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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果然打不着,这下纪长泽确定这玩意绝对藏着东西了,干脆直接朝着一块石头砸过去。 砸开之后,里面露出来一张纸。 什么玩意? 纪长泽打开那张纸,一向稳重的他都忍不住惊讶的睁大眼。 这居然是一个武器的安装图。 他运气怎么这么好? 刚想着学做武器,这么一个东西就找上门来了。 纪长泽依稀看得出来这个武器好像是一把木仓,长长的,看着很笨重的样子,但既然被那家伙这么珍重的藏起来,肯定是好东西。 他赶紧也珍惜的放进自己的大口袋里。 别的就再没有什么好东西了,一块手表,几封信,纪长泽拆开看了,发现上面写的很隐晦。 看上去好像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告诉他母亲生病快些回家。 但这家伙都能随身带着武器图纸了,这几封信纪长泽才不相信没猫腻。 估计是暗号之类的吧。 这些东西不像是银元,银元长的都一样,在哪里都能花的出去,手表可就不行了,这东西贵重的很,他前脚去当铺当,后脚想找到这块手表的人就能顺着脚印找到他。 纪长泽想了想,按照刚刚那个人跑过来的路线,把手表随便丢在地上。 信封则是在地上挖了个坑埋进去,虽然埋的严严实实,但他特地没有把那一块土上弄草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刚刚被挖过。 搞定! 纪长泽拍拍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继续朝着城里去。 他现在还没进城,去城里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本来要打道回府的,但既然答应了给小下属们带口信,还是得必须去一趟。 到了城里,熟门熟路的找到要带口信过去的人家,把要说的话转告给他们,纪长泽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包。 现在它不是一个普通的包了,它是一个放着十一块银元的包。 这些钱别说是他这个小孩了,就算是放到王老太面前,也足够让她失态的。 农家人,往往一辈子也没有一个银元。 倒不是赚不到这么多,而是赚到了又要花出去,尤其是孩子多的人家,一穷二白的生孩子,再一穷二白的把孩子拉扯大。 钱换成银元也没用,反正迟早要花出去。 纪家也正是这样,虽然家里养着鸡鸭,有的年份还要养猪,但这些肉都吃不到家里人嘴里,都是要拿去卖钱的。 他家里的经济情况,应该是有两千左右的铜钱。 感受着银元的重量,纪长泽心底盘算着这个钱要怎么用。 他正走走看看打着小算盘的时候,突然在前面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二哥? 他不是来买东西的吗?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的干什么? 纪长泽眯了眯眼,直觉有鬼,想了想,看了看附近地形,顺着另一条路走了过去。 五分钟后,纪长泽在另一头,顺着墙洞偷瞄纪柱子在干嘛。 纪柱子正在巷子里翻找着,仔仔细细,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看的纪长泽感叹他要是干活的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了,纪柱子还在找。 他清楚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有个卖馒头的人在这里歇脚,结果捡到了一袋子钱,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三百铜钱。 那可是三百铜钱,哪怕上辈子的纪柱子成了有钱人家的下人,一个月也才两百铜钱。 卖馒头的人捡了钱,高兴了好几天,把这件事当成自己运气好的事例说给了附近街坊听。 后来,听说那笔钱是一个某国军官掉的。 虽然说当初打华国的人某国是主力,但这个国家和别的国家不一样,别的国家打仗是为了抢一把,某国却是盯上了华国地大物博。 他们对着上层各种手段,对着下面的老百姓们却很怀柔,一个个的有礼貌不说,还非常好说话。 一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见惯了烧杀抢夺的强盗们,突然碰见一个说话礼貌对他们貌似也很尊重的强盗,顿时就觉得对方好了。 卖馒头的人不见了,大家都说他是发财了,好像是他把钱还给了军官,那个军官就提携了他一把,说是给他找了个好差事。 他挣了钱,妻儿都不要了,自己快活再也没回来。 他的妻儿成天以泪洗面,无数次当街骂自己男人没良心,丢下她跟孩子一个人去逍遥快活,一边骂一边哭。 因此,这个日期纪柱子记得一直很清楚。 无数次喝醉酒的时候,他都在想着,要是当初捡到钱还给某国军官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早就可以摆脱这穷困的生活了。 而且等到国家被轰炸的时候,他跟在军官身边,就不会有危险了,虽然正是某国轰炸的他们国家,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他保住自己的命就够了。 纪柱子找啊找。 终于,他在一个木板下找到了那袋子钱。 他握着这袋子钱,像是握住了自己未来的美好命运,脸上也露出了满是野心的笑。 纪柱子带着钱出去了,声音大到墙壁另一头的纪长泽都能听到的地步。 “我捡到了一袋子钱!!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纪长泽:“???” 他简直满脸问号了。 首先,先不说为什么纪柱子知道这里面会有一袋子钱,只说他捡到钱这么大声的宣扬。 他才十几岁诶,他是一个人来城里的诶,他就不怕人家看他是个半大青年,还捡到了钱抢他的吗? 而且,他从缝隙里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巷子里曾经有人打斗过了,满地狼藉,地上全都是摔碎的酒瓶子碎片,墙壁上还有血迹。 满地的狼藉很明显就是为了遮盖这些血迹。 而且,谁丢钱袋子是丢在木板子下面压的那么厉害的?? 那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发现特地藏起来啊。 钱袋子上面肯定是没有血的,不然纪柱子也不会毫不在意的拿在手上。 既然没有血迹,那为什么要藏起来? 那肯定不是藏起来的那个人的,不然干嘛要自己藏起自己的钱袋子。 那就是血迹的主人了? 刚才纪长泽看过去,这个钱袋子上面绣花了。 虽然绣庄也有卖绣花的钱袋子,但如果是满大街都是的话,那个人就不会藏起来了。 所以,这个钱袋子一定很特殊。 他不光藏起了袋子,钱也留下了,一说明他不缺钱,二说明他认识钱袋子的主人,知道这个钱袋只有对方有。 而且纪长泽猜这个人也是在慌乱的情况下才顺手藏在板子底下的,不然如果思维清晰,直接拿着火烧掉不就行了? 一个不缺钱的人在一个有着血迹和打斗痕迹的巷子里会因为什么情况慌慌张张? 小孩很快模拟出来。 那个人杀了人,死者还是他认识的人,他是意外把人杀死的,慌乱之下带走了尸体,把钱袋子留下藏在这里,是为了让发现尸体的人以为这个人是被抢劫而死。 自己不带走钱袋子,一是太慌乱了想不到好的处理方式,二也可能是这么多的钱带在身上很容易惹人注意,他可能没有自己的钱袋子,但用对方的,那简直就是明晃晃自爆。 所以,他选择把钱袋子藏在这里。 这哪里是有人丢了钱袋子,分明就是一个杀人藏证据的现场。 凶手是一个不怎么缺钱,穿的可能比较好(不然就不会不带钱袋子),会喝酒,晚上能出现在街头(白天这里的人还算得上是很多的,就算是没人在巷子里,外面也有做生意的坐在那,什么情况一眼就看的清楚)。 认识死者,着急了就不是那么有脑子的人。 这边晚上会有宵禁,普通老百姓是不允许晚上在城里面瞎晃的,而对方当时应该是喝了酒,能晚上跑出来的,肯定是大兵或者是政府里的人了,而跑出来还能喝酒,地位应该不低,怎么也是个小军官。 奶奶好像是说过,这边驻扎了一个某国军营,里面的一些大兵一般都关在军营里,偶尔出来的都是军官,那些军官会去参加舞会之类的,对着人很和善很有礼貌。 她说完了,还补充一句“再有礼貌有屁用,之前轰炸都城,杀了我们那么多人,现在脸一抹,想装好人?啊呸!他们说的什么礼貌啊,什么对百姓特别特别好啊,老娘一个字都不信”。 所以,把钱袋子藏起来的人,是一个某国军官? 那他杀的应该也是某国人了,这个国家的人虽然外表一派和善,但薛五爷给纪长泽讲过当初某过人坑杀上万普通老百姓的事,他对这个国家一直很警惕。 如果这个人杀的是华国人,他根本不用这么躲躲藏藏,虽然这样说有点扎心,但也的确是如此,华国人地位低,对这些外国人来说,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好遮掩的,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混过去。 只有地位和他们差不多的人,才会得到这样郑重的杀人抛尸掩盖证据的待遇。 纪长泽又盘了一遍,确定逻辑通顺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所以,纪柱子得罪了一个某国军官。 他这么大声的宣扬着他在这个巷子里面捡到了一个钱袋子,是生怕藏钱袋子的人不盯上他吗? 但人已经在外面喊了,他现在去阻止,适得其反不说,纪柱子也未必会听。 那家伙蠢笨不说,还总是自觉脑子很聪明,肯定不会听他的话。 当初二伯和二婶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生出了纪柱子这样的人出来做他堂兄。 纪长泽很发愁。 倒不是发愁纪柱子死不死,而是担心起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家里人。 不过纪柱子虽然蠢的自己把事情爆了出去,也算得上是歪打正着,那人就算是想要干掉纪柱子,也不会用简单粗暴的方式。 纪柱子不会被直接弄死。 应该会被迂回一点的弄死。 至少是死成其他人都不会觉得他是被弄死那样。 现在捡到钱袋子被纪柱子传的到处都是,如果纪家人突然全家出事,老百姓也不傻,肯定发现的了。 确定家里人大概率不会被连累了,纪长泽这才放下心。 不行。 他得赶紧研究武器,早点把自己的班底培养起来。 现在这种随便一个小虾米就能捏死他们的情况,他再也不想看见了。 纪长泽瞪了一眼干啥啥不行扯后腿惹祸第一名的纪柱子,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倒霉催的。 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堂哥。 还有,刚刚所有逻辑他都盘了一遍,每一个点都能对上,但纪柱子为什么知道巷子里有钱这件事纪长泽却怎么都想不通。 他要是看见凶手藏钱了,不该这么大摇大摆的张扬出去才对啊。 他要是没看见,可刚才纪长泽瞧见的,纪柱子摆明了就是知道里面有钱正在找啊。 无论哪一种情况,哪一个逻辑,纪长泽都算不清楚这一点。 如果是他杀的人,那也不太可能。 纪柱子要是杀了人,要么背后有底气耀武扬威,要么害怕人发现躲得远远的,绝对不可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回来。 纪长泽直觉纪柱子有事。 他在心底留了个底,耳边还能听见纪柱子那恨不得宣告天下的声音,再想到这家伙特么的靠智商惹了个军官的注意…… 不行,越想越气,不坑纪柱子一把,他咽不下这口气。 纪长泽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王老太在厨房里烧火,看样子是打算做晚饭。 他停下脚步,快速调整了脸上的神情,满脸兴奋的哒哒哒朝着厨房跑去。 “奶奶奶奶!!!” “诶唷,这是从城里回来啦?去城里玩这么高兴啊?那下次奶奶再带着你去。” 王老太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孙孙,满脸疼爱的温柔跟他说着话。 “奶奶!给你!” 纪长泽献宝一样的把三枚银元递给王老太。 王老太刚开始还没看清楚这是什么,等到看清了这是银元后,顿时一惊,连忙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 的确是银元没错。 这、这么贵重的大洋,长泽怎么会有的? “哪来的?!” “我捡的。” 纪长泽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话:“城边不是有条河吗?我想去那洗洗手,就发现泥沙里面这个,我挖了半天,挖出来三个,奶奶,这个是大洋对吧,都给奶奶。” “诶唷,诶唷,诶唷我的乖乖。” 王老太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心翼翼的捧着三枚银元,手都在哆嗦。 这三枚银元也许对于城里人来说只是一个月的工资或者两个月的,但对于他们这种辛苦过活的农家人来说,省着点用,都足够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了。 王老太这几天本来正发愁地里的粮食势头看着不太好,以后家里都要饥一顿饱一顿了,如今多了这三枚银元,可算的上是救命钱了。 而且,让她最欣慰的是,长泽明明知道这是大洋,是钱,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把这银元交给她了。 要知道,小孩子也不是不贪钱的,就像是那个纪柱子,十几岁的人了,还偷他娘的钱,今儿正好被他娘发现,现在就正盘算着等到他回来揍人呢。 再看看长泽,这可是大洋啊,足足三枚,居然就这么给她了。 纪长泽还在一脸邀功:“奶,我看你这几天总是唉声叹气的,还说粮食不够吃,你不要不高兴了,大洋可值钱了,你拿去买粮食,长泽要奶奶每天都吃的饱饱的,高高兴兴的。” 本来就很欣慰的王老太听了这话,心差点都没给软化了。 “奶的长泽,真乖,奶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搂着小孙子乖乖乖乖的喊了半天,她珍惜的收好这三枚银元,对纪长泽说:“今儿咱们长泽立功了,想吃什么?奶给你做。” “鸡蛋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咱们不煮着吃,奶多放点油,给你做个炒鸡蛋。” 长的精雕细琢菩萨身边童子一般的小孩摇头。 “我不吃,我想给奶吃,奶奶你这几天都吃的特别少,长泽知道你是想省口粮,奶奶最辛苦了,这个鸡蛋应该给奶奶吃。” 诶唷。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乖。 王老太眼眶都感动的红了,抱着小孙孙不撒手。 纪柱子还总说她偏心长泽,这臭小子也不看看,他成天就知道跟自己要这要那,从来没心疼过她半点。 长泽呢,从小就知道帮着她做事,她每次一有个腰酸背痛,都很担心的用小拳头给她捶背捏肩,她为了节省粮食少吃了一点,长泽都能发现,想方设法的从山上采草药抓猎物来补贴家用。 纪柱子呢? 偷懒,偷钱,脾气大,成天一副全家人欠了他的样子。 她不疼长泽疼谁。 “乖乖,奶奶不吃,鸡蛋可是好东西,你吃,吃了长个子,奶奶这么大了,吃了不长个。” “不,我要奶奶吃。” 纪长泽指指王老太放银元的地方:“这个大洋不是值很多钱吗?都这么多钱了,咱们就下两个鸡蛋吧,我一个,奶奶一个,鸡蛋好吃,长泽想要奶奶吃。” “诶,好,你一个,我一个,奶的乖孙孙哦,奶最疼你了。” “长泽也最喜欢奶奶了,等到我长大了,我要强国,强大咱们华国,变成大将军,奶奶你就是大将军的奶奶,每天坐着享清福。” “诶唷,咱们长泽还知道强国,真是好孩子。” 祖孙俩正亲热着呢,纪柱子回来了。 正好听到这番对话的他不屑冷笑一声。 还强国呢。 过去几年,就要被轰炸机轰炸了,强什么国。 纪长泽平时看上去精明,现在看来也一般般,局势都看不清楚。 他都想好了,等到他巴上那位军官,他就跟着某国做事,挣大钱,玩漂亮的女人,争取地位再混的高一些,到时候可比当有钱人家的下人好多了。 感受到有人正在用着阴冷的视线看着自己,纪长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纪柱子。 他懒得搭理对方,起身说:“那奶奶,我去玩了。” 王老太笑的和蔼极了:“去吧去吧,乖。” 纪长泽从纪柱子身边跑过,视线在他拎着的钱袋子上面转了一圈。 啧。 要是有办法让纪柱子主动和纪家脱离关系就好了。 不过这太难了,正常人都不会脱离的,十几岁的半大小伙,吃的多睡得多,干活也不行,除了自家人,谁愿意养着他。 而且现在到处都乱,他要是离开纪家,可能出个门就能被人抢了,纪柱子虽然蠢,但纪长泽不认为他蠢到那种地步。 结果他出去给下属们布置了任务再回来的时候,就见家里闹开了。 纪柱子脸红脖子粗的站在院子中间,一副恨不得鼻孔朝天的样子:“分家就分家!爷奶你们要把我们家分出去,我们也不多要,一千铜钱,给一千我们就分家出去自己过,以后不要你们一分钱!” 纪二和他媳妇都是懵着的,想要劝说却被纪柱子一把推回去:“我是长子,家里我做主!凭什么我捡的钱要我上交,这个家必须分!你们不愿意,我就自己分出去!我自己过!” 他是知道家里有多少钱的,一千铜钱算的上是分走家里一大半的家产了,当然了,鸡鸭这些就没要了。 但纪柱子不在乎这些。 他捡到了军官的钱,他会代替那个卖馒头的前途无量。 既然这样,这些鸡鸭什么的他不要也没关系,重点是赶紧脱离这个家,他可不想到时候跟这群穷破户分享自己的富贵。 王老太脸色铁青。 “好,分,老二,你说吧,你跟你儿子,还是留在家里。” 纪二左右看看:“我,我留在家吧。” 纪柱子冷笑一声:“好,爹,这可是你说的,那以后我富贵了,可不会孝顺你。” 家还是分了。 签完了字,王老太拿出三枚银元,放在桌子上:“你不是问为什么要你上交吗?因为长泽今天也捡钱了,他捡了三个大洋,全都交给了我,现在你明白了吧,滚出去!” 纪柱子:“……” 三个大洋??? 他要早知道,他就要大洋了,要什么铜钱。 可现在字也签了,再想想自己前程远大的未来,他还是强忍着吐血,冷笑:“你们都会后悔的!” 见证了这一幕的纪长泽简直目瞪口呆。 他收回之前的话。 纪柱子他,还真是有那么蠢。 第239章 架空的类似民国(5) 纪长泽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他这边正想不出怎么让纪柱子离开纪家的好办法呢, 那边纪柱子自己就要求分家了。 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头,纪长泽坐在自己的专属小板凳上,问他奶;“奶奶, 二哥真的以后就不和咱们一块住了吗?” 纪家刚刚经历了分家, 气氛很是低迷, 但王老太显然没受影响, 依旧是好端端的烧火做饭, 看样子好像大孙子决定离开家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听了小孙子的话, 她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对,他说要进城住,让他去吧。” 纪长泽很奇怪他奶奶的态度这么冷淡。 要知道虽然王老太很看不上纪柱子那一身的毛病, 但到底是长孙,她还是很疼纪柱子的,怎么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奶, 你不担心二哥吗?” “担心什么, 那么大的人了, 既然他翅膀硬了要自己飞,那就让他飞去,反正他这么大的人也丢不了,等到钱花完了,有他小子来求老娘的。” 哦豁。 纪长泽恍然大悟。 怨不得奶奶压根不着急呢,她是算准了纪柱子这干啥啥不行的废柴出去了绝对快活不了几天。 就按照纪柱子这个尿性, 别看他现在好像牛皮哄哄嚣张跋扈的不得了, 只看二伯都不乐意跟他一块分家出去就知道,全家人都明白,他这个样,出去也就是个坐吃山空的。 钱花完了肯定灰头土脸回来。 到时候王老太可就没有现在的好性子了, 她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受过谁的气,老了老了还要被大孙子指着鼻子说分家,那不能够。 纪长泽依旧很高兴,做人嘛,知足常乐。 讨厌鬼能远离他一天是一天。 当然了,该上的眼药还是要上的。 “奶奶别难过,二哥不懂事,长泽懂事,以后长泽捡钱了就再分给二哥一些,二哥肯定就不会想离开家了。” 王老太抱着小孙孙,眼神温柔,语气也很慈祥,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带上了阴风阵阵。 “小乖乖,你捡到钱交给家里已经够乖了,你二哥你你放心,到时候奶奶把他腿打断,他自然就乖了。” 纪柱子就这么离开了家。 他走的时候,也就他亲娘掉了几滴眼泪。 他爹本来就是个只顾着自己的性子,见儿子要一个人出去吃苦受罪,也就念叨了几句这孩子是个傻的,其他的,家里大伯死的早,大房这边也就一个早早嫁出去的姑娘,大伯娘改嫁了,纪长泽他爹娘也不太喜欢这个侄子。 除了因为纪柱子摆明了瞧不起他们之外,还因为纪柱子总在“欺负”他们儿子。 这是夫妻俩唯一的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俩人疼的跟什么似的,哪怕再怎么疼侄子,见他欺负自家孩子,心底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好感。 纪老头就更别说了,这位大家长一向沉默寡言,只叮嘱了纪柱子几句一个人在外面过不下来了就回家来。 纪柱子把这句话当成了嘲讽。 他冷笑一声,觉得家里这些人全都有眼无珠。 但这样也正好,他早就不想要这些拖累了。 而且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家也有他的考量。 上辈子的这段时间,再过一段日子,四处就要乱起来了,到处都乱糟糟的,他们村因为偏僻,人也少,被抢了好几波。 纪柱子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家里本来就吃不饱了,一打仗,洋人的兵又来抢粮食抢姑娘,村里倒是不敢反抗,除了好几个漂亮的大姑娘被抢走了,粮食也被抢了个干净,性命倒是还在。 上辈子活的那叫一个艰辛啊。 全家都饿肚子,虽然每次口粮都紧着纪柱子,但他还是饿的不行。 后来奶说去大姐夫家借粮食,到了他们家才发现,大姐夫和大姐夫被打死了,只剩下四岁的侄儿活着。 打听了才知道,是有个洋人看上了大姐,想要强行把人抢走,大姐夫试图把大姐救出来,被一枪打死。 大姐挣扎的时候投了井,唯有四岁的小侄儿,因为被藏在了水缸里逃过一劫。 洋人走了之后,躲起来的邻居才敢出来,四处翻找没找到小侄儿的尸体,这才把人找了出来。 于是,奶不光没借到粮食,还多带了一张嘴回来。 这件事一直让纪柱子非常不爽,还好那个小鬼没过两天就得病死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爷爷死了。 全家好不容易熬了下来,纪柱子后来才知道,听说那群洋人杀人都是随便杀的。 像是他们村子里,运气好没被杀。 有的村子直接就被杀了个干净,别说保住粮食了,命都没保住。 纪柱子后来才知道这可能和当时洋人的兵不一样有关,有的兵凶狠一些,只把杀人当做玩闹,有的是正常的,抢了东西就走。 他重生回来之后就没打算像是上辈子一样在家里熬着。 这辈子改变的事太多了。 看纪长泽,他上辈子不就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吗? 这辈子还不是活蹦乱跳的膈应他。 万一这辈子来他们村里的兵喜欢杀人呢,他重新活一辈子可不是为了比上辈子更加早死的。 纪柱子早就想好了离开家,反正上辈子城里虽然过得艰难了点但一直没被攻破,命肯定是还在的。 再说了,现在捡了钱袋子的人可是他了。 那位某国军官要感激的人也应该是他。 到时候他跟着某国军官做事,都是自己人了,自然就不怕他们杀人了。 纪柱子盘算的很好,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家。 至于身后养了他十几年的家人,他是全然没想过的。 什么想办法让他们也离开村子里,什么稍微给他们一点告诫,纪柱子统统没想到。 他就这么走了,带着先知者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憧憬,像是丢下什么垃圾一样丢下了自己的父母爷奶,一个人去了城里。 快转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见纪长泽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正看着他。 纪柱子冷笑。 这一天开始,我们就是不同世界了。 哦,不,说不定这辈子来村里的兵是要杀人的,纪长泽再怎么能装可怜,照样还是要死在那些兵手底下的。 这样想想,他十分大度的原谅了这个堂弟以前的种种冒犯举动。 纪长泽神情微妙的瞧着纪柱子脸上那得意的表情。 现在被扫地出门的不是纪柱子吗? 他得意个毛线啊。 纪柱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算了,不搭理他。 纪长泽忙着呢。 自从上次“捡”了那只木仓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研究这只木仓的构造,还有那张武器图纸。 纪长泽已经把那只木仓拆了好几遍又装了好几遍了,他现在可以十分自信的说如果给他足够的工具,他绝对能自己打造出一把木仓。 但问题是,没有工具。 现在正是打仗的时候,四处都在混战,大郑朝的时候民间也许还能找到一两个工坊,现在但凡是一个好用点的工坊都被军阀给圈了起来。 就他们城的那个,薛五爷倒是知道位置,之前还跟纪长泽说过,但问题是,那可是大帅的地盘,目前的纪长泽还是不敢碰的。 空有技术,就是没工具。 纪长泽一咬牙,宣布:“我们自己找原料!” 吭哧吭哧挖着地下室的小下属们都茫然的抬头看向突然说话的老大;“什么原料?老大你在说什么?” 纪长泽看着自己这小猫两三只的下属,还有他们那标准的五短身材,沉默了。 “没什么,你们继续挖,晚上咱们吃兔子肉,好好犒劳一下你们。” 他利落的爬上树,又开始发愁了。 就算是他真的找到了铁矿,那也要有人挖啊,总不能真的靠这批最高年纪都没十岁的小孩去挖吧。 但是他上哪里去找人。 人啊,缺人啊。 没铁,也没别的,纪长泽只能把视线放到一颗颗树木上面。 这边靠着山,山嘛,别的不多,树多。 既然做不了铁制的武器,那就用木头做吧。 之前的朝代不也没有热武器吗?不照样打仗打的飞起。 连铁锹都拿不动的王七一负责给大家送水,就是拿着竹筒去山泉水那里接水回来,然后再递给正在干活的大家,来来回回跑的非常勤快。 纪长泽看他跟个忙碌的马蜂一样一会跑过来再一会跑过去的,往他身上扔了个小石子。 王七一茫然地抬头;“老大?” “你是不是傻的,跑来跑去的不累啊?你就不能直接接一盆水拿过来,谁喝水你再用竹筒去里面拿水。” 王七一恍然大悟:“是哦,还可以这么办,老大就是老大,好聪明。” 纪长泽很嫌弃的看了一眼下属,长长叹气。 “你说说你们,一个个傻兮兮的,我怎么放心把事情交给你们,现在我想找个根据点,都没人帮我出出主意。” 王七一被说傻了也不生气,憨憨笑笑:“老大,什么是根据点啊?” “就是我们的大本营。” “那在村里就好了嘛,我看我们村里挺不错的,老大你之前不是说以后找大本营要找个易守难、难什么来着的地方,我们村是个上坡,过来的路不好走,后面靠着山也没路,我看我们村就挺不错的。” “对哦,你说的很有道理。” 怎么以前没想过就在本村呢? 易守难攻不说,还都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地盘,连摸索新地盘都不用了,后面的山里面,大人们除了捡柴火基本不上去,但他们这群小孩可是早就把后面给摸清楚了,里面是个什么样子一清二楚。 还有比村子更合适建立大本营的地方吗?! 纪长泽瞬间精神,脑海里冒出来了一系列的计划,但视线一落到自己那几个虾兵蟹将身上,瞬间又:“……” 这么点人,够干啥啊。 看来又是时候继续招兵买马了。 村里的大人们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基本一整天都在做事,单纯为了生存而活。 但他们也很知足,唯一的乐趣就是做事的时候聊聊天什么的。 今天的聊天内容就是村里的那群小屁孩们。 “听说了吗?纪家的小孙子,叫长泽的那个,正在四处招小孩加入他的什么什么队伍呢,还说到时候大家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 说这话的人是笑着说的,显然只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个用来玩笑的谈资。 “还用听说吗?我家那臭小子就去了,诶唷,被选上了可高兴了,说以前他就想进,长泽不乐意,说嫌弃他太瘦了,他还说以后要多吃多跑动,让自己快点长胖,好在队伍里能成为被看重的那个。” “哈哈哈哈现在的小孩,还玩出花头来了。” “可不是,我问他,说你们队伍每天都要干什么,这家伙嘴巴闭的可严实了,说队伍的第一条规定就是不能告诉除了队伍之外的人他们的行动计划,听听,还行动计划。” 这个汉子说完了,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对于成天苦哈哈干活的他们来说,聊一聊家里小孩,能让他们轻松不少。 “哈哈哈哈哈,反正家里让他们干的活好好干完就行,我看纪家的这孩子挺聪明的,这么大点的年纪,十几岁的孩子都愿意认他做老大。” “是个懂事的,早就听王老太说过好多回了,说是一直在帮家里做事,还这么小呢,他家的柱子就不行。” “诶,对了,他家柱子去城里了啊,听说租了个房子,每天满街转悠,跟人家说他捡了钱的事,纪家怎么愿意让他一个人去城里?” “你问我我还真知道一点,我跟你说,这个纪柱子啊……” 大人们的态度就和这几个汉子一样了。 拿出来说着玩玩,但没一个人真的把“队伍”当真。 一个七岁小孩组建的队伍,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一看就是小孩子们想的玩闹法子。 让他们玩吧,等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可就没时间这么玩了。 至于小孩子们突然一下子都消失不见,再一下子都突然出现,也没引起大人的主意。 小孩本来就能到处乱窜,更别提他们现在还喜欢一起乱窜,说不定是跑到哪个废弃的屋子里面玩去了。 在大人们不当一回事的时候,纪长泽正带着这群小孩从地道里来到山洞。 “今天要教你们写字,谁也不准偷懒,谁要是偷懒,就是叛徒!” 叛徒啊! 小孩子们都很认真的点头。 对他们来说,叛徒可是很严重很严重的罪名了,在这里认字不光有好吃的,活干的也比以前少了,他们才不愿意当叛徒呢。 一群小孩认认真真在地上写着一二三的时候,纪长泽拿着纸笔,开始给他想象中的木制武器画图。 买纸笔的钱自然不是用银元了,而是用的队伍基金,纪长泽还特地记账,提醒自己把这笔钱还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有天赋。 虽然是第一次画图,但下笔就是很顺利里,脑子里面也十分快速的冒出来了他想制作武器的模型。 他们这边是在上坡,如果真的有敌人攻上来的话,石头那样的工具可以丢下去。 那么,他可以制作一个投石器。 首先是大致外表,投石器需要有个放湿透的位置,然后还需要一个支点,这个支点可以把很重的石头都给弄起来,那么就要买一些零件了,当然了自己制作也不是不行,就是费工夫了一些。 纪长泽自然不可能有耐心教导这些天资不一样的小孩们认字了,他选择拎出来几个聪明的,先把他们教会了,再吩咐他们去教导其他人。 他自己一下午就画了八张图出来。 全部都是按照之前“捡”到的那张武器图的步骤来画的。 全体解散之后,纪长泽就宝贝一般的带着自己的图纸找去了薛五爷那。 “你画的?” 薛五爷颇为震惊的拿着图纸仔仔细细看,越看,眼底的惊异就越重。 “这都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从书中看的?” “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了,书店里怎么可能会卖教做武器的书。” 薛五爷更加震惊了。 他问面前的小孩:“这么说,这些武器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怎么、怎么有这么大本事,这些可是有人看书都画不出来的。” 纪长泽很骄傲的拍拍小胸脯;“五爷你想,书都是人写的,那些各种武器一开始不也没有吗?还不都是人一点点研究制作出来的,既然大家同样是人,未必他们做的出来我却做不出来,何况五爷你不是说我是个天才吗?我既是个天才,自然要比寻常人强一些。” 这哪怕是其他天才,也做不到如今这般吧。 薛五爷是真的被这个学生给惊到了。 他问纪长泽:“你画这些要做什么?” “强国需要武器,我自然是要做出来当武器的。” 说起正事,纪长泽也正经起来了:“五爷,我上次去城里,瞧见城中的巡逻兵多了好一些,恐怕是又要打仗了,我想着,咱们还是早做防范,早早地做出一些防身武器,等到真的打起来了,我们村子也有自保之力。” 薛五爷:“……你竟已想到这了?” 他想着,也许天才这个称赞还是不够用在长泽身上。 这孩子,实在是太让人惊奇了。 “图画的是不错,我之前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许多武器,与你这些一般无二,但,这些你要找谁做?这种事可是不好找外人的。” “我还能找谁,自然是带着我那群下属们自己摸索着做了。” 纪长泽耸耸肩,脸上的神情倒是很平静。 “自己做?你们会吗?” “嗨,不会就好好钻研呗,谁生下来还能什么都会了不成,反正山里别的不多,木头多的是,足够我们实验的。” 薛五爷此刻是真的佩服起纪长泽来了。 他是聪明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同时,他最让人敬佩的点不是他的聪明,而是他那种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能快速想出解决问题,也愿意吃苦去实行的性子。 这样的稳重,可是需要大人都做不到的。 “五爷,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我们村里的地形也挺不错的,易守难攻,而且还非常好挖地道,不如四处都挖上地道,我们挖它一个十条八条的,各个地道有的走得通有的走不通,然后再在底下建立地下室,那些好拿的武器就放在地下室,不好拿的就藏在山上。” “还有啊,你看这个地形图,是我画出来的,你看看对不对,要是不对的话还要劳烦你帮我改改,你看,咱们村子是在这个位置,要进村要从这个位置走,若是有敌人上来了,我们就用这个投石器,这样……” 纪长泽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各种计划,倒不是他话痨,实在是他身边的人除了薛五爷没人听得懂这些。 薛五爷是听懂了。 他看着浑身都好像在发光的小孩,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用。 一个七岁孩子都知道要强国之后做这么多的事,他这么大了,却做着告诉自己爱国,手里头却什么都没做的事。 只以为自己是个文人,便打消了上战场的心,躲在这个小山村里面度日。 他还不如一个孩子。 “你看这里五爷,我觉得在这里可以挖个陷阱,我最喜欢挖陷阱了,我想了好多往陷阱里面的放的东西,我们可以往里面放那种木头尖,或者放蝎子草……” “我来做吧。” 正在嘚啵嘚啵说着的纪长泽突然被打断,懵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什么?” “那个武器,就让我来做吧。” 薛五爷笑着挽起袖子,给纪长泽看他手心里的茧:“我一直喜欢做一些木工活,不过大多是做个小玩意什么的,但也比你们有经验,做武器这个事,就让我来吧,我一点点摸索,总能做出来的。” 纪长泽惊喜的看着他:“五爷,你要加入我们了吗?” “嗯,是啊,给你这个小滑头当下属。” 薛五爷温和笑着伸手揉了揉纪长泽的头:“强国还是我教你的,总不能你在那里各种忙碌,我却在旁边瞧着。” “我们一起干,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一年,两年,十年,哪怕是一辈子都是白干,我们的子孙,子子孙孙也会继承我们的意志,只要华国人还剩下一个,我们华国就还活着。” 纪长泽给薛五爷抓错:“五爷,我们这么努力,怎么会到子孙那一代还没能强国呢。” “而且我也不会有子孙的,我才不要娶媳妇生孩子,我二伯喝醉了总嚷嚷着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就被绑住了,说他年轻的时候没娶媳妇的时候多么多么潇洒呢。” 薛五爷笑了。 “你现在这么说,等到长大了就不是这样了。” 纪长泽撇撇嘴。 才不会,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思维了。 薛五爷就这么加入到了纪长泽的护国小分队里。 他是个成年人的好处就是,他完全不用像是纪长泽他们那样躲躲藏藏,想买什么工具直接就去买了,对于纪长泽给他的几个银元,表示这是研究武器资金,薛五爷也没问过这几个银元是哪里来的。 他只顺着暗道,在纪长泽的引路下来到了那个很大的山洞,伴随着鸡和兔子,敲敲打打,努力研究,原料什么的倒不用他去弄,这群小大人一般的小孩自己就砍树运到了山洞里。 薛五爷之前就知道纪长泽集结了村里一批孩子,但他只以为学生只带着他们四处抓鱼抓野鸡兔子之类的,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弄出来了这么大的摊子。 哪怕是成年人,恐怕都没办法做的如现在这般面面俱到。 好像什么地方纪长泽都想到了,他来之前还想着要帮纪长泽他们这个“根据地”再完善完善,哪想到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完美的根本不需要完善。 而打造下此处的纪长泽,却还觉得这里不够完美。 村里有孩子的大人们发现,自家孩子忙碌起来了。 每天早上天刚亮吃了饭就跑出去,中午也不在家里吃,晚上的时候回来的更是晚,问起来就说是在外面吃了。 这群小孩哪来的粮食? 大人们疑问,但等到发现这群孩子居然凑齐成了一个小队,每天带着木头做的长木仓轮流巡逻,还一起下陷阱抓猎物,卖了钱就拿去买粮食后,他们还真挺惊喜的。 毕竟大家都穷,能剩一口粮食当然最好了,小孩们能自给自足不说,偶尔还能往家里带一些汤汤水水。 一些人自然也起了占便宜的心,想让家里的孩子带着弟弟妹妹去蹭吃蹭喝,却被严词拒绝,说要是这么干他们就不被允许在队伍里面了。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想要占便宜是真的,没那么厚脸皮也是真的,被拒绝后,大人们也就不再提了。 对于家里小孩越来越忙,成天不着家,确定他们都是在一起,十分安全还饿不着后,大人们也就不管了。 反正只要家里的事不耽误就行。 村里几乎九成的小孩,只要是能干活的,全都成了纪长泽的下属。 薛五爷一开始还怕这么多孩子心思也多最后他们正在做的事传出去,但他发现他还是太小看纪长泽了。 队伍里的日常是这样的: 早上,大家一起认字,认字完了后再一起加餐美滋滋的吃一顿,吃饭的时候,纪长泽抓紧时间给他们洗脑。 什么只要我们继续像是这样努力,以后也一定能天天吃上肉。 什么村里很多人都不能像是我们这样一天吃好几顿,而且还有肉。 什么你们好好听话,明儿咱们吃什么什么。 不得不说,虽然这一招略简单粗暴了一些,但的确管用。 对于以前肚子都填不饱的小孩们来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好日子,他们比谁都珍惜,再加上纪长泽这个洗脑小天才在,很顺利的,这群小孩嘴巴都很严实,哪怕家里父母问,也没透露出一句。 当然了,这也有当初选人的时候纪长泽把那些不靠谱大嘴巴的小孩剔除的原因。 人多了,抓的猎物也就多了,再加上现在也有了本金(那些银元),纪长泽带着王七一往城里去了一趟,买了一堆的粮食回来好生生放在了地下室。 对这些以前肚子都填不饱的小孩来说,这些粮食足够吃上很久了。 薛五爷却还是不明白。 坐吃山空可不像是纪长泽能干出来的事。 他憋了好几天才没忍住去问了纪长泽。 纪长泽笑了。 “当然不可能坐吃山空了,但是要赚钱也要有资本呀,我们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呢,怎么挣钱?” 什么都不会,什么意思 薛五爷很快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纪长泽在把他的那些小下属们都教的差不多后,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领着他们出门了。 没带薛五爷。 身体孱弱,每天除了做武器只能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五爷被纪长泽归类到了文职人员,和王七一一起被留了下来。 薛五爷就晒着太阳眯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剩下一个王七一。 小家伙完全没有被留下来的难过,憨憨的对着薛五爷笑:“五爷,我又新学了一个表演腿瘸的,你帮我看看呗。” 薛五爷:“……” 长泽还真是一天比一天能上天。 他本来以为纪长泽这是又看上哪里打算做陷阱了,结果直到天黑的时候,一群小孩才回来。 小孩们情绪两极分化。 一部分兴奋的不得了,尾巴都恨不得翘上天。 一部分则是面色发白满脸虚软,有气无力的好像被惊吓到一般。 薛五爷:“?” 干嘛去了这是? 纪长泽见他站在那瞧着这边,努力抑制住兴奋,克制住想要骄傲抬下巴的冲动,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大人跟前。 “五爷,我带着他们把帽儿山的土匪给灭了。” 猫儿山的土匪…… 给灭了…… 还是……带着他们…… 薛五爷:“……” “那群土匪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凑在一起喝酒,我知道我们现在还不合适露脸,所以发现他们在哪里买酒之后让王七一打扮成乞丐去那家酒馆门口乞讨,然后摸到了酒缸放在哪里,往里面下了药,别说,那药还真的挺贵的。” 薛五爷:“……” “那些土匪一倒下,我们也没立刻上,就截杀在他们下山的那条路上,有没倒下的土匪想要下山找救兵,全都被我们咔嚓了,你看这几个吓得,我都跟他们说好几遍了,这些土匪无恶不作,不知道杀了多少行商了,之前还抢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好几个大姑娘,他还是怕。” 薛五爷:“……”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勉强开口:“怕……好像才是正常的吧……” “五爷你也怕鬼吗?别怕,咱们只要干的是好事,诸邪不侵!” 薛五爷:“……” 谁怕鬼了。 他说的是杀人啊。 你才七岁啊。 七岁就带着一堆小豆丁杀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 不怕才不正常吧? 纪长泽还真不怕。 那些土匪杀死行商抢劫财物的时候都不怕,他为什么要怕,杀了好人才该怕才对。 他还非常头痛的去给自己的小下属们做心理建设去了。 薛五爷眼睁睁看着小孩跟催眠一样的,对着那些害怕的下属说:“你们要是害怕的话,就想想被那些土匪杀的人,咱们这要是太平盛世,我也就不说你们什么了,但现在到处都乱糟糟的,这个你们也知道对吧。 很可能我们现在正好好的说着话,一会就蹦出来几个洋鬼子要屠村,到那时候,你再害怕有用吗?来,告诉我,有用吗?” 小下属们白着脸摇头:“没用。” “对了,没用,对上那些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活,如果真的因为害怕不敢去弄死他们,那死的就是你,你爹娘,你爷奶!” “……老大,我奶奶去年就死了……” “那你想你奶奶被人从坟地里挖出来鞭尸吗?” “不想……” “那不就得了,你想想,你这不是杀人,你这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爹娘,保护你爷爷,你做的是好事啊,对不对,那些被土匪杀死的行商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感谢你为他们报仇了,有没有道理?” “好像是诶。” “是吧,你再这么想,土匪就在附近对吧?他以前抢过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对吧?那他说不定就会来抢咱们村,你姐姐长得挺漂亮的,他们来了肯定抢,你想你姐姐被抢走吗?” 小下属设想了一下这个场景,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了:“不想!” “对呀,所以你现在杀了土匪,他们就不能抢你姐姐了,来,告诉我,咱们刚刚干什么去了?” 小下属一下子挺直脊梁,脸也不白了,腿也不软了,眼睛都有光了。 特别特别骄傲的大声说:“保护我姐姐去了!” “对!就是这样!咱们不是杀土匪,是去保护咱们家里人去了,好了,去做饭,今天好好吃一顿。” 小下属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薛五爷:“……” 原来长泽想的那么深远吗?这么一想,好像那些土匪的确必须剿灭。 纪长泽一扭头看见他脸上那一言难尽的神情,好奇问:“五爷,怎么了?” “也不是……就是,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当然不是了,我是见土匪有钱,黑吃黑去了。” 薛五爷:“……” “那你刚刚跟他说的那些??” “哦,那个啊,看他害怕,怕他过不起心底这个坎,我给他找个借口而已,不过也只能用在他们身上了,都是小孩好骗,像是五爷你们这些大人,我就不会用这招,你看五爷你不也没信吗?” 其实相信了的薛五爷:“……啊,是啊,你说的对。” 他心中已经彻底确信了。 妖孽啊。 这就是个妖孽。 第240章 架空的类似民国(6) 不管薛五爷如何三观震碎, 纪长泽这边还是十分心满意足的。 这一天只是把那群土匪们杀了一遍,谨慎如他,自然不可能刚刚杀完人就去搬东西。 土匪山上还有一些被抢夺回去玩弄的女人, 纪长泽没直接带人去救, 而是隐在暗处, 把看守这些女人的土匪们引出来宰杀之后, 往那里面扔了一些吃的喝的就撤退了。 带着一部分下属回来之后, 他回来就又做了个值班计划。 小下属们轮流在隔壁土匪山小心蹲守了三天左右, 确定的确再没有土匪出来,亦或者是没有山下的人上山之后,纪长泽才放心的带着人把土匪们抢夺的财物们搬回来。 如今是乱世, 别看这些土匪只是占据了一个山头,但他们在这里的年限长,再加上这边算得上是安宁, 许多行商都会路过, 土匪们杀人夺财做的很顺手, 这么长时间下来也很是积攒了一批钱财。 自然,如今都被纪长泽黑吃黑了。 他从土匪的宝库里面找出来迷烟,迷晕了那些被关着的女人们,等到确定她们都晕了过去后才带着人去给她们松绑,然后再抬着到了山下。 一人赛了一些钱,躲在暗处, 一直等到了天亮, 那些女人纷纷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逃出了土匪窝,先是又惊喜又后怕的哭了一场,拿着钱呆了好久, 才纷纷四散离开。 这些女人大多都是附近村落的姑娘,还有小部分是行商的女眷,如今突然获救,一部分想要回家,一部分则是自觉失了身子,拿着钱财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纪长泽分出几个小队,一路暗中护送着她们。 那些回到自己村子的姑娘们一路都很安全,跟着行商路过此地,丈夫家人被杀的女眷们则是神情恍惚,结伴一同离开。 好歹也是他们救下来的人,纪长泽不可能真的不管了,派人一路上跟着,暗中解决了好几个见对方孤身一人就想要上前占便宜的家伙,眼看这些姑娘都要走出他的地界(他认为的)了。 跟吧,太远了。 不跟吧,总觉得她们的状态看上去分分钟投河自尽。 听了小弟汇报,纪长泽看向了正在不停练习喜怒哀乐的王七一。 算了。 谁让他人好呢。 而且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他试一下自己这些小弟被训练的行不行,还有没有改进的空间。 *** 纪长泽的地盘边界是一条河,叫沭河。 这些姑娘们身上衣服还有些破烂,神情也十分憔悴,脚下的布鞋都磨破了,还在满脸恍惚的往前走着,走到沭河跟前时,突然听到前面有小孩子的哭声。 几个姑娘听到哭声,原本脸上有些恍惚的神情略有些动容,寻着哭声找到了河边,果然见到那正有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不是在岸边的,而是下半身泡在水里面,上半身抱着木头桩子,看着仿佛马上就要被河流冲走的样子。 这孩子瘦瘦小小的,满脸害怕,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见到几个姑娘走过来,他冲着她们露出求救的视线:“姐姐,姐姐救我。” 这几个结伴一起走的姑娘有五人,原本满脸麻木的她们见到这场景,连忙大步走了过来,试图蹲下身去救人。 然而木头离得太远,她们怎么够都够不着河里的孩子。 其中一个裙子破破烂烂的姑娘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不远处,捡起来一根长棍子递给河里的孩子:“你快拉住这个棍子,我们拉你上来。” 小孩哭着啜泣,伸手拉住棍子,几人合力,一起把他拉了上来。 上了岸之后,小孩抹了把眼泪,哽咽着问她们:“姐姐,我迷路了,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几人一愣,脸上露出了难过神色来。 年纪最小的那个眼泪立刻就出来了,努力忍着不哭,说:“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小孩又问:“姐姐们也迷路了吗?你们知道自己家的地址吗?不然我们一起找到城里去,写信给你们家人,让他们来接你们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哭了三个姑娘。 年纪最大,但看着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姑娘红着眼圈,温柔弯下腰,对小孩说:“我们、我们没有家人了,你知道你家里住在哪里吗?是在附近吗?” “没有家人了?” 王七一倒是不意外这个回答,老大之前就说了,这几个姑娘不像是其他几个外地姑娘一样目标明确的找地方写信,明显就是没人可以收信。 再加上行商大多不会带女眷,带着女眷的更多是举家搬迁,若是遇见土匪,那简直一死死一窝,留下来的女眷自然也没了家。 只是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懵懵懂懂模样:“姐姐们若是没有家人,那你们住在哪里呢?” 这下,最后两个没哭的姑娘也忍不住了。 她们哪里还有地方可以住? 家人没了,家自然也就没了,虽说身上还带着那救他们出来的无名人士给的钱财,但弱女子孤身一人在这乱世,哪里还有活路呢。 几人结伴一起走,可走了几天,却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方才,甚至有两个姑娘看着河流想要跳下去。 在如今的时代,没了家人庇护,从前又都是被养在家中的年轻姑娘们,哪里能知道她们能做什么。 五人这几天本来就一直憋着,如今被王七一几句话引出了全部的害怕惶恐绝望等情绪,一下子哭成了一团。 还打算再问几句的王七一:“……” 他刚刚酝酿出第二波眼泪,正打算接着问呢,结果人家先哭了,那他现在是哭还是不哭啊? “那、那这个,额……” 完球,忘词了。 年纪最大的姑娘哭了一会缓过来了,摸了摸面前小孩的头,温柔说:“你别怕,我们会帮你找到家人的,只是这边荒郊野岭,一个人都没有,你是怎么迷路到这里来的?” 王七一:“……” 之前没想到这个问题啊。 他得怎么回? 王七一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瞎编的时候,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要随机应变,随机应变你懂不懂,随便说个瞎话不就行了,你怎么这么笨。” 一起哭泣的姑娘们都吓了一跳,带着满脸的眼泪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树上,正哧溜滑下来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孩。 他戴着一顶帽子,长的粉雕玉琢,身上穿的是寻常衣物,身上垮着个大大的包,因为两只手要腾出来抱住书,弹弓一头叼在嘴里,小眉头死死皱着。 下来之后,就气势汹汹的朝着这个掉进河里的小孩走来,手拿下嘴里的弹弓,脸上满是嫌弃神色:“告你多少遍了,你年纪看着小,随便编瞎话,她们肯定信,就是千万别犹豫,一犹豫就露馅。” 刚刚那个还因为掉在河里嚎啕大哭满脸惶恐的小孩眼泪一抹,利索从地上起来,冲着对方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对不起老大,我多练练,下次不会了。” 姑娘们:“……” 她们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小孩摆明了是装的啊。 几个经历过土匪的姑娘们神情明显都紧张起来,聚拢着凑在一起,满眼警惕的望向对面的两个孩子。 年纪最大的那个望了望四周,尤其是各种大树上面,确定的确是再没有别人之后,才松了口气,安抚素不相识的同伴们: “别怕,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两个小孩,我们五个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们两个孩子吗?” 纪长泽本来正不高兴王七一随机应变的功夫不过关,一听这话,立刻乐了。 他张嘴笑,笑出来一个牙豁子(昨儿吃烧鸡,正好换牙,吃着吃着就掉了颗牙)。 “这位姐姐,你仔细看看,真的觉得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吗?” 这姑娘心里一沉。 她再细细的看了一遍,四周不是荒草就是树木,要不就是大石头,荒草里和树木上都看了,再看看石头后面也的确什么都没有。 放了心,她一边维持着警惕,一边小心翼翼的试图好好讲道理;“小弟弟,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但你们两个人,我们五个人,你们想干什么都是不成的。” 听着她再次确定只有他们俩,纪长泽心花怒放。 “真的呀?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姑娘愣了。 看不出来什么? 纪长泽顺手揪了一片叶子放到嘴里,吹出一声口哨。 ——哗啦啦! 口哨声响起的下一刻,五个姑娘震惊的发现,四周的各种物体都猛地起来了。 一直稳当当靠在河边的大石头起来了,底下的两个小孩掀开身上盖着的“石头皮”,仔仔细细叠好。 地上的“枯草”起来了,是几个身上穿着“枯草”衣服的小孩,连头上的帽子都是“枯草”模样,甚至脸上都画满了枯草的颜色。 甚至一棵大树的“树皮”也猛地掀开,照旧是一个小孩,认认真真低头开始叠“树皮”。 一下子,原本该只有她们几人的地界,猛地多出来十几个孩子。 他们沉默不语,看也不看一眼几个姑娘,都快速收拾好了道具,然后小步跑着到了纪长泽身后站好,一个个脊梁挺直,目视前方。 空地上,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多了一个由孩子组建的小队伍。 姑娘们:“……” 她们已然看呆了。 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 结果纪长泽回头看了一眼河边,顺手在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往河里面一扔,大声喊道:“起来了。” ——哗啦啦。 在五个姑娘瞠目结舌下,水中看上去只是自然漂浮的水草们突然站了起来,至少八九个孩子嘴里咬着管子起了身,浑身湿淋淋的对着岸上的纪长泽笑。 “老大,底下藏着是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上面的声音很难听到啊。” “嗯,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改进改进。” 纪长泽是一个愿意时刻进步的人,他掏出薛五爷送给他的小本本和钢笔,认真在本子上记录下藏在水底的这个缺点,继续问:“还有别的吗?” “有,太冷了,夏天还好,现在这个天躲在底下冻死人了。” 这也就是他们冬天也会玩会水了,要是换成城里孩子,早就冻得受不了了。 “这也没办法,那就尽量少用这招吧。” 写下“太冷”,纪长泽收好自己的小本本。 他就放了个本子的功夫,水底藏着的小孩们都已经列队站好了,作为“水军”,他们单独站了一排。 一下子,纪长泽这边的人都将近三十多个了。 姑娘们:“……” 她们眼里已经冒出绝望色彩了。 能够把一群孩子训练成这个样子,还能藏匿到了这种地步,她们实在是不能多想。 而这群孩子找上她们,肯定有事。 刚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五个姑娘眼底满是绝望: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面前这个背着个大包的小孩只上下看了一下她们,问:“不干什么啊,就是觉得你们好奇怪,不回家也不找工作,跟着看看,我们跟你们几天了,你们再跑就跑出我地盘了,这不就出来问问。” 五个姑娘:“……” 面前的小孩满脸好奇的问:“你们到底想干嘛啊?” 姑娘们:“……” 这句话不该是她们来问吗? 见她们沉默不语,神情恍惚,纪长泽摸摸下巴:“刚刚我也听见了,你们没有家了是吧,要不这样,你们就给我做事吧。” 经历了土匪,显然这群姑娘们压根不打算信任纪长泽,全都神情警惕害怕的看着他,没人应答。 好在纪长泽也不打算问她们答不答应,他刚刚说的可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 这几个姑娘这几天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刚刚用王七一试了试,她们性子又不坏,纪长泽不打算放任不管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行了,咱们走吧,蹲了半天我肚子都饿了,我说姐姐们,你们走道也太慢了,我们等了半天你们才走到这,我还以为你们改道了呢。” 纪某人倒打一耙的很顺手,抱怨完了,就跟土匪下山一样,小手一挥:“走,请姐姐们上路。” 一群小下属们就都凑到了几个姑娘周围,保持着安全距离:“姐姐,咱们走吧。” “对呀,你们别怕,老大很好的,你们不犯错,他不会揍人的。” “姐姐,你会缝衣服吗?回去之后你能不能帮我缝一下衣服啊?我那个衣服是老大发的,我不敢拿回去给我娘。” 这几个姑娘既然能被土匪看上留下来,自然长相都是非常好看的,这群小孩子们年纪小,倒是都挺颜控,一个个厚着脸皮上去献殷勤。 就连胆子最小的王七一都大着胆子凑到了年纪最小的姑娘那,红着脸扭扭捏捏的,小声说: “姐姐,你好漂亮,我长大了你可以娶我吗?不是不是,我可以嫁给你吗?不对不对,就是,你能当我媳妇吗?” 前面走着的纪长泽背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这几个姐姐看得上你们才怪,赶紧给我走,再耽误回去都给我受罚。” 他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比常人优秀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看看这群下属们一个个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什么啊,搞事业它不香吗?! 不得不说,虽然纪长泽很嫌弃这些下属们,但对于见证了土匪们暴虐的姑娘们来说,这些小豆丁们直白的喜欢到底还是让她们放心了一些。 哪怕知道他们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但孩子的外表还是能让人天然放松,再加上现在的确是想走都不行,她们只能深吸一口气,跟着这几个孩子走起了小道。 纪长泽跟大王下山一样,耀武扬威的走在最前面,后面就是一群小弟们,带着他们的新鲜血液,天差不多快暗下的时候,他们在一座山脚下停下。 山脚下光秃秃的,看着像是什么都没有,但纪长泽抬抬下巴,一个小弟立刻跑上前,抬起了一块融入其中与周围浑然一体的“草皮”,底下露出来一块木板子。 他移开木板子,立刻的,底下出现一个黑黢黢洞口。 姑娘们:“……” 她们现在开始怀疑这群“小孩”其实不是真的小孩,而是什么山中精怪了。 小孩子们纷纷从自己腰侧背着的包里掏出手电筒,这玩意可不便宜,要不是他们刚黑吃黑发了一笔财,又跟兔子一样在村子里地底下挖出了差不多七八条暗道,纪长泽也不会舍得给他们配备这个。 暗道虽然是小孩子们挖的,但纪长泽也还是考虑到了队伍里还有个薛五爷这个成年人的存在,暗道的高度成年人也可以直着腰行走。 一行人熟门熟路的挨个下了暗道,还有两个小孩递给几个姑娘一个手电筒,小孩子们把她们夹在中间,在暗道里安静的走着。 这条暗道是通往村子里的,因为总是有一些事要出村,但这么多小孩一块出去总是要引起大人注意,再加上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有不存在的敌人冒出来围村,越来越鸡贼的纪长泽就带人挖了这么一条暗道。 还真别说,就这么一条,他们这么多人可是挖了好长时间,又要确定暗道线路,又要遇到了很深的石头时绕路,也还好小下属们都肯下苦力,轮班挖,硬是给挖了出来。 他们在里面七绕八绕的,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的时候,几个始终神经紧绷的姑娘们又紧张起来。 她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也只能承受了。 可能是这群小孩的突然翻脸。 也可能是凶神恶煞的真正主人。 沉默着跟着小孩们顺着光亮出了暗道,四周竟然是一片树木。 纪长泽见她们满脸惊讶,还很得意的告诉她们:“我们怎么可能一条暗道直通老巢,肯定要半路多换几个啊。” 姑娘们:“……” 一直换了四条暗道,一行人才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五个姑娘还是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因为目的地根本就是个地下密室。 这是个很宽大的地方,站几十个小孩也不显得拥挤,墙上被凿出了许多空间出来,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物件。 有木头做的长木仓,有各种弓,还有各种箭,以及各种她们叫不上名字来的工具,但看样子就知道是武器。 除了这些,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调味料,辣椒,各种菜,大锅,柴火,一个角落里还有一堆木头,旁边放着个看样子做到一半的木制武器。 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麻雀不小,五脏很全。 眼看着这群小孩都纷纷脱下身上为了伪装各种各样的外套,换上普通衣裳,还有人去一个大水缸面前接水打算冲洗洗澡,姑娘们:“……” “你们能不能讲究一下,这几个姐姐可是女的。” 纪长泽训斥了几句,几个小孩反应过来,嘻嘻哈哈的躲到了洗澡间去洗了。 是的,这个山洞里还有个洗澡间,但因为洗澡间太小,习惯了在河里面扑腾的小下属们觉得挤,一般都是在外面冲洗的。 弄完各种了,小孩们开始按照排班表做事,做饭的做饭,烧火的烧火,开始去对着那堆木头做各种武器的做,还有人今天休息,拿着树枝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写字复习。 大家都很忙碌,唯有新来的五个姑娘满脸懵逼的面对着这副她们完全没想到的场景,僵硬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年纪比较大的那个姑娘大着胆子问纪长泽:“你说……让我们帮你做事,我们要做什么?” 纪长泽十分理解她们这种刚入伙迫不及待要为组织做奉献的心情,作为领导,他也十分欣赏这种不干活就浑身不自在的下属。 他立刻就安排起来了,掏出手表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说: “你们以后早晨起来后八点起床,先烧火烧热水,等到我们训练回来后要洗热水澡,当然了如果你们也想训练我就安排几个人在这里教你们,然后开始做饭,做什么你们自己盘算,反正菜什么的都在这里,做了饭之后帮着做衣服,布料我都买回来了,色也染好了,你们缝成衣服的样子就行,要是不会做的,就学一下。” “下午的时候织网,我也会安排人教你们,晚上你们自己安排吧,对了,你们有人识字或者管账吗?” 五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两个姑娘迟疑的点了点头。 纪长泽一喜:“会到什么程度了?” 一个姑娘说:“我以前是管家里的账的。” 另一个说;“我没管过账,但是基础的识字我是会的。” 太好了。 纪长泽早就受不了领着一群文盲下属,又要自己管着文职,又要教他们从头认字的日子了。 虽然说能者多劳吧,但他就是想能者看别人多劳不行吗。 他高兴的又笑出了牙豁子。 把放在桌子上的账本拿过来一把递给了那个会管账的姑娘:“那以后你就负责管账。” 然后对另一个姑娘说:“你就教他们认字。” “我给你们发工钱,好好干,你们可以的!” 两个姑娘满脸迟疑,小心翼翼的说:“我们不要、不要工钱。” “不要工钱怎么行呢,放心吧,等我确定你们不会寻死觅活了,就不会不让你们出去了,到时候你们愿意去哪里去哪里,所以还是多攒点钱吧。” 这几天感受了一把花钱如流水的纪老大叹口气,很有种感受到人生艰辛赚钱不易的感觉,十分好心的跟这几个需要赚钱的姑娘们分享经验: “我跟你们讲,虽然说钱不能解决一切,但没钱你什么都解决不了,赚钱吧,做一件衣裳我按照市价给你们钱,努力,奋斗!你们可以的!” 纪长泽表示:“之前做衣裳的只有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的衣裳他做了好久才做完,现在有你们帮忙,以后估计他就能闲下来了,要是不会你们就问他,我估计他很乐意帮你们。” 听到纪长泽的话,几个本来还在怔忪的姑娘们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有一个人做衣裳的话,那个人也是个女孩子吧? 虽然目前他们确定这些孩子貌似没什么坏心眼,但到底都是一群男孩子们(村里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忙,没空入纪长泽的小队伍),作为刚刚被土匪那样对待的女性,她们还是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但要是见到女“同事”…… 而且是见到好端端,没有被怎么样对待的女“同事”,对几人来说都是个慰藉。 纪长泽还在说:“我们平时忙得脚不沾地,能闲下来就不错了,一些活我们都能干,但是做衣裳缝缝补补这些就实在是腾不出功夫来了,所以只能靠他一个人,现在好了,以后他就能放松了。” 几人脑海里立刻就脑补出了一个温柔善良每天给这群小孩子缝缝补补的大姐姐形象出来。 她们更加放松了。 “走,我带你们见见他去,他现在应该是在另一个根据点吧,今晚要吃兔子肉,那边烤肉方便,他估计正在做饭。” 纪长泽拍拍手,带着几个姑娘一起走到山洞一个挖出来的洞洞里,这里看上去像是用来放一些野菜的地方。 他伸出手,按住放野菜的位置,用力一转动。 立刻,半人高的位置轰隆隆的转了过去,露出里面的暗道。 五个姑娘:“……” 好像都已经习惯了呢。 纪长泽率先进去,招手让她们跟上。 几人此刻不光没了疑虑,甚至还带着点即将见到“大姐姐前辈”的期待,提着裙摆跟着进去,又是走了一段时间的暗道。 “到了。” 纪长泽率先爬出去,对着外面喊了一声:“看我带了好几个姐姐来,她们以后就能接你的班了。” 几个姑娘陆续从暗道里面出来,带着一丢丢期待望向了纪长泽看着的方向。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打扮的斯斯文文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织毛衣,旁边的锅里,咕嘟咕嘟冒着菜香。 “诶呀,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漂亮姑娘。” 斯文男人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毛衣,拿起锅里的铲子翻转了几下菜,又捡起了放在地上的未完工“草皮”,将上面放着的针线递给纪长泽。 “帮我穿一下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我刚刚穿了半天没穿进去。” 姑娘们:“……” 见小孩乖乖接过针线穿针了,“年纪大”的薛五爷笑眯眯望向几个年轻姑娘,看似是随意打量,实则是在观察她们的神情,确定几人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坏人后,笑容更加温柔。 他以前辈的姿态,很好意的对着几人说:“你们会打毛衣吗?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要打四十套毛衣出来,这可是个大工程,有你们来帮忙就好了,不会也不要紧,我可以教你们。” 姑娘们:“……” 薛五爷一向擅长用温柔可亲的面目示人,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结果他现在都快要笑出来一朵花了,这几个年轻姑娘却还是一副木呆呆的模样,仿佛很震惊的看着他。 薛五爷:“……” 笑的脸僵。 他转头问纪长泽:“这几个姑娘怎么回事?你直接把人抢回来的?” 纪长泽把穿好针线的针递给他,很理直气壮的说:“虽然我是直接把人抢回来的没错,但她们可不是因为这个才这样。” 他转身看了一眼几个姑娘,很确定的对薛五爷说:“她们估计把你当成女孩子了,所以现在才这样。” 薛五爷:“……” “不能吧?” “怎么不能了,这不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吗?她们震惊的眼神都快要挂在你身上了,五爷你这么聪明看不出来?” 还是很注重自己聪明形象的薛五爷:“……” 这问题,让人怎么回答好呢。 “我自然是看出来了。” 他温柔笑笑,对着几个姑娘笑容更加和煦:“好了,别看了,你们再看我也是男子,说起来,有人擅长做饭吗?” 纪长泽的兵都是一群小孩,而这群小孩又都是穷苦人家里的,他们是会做饭,但做饭好像根本不需要盐和各种调料味一样,后来薛五爷只能接过做饭的重任。 然后,就是这群小孩每天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上午要训练下午要做活到了晚上还要一起做木工,唯一的闲人薛五爷自然也就只能叹口气,帮着他们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他倒是不觉得这些活男人做丢脸。 有什么好丢人的,他们这是为了强国,别说让他缝缝补补,就算是让他穿女装装扮成女人他也乐意。 当然了,现在有人帮忙就更加好了。 几个姑娘震惊过后,就被安排了一堆的活。 她们不觉得苦累,反而彻底松了口气。 愿意让她们干活,总比什么都不让她们干好。 几人开始忙的头也不抬,薛五爷跟纪长泽蹲在角落里小声聊天。 清楚了这几个姑娘的来历后,薛五爷望向她们的视线便柔软了几分:“她们刚刚逃出苦海,现在就安排这么多的活计是不是太累了?不然先让她们休息一段时间吧。” 纪长泽掏出手帕擦自己的弹弓,一边擦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五爷你说什么呢,她们现在刚到一个新地方,不做贡献才浑身难受满脑子胡思乱想呢,现在让给她们安排活,就是让她们放心。” 擦好弹弓了,他抬起头,望着薛五爷笑出个牙豁子:“只有她们做出贡献了,才能安心好好休息,五爷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薛五爷:“……” 他二十岁之前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后来就是一个人生活,上哪里明白这些道理。 不对啊。 “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这还用去哪里学吗?看几眼她们的表情不就知道了,这不是咱们聪明人都会的技能吗?” 被“咱们”的薛五爷:“……” 这话咋接。 “诶。” 纪长泽又开始叹气了。 薛五爷:“……你又怎么了?” “发愁。” 纪长泽摸了一把自己包里的木仓,再次叹口气:“那些木质武器还是比不上真木仓啊,他们虽然被我训练出来了,但先天力气就比不上大人,很难用笨重的木质武器做事,我寻思着,还是要搞一批真木仓。” 薛五爷:“……你还真敢想。” 这上哪里去弄木仓去? “那做人没有梦想,和纪柱子又有什么区别。” 纪长泽撑着下巴,再次叹口气;“诶,要是这个时候,能有一批人送上来让我打就好了,上次打土匪还以为能有木仓呢,没想到全都是各种大铁刀,他们拿都拿不动,更别说用了。” 他说着说着,很是生气:“这群土匪,没木仓还装出很厉害的样子,真是没用!” 薛五爷:“……” 那群土匪还好死的早,不然早晚被气死。 “诶,什么时候能有人送一批木仓过来呢。” 话音刚落,一个小下属麻溜钻出来。 “老大!!老大!咱们的探子说!!有洋人的兵打过来了!还抢劫呢!” 好不容易安心下来,正认真做衣裳的几个姑娘听到这大嗓门,吓得面色惨白,手上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洋、洋人打过来了?? “真的?!!” 纪长泽精神一震,满脸兴奋:“走走走!开会去!!” 他们顺着暗道快速撤退,山洞里只剩下几个姑娘和薛五爷。 薛五爷叹口气:“诶,希望尸体不要太难收拾。” 一个姑娘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看向他:“先生是说这群孩子吗?他们会死吗?” 薛五爷回忆了一下脑补了几个月会有不存在敌人打上门来的纪长泽这段时间“提前布置的小惊喜”:“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是说那些洋人的尸体。” “太多了可不好收拾,算了,我现在就去挖坟吧,也算是帮这群孩子分担分担。” 第241章 架空的类似民国(7) 薛五爷吭哧吭哧挖坟地的时候, 纪长泽已经满脸兴奋的听探子汇报了。 探子们自然也都是小孩。 他们是第一批穿上“特质衣服”的下属,每一个人都身形小巧灵活跑的快,像是之前吓到五个姑娘的躲藏技巧, 更是每一种都十分精通, 可以称得上是藏匿高手。 纪长泽将他们分派到附近的最高山上, 日常就是观察周围情景。 哪怕周围再怎么安宁看上去一片祥和, 他也从来没忘记自己的国家现在处于战时状态, 自然要多放出去几双眼睛替自己盯着。 这一次回来的就是放在刘燕山的探子。 他脸色很难看, 倒不至于被吓到,主要是太气愤了。 “我亲眼看着洋人的兵远远朝着小洪村去,本来还在奇怪这些洋人的兵做什么要来我们这边, 然后就听见木仓响,我感觉不对劲,就小心过去想看看情况, 刚好看到一个大娘抱着孩子跑出村, 然后被追上来的洋人拿着刀刺死。” 纪长泽脸上的兴奋神色沉了下来。 他问:“孩子呢?” 探子低下头, 难受的说:“对不起老大,那些人手里有木仓,我不敢过去,小孩……没救下来……” 他看上去快要哭了,低着头死死攥着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人又不是你杀的, 轮不着你跟我说对不起。” 纪长泽冷着脸, 第一次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那把木仓。 他上了膛,对着属下们说:“走吧。” “这么多天,看看你们练的怎么样了。” 小下属们都认真点头,纷纷带好自己的武器, 安静跟在纪长泽身后从暗道离开。 这一晚上站在天气角度来看是个不错的晚上,月亮很明亮,星星也很多,空气中透露出一股清新。 这一天是多少号,小下属们都不知道,几点了,他们也不知道。 但这一晚的记忆却直到几十年后,他们垂垂老矣,儿孙满堂了,还记忆犹新着。 所有人站在了高处,看着远处的星星点点。 附近的十里八乡都很穷,他们是舍不得晚上点煤油灯的,大家都是抹黑做事。 而现在,从山上看去,至少四处村庄都点了灯。 这说明至少四个村庄被那些洋人占据了。 他们不知道同胞们是否安好,是活着还是死了。 但根据探子说的孩子都没放过来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纪长泽握紧了木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选中了一个点灯最少的村庄。 点灯少,说明要么在这个村子里的洋人少,要么他们一部分人睡了,柿子要捡软的捏。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下了山,抹黑到了村庄门口。 还没进去,就先闻到了血腥味。 不是他们杀鸡杀兔子的味,也不是每年快过年的时候杀猪的味,而是铺天盖地的,仿佛能把人淹没让人想要呕吐的味道。 纪长泽默不作声的摸出面巾戴在脸上,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的戴好。 确定这些洋人没有安排人守夜了,他才小声吩咐道: “按照之前演练的来,他们手里有木仓,一定要小心,如果被发现了,命重要。” 他挥手,黑夜中,一个个身形小巧的孩子们就如黄鼠狼一般快速迅捷的窜了进去,隐藏在了各个角落里。 他们十分清楚自己打不过拿木仓的,因此也没打算上来就硬碰硬,只是带着藏身用的各种布料,丝毫声音都没发出的绕过村庄里的一个个屋子,观察里面的动静。 之前被训练过如何在黑夜中凭借着月色探查,再加上之前“为了保护家人”的土匪之战,小下属们都熟门熟路十分顺利。 纪长泽也是悄不作声的摸进村,只是他没有观察,而是循着动静,找到了一个个发出动静的屋子。 大晚上的,一群刚刚血洗了村子的大兵不睡觉能干什么? 第一个屋子里有两三个大兵,还有几个发出哭喊声的姑娘。 纪长泽藏在窗户下,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把匕首,那是他从土匪的“宝库”里面找到的,本来就很锋利,再加上这段时间他随身带了一块磨刀石,一找到机会就磨,现在已经十分锋利了。 再掏出布条,认认真真一圈圈缠绕在手心里,绑上一个死结。 等到绑好了,又掏出一块用来擦弹弓的布,就这么左手拿着布,右手握着匕首,安静蛰伏在暗处。 里面一个大兵说了两三句话,打开门走了出来。 他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一边提腰带,一边朝着纪长泽这边走来。 纪长泽面无表情的静静站在暗处,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静悄悄扔在前面正好能被光线照到的位置,一反射,银元发出亮光。 这么亮,大兵果然注意到了,脸上露出喜色出来,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去捡。 刚蹲下身,他眼前仿佛黑影一闪而过,然后,喉咙一痛,他张嘴要喊,却被一块布捂住了嘴,接着,是个什么东西在他喉咙处横着一划。 那块捂住他嘴的布移开了。 难道还有没死绝的黄种猪? 大兵张嘴想要喊同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确保对方声带给割断发不出声音了,纪长泽按住对方,精准扎向他的心脏,他冷着脸,伴随着耳边姑娘的哭喊声,一下一下把大兵的心脏扎成了马蜂窝。 对方再没了任何反应后,纪长泽又补了几刀,这才解下大兵身上背着的木仓装在自己身上。 这间屋子明显是专门用来供这些大兵“发泄”用的,他们肯定不会在这里住下,“爽快”完了就打开门走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纪长泽用同样的方式挨个把人干掉。 刚死了人,他们肯定能闻到血腥味,但谁也没发觉出不对。 毕竟刚刚屠村,谁会知道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会是自己人身上来的呢? 最后一个倒下后,他把背着的“草皮”盖在几人身上,看了一眼屋里满脸麻木的几个女孩,转身离开。 纪长泽转遍了整个村子,一共找到了五个用来“让人发泄”的屋子,他不发一言,干掉最后一个大兵后,才爬到房顶,学起了夜鸟叫。 不一会儿,小下属们在村口集合。 每一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整个村子的男人和孩子都死了,只剩下几个漂亮年轻的姑娘。 这是他们之前没经历过的。 从被纪长泽带到身边开始,大家一直顺风顺水,虽然纪长泽教导过他们要强国,也把外面的情况全都说的清清楚楚,但他们也只有个大概的概念。 之后去黑吃黑土匪的时候,因为这些土匪当天没有抢劫,他们也没见到什么血腥场面,就连那些被困在山上的姑娘,也都没瞧见多少详情。 而现在,他们亲眼见到了。 这些大兵看样子只打算暂住一晚,村民们的尸体自然也没人去收拾,就这么扔在了原地或者是外面的空地上。 小孩们偶尔也有从其中找到几个熟悉面容的。 有一个从他们村出嫁出去的小媳妇。 还有一个女儿嫁到他们村的大娘,每次去城里的时候,就会顺路到他们村去喊女儿一块去。 他们村的村长,十里八乡要商量什么事的时候,这个村长就会搬着个板凳到他们村子里去,和他们村长先说上好久的话,然后两人才一起离开。 小媳妇是个很腼腆的人,哪怕是在路上见到他们这些孩子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大娘嘴巴很碎,嘴巴里总是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小孩子们不是很喜欢她,那位村长可能是村长日子当多了,看着和别的人不一样,带了点威严,小孩们遇见了都是远远地嘻嘻哈哈躲着走。 但无论是他们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这些人都死了。 从一个活生生能说话能走路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硬邦邦只能浑身鲜血躺在地上或者其他人身上的尸体。 还有很多孩子。 大的,小的,有的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大,有的比他们还要小。 他们是被杀害在一起的,在一个屋子里。 经过了训练的小孩们很轻易就能看得出来,这是当时村民们看情况不对,在紧急情况下把小孩们全都藏在了那个破屋子里。 外面还死了几个大人,都是趴在地上朝着屋里爬的姿势。 小孩们不敢多想。 不然他们会忍不住想。 也许他们死之前的最后一刻也是想要爬进屋去保护小孩的。 所有小孩都很沉默,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他们年纪还小,他们性子还很调皮。 但没人能在见证了自己的同胞被杀后心底不想着点什么。 纪长泽看出了他们的低落和难过,没说什么,只带着他们悄悄到了尸体的位置。 一群人隐没在黑暗里,拿起了那些被纪长泽杀死大兵的木仓。 木仓是不够的,一些小孩就没有拿,包括纪长泽。 他们悄无声息的再次进入到了更黑的黑暗中,潜入到了各个屋子里。 这些大兵把整个村子都屠干净了,自然能安心的没有任何警惕心的睡下,然后在睡梦中,满脸痛苦的死去。 这一次纪长泽没有像是之前那样任由小孩们分散行动,而是控制在大家一起进入三两件屋子,他站在中间听着动静,确保哪里不对劲的话自己快速上前干掉对方。 还好,很顺利。 那些人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一直任人欺压的华国人,居然真的有胆子敢打上门来,他们贪图睡在床上舒坦,于是最后也死在了床上。 一个晚上,纪长泽带着人,就这么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的,把这些杀死了他们同胞的人挨个弄死。 到了清晨,一只没有被这些大兵弄去吃肉的幸存公鸡开始打鸣,空气中的血腥味又重了一层,有一个大兵打了个哈欠起来。 他心里想着昨天被他们留下来的那些漂亮姑娘,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打算早上起来先爽一把。 起来之后,他推开门出去,被空气中的血腥味熏的打了个喷嚏后,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记忆中关押那几个华人姑娘的房间去了。 可远远地,他突然看到地上躺着几个穿着军装的尸体。 大兵先是疑惑,接着猛地警惕起来,他举起枪,谨慎的望着四周,身子也弓了下来,一边观察着左右,一边小心往前走去。 ——砰! 木仓声响起,他腿部一阵剧痛,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啊!” 大兵惨叫一声,木仓从手上脱离,掉在了地上。 他想要去捡起来。 ——砰!砰! 接连两声枪声过去,他的两只手掌全都被子弹穿透,惨叫声更上了一个台阶。 确定对方没有杀伤力了,纪长泽这才收起木仓,从树上下来。 其他孩子纷纷跟着一起下来,有孩子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大兵,红着眼圈要上去补刀,被他拦住。 “这个留给那些姐姐。” 纪长泽还是有考量的,村子里的人才死了不到一天一夜,那些被关起来的姑娘们却身上都没了人样,虽然还有意识,但看她们的表情,却比那些被土匪抓起来的姑娘还要糟糕。 土匪抓姑娘关起来是为了长期“使用”,这些大兵们却是不会管长期不长期的,之前纪长泽听薛五爷说起过,大兵们大多要赶路,他们杀人可能就是顺手杀了,玩完了姑娘,一个个打死也是正常。 薛五爷告诉纪长泽这些也只是想要告知小孩这些侵略者的残暴,让他不要抱着轻敌的心思。 只是纪长泽没想到,他居然能亲眼见证到这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稍微缓过来了一点。 昨晚进出那些关着姑娘屋子的大兵是纪长泽一个人处理的,怕到时候让那些姑娘看见了惊吓之下发出声音,他始终是悄无声息做的。 他们都在这蹲守半天了,确定没了漏网之鱼,纪长泽这才带人去那几个屋子放人。 门推开的时候,屋里被绳索绑着的姑娘们蜷缩着身子纷纷努力把自己藏起来,但因为绳子绑着,这么干也没用,只能满脸恐惧的望向了门口。 进来的却不是那些可怕的大兵,而是一些小孩。 姑娘们都愣了,呆呆的望着这几个孩子。 她们眼泪早就流干了,此刻也哭不出什么泪水来,声音也早就嘶哑的不成样子了,精神恍惚的她们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小孩脸上的神情和身上的武器,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泣血一般冲着他们小声哑着嗓子说: “快走!!!快走!!快跑!!别在这里!!!快走啊!!!” “你们快躲起来,听话,这里有坏人,快走!!” 她们已然被折磨的分不清目前情况了。 眼前一会是村人们被像是打什么猎物一样的追着打,一会是村里的小孩子们全都被紧急抱着逃命。 四周还有那些洋人的大笑声,好像看着人们为了活命各种努力逃跑是什么很好玩的事一样。 木仓声响起。 一个,两个,三个。 一个个朝夕相处的村人倒下,伴随着可怕的笑声,木仓声,她们被拖到了屋子里。 然后,就是生死不如的漫长折磨。 现在,她们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周围了,只喃喃的说着: “快走,快点跑,不要在这……” 一堆小孩中不少人眼圈当即就红了。 纪长泽没哭,他心里恨不得把那些侵略者一刀刀的弄死,手上却十分稳当,拿着匕首将这些姑娘身上的绳子全都一一割开。 松绑的下一瞬,几个还勉强有理智的姑娘满脸恍惚的站起来,一把抱起纪长泽就往外跑,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着要快点之类的话。 推开门,她见到了那个正被打断腿又手掌受伤,被几个小孩强压着跪在地上的大兵。 “啊……” 看见那身军服的一瞬间,她瘫软在了地上。 张开嘴想要喊,却半天发不出一句声音。 如果不是纪长泽离得近,还听不到那短促的,像是被掐住喉咙一样的细微声音。 抱住她的姑娘浑身剧烈颤抖着,抖着手把他藏在了自己后面,发出短促又粗哑的哭声。 在极具恐惧下,她连尖叫都做不到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好像填满了很多东西。 她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他们只是和平常一样,安安静静的活着啊。 天空很蓝,云彩很白。 大家伙下地干活,说到好笑的事之后,就会一起笑起来,小孩奔跑在田间,为爹娘送水送饭,她一边等着饭做好,一边纳鞋底。 外面有小孩子跑过的欢笑声,四叔家的二娃子跑过来,对着她说:“三姐,我爹说晌午让你去我家吃饭。”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又美好。 然后,是一声木仓响。 接着,一具具尸体倒下。 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在看着天问:为什么? 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要杀死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纪长泽被她护在身后,听着她粗哑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身子颤抖的厉害。 她好害怕。 她不明白。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啊,她爹娘,弟妹,哥哥,嫂嫂,还有刚学会走路的侄女,还在襁褓里的侄儿。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我们、我们做错什么了,我们改,我们、我们改……” 一只属于孩子的手突然落在了她肩膀上。 “你们没做错什么。” 姑娘身子猛地一抖,转身颤抖着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孩子。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神却好像成年人一样,带着一股温柔和安抚。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是这些侵略者的错。” “我们再怎么努力的讨好他们,希望他们可以良心发现放过我们,他们都不会放过的,要想要让他们不伤害我们,只有同样杀死他们,赶走他们。” “杀死他们……赶走他们……?” 姑娘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眼底满是茫然。 “对,杀死他们,赶走他们,除了用武力,我们是赶不走他们的。” “姐姐,你别怕,你看,他现在没有武器,我们已经把其他人弄死了,他伤害不了你的。” 纪长泽的声音低着,缓缓握住了姑娘的手,拉着她站起来,引导着她慢慢走到了那个大兵前面。 “别怕,他们再也不能伤害你们了。” 姑娘呆呆的望着面前目露仇恨和惊恐望着自己的大兵。 她心底突然冒出了巨大的愤怒。 “你……” 张张嘴,这个被折磨的面容憔悴的年轻姑娘看着对方,眼底慢慢凝聚满了恨意:“你凭什么恨我?” “你们杀了我全家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她一直很柔弱的身躯好像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冲上去对着大兵拳打脚踢。 她用牙齿咬,她用手去掐对方脖子,她努力的把自己所有能用得上的地方全都当成武器。 然后,一个个的姑娘被带了出来。 她们加入了进去。 小孩们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发泄。 最后,纪长泽拿着木仓,抵住了这个大兵的额头。 ——砰。 一声木仓响,好像是信号一般,姑娘们全都软倒在地。 她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泪早就没有了,但心底那巨大的悲怆还是让她们喘不上气。 家人,朋友,看着她们长大的长辈们。 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纪长泽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们。 他能想到的最好安慰她们的方式就是留个施暴者给她们出气,可现在看来,这一招对于一夕之间被毁掉一切的姑娘们来说,貌似还是效果差了点。 “老大!老大!!” 几个负责搜查的小下属快速跑了过来,跑在最中间那个小心翼翼的抱着什么东西,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纪长泽眼尖,看到他们抱着的东西后一愣:“这是?” 那个自己今年也才九岁的小孩抱着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也是一副浑身僵硬的震惊模样,傻愣愣的回答: “我们在一个屋子后面的杂草里面找到她的。” 屋子里还有两个大人,已经倒地死去多时了,看当时的情景和那个被暴力打开的门,应该是当时那群洋人已经在门外了,他们来不及把孩子藏在破屋子里,于是打开窗户,把孩子丢到了杂草里。 这个抱着孩子的小孩眼圈红着,跟纪长泽说出了自己的发现:“那个窗户……大人也能跑出去的,他们没跑,我们猜,他们可能被洋人看见是两个人进屋了,怕自己跑了被洋人追,到时候孩子保不住。” 所以,明明可能有的生路就在眼前,两人却只能强忍着恐惧守在屋里,最后双双倒下。 他们死的时候,甚至刻意的背对着窗户,临死都不敢看一眼襁褓里的孩子位置,生怕引起洋人注意。 其实他们可能自己都清楚,自己这样做也保不住孩子。 哪怕躲过了洋人,这只是个几个月大的小婴儿,独自在外面,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但,万一呢? 万一能活下来呢? 他们没有白牺牲,这个孩子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杂草里许多天,虽然面色苍白,一直紧紧闭着眼,但她是活着的。 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婴儿,硬是躲过了那么多的洋人。 纪长泽小心的从小下属手中接过孩子,熟练地抱着看她脸色。 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他说:“她发烧了,快点带她回去看大夫。” 之前那个抱着纪长泽要逃的年轻姑娘呆呆的看着这个襁褓,突然快速上前,望着正静静睡着的婴儿,明明以为早就没泪水了,眼泪却还是刷的落了下来。 她张张嘴,激动地用着早就沙哑的嗓子说:“这是我幺叔家里的娃娃,这是我堂妹,她、她刚满两个月。” “我抱抱,让我抱抱吧,求求你让我抱抱她,我,我是她姐姐,让我抱抱她好吗?” 就连身后其他满脸麻木的姑娘们眼中都多出了几分希冀。 小生命的到来,总是让人充满期待的。 纪长泽把孩子递给了年轻姑娘,看着她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缓慢又僵硬的接过了孩子。 看着怀里的婴儿。 突然,她想起了幺叔。 幺叔身子弱,念过书,但也只念了几年,他总是体弱多病,还总是去城里想要投军,但每一次都因为身体弱被拒。 幺叔不放弃,一找到机会就进城。 村里人都知道幺叔想投军,怕他真的进了军营死在外面,没人敢嫁给他。 幺叔找不到媳妇,有次去城里,自己领了个哑巴乞丐回来,说以后她就是他媳妇,哑巴乞丐家里人被某国人杀光了,她也恨那些侵略者,很支持幺叔投军。 她爹娘很不理解幺叔,劝他说媳妇都有了,怎么还成天想着投军,这要是死在战场上怎么办?也要为家里人想想啊。 当时她也在,记得幺叔笑了笑,笑的时候是什么神情她忘了,只记得一向瘦弱苍白的幺叔眼睛黑黑亮亮的,说: “我想投军,就是为家里人想,哥,要是咱们国家真没了,咱们家,一个都保不住。” “国家在,家才能在啊。” 而现在,家真的没了。 这一刻,在失去了亲人后,这个唯一和她有血脉关联的幺叔孩子成为了她的一切。 她颤抖着手,想要摸摸怀中婴儿的小手,快要摸到的时候,突然顿住,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又瑟缩着收了回来,只珍惜又小心的,用着自己的脸,小心翼翼的轻轻挨了挨孩子的冰冷小脸。 感受着孩子微弱的呼吸。 一瞬间,泪如雨下。 是啊。 国家在,家才能在啊。 第242章 架空的类似民国(8) 那边姑娘抱着孩子哭着。 这边小下属还在跟纪长泽汇报着他们根据现场推测出来的情况:“我看到院子里面有煎药的锅, 地上还有撒着的药,这么大点的小孩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发出声音,所以我们猜可能是她爹娘给她喂了药。” “对, 应该是喂了药, 我幺叔前段时间还说他不知道为什么晚上谁不着, 找了村里的大夫开了药, 说是喝了能睡着的, 他们可能给我妹妹喂了这个药。” 纪长泽点点头, 皱起来的眉头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大人的药喂给小孩还是很容易出问题的,我们得赶紧去找大夫。” 而且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了,那对夫妇很可能没时间去注意剂量, 剂量要是大的话,对小孩子来说还是很致命的。 因为急着要带小孩去看病,纪长泽他们快速把木仓收缴起来离开了这个村子。 到了村口的时候, 纪长泽回头看去。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 房屋还是那个房屋。 可炊烟寥寥, 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大人们扛着农具走在路上,碰见了个打个招呼的场景…… 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姑娘们踉踉跄跄跟在后面,谁也没敢回头再看一眼自己长大的村子,那个抱着妹妹的年轻姑娘含着泪,一步一步朝前走。 她问纪长泽:“我也可以加入你们吗?” 纪长泽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小婴儿, 想了想还是说;“打仗会死人的, 你要是出事,你妹妹怎么办?” 她抱紧了妹妹,哑着嗓子说:“可要是大家都这么想,就没人去反抗他们了, 到时候,就算我妹妹长大了,照样会被那些人糟蹋打死。” “好。” 见她想的透彻,纪长泽点头答应;“你也跟着我们一块练,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只要我们的队伍里面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一定会照顾好她。” 其他的姑娘们听到他们的谈话,也都说要加入。 纪长泽看着眼底满是怒火和仇恨的她们。 他知道,她们比起以前的确是更好了,她们会在仇恨下转变思想,成为纪长泽之前一直认为“这样才对”的女性,她们会更加有主见,更加能学到东西,更加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可他宁愿她们不变。 这样的改变,太惨痛了。 虽然很顺利的打了胜仗,可回去的路上,没人高兴的起来。 他们赢了,但太晚了。 快要到的时候,纪长泽突然顿住脚步。 他看到远处大树上系着的白色布条了。 有敌人。 小下属们也看到了,他们本来沉重的表情顿时焦躁起来。 “那些洋人去我们村了?” “怎么回事?不是留了人在村里吗?” 按理说,要是发现不对劲,留下来的人中会有人跑出来报信的。 纪长泽面色发沉:“他们可能出不来。” 他们快速绕道到了另一座山上,纪长泽朝着他们布置在村外的暗道看去,果然见到那正驻扎着一批洋人。 再往远处看,村口那也有一批。 “我们布置在村口的陷阱被触发了,不然那些洋人早就进村了。” 纪长泽很快下了结论。 他把木仓从背着的身上拿了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冷笑:“在别的村我们还只能偷偷摸摸,现在到了我们的地盘,呵……” 小下属们也都纷纷拿了木仓试手感。 之前纪长泽手里唯一的那把枪他们全都摸过,试过,被教导过如何正确开木仓,当然了,这个教导方式是纪长泽自己摸索出来的。 虽然这称得上是他们第一次拿着木仓打,但谁也没退缩,眼底满满都是与纪长泽一般无二的冰冷。 刚刚见证了其他村子的惨痛,此刻他们正是需要宣泄口的时候。 这群人,撞上木仓口了。 **** 村里,大人们全都满脸懵逼的聚集在了地底下。 几个小孩一边警惕的听着上面动静,一边再一次问他们:“确定没人落在上面了吧?” 大人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还是正坐着织毛衣的薛五爷看了一圈挤的满满当当的人:“不是有五十多个去了山洞那吗?加上那五十多个就差不多了。” “村口的陷阱能拦住那些洋人多久?” “也不能拦多长时间。” 一个孩子脸上满是严肃,一边听着上面动静一边说:“那个陷阱虽然很大很深,但洋人人多,就算前面掉进去死了几个,之后他们缓过来砍树就能做梯子爬过来。” 薛五爷依旧是不怎么担心。 他可不觉得纪长泽会只是单纯做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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