现这个一直都以为是昏君的侄儿,眼底布满了清明之色。 “舅舅,你看朕的玄色龙袍,多好看啊,你不喜欢,可朕喜欢的紧。” 纪长泽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新衣服,才慢吞吞道:“就如同这江山,你不喜欢它干净清明,但朕喜欢。” “龙袍是朕的,朕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朝堂也是朕的,朕想让谁当官就让谁当,轮不到你置喙一句。” 黄面恨恨盯着小皇帝:“你枉顾祖宗礼法,私改龙袍,女子做官,你就不怕天神降罚吗?!!” “天神?你信这个?” 纪长泽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他慢吞吞拔出匕首,丝毫不手抖的插进了黄面心脏。 穿着玄色龙袍的帝王转身,身后,是随着江姑娘放手而瘫软倒地的黄面尸体。 整个大殿寂静极了。 满朝文武安静如鸡,只能看着那个才十五岁的小帝王一边掏出手帕擦拭匕首上的血,一边神情淡淡说着: “从此,在所有人心中,朕才是天神。” 第439章 小皇帝(10) 随着摄政王的死亡, 闻上去没那么淡却发展很快的血腥味在整个大殿里晕染开。 几乎每个大臣都闻到了带点腥味的血气。 到了他们如今的职位,自然不可能真一辈子没见过死人。 但死在上朝的大殿上,还是被当朝陛下亲自捅死的, 这绝对是每个人做梦都没想到的体验。 本朝开国以来向来是流行文绉绉的辩驳,就算是谁惹怒了皇帝, 抄家斩首,那也都是拖出去才干的事。 怎么如今, 陛下亲自动手了。 满朝文武谁也没敢说话, 俱都安静的呼吸都不敢大声,听着耳边小皇帝清脆响亮的声音回旋在大殿中。 “朕便是天,朕便是地,你们若是想掀翻了朕这天, 踩塌了朕这地, 好啊!来看看朕手里的刀愿不愿意!” 全场寂静无声。 纪长泽骂完了人, 又慢吞吞的走了回去。 坐在了自己的龙椅上后,对着十分有眼力劲的赵岭不知道从哪里弄上来的一盆水洗了洗手。 刚刚虽然他动作小心,但还是有一部分的鲜血沾染在了手上, 随着洗手动作, 血腥慢慢荡漾在了水中。 “诸位爱卿对朕方才所说可有什么异议的?” “若是有, 不妨直接站出来, 朕听着便是。” 他的声音已经没了怒意,平平淡淡的像是在普通上朝一般。 这些早就习惯了欺软怕硬的臣子们果然没一个人站起来,就算是骨头硬朗的, 瞧见纪长泽这副模样也知道了。 陛下根本不是他们一直以为的只会玩闹昏君。 他这些年看似是没长大,实际上心底一直记着呢。 就算是骨头再硬又怎么样,这位陛下下手可不会手软,他大可以慢慢的将敢置喙他的人骨头一点点敲碎。 当硬骨头变成了碎末, 自然也就硬不起来了。 没人再敢对这位沉寂十几年,一出手就震撼全朝臣的帝王说什么了。 他们只驯服的跪在地上,听着上方赵岭扬声说出帝王的安排。 满朝臣子,几乎直接去掉了三分之二。 不管以前是多大的官,出去了有多少人捧着,在面前摆着的一具摄政王尸体下,他们也只能隐藏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其实心底都是清楚的。 他们从前跟着的主人是摄政王,如今摄政王死了,他们能保住命已经算是不错。 而事实证明,还是会有一部分实在罪大恶极的臣子连命都保不住的。 在这三分之二里,光是被当场拿下的朝臣就有将近三十位。 他们大声呼救,说冤枉。 凄厉的声音仿佛真的满满都是冤屈,上方的年轻帝王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人被拖下去。 没有选日子,也没有选场地。 直接在大殿门口强制他们跪好,一身血腥气,穿着铠甲的将士抽出刀,在他们越发疯狂惊恐的惨叫中重重挥下。 随着人头落地的声音,前一秒还在活蹦乱跳,甚至前半个时辰还在宫外相遇跟同僚们打招呼的这些朝臣就没了动静。 巨大的血腥气几乎要将整个大殿包围。 一些胆小的官员已经吓得身子颤抖,跪在地上头重重挨着地面瑟瑟发抖的不敢出声。 此刻,大家倒都是面色惨白的。 一眼看去,全朝白如纸。 比起他们,年轻帝王的心理素质显然十分强大,死了那么多人,他连眼睛都没眨,只一双修长手指敲打在龙椅上,看上去甚至仿佛还觉得有点无聊。 偶有大胆的臣子小心翼翼抬头去看,瞧见之后又忙不迭的匆匆低头。 可以想见,从此朝堂中最令人恐惧的存在便是这位寂寂无名了十几年的年轻帝王了。 杀了人,空出了位置,自然要新人上位。 朝中能用的臣子自然不光是只有这一个大殿的,还有一部分人并不上朝,或者说是他们的存在类似于实习生,需要熬个好几年才能露头。 这些实习生们大多都是每年科举下来的人才,不少有才华但铮铮傲骨的都被打压着无法出头。 熬不住的只能选择外放做个小官,熬得住的时间久了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无论如何,人数多就是好,纪长泽暗地里让人调查得来的数据到底还是让他留下了一部分的人才。 赵岭继续念着纪长泽看好的人名单。 这些人未必正在朝堂上,就算是在,官职也不会太高。 正在跪着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赶忙战战兢兢的跪出来。 还不等心脏紧张到炸裂,就听到了后面。 原来不是要问罪,而是升官。 大惊之下便是大喜,多年苦熬终于升官,哪怕此刻鼻间还能闻见上一任的血腥味,这些官员也还是忍不住砰砰磕头。 而一部分没有在大殿上的人,自然要需要太监去传了。 好在纪长泽耐心十足,反正最大的死舅舅已经做了,剩下的时间大把,他不着急。 那些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正埋头做自己事的人没意识到即将天降升官。 某个小办公院里。 一年轻人正在埋头抄写文书,抄写其实虽然累,但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如何,但问题是,这些文书全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就算是再抄写一遍也没什么用处。 说白了,他正在做无用功。 坐在其他桌子上的小官瞧见对方抄的头也不抬的模样,眼底露出同情神色:“听说当初他可是探花郎,如今也未免太落魄了。” “莫说话。” 离着他比较近年纪也比较大的官呵斥了小官: “他可是得罪了摄政王才会这般,你若是再多嘴多舌,小心落到跟他一样的下场。” 小官赶忙闭嘴,生怕自己当真也要步了这个曾经天之骄子,如今只能做一些最基本简单工作同僚的后尘。 听到他们说的话,年纪并不算很大的抄写者眼底露出一丝自嘲,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正抄写着,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匆匆的赶路声,接着便是两个太监走了进来,看身上的穿着,他们是御前伺候的大太监。 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官员立刻起了身: “诸位公公好,不知诸位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两个大太监也并不多说,只掏出名单,喊道:“陛下召叶麟觐见。” 这话一出,所有官员都有些诧异的将视线放到了那正在抄写文书的年轻官员身上。 叶麟也有些惊讶,但这些年的打压磨平了他一部分的心高气傲,也没多说什么,放下手里的笔便跟着大太监出了院子。 紧接着,他又跟着这两个大太监去了别的办公地点。 都是精准点名,都是话不多说。 有的人是发丝已经有了白发的多年小官,有的是还年轻气盛充满好奇询问的年轻人,有的是气质沉稳,一直在揣测的中年人。 此刻,这些还没有到朝堂上的人,包括他们自己在内都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召见他们这些小官。 直到到了大殿门口,看到了外面的尸体,手拿武器站着的将士们,这群人才意识到,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进入之后,所有看见地上死不瞑目躺着的摄政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或多或少都被摄政王或者说是摄政王这一脉的人打压,只要这次变化摄政王不是赢家,他们的性命应该就没什么关系。 果然,当众人跪下时,封他们各种官的旨意便下来了。 用天降馅饼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们兴奋,激动,当接了旨意,抬起头时,这些情绪便都在看到上方一身玄色龙袍安静坐着的陛下时统统沉淀了下来。 跪在这里的没有蠢人。 当与那双布满威严的视线对上,他们便都明白了。 陛下根本不是一直表现出的那般昏庸放任摄政王。 他胜利了。 将整个朝堂弄得乌烟瘴气的摄政王倒下了。 而他们并没有被陛下忘记。 陛下一直都记着他们,只是从前碍着摄政王才不敢启用。 如今摄政王一倒下,他们便立刻被陛下提到了朝堂来。 此刻,他们是无法形容心底的激动和受宠若惊之感的。 当意识到在自己郁郁不得志时,其实这个天下最大的人,帝王正在仔细的观察他们,认可他们,他们便觉得心底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们再次对着上方人磕头,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使没有人多说一句,语气也能让人感受出他们对于年轻帝王的拥护和忠心。 纪长泽看着底下的新朝臣们。 这些朝臣将会是他的第一届班底。 他们注定了要更忙碌,也得到的更加多一些。 当他们垮过上一任失败者的尸体,就该清楚他们未来只有忠心帝王这一条路可以走。 那么现在朝堂上的格局就变成了,三分之一的老臣,一部分的女臣,还有一部分刚刚从底下提起来的臣子。 空出来的位置还是很多的。 一部分也是人才还真挺难找,另一部分也是纪长泽刻意而为。 他要用女官,要告诉天下人女子也能当官,女人只要有实力也照样可以撑起一切,大肆宣称招收女官是最快速的法子。 新的旨意很快决定了。 这一次没有人敢反对。 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反对的人都躺在地上去喝孟婆汤了,但也从侧面说明了纪长泽现在还是挺有威严的。 十五岁的小皇帝如此安慰自己。 在纪长泽说着新的政策新的规定时,那些一身血腥气的将士们就勤勤恳恳的搬运尸体。 将半个时辰前还是朝堂中一员的大臣们拖下去。 他们死了也不代表真的就完事了。 这些让纪长泽忍无可忍直接杀了的官员百分之九十都是贪心太过,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府中藏着大量的财富。 纪长泽会直接派人去抄家。 至于他的家眷,在这一点上,小皇帝并没有要株连九族的意思,株连九族的确是可以震慑到旁人,但纪长泽还是不大喜欢这样做。 当然了,他这样也并不是宽容,而是十分自信自己就算是不用这么骇人的方式,也能压得住官员们。 年轻的帝王并不是那么心慈手软,之后的每一天里朝堂上的新官员们都会意识到这一点。 在这样诡异的一边开会一边搬尸体的环境下,纪长泽宣布完了自己所有的新规定。 说完了,他还非常民主的问了一句: “那么有人想反对吗?” 整个朝堂上没人说话。 纪长泽安静等了三秒钟:“好,既然没人反对,那就这么做。” “如今朝中空出了许多位置,留下来的爱卿们就多多操心一下。” 朝臣们谁敢说不啊,只能诺诺称是。 等着年轻的帝王说了下朝,自己先走了,剩下的人才慢慢找回了说话的语气。 只是就算是能说话了,在满是血腥气的大殿中,他们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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