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了一堆大娘小媳妇诧异的视线: “你在说什么呢?女儿怎么了?你不是女的吗?你娘不是女的吗?若是大家都去生男孩不要女孩,光有男人有什么用?没有女孩,谁来生孩子,我们早就死绝了。” 赵美娘:“……” 旁边有大娘赞同的点头:“就是,你也是女子,你也该知道女子活着有多么艰辛,男人看不起女子就算了,你怎么也能觉得女子无用呢。” “你这样实在是太浅薄了,我们同为女子,你应该也站在女子立场才对。” 赵美娘:“……” 她觉得村里这些人疯球了。 你们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啊!!不是男孩是宝女孩是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她只不过是一年多没参加集体唠嗑,这些人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这还不算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赵美娘震惊的发现,村中那些一向重男轻女的男人们也变了。 以前村里的男人最多抱一抱自己儿子,女儿那是从出生就皱眉的,毕竟女儿就等于赔钱货,养大了之后嫁了人就不能回娘家了,那是给别人家养媳妇,不是给自己养女儿。 而且若是一直生不出女儿来,不能传宗接代,他们也上火。 她以前没注意,这次好好观察了才发现,村里的女孩子们身上的衣服都新了很多,头上也绑了头绳,有时间父亲回来了,还会跟她们玩举高高。 这在以前,可是只有少数受宠女孩才会有的待遇。 赵美娘就是那少数中的其中一个,因此她向来都是自傲的,骄傲自己能够在一众不得宠的女孩中得宠,每次跟她们炫耀父母对她如何好,看着她们羡慕的眼神,都会让她高兴许久。 但现在,村中大多数女孩居然都拥有了这样的待遇。 “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是自己的骨血了吗?好好教导,日后长大了照样能孝顺父母帮衬家里,美娘,你这个想法不行啊,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都不让回来了,女子还能求着他们让进门吗?你这么想,以往女孩子嫁出去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那是两家事,但如今,我们村子的女孩嫁出去,娘家都会帮衬,娘家做了前头,后头娘家有事的时候,婆家自然也要帮衬的,双方互相帮衬,日子越来越好过,女孩也能经常回娘家孝顺父母,这不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吗?你怎么还能有以前那种落后思想呢。” 赵美娘:“……” 她落后??? 无论她愿不愿意,她是真的落后了。 在她拒绝了去听课的这么长时间里,纪长泽一直在不停的给村里人洗脑。 本身没文化的人就容易被人忽悠,更何况还是纪长泽,他本身的地位和口才就足够对付这一村子的人了,再加上的确是听他的话日子就越来越好过,渐渐的,村子里的人自己都没发现他们变化很大。 人都是从众的,以前你宠女儿,人家可能会嘲笑你把个丫头片子当成宝。 但如今你要是不把女儿当人看,全村人都鄙视你,觉得你狠心无情,亲骨肉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族老还可以直接出面,若是再不悔改,这个女孩就会被抱走,让膝下没有子女,或者想要个女儿的人家好好养着。 村里人还没发现,他们渐渐的拥有了礼义廉耻,道德观念,出门在外,也因为肚子里装着知识而不再畏畏缩缩,出去都让人家高看一眼。 他们村疼女孩出名后,来求娶的人家也多了,谁不想娶个能自带娘家帮衬的媳妇,虽然附带的风险还有对他们村女孩不好,整个村都会愤怒来找,生了女儿也要好好对待,但对着媳妇好不就行了,对女儿好更是没什么,自家亲骨肉,除了那真狠心的,谁也不会扔了去。 村里的人开始爱卫生,爱干净,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也不随地扔垃圾和秽物,自己努力认字,好教导家里孩子,就连老太太,都还拿着个树枝在地上划拉呢。 纪先生可说了,要想孩子出息,大人就要多少有点本事,她学会了认字写字,就可以教她的小孙孙了。 这次纪先生建立书院,雇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去干活,干活的时候,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文章,倒是也挺乐呵。 全村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变成了真正的桃花源,每一个人学习的劲头都很足(劲头不足的都让纪长泽给洗脑了)。 除了倒霉催的二房一家,他们拒绝去听课,于是目前,他们悲催的和全村人三观都不一致了。 终于,占地极广的书院建好了。 消息传回京城里时,父母们高兴的不得了,学子们可就相反了,简直是哭丧着脸被父母推出家门,有气无力的结伴坐上马车求学。 他们也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一个偏僻的,贫穷的小山村。 没去过山村的学子们听着去过的科普。 落后而愚昧的村民,恶劣的生存环境,满地黄金,到了下雨天,地泥泞着,都没地方落脚,而他们,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至少一年。 一路上,众人都在唉声叹气,期盼着自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那位纪先生瞧不上他们让他们走人,然而他们不知道,纪先生虽然眼光高,但一向是有恩必报,他们这些父母捐了钱的,一个都别想跑,就是硬掰都要把他们给掰成人才。 “诸位少爷,到村口了,村口不让马车进去,诸位得自己个下车走了。” 村口马车都进不去,这村子得有多小啊。 小少年们唉声叹气的下了车,刚站定,便愣住了。 脚下的地干净整齐,村口的牌匾擦的干干净净,远处,正有人在农田里干活,明明瞧着都三四十的年纪了,皮肤也是黝黑,可却正在一边干活,一边背着古文。 再前面,干干净净的小孩子们嬉笑着跑过,嘴里唱着千字文。 有个老太太笑呵呵的站在一边看着她们,手上拿着树枝,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着字。 远方,远远的就能看到一栋栋竹楼矗立,高大的同时,透露着满满严肃学风气。 这就是爹娘说的……偏僻小村子???? 第159章 天下之师(10) 这些从京城来的小少年们都是权贵出身(不然家里也没钱捐款), 从小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从前凑在一起也大多是攀比自己新买了什么什么,但他们还从来没像是现在这样被震住过。 哪怕是繁华的京城, 街道也绝不会像是这个村子一样这么干净。 而且这村子看上去,怎么还像是人人都识字的样子。 纪长泽站在书院的高楼上,远远瞧着这些一个个养的白白嫩嫩的小少爷互相窃窃私语着看着周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不错不错。” 他夸了一句, 正陪同在他身后的张元文张元武一愣, 随即就是一喜, 问道;“老师难不成看到了什么好苗子?” “哦,这倒不是。”纪长泽说的相当理直气壮:“只是觉得这些学生长的还挺俊朗。” 都是十几岁的年纪, 从小就被金尊玉贵宠着的,就算是相貌不好看的,皮肤也绝对白嫩,一白遮三丑, 可不是就好看了吗? 纪长泽对自己的这帮子新学生还算是满意。 “行了,你们两个作为大师兄二师兄,赶紧着去接待他们吧。” 今天来的学子里有两个人是地位比较高的,一个是东南王的庶子,一个是三公主的儿子, 虽说他们的身份在皇室里不算什么, 但拿到外面去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三公主的儿子叫刘越,他是三公主和三驸马的独子, 从小就是被捧成个心肝宝贝长大的,但公主的儿子不像是女儿,还能封个郡主之位,他要是想要永远舒坦下去, 还得自己争气。 东南王的庶子就更加简单了,他人生的高大,性子仿佛是很不爱说话,做什么都很沉默,一路上大家伙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他硬是一次都没插入进去。 但因为两人都是皇族人,刘越还是喜欢跟在他身边。 刘越性子被养的娇了,一路上嘴都没有停下来过抱怨,一会是难过自己好端端的要被送到这个地方来,一会是担心书院里的先生会不会打骂人,一会又是怕自己一直学不出去要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听闻书院要关我们一年,这一年里连书信都是不怎么让我们寄,更别提出去下馆子了,诶,我是真不想看书,让我看书那是比登天还难。” 东南王庶子万兴科一直都没说话。 身为庶子,自然有很多迫不得已,别看他父亲是王爷,可在府中还不是照样生活的艰难,这一次能够来到书院,还是他姨娘用尽了百般手段哀求的父王。 一路上好歹也有了点情分,万兴科对着刘越说:“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好好学。” “学什么,我们的家世足够我们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为何还要勉强自己。” 万兴科:“若是我们这批人真的能一辈子依靠着父母衣食无忧,又怎么会被送出来求学。” 刘越不说话了。 万兴科说的对。 那些真的能一辈子不发愁的,一个都没有被送过来。 都是父母的心肝肝,若不是清楚知道自家孩子必须要自己立起来,谁会舍得把这么大点的少年郎送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来。 虽然这个小山村目前瞧着也并不是很偏僻。 小少年们绷紧了神经,不肯露出好奇来,一个个都小心的往前走,顺带悄悄的观察这个村子里的一切。 这村子里的人也不是人人都穿新衣的,可就是瞧着比京城的人还要富足精神。 而且一个个也没什么畏缩之态,瞧见他们了都大大方方的站在那看,脸上既没有显出谄媚来,也没有露出胆怯。 奇了怪了。 倒是万兴科看了几眼就看出了其中玄妙,对着刘越说:“他们身上都很干净,看着应当是经常洗漱。” 贫民与权贵最大的区别就是权贵子弟们每天都要洗澡洗漱,而贫民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每天忙碌着生活,哪里还有这个闲工夫,一天忙下来到了晚上早就累倒在床了,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洗漱。 “还真是。” 刘越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些人都在干什么,等到发现那老太太写的还真是字之后,就更加震撼了。 难不成这个村的人还真人人识字不成? 等到了学院门口,站在那儿迎接他们的正是张元文张元武。 对于这两个害得他们不得不千里迢迢来到这儿学习的罪魁祸首,不少小少爷见了就恨的牙痒痒,奈何张元文张元武扫过来一眼,他们浑身的气势很莫名的就散了。 没办法,这俩人不光是学问厉害,身手也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强,射箭百发百中那可是传遍了整个京城的。 就算是心底再怎么不服气,谁也没当面说出来。 “各位好,今日你们也累了,我们就不开学,老师让我们带着你们四处逛一逛,熟悉熟悉学校,等到明天再开始念书。” 不就是个书院,有什么好逛的,赶了一天的累都累死了,谁还有这个精神去参观书院。 小少爷们唉声叹气,上面的两位前辈就当做没听到,面不改色的带着他们去书院里参观。 “这里是念书的学堂。” 张元文推开学堂的门,指了指讲台后面的白板:“这是白板,讲课时老师会用黑笔将内容写在上面给底下的学生看。” 他随手在上面写了一个字,之后又用着专用用具擦拭掉着:“方便擦拭,也方便改错。” 这倒是个新鲜玩意。 小郎君们这次倒是起了点兴趣,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个新鲜玩意。 有人问:“为何这讲台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大截?” 张元武回答:“站得高,看得远,讲台是先生们站的地方,站的高了,底下谁没有好心听学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诸位学子不用担心,你们无论在底下做什么先生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定然会帮你们好好进学。” 小郎君们:“……” 他们不可置信的看向上方站着的张元武,实在是想不到他们二人长的这样俊俏,竟然还能说出这样让人心碎的话来。 有人不相信,悄悄上前。 结果站上去后发现,还真的是如此,顿时心灰意冷起来。 可以想见,日后上课时,连小心躲懒都做不到了。 一行人这才参观了一个教室就已经打蔫了,张元文张元武就好像没看到一样,反正也不是他们学,打蔫就打蔫了。 “这里是学习礼乐的地方,里面放着无数的乐器,这些乐器都是学生共用。” “这里是实验室,主要是学习化学所用。” “等等等等。” 刘越忍不住问出口:“化学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用着惊疑不定的视线望着这一屋子的奇奇怪怪东西,这些东西像是用琉璃做的,但是又全部都是透明的。 琉璃价格昂贵,这玩意应当不是琉璃,那它到底是什么? 张元文想了想,上前拿起仪器,将一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原本还平静的液体咕嘟嘟的冒起了泡,直接流了出来,有一些流在了桌子上,他将一旁的纸递了过去。 ——腾的一下,纸张被点燃了。 众位学子吓得不轻,都惊呼着往后退。 然后他们就用着懵逼的视线,眼睁睁瞧着张元文面不改色的拿起一个量杯将这纸张倒扣住,火没了空气自然只能慢慢熄灭。 熄灭了,张元文才放下量杯,若无其事的拍拍手:“这便是化学。” 小郎君们都被吓到了。 “你要我们学这些?万一烧到我们自己怎么办?” “我们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不是只用学文章就好了吗?” 张元文张元武也不知道啊。 但是老师让他们学,他们就得学。 于是他们权当是没听到,径直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这里是马场,上骑术课用的。” “这里是操场,上体育课用的。” “还有这里,这片园子是特意做出来给诸位上游泳课的。” 一圈逛下来,小郎君们脸色都十分难看。 怪不得不许他们回家,也不许他们出去,若是这些都要学的话,那说不定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腾不出来,哪怕是国子监也没听说过要学这么多东西啊。 一行人铁青着脸,被引到了休息区。 这些人的父母都是金主爸爸,纪长泽自然不可能慢待他们,宿舍都是二人间,保证宽敞又能有隐私。 反正俩少年郎能用多大地方,他们这边最便宜的就是地皮了。 “这里就是宿舍了,两人一间,此刻暂时只有五个院子,每个院子里能住五十人,诸位是第一批学生,现在还没有其他学子入学,你们自行选屋子吧。” 来的学子正好是双数,一路上走来大家都混熟了,纷纷开始自行组队。 刘越和万兴科组队在了一起。 二人选的屋子是在竹林旁边,两人带着自己的包袱推开门进去,屋内十分整洁,两边的床铺和桌椅都是一模一样的,就连摆放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样。 两边都有窗,窗子用的是他们之前在化学实验室见过的玻璃做的。 刘越本来还觉得有气无力,恨不得高喊一声呜呼哀哉,但等发现窗户是玻璃做的后神情立刻变得精神起来,十分感兴趣的蹭的跑了过去,凑在窗户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透明的玻璃。 “虽说这不是琉璃,但也是好东西啊,若是送到京城去又不知道要卖出个什么昂贵的价格出来,竟然就这么直接送到我们住着的宿舍里做窗户。” 刘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即使关住,外面的阳光和亮也能照进来的窗户,一时间兴奋的不行,看够了之后又开始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这床倒是挺结实,还有护栏,这是怕我们掉下去吗?” “这个桌子怎么上面还有这么多小抽屉,好好玩啊。” “这个屏风后面怎么还有个小屋子,不是说我们是二人睡一个屋子吗?” 刘越摸索着摸索着,就摸索到了屏风后面去,推开门,看着里面的水池子,和旁边的蹲坑,一时间有点懵逼。 他从小娇生惯养的,上茅厕都是用最好的恭桶,上完了也不用他处理,都是下人立刻带出去清理。 因此这蹲坑他还真不认识。 “兴科,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啊?” 万兴科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蹲坑也是有些疑惑的微微皱了皱眉,还好视线一转,就发现蹲坑后面那个奇怪的箱子一样大小的东西上贴着一张纸。 他伸手将纸拿了下来,看完之后,神情也有点懵。 “这上面说,这是与恭桶一般作用的。” “什么???” 刘越震惊的,相当不可置信的望着底下的蹲坑:“他们要我们在这里出恭??就在这个坑里??连个恭桶都不给我们么?那等到如厕了,挥舞怎么处置??” 万兴科也有点震惊。 哪怕他是庶子,他也不会自己清理秽物啊。 他赶忙拿着那张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等到这一次认真看完了之后,才松了口气,视线在蹲厕后面的水箱上看了一圈后,伸手按下上面的按钮。 水立刻从后面冲出。 刚刚还在嘀嘀咕咕这个玩意不可能能用的刘越见到这一幕立刻闭上了嘴,惊奇的上下打量着。 “按这里就能出水?这是怎么做出来的?怪不得这里只有个小坑没有恭桶,太神奇了吧,我在娘娘宫中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啊。” 万兴科倒是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面盆上的水龙头,那上面也正贴着一张纸,他拿起纸看完,伸出手拧开水龙头,果然有清澈的水直接而出。 “竟有这样的能工巧匠,能够将水从这里而出。” 刘越听到他感叹的声音,也赶忙凑了过来看,见到这一幕又是一番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能储存多少水在里面?这个书院有点东西啊。” 他之前的闷闷不乐一扫而空,只觉得四处看着都好玩起来。 而万兴科则是沉默的看着水龙头。 因为庶子身份一直看不到出头之日的他心底突然有了个念头。 也许,这所书院将会成为改变他一生的地方。 **** 书院正式开学,纪长泽之前就为书院取名叫做竹林书院。 是的,因为有一片竹林所以叫竹林书院,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学子们也没少有对这个名字吐槽的,但是大多都被书院里的各种新奇物件给吸引了注意力,之前父母捐款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个书院有多么穷,现在看来,这哪里是穷啊。 纪先生哪怕是随便拿出书院里的一个东西卖到外面去,也能挣上一大笔钱。 他为什么没卖? 自然是因为他不慕名利,对金钱不感兴趣了。 怨不得爹娘非要将他们送到这里来,还一直坚称纪先生是真正的隐士。 对于掌握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的纪先生,学生们一个个比小猫还要乖,他们可不傻,万一要是得罪了院长,他写封信回去,自己那狠心的爹娘说不定还真的能让他们再待两年都回不了家。 书院正式开课,学生们开始了快乐(痛苦)的生活。 在底下干个什么小动作,上面的先生们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被发现没好好上课,也不体罚,也不骂,只是会被写进大扫除的名单里,到时候到了吃完午饭那段午休时间,其他学子们舒舒服服的睡着觉,他们则是愁眉苦脸的扫整个书院。 还包括了书院里的公共茅厕。 公共茅厕也是可以冲水的,但毕竟是公共的,干净方面肯定是比不过学生们两个人合用的宿舍茅厕,于是很多学生宁愿憋着,等到下了课一路狂奔到自己宿舍解决,都不愿意去公共茅厕。 这点纪长泽也清楚,毕竟是权贵子弟,有点小小的爱干净很正常,只要他们跑得快,随便他们怎么做。 但也正是如此,让纪长泽发现了他们害怕什么。 不好好听课?行,洗茅厕去。 偷懒逃课?行,洗茅厕去。 试图翻墙跑出去?行,洗茅厕去。 两周下来,这群学生就已经老老实实,如同一条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了。 纪长泽照例在开完会后拉着自己的两个学生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 “把他们的锐气都给灭了之后,下一步就该是给他们点好处了,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他们年纪小,这么来上几次后,自然就乖了。”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盯着自家老师,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老师,你当初教我们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 “你那个时候耍我们就是打棒子。” “带我们去山里打猎就是给甜枣。” “说不定夸我们聪明也是甜枣。” 眼见俩学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还挺起劲,纪长泽面不改色丝毫不心虚:“你们是真的聪明,为师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张元文张元武:“……所以果然对我们是打了个棒子给个甜枣。” 纪长泽打了个哈欠:“突然好困,为师要去午觉了,你们好好干啊,对着这些学弟们要用心,要认真,以后等到入了官场,你们还要互相照拂的。” “对了。” 走了两步他又返回来:“以防万一,你们记得多挑唆挑唆他们,让他们尽量多分成几个阵营,不然感情太好,以后不好入朝为官。” 这话中的意思张元文张元武一听就明白了。 这些学生还没发现他们的知识正在飞速上涨,不光是书面知识,还有许多实践知识,这些知识足够他们在考上功名后能很好地做官。 但学生们太优秀也不是一件好事。 都是同窗学子,到时候大批量的一起进入朝堂,同吃同住的情意在那里摆着,感情自然很不错。 到时候陛下就要不高兴了。 这么多人一个鼻孔出气,感情还这么好,是想干什么?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划清楚阵营,到时候互相针对,互相竞争,针对的是对方有没有做坏事,竞争的是谁为百姓为天下做的实事多。 完美。 要划分阵营可太简单了。 性子张扬的和性子沉默的都互相不喜欢。 身份高的和身份低的都互相不喜欢。 喜欢学武的和喜欢学文的互相不喜欢。 等等等等。 这太简单了。 正在苦逼兮兮学习的学子们还不知道,他们以后的人生已经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了,甚至就连政敌,都能给他们安排好。 学子们渐渐适应了在竹林书院里学习的生活,不得不说,除了一开始觉得学习很苦逼,之后他们还是很喜欢在竹林书院的。 毕竟书院不光培育他们的知识,虽然学习任务繁重但也没有逼着他们一直死学,该玩的时候玩,该休息的时候休息,体育课上好玩的东西一大堆,蹴鞠更是学生们喜欢的东西。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们想要玩还被呵斥这些东西都会妨碍学习,现在可好了,这可是学校正儿八经的课程,他们想要玩,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堂堂正正的竞争。 无论是学习还是体育方面,胜利的那一方都可以跟纪先生提一个小要求。 第一届蹴鞠大赛的时候,胜利者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兴奋的跟纪长泽提出了想要去城里逛逛,买点东西。 纪长泽相当温和的拒绝了他,但退而求其次,允许他可以去镇上玩,天黑前必须回来。 小少年在众人羡慕的视线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推着板车的人,板车上面放着用油纸包裹着的烧鸡。 没错,这宝贵的一天他在外面啥也没干,就只大吃大喝了一天,吃完了还打包了这么多回来给同窗吃。 书院里肯定是不会饿着这些孩子的,该有的吃喝都有,该有的营养也都有,但是鸡一般都是炖鸡,烧鸡做起来太麻烦根本赶不及,因为这帮子学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烧鸡了。 就算是以前不怎么爱吃的,现在看见烧鸡眼中也是满满的冒绿光。 大家一拥而上,对着连吃带拿的学生表达了万分的感谢和佩服。 这一天,是这名十五岁的少年记忆力最风光的一天。 所有人都感谢他,每个人都说很佩服他,羡慕他可以出去,感激他带吃的给大家。 他美滋滋了一天,一直到了晚上,睡在自己的床铺上,睡觉前还特别美的想着下次踢蹴鞠他还要得第一。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二天开始学子们的情绪就都激动了起来,一个个铆足了劲的学,上体育课都认真的不得了。 纪长泽对此乐见其中。 他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于是,书院里陆陆续续就开始了各种大赛。 什么画画大赛,写文章大赛,背诗大赛等等等等。 书院里一天比一天热闹,而选出来的一二三四名,除了能提一个小要求外,还可以写信给家里,书院再帮忙寄出去。 到了现在,这些胜利者已经完全不想着离开书院了。 他们写给家里的信也是在里面把自己大吹特吹,一多半的篇幅都是在描写自己是如何如何胜利的,提的要求又是什么什么,同窗们看自己的眼神又是怎么样的羡慕。 之后再表示爹娘你们放心,我肯定再给你们拿个第一回 来。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可以培育三观的时候,纪长泽没指望把这些人都教成老狐狸,朝堂里有一两个老谋深算的就够了,若是人人都走一步算一百步,到时候还不乱死。 他只给这些少年输送了正确的三观。 你们可以骄纵,可以懒散,可以不想学习只想当一辈子的啃老族,但不能有坏心思,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去害人。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若是有那个心思不正的,趁早滚蛋。 于是,一个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郎君们出炉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一个个也适应了这里,纪长泽这才开始宣布面向天下招生。 这个时候招生,一方面是这些小郎君们都学好了基础,学弟们来了他们能帮着带带,另一方面也是之前怕权贵子弟和贫寒学子引起什么冲突,大多家境贫寒的子弟都不会主动招惹事端,这些小少爷们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不一样了,小少爷们个个三观端正根红苗直,关注点也都在看一个人先看他是什么身份,转变为了先看自身。 虽说还有些骄纵,但也没什么妨碍,只要不惹事就行,没必要非要强逼他们低下身段。 招生的条件很快列出来了。 不收钱,包吃住。 年龄要大于十岁,小于四十岁。 只要签下若是考上功名,之后三年的俸禄每年都挪出百分之一来捐给书院就行。 消息传出去,大批量的学子都蜂拥而至。 大多都是家境贫寒,无力支撑学业的。 竹林书院的名声打出来是因为院长纪长泽用短短时间教导出两个举人。 关键点:这两人考上举人的时候虚岁也才十一岁,而且在被送到纪先生那去之前,可是彻头彻尾的什么也不会。 这样的先生,别说是那些家境贫寒的了,就算是家里不差钱的都想来。 奈何这些人身后可没站着金主爸爸,书院就这么大,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收下,纪长泽放话出去的时候就说了,他要看资质和用功程度以及底子,毕竟这不是教一个人的事,要是一群人底子都不错,就两三个人字都认不全,这要怎么教,又要怎么分班。 纪长泽一开始就把话给说清楚了,也规定了截止报名时间,但学子们还是一波一波的往这边涌,村中人之前就被纪长泽打了招呼,于是都把家里收拾好,又开始支摊子卖吃的,又开始收钱让人住宿。 路远千里迢迢,许多贫穷学子已然再没钱租住屋子和买吃的了,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住到纪长泽让人临时搭建起来的竹屋里,环境肯定是比不上村民房子的,吃喝方面也较为简陋,但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张之文就是住在这小竹屋里的贫穷学子之一。 他今年二十岁,也是个倒霉蛋,家人辛苦供他念书,他也是个天分好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考上童生的把握,本来要去赶考,结果赶上天下乱了,当时兵荒马乱的,别说是念书了,能够不饿肚子就不错了,许多知识自然荒废。 后来新君登基,天下初定,作为家中长子,他不赚钱就已经不好了,更别说还要拿家里的钱继续念书,家中也承担不起束脩费用,本来张之文都已经放弃,打算老老实实去做个账房先生,没想到紧接着就听说了竹林书院的消息。 张之文到底还是不甘心多年苦读化为泡影,咬咬牙跟家中父母商量后还是来了。 他没好意思再拿家里的钱,背了面饼,自己收拾好包裹,硬是靠着一双腿一路上走过来的,饿了吃面饼,渴了就喝路边小溪里的水,到了晚上要么睡在破庙里,要么就是找个树爬上去。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千辛万苦的到了这儿,听闻明日就要开始考学识,他又是害怕自己考不上,又是赶忙的开始回忆之前学过的内容。 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睡在张之文身边的也是一位贫寒学子,两人也只是见了面后互报家门,之后就没交谈,现在他本来想张口说话,但见张之文嘴中念念有词就没说话,一直等着张之文说完了,才小声道:“张兄,方才我出去逛了一圈,打听竹林书院的具体情况,这才知道原来书院里已经有了一批学生,父母全都是当初书院建立时给了善款的,个个都是权贵子弟,你说若是我们进了书院,他们会不会排斥看不起我们?” 他说的含糊其辞,张之文却懂了他的意思。 张之文小时候是在县里念的书,那还只是一个小学堂,家境好的学生就已经在看不起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了,看不起便不交流,那还是脾气好的学生,更有些性子恶劣的,不光看不上贫寒学子们,还想办法欺负人。 一个小小县城里的有钱学子都是如此了,更别提这些学子还都是京城来的,听闻家中长辈大多都在朝廷做官,官二代,定然要比富二代底气更足。 张之文苦笑一声:“别想太多了,书院只是念书的地方,若是有幸能进去,好好苦读便好。” 他心里其实也是觉得书院中恐怕会有欺凌现象出现。 但他也打定了主意。 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是被人嘲笑,被人捉弄,要是真的能够在书院学下去,他一定要咬牙死撑,若是读不出去,父母的心血,这些年的苦读就真的是白费了。 一夜安然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张之文就睁开了眼,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心里始终装着事,一会是想着考进去之后要怎么做,一会是想着若是考不上他该如何回去面对亲人殷切视线。 一行人被带入到了书院操场上,上面已经摆好了桌椅笔墨,众人小心翼翼入座,张之文自然也是如此,他有些局促的坐下后,才抬眼观察四周,首先看见的便是坐在最前面面对着他们的年轻人。 他穿着灰袍,面容俊秀,怀中正抱着个小婴儿哄着,旁边站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虽年纪小,瞧着却一身风度,正低声跟那抱着婴儿的年轻人说着什么。 奇怪了,这不是考场吗?为何那人会抱着婴儿来,居然也没人说什么。 张之文是之后才知晓,抱着婴儿的正是这书院的山长纪长泽,他怀里的是纪家千金,旁边站着的,自然就是那两位十分有知名度的小举人了。 钟声响起,试卷被监考人发在桌子上,张之文深吸一口气,仔细的看起了试卷,粗略看了个大概后他松了口气,这上面的内容的确是基础的,看来他可以考进去。 纪长泽抱着自家乖女儿哄睡着了,才抬头仔细观察满场考生。 他眯着眼盯着张之文看了会,偏过头对着俩徒弟说:“看那个,穿打布丁月色衣衫,头上用灰布绳的那个年轻人。” 张元文张元武看了过去,没看出个什么来:“老师,他怎么了?瞧着挺正常啊。” “他看着是个心思缜密的,下笔时也自信满满,风度看着也不错,目测是个好苗子,若是考进来了,你们好好和他打交道,要是真的聪慧,我就收他做三弟子。” 张元文张元武恍然大悟。 张元武问:“老师你之前不是说教学生太麻烦,不想再教了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对啊,教学生太麻烦了,所以我不教。” 纪长泽相当的理直气壮:“我收弟子,你们教师弟。” 张元文;“……” 张元武:“……” 纪长泽将女儿交给他俩,自己起身去溜达了一圈,回来还挺感叹的:“这个也姓张,看来你们果然有缘分,交给你们果然没错。” 俩徒弟:“……” 张之文刚才埋头写字,倒是没注意有人来看过自己,一气呵成后,重重松了口气。 等放下笔,检查完了之后,他正准备再检查一遍,就发现远处的树林子里,正有一些穿着校服的学生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见他发现了,当头的那个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之文心里一突。 他猜到了这些是那些权贵子弟了。 如今瞧来,果然是不怎么友善。 只希望他们能别太过分。 张之文顺顺利利的入了学,在高兴地同时,也提防着那些权贵子弟们做点什么,但让他安心的是,这些年纪还小的师兄们只除了碰见瞪他两眼,其他的倒是从没做过什么。 他依旧小心谨慎,在迎来入学后的第一场考试后,成绩下来,张之文位列第二。 神奇的是,在他考上第二后,那些权贵子弟们态度大变,见了他还笑眯眯和他打招呼,弄得张之文一度胆战心惊,以为他们是在做什么陷阱。 他可是早就听闻,越是家中有权有势的人家,就越是不将普通人放在眼中,毕竟他们家中有人罩着,就算是捅出天大的事来,也未必不能兜好。 这些小师兄们之前分明很排斥他,如今态度大变,恐怕是真的有阴谋。 不光张之文这么想,书院里的一些寒门子弟心底也有些害怕这些小师兄会干什么。 毕竟从张之文进学以来,这些小师兄们看他就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尤其是上体育课的时候,总是会用着挑剔的视线打量着张之文,然后再一脸嫌弃的收回视线。 明明其他人也和张之文一样是寒门学子,就从未见过他们如此那般。 胡思乱想的时候,考了第一的小师兄出去一趟,带了一堆吃的回来,还亲自送到了张之文跟前,张之文看着面前的大鸡腿,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 万一……上面撒了泻药呢。 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问为什么小师兄们好像都很不爽他,是否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师兄们。 刚刚考了第一的小师兄洒脱一笑:“没有,就是见山长好像很欣赏你的样子,他们怕你抢了我的第一,这样我就不能出去给他们带东西了,毕竟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山长规定出去的学生必须自己回来,你身子骨看着不行,也带不回太多东西回来给大家分着吃,他们有些恨铁不成钢罢了,你也不用难过,好好上体育课,多练练体力,他们自然就会喜欢你了。” 做足了被嫌弃准备的张之文:“……” 他苦思冥想,胆战心惊这么久,结果就这?就这?? 说好的嚣张跋扈纨绔权贵竟然是……一群只想着吃的傻白甜?? 第160章 天下之师(完) 张之文最终还是成为了纪长泽的小徒弟。 虽然三个徒弟里他年纪最大, 但因为先来后到的问题,他还是得叫前面的张元文张元武师兄。 他本人倒是不介意,跟着两位小师兄学的挺欢实。 在纪长泽的英明教导(指挥着俩徒弟教导三徒弟)下, 张之文还是顺利融入到了书院生活中。 那些贫寒学子也发现了,小师兄们虽然出身权贵,但涵养和品行都十分不错,他们只虽说只服气各科成绩好的人, 平日里说话也都符合礼仪。 更别说欺负人了, 每天要学这个又要学那个, 闲下来了还要相约蹴鞠一场,有时候午觉都舍不得睡, 捧着书努力研读,生怕成绩下降被同窗笑话,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谁还有闲工夫去欺负人。 何况他们为什么要欺负寒门学子们, 欺负了这些人能让他们成绩变好时间变多次次考第一吗? 寒门学子们渐渐放松了下来。 比起这些被家里宠着捧着长大的权贵们,他们是真正见识过人情冷暖的,一开始到了书院里还处处小心谨慎,见到了小师兄们也生怕一句话说不对惹怒了他们。 渐渐的,他们才心情复杂的发现, 在这书院里, 大家是真的不看家世,不看背景, 只看自身本事。 只要你本事过硬,哪怕是入书院之前一本书都买不起的,也照样能被小师兄们敬佩仰慕,追在身后要笔记。 而在竹林书院里, 不光有着公平友善的环境,还可以学到许多外面学堂学不到的东西。 一般的学堂都只教导学问,至少贫寒学子们之前上的学堂就是,这也不能怪夫子,对于这个阶级的学子们来说,他们最要紧的就是学问扎实,至于别的,等到考上功名,只能考上之后慢慢学了。 但竹林书院有着庞大的财力(土豪家长们),还有牛批的背景(还是土豪家长们),再加上这些学生是直接吃住都在,于是该安排上的都安排上。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个都不能少。 就是个土豆,纪长泽也能让他变成玉石。 这一晃又是一年过去。 纪长泽的女儿一岁了,第一批学生们也可以科考了。 榜单揭晓那日,注定是让全国震惊的一天。 竹林书院共参考学子一百五十三名,竟然中了一百五十一位。 而那两名没中的,是因为考前太激动一起大半夜出去赏月,结果双双染了风寒,撑着病体上的考场,还没考完就晕乎乎的敲了钟让人把他们送了出来。 也就是说,除去这俩因病半路退考的,竹林书院去了多少个,就中了多少个。 虽说只是个童生吧,但是也足够让人震惊的了。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竹林书院正式成为了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而等到之后,竹林书院的学生们纷纷步入朝堂,一个个都文武双全,就算偏科也都是偏的精细,留在朝中的,逐渐展露才华,被外放出去做父母官的,也都能在造福一方。 他们大多都有个共同的特性,三观正。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纪长泽没教导他们一夫一妻,这些学生们成家立业时,却大多都一生不纳妾。 这个王朝成为了从古至今最大,也是延续最久的王朝,留下来的知识文化远超过后世人的想象。 一直到了科技时代,大家还是最喜欢研究这个神奇而又充满了平和的时代。 后世研究时推断,这可能是因为之后被天下读书人奉为天下之师的纪长泽自身就是个爱妻的,一生都未曾纳妾,而他的儿子,孙子,也都宁愿无子都不肯纳妾。 纪家女儿们嫁的夫君同样,连带着她们的子女更是如此。 纪长泽当时是那个朝代许多读书人心目中的信仰,自然是他做什么,读书人们也跟着学什么。 而竹林书院里出来的学生们,也受到了纪长泽的影响,十分的有特色。 我们爱财,但我们堂堂正正的爱,我们可以在为朝廷办了实事后请求陛下赏钱财,也可以一辈子都不收半分贿赂。 我们也爱色,但这辈子也只会爱妻子一个人的色。 我们在平日里铁骨铮铮,为了民生甚至可以与陛下争辩,但若是国家有难,个个都愿意以血肉之躯挡在陛下身前护国。 在历史上,纪长泽六十三岁时,当时的皇帝出去迅游,点了两百名官员陪同。 结果迅游到了南青王地界,也就是距离纪长泽的竹林书院不远时,南青王起兵造反,直接带着大军就到了御前,当时所有人都慌成一片,跟在御前的几个从竹林书院出来的大臣,三个护住陛下,两个自己跑出去找了援军。 恐怕在场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了。 兵马围住了陛下所在帐子,而最后救援的,竟是一个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人数是不少,四五百人,还个个都能骑马射箭,身手不比兵差,但这些都是学生啊。 打头的是六十三岁依旧老当益壮,能一箭射死叛军之将的纪长泽。 他们能打不说,还都特别会兵法。 又是骚扰,又是游击战,又是诱饵的,最后还真的将皇帝给救了出来。 这一战,彻底给竹林书院和纪长泽弘扬了声明。 整个村子都因为纪长泽沾光,后代子弟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个个会认一些字,知道道德礼法。 而村子里唯一还坚持着没沾到光的,就是明明有纪长泽这个堂姐夫,却到死都执拗的不肯去服软认输走亲戚的赵美娘了。 纪长泽三十岁的时候,她坚持他肯定会早死,到时候如今风光肯定会不复存在。 纪长泽四十岁的时候,她还这么认为。 纪长泽五十岁的时候,她依旧这么认为。 等到纪长泽九十八岁时,赵美娘熬不住,先嗝屁了。 死前还瞪大着眼,不相信自己居然输给了纪长泽那个从二十多岁就是个病秧子的家伙。 纪长泽一直活到了一百零八岁,走时,举国皆丧。 毕竟这个岁数了,也算得上是喜丧。 后世看着关于纪长泽的资料。 尤其是体弱,其妻十分担心,因此他为了让妻子放心,书院里的事是能让别人干就让别人干,就连最小的弟子,都是他大徒弟二徒弟联手教出来的。 他的徒弟,子女们,也都一直在担心他的身体。 三个徒弟每个月都要寄封信来问老师安好,有什么名贵药材好大夫都加急了往书院送。 然而,仨徒弟都已经在棺材里躺着了,纪长泽还硬是又活了二十年才离世。 一句话:他没电,但可以超长待机。 第161章 穿越者你好吗(1) 纪长泽这次睁开眼的时候, 发现自己是斜斜侧躺着的,而小腿上正有人用着轻柔的力道给他按摩。 底下有人正在低声啜泣着,他扫了一眼, 发现底下正跪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跪在那哭的可怜,而大殿里还有不少太监宫女小心的伺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给他按摩小腿的也是个太监, 见他四处打量, 这太监抬起头, 小心翼翼的挤出一抹讨好的笑来:“殿下,这个力道可以吗?” 纪长泽嗯了一声没说话, 看向前面摆放着的茶壶,随手拿了起来打算先喝口茶润润嗓子,结果他刚拿下来,方才那正跪着小声啜泣的宫女眼底立刻迸射出了惊恐神情来, 慌乱的开始疯狂磕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求求殿下饶命!!!” 她明显是害怕纪长泽拿着茶壶砸她,这茶壶要是砸在人头上或者脸上,伤的可不轻, 身为女子, 自然是害怕毁容的,但就算是怕的浑身颤抖, 她也硬是努力的没敢挪动分毫。 纪长泽挥挥手让她先停下,开始查看记忆。 他本来看自己身份明显高,还以为他是个被皇帝宠爱的皇子,看了记忆才发现, 他身后的靠山是一母同胞所出的兄长,当今天下,元辰帝。 他是先皇遗腹子,又是当今的同胞弟弟,一出生就被封为灏王,之后一直被养在宫中。 小王爷从出生到现在只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母后疼爱,哥哥宠着,背后站着的大靠山又是哥哥这个皇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因此也养成了他骄纵无法无天的性子。 但虽然骄纵,可他天生聪慧,知晓很多事,也很清楚母亲哥哥是如何疼爱他,灏王虽然人聪明,但没什么大的目标,只希望这辈子能快快活活的做个闲散王爷。 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是在他九岁那年,灏王失足落水,醒过来就变了一个人。 当然,在宫中人看来,这是灏王大病一场性子有些改变,而实际上,原本的小灏王已经在这场意外中去世,留在灏王身体里的是穿越者。 纪长泽看到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有系统的存在,自然也会有穿越者,某种意义上来算,他也是穿越者,只不过是带着任务而来。 那名穿越者显然是个人穿越,他进入到了灏王的身体中后,原本还高兴自己穿越成了封建王朝的王爷,脑海中立刻幻想起了三妻四妾争霸天下的未来美好生活。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坐着皇帝这个位置的不是需要储君的老皇帝,而是年纪轻轻,只比他大了十一岁的元辰帝。 元辰帝已经有了皇子,也不是不能生,除非他的皇子全都死绝了,不然怎么样未来皇帝的位置都不能轮到穿越者,而就算元辰帝不能生,他只比弟弟大了十一岁,熬到头发白了都未必能坐上皇位。 穿越者可没有灏王对兄长的孺慕之情,他一边努力装成灏王的样子,一边在心底盘算谋划。 他可是现代来的穿越者,难道还不比一个古代封建皇帝强吗? 要是不夺皇位的话,这个朝代的王爷可是没有封地的,而且之前皇帝和太后也表示会让灏王永远留在京城,那不就是软禁吗?连个自己的地盘都没有,穿越者可不乐意。 穿越者自动忽略了在本朝,只有留下来的皇室才是真正的实权,也忽略了灏王身上的种种殊荣,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后,就开始着他的计划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计划,毕竟他穿越前也不是什么脑子很聪明的人,就算是比起聪明,恐怕他连九岁的灏王都不如。 怕让人看出端倪,他就装作灏王的样子。 只是人家小灏王只是性子骄纵,喜欢发脾气却从来不打骂下人,这个穿越者呢?打骂下人是常事不说,还经常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来折磨宫人取乐。 太后看不过眼训斥,他便在心底骂太后是老妖婆,躲着太后走,元辰帝好言相劝,他也觉得元辰帝只是表面疼爱,实际上心底还是防着他这个弟弟。 穿越者原本的年纪怎么也有个二十几岁了,行事却还比不上那个九岁的小灏王。 他仗着元辰帝对他不设防,等到和有造反倾向的臣子接触成功后,谋划了一段时间,接着骗取了元辰帝的军权。 当时太后被围,元辰帝出不去,只能由灏王带兵救援,元辰帝给他军权,就相当于是把自己和太后的命给了他。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人已经不是他那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而是一个只对皇位感兴趣的谋略者。 穿越者拿了军权没有去救太后,反而直接起兵造反,杀了元辰帝,任由太后被人掠走也不肯赎回,自己舒舒服服坐上了皇帝之位。 他还挺能安慰自己的。 什么史书上肯定会写这一段,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迂腐的古代人,只要现在享受到了,管历史上会怎么写呢。 这个时间段,灏王十五岁,已经在和坚持造反事业的某臣子有了接触,并且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 纪长泽看着看着记忆,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果然,这个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的灵魂,不是早已死去的小灏王,而是那个穿越者。 系统只负责判定需要矫正或者帮助的世界,检测不到穿越者的存在,因此在系统眼中,是灏王造成了许多遗憾发生,只要改变灏王,这个世界的许多悲剧自然就不用再生。 但实际上,造成悲剧的是灏王身体里的穿越者,真正的小灏王早就死在了九岁的那次落水中。 纪长泽难得有点发愁。 这个世界不能修灵力,他最多修一下武功,单单靠着自己一个人,还是不能把穿越者弄出来的。 让他一直都在灏王的身体里,好像也不行。 他是需要睡眠的,而等到他睡着了,这个穿越者也还是会醒过来。 发愁啊。 系统; 纪长泽: 系统: 纪长泽依旧坚持: 系统只能默默离开。 它实在是想不通,纪长泽要是不买道具的话,这个世界要怎么过。 难道真的要一辈子都和穿越者在一个身体里? 纪长泽也在想这个问题。 不过很快他就不发愁了。 毕竟待了一会他就发现了,这个穿越者虽然可以存在在灏王的身体里,但灏王的身体一直都在隐隐的排斥着他,就算是很微弱的排斥,那也是排斥。 纪长泽就不一样了。 他进入身体,不管原主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同意的,那都是点头同意过得。 有的是自己作孽太多后悔,自己又回不去,这才找人弥补。 有的是卖了灵魂,自然直接可以同意。 而像是灏王这种,只是自身有一点点骄纵,实际上本心不坏,临死都没有半点害人之心的还是少数,但纪长泽能进入灏王的身体,就说明这是灏王自己许的愿望。 他希望纪长泽能改变这一切。 也就是说,纪长泽是官方入境,有章子有证明。 穿越者呢,是偷渡,什么也没有,没经过允许就自己偷偷摸摸进了这个身体。 再加上纪长泽的意志力可比他强出太多,所以身体的主动权还是会掌握在纪长泽手里,只有等到他睡着了,或者主动让出身体掌控权,穿越者才能出来活动活动。 那这可就太简单了。 系统: 抠门的纪长泽从来不会让系统失望。 系统唉声叹气。 它觉得,这样的难度,宿主肯定是搞不定了。 纪长泽没去管为他着急的系统,保持着阴沉的神情打量了一下地上跪着的那个宫女。 这个宫女其实也没犯什么错,只是进来的时候脚步稍微快了一点,穿越者觉得她吵到了自己睡觉,这才惩她跪着,跪了这么久,双膝疼痛难忍,就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一方面是疼的,另一方面也是委屈。 毕竟这宫女是服侍灏王长大的,灏王从前对她好,把她当成姐姐一样,还曾经说过等到她到了该出嫁的岁数就去求陛下让她出宫自配人。 可这几年殿下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光不再冲着她开玩笑,对着她也没了个好脸色,比起她来,殿下更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小丫头,若不是太后一直要她伺候在灏王身边,恐怕灏王早就把她随便扔到别处去了。 至于放她出去嫁人这件事,更是当做没发生过一般。 当初她在灏王身边可是一等一的亲近人,如今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在这里这么久,心底自然是难受的。 “行了,下去吧,看见你这张脸就烦!” 纪长泽用着穿越者经常用的高高在上语气训斥一声,沉着脸站起来往屋内走去:“本王要睡觉,你们可别发出动静。” 走出去两步,他又像是改变了主意,转身神情阴晴不定的盯着那正擦着眼泪站起来的宫女:“如儿,你也别下去了,就在屋里擦地,要把这个地擦的又干净又亮堂,而且还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敢吵醒了本王,就算是母后拦着,本王也要把你打发到浣衣局去。” 如儿红着眼眶行礼,诺诺应了一声是。 自从穿越者来了,这个被小灏王当做大姐姐,一路照看他长大,在小灏王生病的时候连熬了三天都没睡觉的如儿是过得最惨的。 因为她长相平凡,年纪也大,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当初小灏王本来是打算在她二十一岁时将她风风光光送出宫,给她找个好人家,结果还没来得及,穿越者就来了。 穿越者坐稳了自己灏王身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满宫的宫女都换成长相漂亮的小丫头。 那个时候身体还小还不能干点啥,但也不妨碍他给自己弄一些“童养媳”放在眼前过过眼瘾,而当时太后虽然允了他换走许多丫头,一路看着灏王长大的如儿倒是没肯松嘴让他换。 毕竟灏王还没成年,身边还是需要一个稳重的宫女在,要是都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也不知道规劝着一点,灏王以后真的跟宫女胡闹怎么办。 太后留下如儿除了考虑到这个因素,也有知晓小儿子跟如儿之间情分的事,觉得如儿在身边,好歹小儿子干点什么还会听听她的意见。 结果她算准了小儿子算是如儿陪着长大的有情分,却没算准小儿子直接被换了个人。 如儿留在灏王身边,只会让穿越者不满的折腾她。 穿越者也不敢太过分,就罚跪罚站,但这也足够让如儿不好受了,尤其是两人之间的确是有点姐弟情分,当初软言软语说等他长大去了王府,就给如儿撑腰的殿下如今恨不得立刻把她赶出去一眼都瞧不见,心底怎么能不伤心。 但伤心了这么久,再怎么伤心,也都习惯了。 如儿在他人同情的视线下端着盆进了内殿,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擦拭,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要是吵醒了殿下后又要受罚。 也不知道擦了多久,正在擦着,她突然听到里面正在睡着的殿下正用着还没睡醒的语气喊着她的名字。 “如儿姐姐。” 如儿一愣。 自从殿下那次落水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喊过她了,本身殿下喊一个宫女姐姐就有点不合规矩,他再也不喊,如儿也不可能主动去问。 可如今,竟然又在殿下口中听到了这个称呼。 如儿怔楞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毕竟殿下很早之前就不允许她进里屋了,说是看见她这张脸就倒胃口。 也许是见到她没有回应,殿下的声音变得疑惑起来。 “如儿姐姐?小喜子?” 如儿更加懵了。 小喜子是之前伺候殿下的小太监,是个讨喜的胖小子,殿下说就是喜欢他圆滚滚的胖瞧着喜庆,这才特地从御膳房把他要了过来。 后来殿下落水大病一场,病好了之后就不再喜欢小喜子了,直接让他自己回了御膳房,而在那之前,殿下身边可一直都是她和小喜子最亲近了。 如儿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她有些害怕是殿下又想出了什么折腾人的法子,可不管殿下想做什么,她是宫女,她只能听从,正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要 去屋里。 纪长泽已经自己走出来了。 他赤着脚,打着哈欠,很困乏的样子,见了如儿神情露出疑惑来:“你们怎么不在我身边伺候着?我方才想喝水,叫了几声居然都没人。” 等到看到如儿身上穿的衣服,还有手上拿着的擦地抹布,明显是在擦地之后,灏王的神情更加懵了:“你怎么做这种活?这多累啊,还有,如儿姐姐,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不对……我就睡了一觉,你怎么看着好像老了这么多?” 如儿听着这些话,先是懵逼,接着渐渐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 “殿、殿下,这不是您让我擦地吗?” “我?” 纪长泽满脸写着无辜,他才十五岁,摆出这副茫然无辜的样子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取信了:“如儿姐姐你说什么笑,我怎么可能让你做这种活。” 殿下的变化已经完全超过了如儿的认知,她只能努力的在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找出一些讯息然后再回答。 “殿下,还有小喜子,小喜子不是让您送回御膳房了吗?” “小喜子我送回御膳房?” 面前的灏王殿下确确实实满脸困惑:“怎么可能,小喜子陪在我身边不是挺好的吗?我为什么要把他送走,如儿姐姐你今天好奇怪啊,还有这外面怎么这么大太阳,不刚刚还在下雪吗?” 眼见着纪长泽一边说一边奇怪的往窗户外面望去,如儿心中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当初殿下落水时,是个冬天。 原本殿下走到哪里身边都应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但当时殿下去太后那拜见,说是午休想要睡在那不要人伺候。 结果等到人一下去,他就悄悄的爬窗户跑到了太后娘娘宫中的池塘里,想要在上面滑冰却不慎落水。 虽然当时侍卫们发现的快,但当时是冬天,殿下不会水还受了惊吓,足足病了许多天才好。 这件事如儿记忆深刻,她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守在床边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盼着殿下醒了过来,正欣喜的想要去给殿下倒水喝,就被一向对她很好地殿下用着嫌弃的视线看了过来。 如儿身体僵硬,小心翼翼的抬眼望向纪长泽,询问道:“殿下,您还记得,您多大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我不是刚过了九岁生辰吗?”纪长泽探头探脑的看着外面,听了这话笑着回来回答一句:“如儿姐姐你对我的生辰还不清楚吗?哦我知道了,如儿姐姐这是想着嫁人了,变着法提醒我你已经二十一岁了,该出宫了。” 如儿的眼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直接流了下来。 这才是她熟悉的殿下啊。 而如今,她不是二十一岁,是切切实实的二十七岁了。 “怎么了怎么了?刚刚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方才我就看着你不对劲,你看看你身上这都是什么打扮,平白的让你看着老了几岁,还有这衣服,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这么穿吗?难不成是有人欺负你了?快跟我说说,本王给你做主去,这满宫里,可还没有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欺负我灏王的人。” 如儿只是哭,说不出来话来。 要怎么说呢? 说不是别人欺负的,正是殿下您?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当初的殿下回来了,还是该烦恼殿下仿佛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只是哭了个酣畅淋漓。 哭着哭着,实在是忍不住,直接扑到了纪长泽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着喊了一句:“殿下……” 纪长泽抱住她,心里叹息一声。 他可以装成灏王的样子,但那个真的把如儿当成姐姐对待,对着身边人都是嘴上调笑,其实心底都念着他们的小灏王却是确确实实回不来了。 也许是大喜过度,也许是之前罚跪跪的,如儿狠狠哭了一场,将心底这几年的委屈和害怕都哭了出来后昏昏沉沉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纪长泽将她抱起送到榻上,外面的人不是没有听见如儿的哭声,只是谁也没敢进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心底猜测着,大约就是殿下又想出了个什么法子惩治如儿吧。 诶,听闻如儿曾经也是殿下身边最得意的人,走到哪里都不忘记带着,当初谁也没想到,如今她竟然能这样糟殿下厌弃。 众人心底同情,却不敢去帮忙,生怕若是惹了殿下不高兴,下一个倒霉的人就是自己。 纪长泽推开门,皱着眉打量了一番门外站着的人,在他们战战兢兢站了一会后,才用着缓慢迟疑的语气说:“如儿晕过去了,请个太医来,好生照料着。” 他走出两步,又狐疑的看了看这些宫人,问道:“母后在哪?” 有宫人赶忙小心的跪下,小声道:“殿下,太后娘娘在礼佛。” 纪长泽大步走出去,有人想要跟上,被他一声呵斥回去:“谁也不准跟着,本王要自己过去。” 宫人们果然一个个谁也不敢再动了,生怕招惹了这小祖宗不快。 纪长泽到了太后寝宫,特地绕道走到了当初小灏王落水的地方,望着里面的清澈的水,站在那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往生咒才离开。 他难得遇到这种灏王死得冤枉,死了都还要被毁掉名声,被用着自己的身体害死亲人的倒霉孩子,往生咒念的有些生疏,但也聊胜于无。 太后正在礼佛,出来时便听说灏王殿下来了。 她心底一喜。 长泽可是许久都没有来找过她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以前还经常来看她,最近这几年却越来越不喜欢过来,仿佛是还为了当初换宫女的事生气。 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么一件小事生气,太后心底难过,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是孩子年纪太小,现在正是不喜欢听人劝说的时候,等到过些时候自然就能好了。 “这孩子,这个时辰来,是赶着来在哀家这里用膳吗?” 太后笑着站起身,被搀扶着走出去。 刚一出去,那十五岁的灏王殿下便脚步急切,面上满是焦躁慌乱的迎了上来。 “母后、母后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睡了一觉,可为何一觉醒来,我长大了这么多,整个宫的宫人也换的只剩下了如儿姐姐。” 第162章 穿越者你好吗(2) 太后寝宫里, 太医一脸困惑的从内殿出来,对着满脸紧张的太后摇头:“微臣的确是仔细查看了王爷身上上下,可全身无一处有伤, 十分康健。” “康健?若是康健,灏王怎么会以为他今年才九岁?” 太后被搀扶着,急的声音都在颤:“你确定你仔细查过了?” 太医赶忙跪下:“许是、许是微臣学艺不精,这才查探不出王爷是为何失去记忆。” 学艺不精? 可他已经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了。 太后皱着眉挥手让人下去, 转身进了内殿。 内殿里, 纪长泽正被人伺候着穿衣衫, 见到太后看过来,笑着喊了一声:“母后。” 他行了礼, 才说:“母后不必担忧了,许是我犯了什么罕见的病症,等过两天就好了。” 说完了,又笑着哄人:“虽说方才在铜镜中看到了儿臣如今相貌, 确定现在的确是六年后了,可看着母后,儿臣方才的确定又变得不确信起来了。” 一张嘴,就是甜言蜜语:“若是真的过了六年之久,为何母后相貌竟是不光没老, 反而还年轻了许多, 莫非母后真的是天上的仙女娘娘不成?” 饶是太后之前还在担心小儿子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听了纪长泽这么一番话, 也还是被逗的笑起来。 “你这孩子,就会逗你母后开心。” 她都险些忘了,之前的长泽便是如此,虽说人被惯得有些骄纵, 每次闯祸时却总让人生不起气来,可不就是因为他这张嘴吗? 要是惹了什么祸事,还不等着人找上门来,他就已经笑嘻嘻的开始撒娇甜言蜜语,直白的讨好恨不得把人吹到天上去。 他本来就是最小的那个,每次都能让人哭笑不得的给他处理,不光对着他生不起气来,还觉得自家儿子弟弟可真是率真可爱。 只是想不到,如今的长泽顶着十五岁的面貌,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也十分符合。 这几年里,长泽性子大变,从没再时不时来看望太后,故意撒娇做小儿姿态逗弄她开心,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自己种花,花朵盛开时便献宝一般的送到太后跟前,说要把最美的花送给母后。 元辰帝孝顺,一有了什么珍奇宝贝都会先给太后,太后自然是什么都不缺,可这也不妨碍她每次在看到那些花儿后心情愉悦。 算下来,她已经有足足几年没有见长泽种花了。 “好了母后,没事的,说不定我睡一觉就好了,倒是母后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为何我宫中的人都换了个遍,只剩下了如儿姐姐,还有如儿姐姐,若是我现在十五,她不就二十七岁了吗?怎么还不放出宫给她找个好人家?” 太后哪里知道这些,只能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轻声说着:“是你说想要换一些新鲜面孔伺候,当初你还想要把如儿也遣走送到其他宫,是哀家想着如儿从小陪着你一起长大,人也稳重,还是个忠心的,这才没允了你,把如儿留了下来,至于如儿出宫嫁人这件事,你从未在哀家面前提起过,哀家倒是不知晓你是这样打算的。” 纪长泽脸上露出了困惑。 “换成新鲜面孔倒是还有可能,可如儿姐姐,我为何要赶走如儿姐姐,就算是不要她在身边伺候了,依着我的性子,肯定也是送她好好出宫嫁人才对啊。” 太后也不清楚这件事,不过如儿和小儿子感情深厚她倒是知道的,说起来,她之所以记住一个丫头的名字,还对她抱有好感,就是因为当初元辰帝刚刚登基,十一岁的年纪,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到底是年幼了,太后垂帘听政,帮着撑住了场子几年。 只是她去垂帘听政了,小王爷自然不能跟着一起去,太后一直等到元辰帝十六岁才回到后宫,而这五年里,小王爷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被宫女太监带着的。 这也是为什么太后与元辰帝对他宠爱甚至到了溺爱地步的原因,毕竟为了元辰帝,在他小时候太后实在是忽视他太多,而如儿便是那个时候被选为伺候和陪玩的小丫头。 后来朝堂上几番波折,太后为了帮助元辰帝也顾不上小儿子,那时灏王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全程都是如儿陪着下来,他对着如儿亲近,太后也能理解,不然也不会允许他一个王爷喊一个宫女姐姐。 现在纪长泽开始嘚啵嘚啵的疑惑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送如儿出宫,太后也跟着疑惑起来了。 是啊,换成别的宫女也就算了。 如儿在长泽心目中有多么重要,当初她也很清楚。 这六年里,长泽竟一句都没提起过要送如儿出宫嫁人的事,按理说,受宠的丫头们二十五岁左右便会被主子允许出宫,就是怕她们错过最好年华,嫁不到好人家。 见太后也开始沉思,纪长泽继续嘚啵嘚啵;“还有我醒来的时候,如儿姐姐竟然在擦地,我可从来不让她干那些活的,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也瞧着不好,头上戴着的首饰看着也不行,母后,是如儿姐姐惹我不高兴了吗?为何在我的宫中,如儿姐姐还要擦地的,你知道吗母后?” 太后也不清楚,她略有些迟疑的说:“当初我派遣到你身边照顾你的嬷嬷们都被你送回来了,还说不想让我身边的人跟着,总觉得做什么都被人监视……” 纪长泽顿时一脸讶异。 “监视?我为何要这样说?母后您送人到儿子跟前来不是为了照顾儿子吗?” 是啊,太后被他说的心底一涩,回忆起了当初儿子把人送回来,还冷冰冰说了那样一番话时她心里有多么难受。 明明是满腔母爱希望可以更好地照顾好儿子,却被说成是监视。 当时她生气质问,还被小儿子用着一股嘲讽语气问,若是照顾,那为何他会落水。 小儿子在他宫中落水,奄奄一息差点没救回来这件事一直都是太后心底的痛,那段时间每晚她都做噩梦,梦到自己的孩子在水中苦苦挣扎,最后无力沉下水面。 可以说当时小儿子说完那话后,太后心底难受了好久,最后只能默默地将人撤了回来。 猜想着长泽性子虽然骄纵,却从来没这样对过自己,也许是那几个嬷嬷惹了他不快,也没让人继续留在自己宫中伺候,直接放她们出了宫。 虽然已经是往事了,但想起来当时长泽说完那番话她心里有多么的心寒,太后脸上也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难过。 她强忍着心里难过,简短说了说当初纪长泽说过的那番话。 “太过分了!” 记忆回到九岁的小王爷愤怒的拍桌子,脸上神情愤怒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不敢相信:“我居然会这样对母后说话?我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是进水了吗?” 他沉思了两秒,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猛地站起来抓住太后的手:“母后,你别听那个时候的我瞎说,落水这件事分明是我自己让人退下,偷偷翻窗跑出去的。” 太后见着满脸担忧,生怕自己难过的小儿子,眼眶莫名红了。 “长泽,母后知晓,你肯定也不是故意那样说的,许是那几个嬷嬷惹了你生气,你到底年幼,这才忍不住迁怒。” “可张嬷嬷她们对我一向体贴,我心底是很欢喜她们跟在我身边照顾的,她们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惹我生气?母后您问过她们吗?” 太后自然是问过的。 只是那几个嬷嬷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她们都和以前一样的行事,可从前还会谢她们照料的灏王仿佛突然厌烦了她们,也不愿意再听她们说话。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了行礼的声音。 行礼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元辰帝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眉头微微皱着,满脸担忧亲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母后,儿臣听闻长泽出了事,还叫了太医……” 一进来,便瞧着弟弟正好端端的站在那,还没心没肺的冲着他笑,看那样子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元辰帝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纪长泽满脸笑容的喊了他一声:“皇兄,你现在瞧着好威武,还留胡子了,还是别留着了,留胡子没你不留胡子好看。” 元辰帝;“?”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这是怎么了?这胡须朕不是留了三年多了吗?” 太后让他过来坐着,将小儿子失去了六年记忆,重新回到九岁的消息告诉了他。 元辰帝一听居然还有这种怪病,当即要叫太医。 “行了,太医看过了,长泽身上半点毛病都没有,只是不知为何失去了这六年的记忆,暂且是无什么妨碍的。” “都少了六年记忆了,怎么还能无妨碍,朕还是下旨,寻名医来为长泽好好医治。” “好了皇兄,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个什么,方才我都忘了问母后,这六年里皇兄你又给我生了几个侄儿侄女?可不可爱,乖不乖巧?都叫什么名字?二公主今年该是十二岁了,你可开始给她相看驸马了?” 元辰帝本来满满的担忧都被弟弟这不合时宜的八卦给弄没了,没好气的伸手点了点弟弟的额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着急,若是真是什么怪病可如何,现在只是没了记忆还好,要是直接变成傻子了,看你还乐不乐的起来。” 他心底其实对弟弟这样亲近自己还是有点高兴的。 随着弟弟慢慢长大,兄弟之间仿佛也跟着慢慢隔了一层,也再没见他像是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调笑兄长,在他心情不畅快的时候溜去找自己吃烤鸡,看月亮,畅享月亮上到底有没有仙宫和嫦娥。 兄弟之间,只剩下了生疏。 甚至有时候,元辰帝都难受的感觉到弟弟在排斥着他。 他那时会想,可能长大便是如此,兄弟之间的情谊慢慢淡化。 没想到,如今还能再见到弟弟回到原来模样。 有这么一瞬间,元辰帝心底甚至闪过一个“若是长泽一直这样也不错”的想法,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弟弟叛逆没什么,但若是病不治好,以后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后遗症可怎么办。 他回答着:“这六年里宫中又出生了五个皇子和三个公主,二公主的驸马人选朕正在看,之前让你帮着挑挑,你还嫌麻烦。” 一般公主都是留到十八岁到二十岁再出嫁,而在她们十一二岁的时候,宫中就会开始挑选驸马人选。 挑好了之后自然会派人去打招呼,告诉那家人,朕看上你们儿子了,想让他做朕的女婿,你们最好是把他给朕教好了,不要让他长成奇奇怪怪的样子,要根红苗直,身边还不能有奇奇怪怪的女人。 是的,在封建社会,皇帝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朕可以后宫佳丽三千,但是朕的女婿只能有公主一个女人。 要是敢有其他女人,朕不介意给公主换一个驸马,至于原来的驸马,轻则就是不再受重视,重的话直接流放或者抄家。 当然了,要达成以上条件,做父皇的皇帝必然要有实权,元辰帝便是这样一位有实权的皇帝,对于几位公主,他自然不介意帮着女儿们撑腰。 纪长泽颇为震惊:“我居然会嫌麻烦?我可是一直把二公主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我怎么会嫌麻烦??” 元辰帝无语的瞥了一眼自己弟弟。 “你只比二公主大了三岁,什么当做女儿,朕看当做玩伴还差不多。” 纪长泽还是很震惊的样子。 “皇兄,这几年我身上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我会做出这些事来?” 元辰帝也不知道。 “你这个年纪正是想的最多的时候,可能等到长大了便好了。” 俗称,中二病。 纪长泽突然捂住了肚子:“啊,方才让太医看了半天,看的我都饿了,母后,皇兄,我们还是先用膳吧,我今天想吃连双鱼。” 太后神情一怔:“你想吃连双鱼,你不是嫌弃鱼刺麻烦,不肯吃鱼吗?” 刚说完她便想起来。 面前的是九岁的儿子,而不是十五岁的。 长泽九岁前,的确是很喜欢吃鱼的。 “鱼刺怎么会麻烦,我吃的鱼不都是被弄没了刺才呈上来的吗?” 纪长泽这话一出,太后又是微微一顿。 是啊,长泽每次吃鱼肉,可都是底下人小心挑好了刺,确定不会扎到灏王了才会呈上来。 在长泽六岁以前,可一直都是以为鱼是没有刺的。 纪长泽见太后眼神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再多提示。 穿越者是现代人,也没有继承到小王爷的记忆,看到鱼就觉得麻烦不想吃,完全没想到封建社会里的王爷吃鱼是从来不用担心挑刺问题的。 若是他想,一天十二个时辰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让人照顾都没问题。 提示的这么多就够了。 其实纪长泽现在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感受体内有人跟自己抢身体,他一番操作猛如虎,那穿越者百口莫辩。 但要是这样说了,难免要亲口说出他才是真正的灏王。 纪长泽这人,平时也是厚颜无耻没皮没脸,脸皮厚的比城墙还厉害,但是他能够肆无忌惮的忽悠人,也可以像是现在这样,将真正的小王爷模仿的惟妙惟肖。 但是面对着一个真正无辜的灵魂,他是真有点矫情,不想在疼爱小王爷的母亲兄长面前,亲口撒谎他是灏王。 一旦说了,好像就真的抹杀了灏王的存在。 他可以装成灏王的样子,也可以替他完成他的心愿,让他的亲人以为灏王从未离开,但他不能自己说自己就是灏王。 好像要是说了,那就从厚颜无耻,变成了无耻厚颜。 挺矫情的。 纪长泽吃完了被人工挑刺完的鱼,拿着手帕擦了擦嘴,正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靠在椅子上休息,突然鼻子嗅嗅。 “外面是不是桃花开了?我好像闻见了桃花香。” 元辰帝听了,解释道:“宫中怎么可能有桃花,不是桃花,是之前朕出宫了一趟,那个时候去了一趟桃林,也许身上沾染到了一些味道。” 纪长泽当即谴责的看向了他:“皇兄你忘了母后一闻见桃花味就浑身起疹子吗?去了桃林回来,竟然还不好好洗漱再来见母后。” 元辰帝很久都没有听着弟弟像是这样跟他说话了,这样的没大没小,不分尊卑,但是他听着却很舒服。 当初还没登基前,后宫斗争让他和母后日子十分不好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元辰帝更加渴望亲情,对着唯一的亲弟弟,也从来都没有摆着皇帝的架子过,从来都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长泽也一直都十分的配合,从来没有顾忌过他皇帝的身份,给了他想要的亲情,每次兄弟俩斗嘴时,看着这个小子仿佛是得了便宜一般的笑,元辰帝心底都一片放松。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长泽再也没对他这样过。 见了面行礼,说话从不没规矩。 虽说这才是真正该存在的情况,可元辰帝心里其实是很不好受的。 如今再次这样,他心里轻快,嘴角也戴上了笑。 “朕怎么可能不记得,之前回宫时就已经沐浴更衣了,放心吧,太医曾经说过,只是微量的香味没事,要母后与桃花共处一室才会出疹子。” 纪长泽这才作罢,转头又去冲着微笑看着他们兄弟斗嘴的太后讨好卖乖:“母后您看,还是我想着您,我就从来不出宫瞎逛,都是乖乖在宫中陪着母后。” 太后许久没见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笑容慈祥的满足看着两人:“好,哀家知道,长泽最乖了,不像是你皇兄,经常出宫玩,都不知道该母后带点什么东西回来,要是长泽出去了,肯定能带一堆宝贝来给母后。” 元辰帝无奈笑笑,丝毫不生气,心底反而也十分高兴。 弟弟才九岁,他生个什么气。 他让人倒水给纪长泽:“行了,快喝你的水吧。” 纪长泽喝了一口,突然抿唇又尝了一口,微微皱眉:“这不是我经常喝的山泉水啊。” 一旁伺候的太监赶忙小心的站出来回答:“殿下您忘了么?您之前说不喜欢喝这山泉水,觉得它味道重,特地命奴才换了的。” “它味道不是一直都重吗?我也从未喜欢过,只是我小时身子不好,母后不是特地为我寻来这寺庙附近的山泉水,想要让我沾染一下佛性,这才从小到大一直喝着吗?” 纪长泽满脸奇怪的将水放下。 “奇了怪了,我也太奇怪了,这性子变得。”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好像是没再当一回事,继续拿起筷子挑挑拣拣的开始在桌子上挑着吃的。 元辰帝听了这话却是心里微微一突。 他迟疑的看了弟弟一眼,眼底犹豫,但到底没说什么。 其乐融融的一顿饭过后,纪长泽打了个哈欠,脸上再次露出了困意来。 “好困,母后,我就在你宫中睡一会吧,晚上索性也就在您这里吃了,记得叫一些儿子喜欢的菜。” 他说完,哈欠连天的就自顾自朝着内殿走去,丝毫规矩都没有。 但没有规矩,却正是太后和皇帝从小看着长大的灏王模样。 他们向来对着纪长泽是娇惯到恨不得上天的,若是他有了规矩,那才叫奇怪。 皇帝神情迟疑,看向了太后。 之前灏王性子变了,还能说是因为病重性情大变。 但是当真正熟悉的灏王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都察觉出了什么。 从前的灏王喜欢如儿,对着如儿好的像是亲姐姐一般。 之前的灏王喜欢吃鱼,几乎每天的每顿饭都必定有鱼肉。 之前的灏王性子喜欢耍赖撒娇,从来都没见他规矩过。 后来的灏王呢? 不再亲近皇帝太后,对着如儿也没了从前的亲热,说是不想吃鱼觉得鱼刺麻烦,可灏王从小到大吃的鱼就没见过有鱼刺的。 到了这个时候,真想好像已经到了眼前,却让人那么不敢相信起来。 大病一场,真的会让人性情大变成了这副模样,甚至连鱼里没有鱼刺这件事都忘记吗? 性子改了,口味改了,甚至连常识都改了? 皇帝与太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而那边的内殿里,穿越者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居然正在太后的寝宫里。 怎么回事,他之前不是正在让人给自己捶腿吗? 他站起身,皱眉看着四周。 而皇帝与太后那边,也很快有人回道,王爷已经醒了,好像也恢复了记忆。 只是,把之前他曾经失去记忆,变成了九岁时王爷的事给忘了。 第163章 穿越者你好吗(3) “皇兄, 母后,怎么回事?怎么儿臣来到母后宫中了?” 穿越者是真的懵逼。 他记忆里,自己前一秒还在那吃水果让人伺候, 心底盘算着马上就十六岁,到时候身体能力具备了,就把宫中早就看上的那谁谁给睡了。 这灏王身子实在是不行,元辰帝当初才多大就能临幸人了, 虽说那也是因为他做了皇帝, 为了国家安稳, 才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生下皇子,但都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怎么灏王的身体就这么弱。 十五岁了,哪怕他想的不行,也还是不能快乐。 即使已经穿越到灏王身上六年了,穿越者也依旧愤愤不平。 既然穿越了, 为什么不让他穿越到元辰帝身上,直接就是皇帝,天底下的女人随便挑不说,还不用再辛苦想着怎么谋朝篡位。 偏偏让他穿到一个小王爷身上,同父同母有什么用, 帝王家哪里有真的亲情, 别看元辰帝现在看上去好像是对他很好很宠爱他的样子,其实心底不知道怎么提防着他呢。 穿越者每天在自己的脑子里幻想着要如何如何干掉元辰帝自己上位成为人生赢家, 刚刚自然也是这么干的。 结果幻想着幻想着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是在太后寝宫了。 穿越者懵逼着,皇帝和太后也很懵。 照例说, 他们应该将对方突然失去记忆,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有九岁的消息告诉他,但莫名的,两人都沉默不言。 谁也没说出方才发生了什么,穿越者看着他们二人,下意识的感觉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皇兄?” 皇帝望着自己的弟弟。 相貌还是原来的相貌,声音也还是原来的声音。 可眼底却没了方才的清澈骄纵,以及那肆意的笑容,只剩下了狐疑和犹豫,在发现自己看过来时,甚至还下意识的缩回了视线。 那明显是惧怕皇权的模样,皇帝见过的大臣们中,不少人都会有这样的视线。 可他的弟弟,是天生的皇子,自小桀骜,与他这个兄长更是一起长大。 长泽怎么会怕他。 心底存疑,越看,便越觉得面前弟弟一觉醒来,竟陌生的有些可怕。 长泽从前若是见到他与母后同时出现,率先喊的必定是母后而不是皇兄,孝道和对母后的尊重是刻在心中的,但自从长泽落水后醒来,第一个叫的永远都是皇兄。 “长泽。” 皇帝没有回答穿越者的问题,只是问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你我兄弟也许久没有一起游园了,不如今日我们出宫逛逛,张爱卿家的桃花林开了,母后爱桃花,我们折一些回来给母后如何?” 穿越者不知道问题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里。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抬头笑着望向皇帝:“那便听皇兄的,不过皇兄,为何我会到了母后寝宫?臣弟记得,方才我该是在自己宫中的。” 皇帝垂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抖了抖。 母后一遇到桃花就浑身起红疹。 这件事弟弟不可能忘记。 在长泽五岁的时候,他曾经带着长泽出宫玩,那时去过桃林,他不允许长泽摘桃花,这孩子就偷偷的摘了藏在袖子里。 后来回了宫,才献宝一样的送到母后眼前。 母后脸上很快起了反应,呼吸都有些困难,请了太医才算是好起来。 那件事将长泽吓得不轻,之后不光不再见桃花,桃花酥之类的点心也不肯再吃。 九岁的长泽能记得这件事,十五岁的他难不成还能忘掉吗? 他心底存疑,望向穿越者的视线也渐渐没了温度。 穿越者感受到了皇帝看他的目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了。 好像,没了以前那种纵容的感觉。 虽然他一直在心底嚷嚷着自己根本不怕皇帝这个封建土著,但当皇帝真的开始态度冷淡下来时,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息还是让穿越者后背不自觉冒出了虚汗。 “皇、皇兄,你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越是这样,皇帝就越是觉得他没有皇室风范。 长泽是他的亲弟弟,从小都是当做唯一的亲王教导的。 一举一动,一言一句,即使不说规矩无错,却都可以称得上有皇室风范。 而皇室最重要的便是傲气。 而面前的穿越者身上,半分傲气没有,望向亲兄长的视线里,都满是惧怕。 长泽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皇帝将穿越者看的浑身不自在之后,才垂下眼,唇角勾起和以前一样的笑,说道:“也难怪你觉得奇怪,之前母后做了噩梦想见你,拦都拦不住,她最近身子不好,不能自己去寻你,我便派人让你过来。” “没想到人去了,却发现你睡着了,他们不敢吵醒你,只能就这么小心抬着你来了,母后也没忍心吵醒你,索性就让你这么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啧,这老太婆也太麻烦了,古代可没什么感冒药抗生素,生病了那可不是小事。 她明明生病了还闹着要见他,也不怕把病传染给他。 穿越者心底吐槽着,见皇帝说完了就一直看着自己,连忙也跟着笑笑:“原来是这样,难怪呢,我方才醒来,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皇帝望向他的视线又冷了一分。 他故意说母后病了,可面前人却根本没问上一句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但凡是个有点孝心的儿子都不会如此。 元辰帝心底越发肯定自己刚才的猜测,他招手让穿越者坐下,一副要兄弟谈心的模样。 穿越者不想谈,但奈何这人是皇帝,他也不敢拒绝,只能不甘不愿的坐下。 心底还满心的不爽。 自己不做皇帝就是不好,他在自己那好好的睡着觉,太后一说想要见他,人还睡着呢就这么被抬过来了。 还好现在造反事业正在进行中。 等到弄死了皇帝,自己坐上皇位,看谁还能想什么时候叫他就什么时候叫他。 他心底美滋滋着,完全没发现元辰帝微微蹙眉,神情没了从前的半分温柔。 “长泽,等会出宫的时候,你可要小心着些,可还记得你第一次出宫,竟有那不长眼的拍花子将你迷晕抱走,虽说后来侍卫们很快就将你救了回来,但从那之后你便闹着要练武,还吵着要朕给你找个武师傅,只可惜你身子不好,也不好学武。” 元辰帝是用调笑的语气说的,从前他也喜欢这样跟弟弟开玩笑,穿越者也只以为这是这个皇帝又在想打“我们兄弟情深”这一套了。 他哪里知道灏王之前怎么回事,只能顺着元辰帝的话往下说:“可不是,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不过皇兄放心,我今年也都十五岁了,哪个不长眼的拍花子要来拐卖我。” 皇帝沉默着端起桌上茶杯喝了口茶。 旁边听着兄弟二人看似正常谈话的太后神情也冷了下来。 母子二人互相对了个视线,心底大略有了点底。 出宫是有,但哪一次元辰帝出宫不是前呼后拥,身边的侍卫都能围个人墙,别说是拍花子了,普通百姓远远的看见这架势都要躲着远点。 这一看就是贵人,哪个不长眼的会去得罪。 自然的,灏王从未被拍花子迷晕过,也从未提出过想学武。 太后和元辰帝都记得很清楚。 灏王从小就偏爱读书,对习武一事是能躲就躲,当初他因为小时候的一场大病身子孱弱,元辰帝便想要让他习武强身健体,就这样,灏王还哭嚎了好几天,说什么都不肯去练武,看见练武场都是躲着走。 他能忘记太后对桃花过敏,能忘记吃的鱼里面根本没有鱼刺,能忘记小时有没有被拐卖,难道还能忘记自己的喜好吗? 太后与元辰帝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只是对视一眼,心中便都清楚对方也已然清楚。 倒不是他们之前傻。 只是谁会怀疑自己的亲人变了一个人,尤其是在对方还努力维持着亲人的性子说话方式。 但穿越者本身就做的并不高明,仗着的也不过是年纪小和太后皇帝疼爱,如今纪长泽出来晃悠了一圈,不用多做什么,甚至连半个时辰都用不到,太后元辰帝已然发觉出了不对。 他们都没有直接翻脸,而是哄着穿越者去了内殿。 “你先去书房看看书,朕处理一些政务就来。” 穿越者没有起疑心,转身进了内殿。 “来人。” 他一走,元辰帝立刻喊人:“看好灏王,吩咐下去,谁也不准在灏王面前提起他失去记忆之事,只当他是睡梦中被抬了来,若是让灏王知晓惊吓到了,朕要了那人脑袋。” “是。” 皇帝的威严在皇宫中是最大的。 这话一出,再没有人会对穿越者多吐露一个字。 这下子,皇帝和太后才能一起好好商量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不想要面对也不得不面对。 他们的至亲,如今仿佛是,被另一个人代替了。 穿越者那边,他心情还是挺好的进了书房,翻看了一下书没什么想看的欲望。 古代既没有游戏机也没有电视机,要什么什么没有,玩的东西就那么多,他一开始他想过靠着看书打发时间,奈何他可不像是之前那个灏王一样天生爱看书,这些古代人写的书他一点都没兴趣。 无聊啊。 再忍一忍吧,忍着等到了这个身体成熟就可以爽歪歪了。 到时候他把皇帝一杀,后宫佳丽三千,想要多少美人都有,对了,听说太后娘家侄儿的妻子是个大美人,当初整个京城都知道,元辰帝本来是想要让她入宫的,没想到她不乐意入宫,选秀时家里塞了钱刷了下去。 后来就嫁到了太后娘家。 这还是个不爱名利和皇权的冷美人啊。 他喜欢。 到时候等到他坐上皇帝之位,便将对方宣到宫中,成就好事。 正想的快乐,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在大脑里出现,穿越者吓得差点没跳起来:“谁?谁!!” 纪长泽在意识里打着哈欠: 穿越者;“……” 他身体僵硬,吓得周围都看了一遍。 纪长泽: “你什么意思?我就是灏王!!” 纪长泽嗤笑一声,话中的嘲笑含义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古代人,现代…… 还有真正灏王死亡的事。 这些都是穿越者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而纪长泽就用着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了。 他额头冒出冷汗,双手也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你也是现代人?” 纪长泽没回答,直接反问了回去。 穿越者咬牙:“你刚才说的你是这具身体的新主人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是真正的灏王,你要是需要一个身体,看在我们同为现代人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找个身体,你要什么样的都行,但这具身体不行。” 纪长泽一本正经的开始瞎掰: 穿越者:“……”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 他就是死了,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灏王。 纪长泽见他被自己吓唬住了,继续瞎掰:“老实告诉你吧,我们两个可以共存,但必须一个黑夜一个白天,一个睡着了另一个才能出来,当然了,我这个人比较佛系,如果你也同意的话,我就接受这种共存的情况,反正都是现代的,我也不想赶尽杀绝。” 穿越者额头还是哗啦啦的冒着汗。 半响才问:“那如果不共存呢?” 住一个身体? 怎么可能。 他穿越过来,是想宏图霸业,收下天下美人,坐上皇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六年里他辛辛苦苦装灏王,好不容易才摸清楚了这里的情况,凭什么来一个路人甲就要让把这一切都分享出去。 穿越者是一万个不乐意。 可纪长泽说的对,他根本就不会排斥其他灵魂出去,如果不答应,对方熟悉了这个身体,直接把他排斥出去怎么办。 他倒是没怀疑纪长泽是骗他的。 有另外一个穿越者这件事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根本没有闲工夫去想其他事情。 “好,我答应你,我们也算得上是难兄难弟,是应该互相扶持的。” 穿越者放低了声音,试图先把人哄下来。 纪长泽“十分好哄”: 穿越者僵硬的站在原地,等了足足好几分钟,才试探着喊了一声:“你还在吗?” “我有事跟你商量,要是还在就应我一声。” 始终没人应他。 他这才松了口气,松开拳头,视线落在了桌面上的一张白纸上。 都穿越六年了,这才有第二个穿越者过来,赶又赶不走,这件事还真是棘手。 但要和对方共享身份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凭本事穿越到的灏王身上,造反大业都快要开启了,马上就能坐上皇位拥有后宫三千佳丽,这个时候来个人说要和他分享? 分享你大爷的。 也还好这后来的穿越者看上去有点傻傻的,随便哄了哄就让信了他,真是天真。 他得好好想想,这个事要怎么办。 在穿越者深思熟虑的时候,太后与元辰帝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当初伺候在灏王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叫了来。 已经出宫生活了六年的嬷嬷回忆着说:“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殿下虽看着骄纵,可性子其实一直都是很平和的,在宫中看到野猫,还会让底下人去喂,第一次变得不一样,好像是从病重醒来后的第二天,那时殿下在病中,如儿担心殿下养病会觉得无聊,特地让人抱来一只小奶猫来,说殿下可以逗弄这只小猫,可殿下却一点都不喜欢那只猫,还嫌弃它身上脏污,让我们把它丢出去。” “但那只奶猫可是殿下以前最喜欢的一只,在未落水前,便与奴婢等说过,想要等到那只猫满月后带到身边养着,还与奴婢等商量要如何与太后娘娘说,娘娘才会答应他养猫。” 嬷嬷继续说:“至于嫌弃猫脏污,从前也有猫弄了一身泥土,殿下让我们烧了热水,亲自给它洗的澡,之后还一直抱着它晒太阳,后来大猫来了,才依依不舍的将猫还给母猫,太后娘娘,您是知晓的,殿下一岁时奴婢便伺候着了,他分明很喜欢猫,做事也都很有耐心,绝不会嫌弃奶猫脏污的。” 被赶走的小喜子也说:“殿下从前便是看中奴才生的圆润,看着讨喜才将奴才要走,每次殿下不高兴时,看着奴才就能笑出声来,说奴才生的实在是讨喜,像个肉包子一样,可后来殿下从病中醒来,却直接问为何身边要奴才这样胖的人照顾,之后便让人将奴才送走。” 被换走的贴身宫女之一说:“奴婢长相平平,有次走路摔跤脸上还破了相,当时奴婢正捂着脸哭时殿下路过,知晓奴婢是怕日后没人愿意娶,便说那就跟在殿下身边,灏王殿下身边的伺候人,哪怕是破了相也会有人娶。” 她啜泣着说:“当初奴婢刚刚伺候殿下,许多人嘲笑奴婢脸上这块伤疤,殿下大怒,下令不准任何人嘲笑奴婢,也不让别人说奴婢脸上的疤痕,可后来殿下落水之后,他见着奴婢的第一眼,便是皱着眉,问为何要让一个毁容的人伺候,吩咐人将奴婢送走,太后娘娘,奴婢在殿下身边伺候了三年,殿下从没说起过奴婢的脸,不可能病重一场后便如此啊。” 有些事,就是禁不住查。 这些宫人们心底未必是没察觉出不对劲的,但他们也不能做出什么,毕竟人病了之后性情变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更何况这可是灏王殿下,陛下的亲弟弟。 他们若是敢随口造谣,全家都要人头落地。 但自己不说,陛下和太后娘娘让他们说,可是两码子事。 第一个说的人还觉得胆战心惊,但越到后面,剩下的人说的就越发顺利。 大家都不是聋子瞎子,灏王殿下的变化就是从那次落水后开始的,不光是性子变了,很多事明明是殿下他亲自说的,可后来忘记的也是他。 忘记一件事还能说是贵人多忘事。 两件,三件,十几件呢。 到了后面,几乎在场的人心底都清楚了。 灏王殿下,从落水之后,就不是那个灏王殿下了。 受过灏王恩典的宫女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是做什么表情。 她们从前以为灏王变了。 可原来殿下没有变,而是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妖孽抢走了身份吗? 皇帝和太后神情已经彻底沉重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底下人报,灏王想要见皇帝。 “母后,儿臣去。” 皇帝安抚了太后,自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妖孽要做什么。 穿越者见到了皇帝。 第一句话就是:“皇兄,臣弟身边有妖孽作祟,求皇兄带臣弟到五台山去让大师将妖孽赶走。” 皇帝愣了愣,询问:“长泽,你今年多大了?” 穿越者被问的一懵,下意识回答:“十五,怎么了皇兄。” 十五啊…… 元辰帝眼神渐渐冷漠下来。 占朕皇弟身体,还要去五台山赶走皇弟,呵呵。 第164章 穿越者你好吗(完) 纪长泽之前就知道这位穿越者没脑子, 没想到他这么没脑子。 他这才刚刚拿起铲子挖了一铲子土,穿越者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刷刷刷挖好坑,完了还屁颠屁颠躺进去了。 如果说元辰帝和太后之前只是猜测的话, 那么在穿越者提出要去五台山消灭他身体里“妖孽”后,就彻底确定了这个占据了他们长泽六年身体的人才是妖孽。 但不知道这妖孽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占据长泽身体长达六年,元辰帝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笑着答应下来。 穿越者心底松了口气。 虽然那个人说是随机挑选, 但他只要站住了灏王的身份, 就不相信五台山上的人还敢把他弄出去。 至于那藏在他身体里的人。 一个刚来的新人, 说不定连这个王朝是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呢,还想要跟他抢身体? 五台山之行, 安排的相当快速。 穿越者完全没想过元辰帝和太后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自信满满的跟着去了五台山。 五台山的大师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发现灏王殿下身体内有两个灵魂,他略有些迟疑的望向了元辰帝。 “陛下,殿下身体里的确是有两个灵魂, 可老衲从未见过殿下,到底哪一个才是抢夺殿下身体的恶鬼,老衲分辨不出来。” “这哪里还用分辨。” 自从身体里的那个声音对他说过只有在他睡着才出现后,穿越者就一直强撑着不睡,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到五台山, 也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他困得不行,说话便也暴躁了起来。 “本王就站在你面前, 你难道还看不出本王才是真的灏王吗?藏在本王身体里的那个,只是一个残魂恶鬼,还妄想占据本王身体,真是可笑。” 他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态度, 灏王性子张扬,骄纵,喜欢发脾气,越是这样,才能证明他就是真正的灏王。 然而他没发现,一旁的元辰帝望向他的视线冷得可怕。 把方才穿越者说的那一番话翻译一下的话,落在元辰帝耳中,就是这家伙不光鸠占鹊巢,还要把他的弟弟,这身体的真正主人赶走。 听这个意思,还想赶尽杀绝? 元辰帝直接问:“大师,你既能看出灏王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当真分辨不出来哪个才是真正的灏王吗?” “这……” 大师犹豫了几秒,才在穿越者自信满满的视线下缓缓说着:“老衲也不敢断言,但目前看来,是殿下身体里的那位,仿佛与殿下的身体更加契合。” 穿越者原本自信的神情立刻变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比我契合?我才是真灏王,他一个孤魂野鬼,才来几天,凭什么比我契合?” 面容狰狞,毫无皇族风度。 元辰帝冰冷冷的望着穿越者,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会将这样的人当做长泽。 老和尚倒是没生气,只态度依旧略带迟疑。 “陛下,老衲实在是分辨不出来,只能由陛下来决断了。” 元辰帝只看他一眼,也猜得到老和尚必定也是认定了身体里那个才是真正的灏王,只是灏王一事牵连甚广,若是选错,那就是害死了真正的灏王,老和尚这才不敢自己选罢了。 “皇兄,皇兄你自然是要选我了,我是你弟弟,你肯定能分出来的是不是皇兄?” 穿越者此刻也有点慌张了。 他之所以提出来五台山,不就是仗着自己先来这身体里,六年了,他已经完完全全的将灏王身体当做了自己的。 那个后来者,才来了多久啊,怎么到了这老和尚嘴里,就变成那人比他还有契合度了。 他努力的看向元辰帝,试图让元辰帝选择自己留下。 元辰帝静静的望着面前这张属于自己弟弟的脸,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长泽,你可还记得你八岁那年,边关之乱刚刚平息,当时皇兄曾经说过,皇兄定然会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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