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能踩雷两句话。 不过…… 凡人的味觉与修士不一样,凡人喝起来甘甜恰到好处的长乐水才修士口中就是齁甜糖分太高, “说起这个。” 白衣修者的脸转向敬年思那边,修长的手将茶杯放下,未落出半分声响。 “几日前你师父邀我同路,我未多想便应下了,既然即将启程,有件事我要说清楚。” 敬年思连忙规规矩矩坐好:“真人您说。” “我方才与你言我有仇人,当日他毁我宗门,灭我门派根基,此等血海深仇,我必定是要报的。” 敬年思恍然大悟:“真人是想要让我们帮您报仇吗?” “不。” 纪长泽语气简短:“那边恐怕也知晓我会报仇,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追杀。” “所以我才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只能不停变幻地方,用不同名号,我跟着你们一道游历,若是仇家发现了我,很可能会连累你们,你回去仔细问问你师父,他介意的话,我们还是分开走为好。” 敬年思刚开始还懵懵懂懂,听到最后颇为纪长泽鸣不平。 “这些人太过分了!灭了您师门不算,还要斩草除根!” “真人放心,等到师父回来我立刻去跟他说。” 她这下子才明白为什么纪长泽失去了灵力还要来到这座陌生城市了。 分明是害怕长久待在一个地方会被仇家发现。 因为自觉自己又戳到了“真人灭门惨烈心事”,敬年思很努力的叽叽喳喳一下午给纪长泽解压。 晚间则临海回来,她立刻跑过去将纪长泽说的事转告。 则临海听了也是一惊。 东大陆虽然不是什么和平之地,但有大宗门在,互相看护,互相辖制,底下的中小宗门们要是遇到什么祸事,只要是自己这边有理,都可以去请附近的大宗门帮忙。 像是灭宗这种惨案,还是上次净医修那件事。 不对,长泽真人也是净医修出来的。 不过年思说的是十几年前宗门被灭。 十几年前……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只想得出一桩散修多角恋,最后其中一位散修因爱生恨报复社会,引来了一头洞虚期异兽毁掉了一个小宗门的惨案。 不过那个小宗门也没死人啊,只是宗门被毁,哭唧唧的找去了附近的大宗门诉说委屈,最后大宗门还帮着他们重塑宗门。 则临海满肚子的疑惑,觉得还是当面问一下纪长泽比较好。 问出这种“你宗门什么时候被灭的啊,被谁灭的啊”之类的问题到底是有点尴尬的,还好纪长泽并不介意。 他语气还是那样,只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了,仿佛是因为想到了过去的事而在承受着痛苦。 “我师门,是当初净医修一脉的分支,那时净医修正是鼎盛时期,修者们纷纷上门,太师父本为散修,当时加入净医修是为了救治逝去亲人,可在努力研习精修后却发现净医修救人的代价极大,就算是付出他的生命也没办法救治逝去亲人。” 则临海点头。 是嘛,虽净医修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称,可也只是称一下而已,死了就是死了,除非有元婴在身,否则怎么都是救不了的。 纪长泽看不见他,但可以通过风声听出来他点了头。 “之后太师父便离开净医修一脉,基于净医修功法上创建了新的功法,虽还是医修,却与净医修有了很大的差别,当时,他创建好了功法后,第一件事就是复活他的亲人。” ——砰! 则临海手一抖,直接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复活死人?? 这怎么可能,这就算是飞升成仙恐怕也不能做到啊。 “他成功了??” 蒙眼医修摇头:“他失败了。” 听到这个消息,则临海甚至松了口气。 复活死人,逆天改命,要是这样都能成,修真界不乱套才怪。 纪长泽继续编,不是,继续说,他放轻了声音,仿佛陷入到了回忆中。 “过世的人已不再属于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再回来,太师父发现失败,大病一场,浑浑噩噩间,突然悟出了新的功法……”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纪长泽给则临海讲述了一个完整而又逻辑满满的故事。 虽然他的太师父没能复活亲人,但却发现只要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便可以观天命,知人事。 通俗点来说就是,他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寿命。 当然,仅限凡人,毕竟修士一旦踏上修行路,就是真的与天争命了,这个真的看不出来。 不光如此,他还见到了修罗道。 “修罗道?!!” 则临海的声音都在颤了。 修罗道也就是凡人一直认为的鬼道,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只要死了都会进入到那里面。 不过与凡人认为的“有阎王爷根据生前功过来让你投胎”不同,修罗道实际上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那里面恶鬼横行,弱小的鬼刚进入就会被吞噬,要是不机灵点一点魂体都不能剩下。 每年的元月第一天,修罗道上空就会出现轮回道。 随机抽取鬼魂投胎。 这玩意是很公平,随机投胎,绝对没有任何潜规则,但问题是,弱小的鬼魂可能根本就活不到轮回道出现。 以上消息,由一些修士死去后入了修罗道,混出个名堂来后趁着后人濒死来到修罗道告知的。 活人将消息带回了人世,一时间修士们纷纷努力起来,再咸鱼再佛系的修士都不想入这样的地狱之地。 毕竟虽然你修为高可以在里面混出个名堂,能庇护后人,可轮回道是随机抽取的,它可能抽取弱小的鬼魂,也可能抽取大佬。 对于修士来说,他们宁愿以元婴露面,都不想入修罗道,与万鬼相争。 凡人就更惨了,修士还能挣扎一下,凡人会什么呢? 一般进去就会被吞了。 所以东大陆渐渐与其他大陆泾渭分明,修士也基本不与凡人通婚。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得,既然知道了凡人百分百是这么个下场,若是与凡人通婚,有了凡人亲戚,处出了感情,等到终有一日凡人老死,到那时候,想一想自己的亲人会被恶鬼吞噬,而自己空有满身灵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总之在这个消息刚刚走漏的那一阵,不少凡人出身或者有凡人亲朋好友的修士都走火入魔了。 尤其是那种伴侣是凡人的。 凡人身体内没有灵根,生老病死,天道如此,他们勉强让自己接受了这个悲痛的事实,结果又突然知晓原来自己的凡人伴侣死后不是好端端进入轮回,而是直接灰飞烟灭。 没当场来个人体爆破就算是心态强大了。 后来,东大陆与其他大陆联系越来越浅,修者来东大陆要不就是自己组团不跟凡人接触,要不就是找个当地大族稍微休息。 反正不谈恋爱不搞联姻不交朋友。 遇到那种有灵根的就带回东大陆当徒弟。 修罗道,可以说是东大陆所有修士恐惧的地方。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去了那里能够好好的生存下来,生而为人时他们还是修士,变成鬼魂之后,他们就彻彻底底的新兵了。 所以纪长泽说他太师父去了修罗道,则临海差点没震惊的下巴都掉了。 “他居然能去修罗道,不对,他去修罗道干什么?不是说那边很危险吗?” “他送走了自己早已过世的姐姐。” 即使则临海激动到破音,纪长泽声音还是那样平缓,非常冷静的,凭空瞎编:“太师父之所以费尽心思想要复活他姐姐,就是因为他的姐姐是凡人,若是去了修罗道,必定活不过一炷香,在重新创建了功法后,他想到了个新的办法,直接送长姐去轮回道。” “等等等等。” 则临海连忙插话:“可真人你方才不是说,他当初加入净医修就是为了复活他姐姐吗?就算是他天赋异禀自创功法,总也需要一段时日的,这段时间,按理说死去的魂魄不是应该已经去了修罗道吗?” 纪长泽半响没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太师父把她留下来了。” “他剥离了自身护体灵力,留在了长姐身上,这灵力可以让她的灵体一直沉睡,太师父这么做本来是担心灵力去了修罗道自己不能复活她,但在发现复活无望后,便开始想方设法的进入修罗道,送他长姐安全轮回。” 则临海听懂了。 这位太师父神人啊。 护体灵力这样的东西他都能剥离下来,还能单枪匹马的带着一个凡人灵体闯修罗道那样的地方。 正在心底暗暗敬佩着,则临海突然神情一顿,悄悄看向了安静坐在自己对面的纪长泽。 他身上也没有护体灵力。 之前又说送人了…… 纪长泽权当是没感受到则临海对自己的打量,继续讲述;“要去修罗道,不光需要修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是会用我宗门心法的医修,修罗道只有死人能进,就算是濒死之人也只能徘徊在修罗海,但用了心法,可魂魄离体,暂时欺瞒过修罗道,让之以为我们已经过世。” “太师父所做之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也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永远留在修罗道,他知晓一旦此事传出,东大陆必定动荡,那些有过世亲属的修士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让我们这一脉的医修去送走他们的亲人,但我们能送走一个,却不能送走一百个一千个,恰巧当时净医修一脉惨遭灭门,太师父担心宗门也步之后尘,便带着所有弟子隐居山林,从不在东大陆行走。” 则临海表示理解。 搁他他肯定也这么干。 用生命来冒险救自家亲人,那是应该的。 但是用生命甚至是魂魄来冒险救别人家亲人?就是给千万灵石也不能干啊。 但是你不干,对方就没办法了吗? 到了最后,逼急了,纪长泽他们宗门肯定是净医修那样的下场。 不对…… 他们宗门已经被灭门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那蒙眼医修:“既然都已经隐居山林了,为何你们宗门最终还是……” 实在是不忍心说下去了,他闭了嘴。 蒙眼医修落在桌上的拳猛然握紧。 一言一句,不再如往日那样平淡,反而布满了血腥: “出了叛徒。” 他声音冷冷的,仿佛被寒霜充斥: “我们这一脉因为功法特殊,又不能在外露面,门中弟子全部都是由太师父和师父师叔他们收留的弃婴,我是第三代弟子,与我同辈的共有二十五人,在我们十五岁那年,我们二十五人出外游历,磨炼心境,也都被嘱咐了可以医修身份出行,但不可透露与其他医修不同之处,也不可告知外人宗门所在之地,就算是对外报名号,也不可用同一个名字。” “我在外游历时,在一凡人城池中与夫人成亲,夫人答应跟我回宗门,我也传信回去,只等师长应允,但有一日,我突然收到宗门内传信,说是门中有外敌入侵,要在外的弟子赶回去护持,我因将护体灵力给了夫人,是最后一个回去的。” 盲眼医修说到了这里,仿佛牙齿都恶狠狠的咬在了一起。 则临海从未见过他这样。 毕竟从认识以来,纪长泽一直都是从容淡定,说话简短冰冷,好像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会让他有什么其他表情。 而如今,他额头青筋微微凸起,手握成拳,浑身都充斥满了杀意。 他真的完全被吊起了好奇心了。 “你回去之后,发生什么了?” 盲眼医修咬着牙,越发握紧了拳:“血,到处都是血。” “那一群人,在屠杀我门所有弟子,师父,师叔,师伯,师弟师兄师妹,他们跪在前面,被一个个砍下人头,只为了逼我太师父下修罗道带回修罗道的一恶鬼。” “我们这一脉只能带灵体下修罗道,却不能带灵体回到凡人界,太师父跟他们说了无数次,但那些人不信,最终,太师父答应下来,在满地鲜血中下了修罗道,当着他们的面没了呼吸。” “在得知失败后,他们却没有按照承诺放走宗门弟子,而是斩杀后四处搜寻功法秘籍,我也是潜入进去后才知道,是当时的一位师兄投靠了他们,带着他们来宗门,宗门传信也是他们放出,就是为了将所有弟子都引回来,师兄师弟和师妹他们没有防备,一回来便被扣住,只有我,因为没了护体灵力,回来的慢,这才躲过一劫。” 则临海完全被纪长泽说的话镇住了。 当着太师父的面,一个个杀死他的徒儿徒孙们,逼着他去做必死的事。 这是什么魔鬼行为。 东大陆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一群恶人。 他想想那画面都觉得心都在颤。 “那、那后来呢?” 纪长泽声音低沉了下来:“我听着他们说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叛徒给出了我的名字,还没等给出长相就已经被他们杀了,我听着他们说要去找找我的消息,要斩草除根,想到了之前写给师长,说要带娘子回去的一封信。” “我师父会将所有信都放在一起,只要他们搜,肯定能够搜出来,而那封信上,我将娘子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父母都是谁写的清清楚楚,若是被他们搜到,恐怕娘子全家都要惨遭大祸,于是我只能冒险再往里面潜入,到了师父房中刚刚烧了那些信就被发现,只能赶忙逃离东大陆。” 虽然纪长泽说出来的这些简短到不行,但则临海眼中仿佛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一个画面。 当时纪长泽还不到二十,那样年轻的年纪,却亲眼见证了宗门上下都被斩杀。 而他还要忍着悲痛,和来自敌人的威胁前去找一封信。 则临海今年两百五十岁,可他都不敢确保自己能有这样的胆量,能在亲眼见证了灭门之后还能忍住悲痛。 他看向纪长泽的视线一时间充满了敬仰。 见着那眼睛上的白布正微微颤着,更是心中替纪长泽难受。 他安慰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纪长泽的袖子;“真人,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纪长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当时以为自己逃了出去,可后来发现不管我去了哪里他们总能找到我,偶然间才知道,原来当初他们在地上撒了香粉,只要是修士踩在了上面,一动用灵力他们就能找到对方。” 则临海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所以真人你没有灵力,因为你就算是有一点点灵力,也会被仇家找到。” 纪长泽点点头。 “对,我刚开始还尝试着不去动用灵力,但发现就算是我不动用,灵力在我体内,他们还是可以找到,虽然找到的时间比之前慢了一些,可总还是能找到的。” 则临海;“所以你这身灵力……” 面前人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我自己散的。” 则临海;“……” 他完全被震撼住了,这是多么厉害的人啊。 要知道,灵力对于修士来说就好像是水对于鱼来说一样重要,没有灵力,从一个修士被迫成为凡人,纪长泽该有多难受啊。 狼人! “可、可之前年思跟我说,真人是想要复仇的,如今你身上既没有护体灵力,身上的灵力也都散干净了,如今差不多相当于是凡人,还为了救年思双眼看不见,怎么复仇?” 纪长泽:“我自然有办法。” 他道:“临海真人,我说的这些话,只是为了将来龙去脉告诉你,若是你介意的话,我们分开走便好,这是大事,我能理解。” 则临海思考了几秒,问道:“是否他们现在根本不能追查到你身上?” “是,我身上没了灵力,他们自然查不到,只是就算是如此,我也根本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只能不停的转移地方。” 怪不得啊。 怪不得他不告诉西于家主名号。 怪不得他身上没有灵力。 也怪不得他就连护体灵力都没有。 原来在长泽真人身上,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事。 而在发生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啊。 就算是发生了这么多事,遭遇了这么多的磨难,还要被仇敌追杀,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长泽真人还是牺牲了自己的双眼,救了他的徒弟。 这样善良的人,若是他这个时候因为根本没有追查过来的追兵而选择和对方分道扬镳,那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吗! “真人放心,我真火宗弟子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更别说真人如今身上没有灵力,追兵也查不到你这里了,真人的眼是为了小徒盲的,在我等没有回东大陆之前,真人大可以将我们真火宗人当做自己人。” 纪长泽静了几秒,才说:“多谢。” 在遭遇了这么多的生死离别,仇敌追杀,灵力散去事后,突然感受到一个过路人的温暖,长泽真人心底说不定有多感触呢。 则临海在心底叹息。 算算时间,长泽真人也才三十多岁。 还是个孩子呢。 这样一个孩子,却遭遇了这么多。 诶,他们真火宗宗门小,别的帮不了什么,那就只能在游历的这段时间尽可能的帮助了。 则临海最后问;“敢问真人,你说的仇敌,可知道他们是哪家的?” 纪长泽微微抿了抿唇。 声音淡淡:“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则临海秒懂。 “我懂,我懂,真人放心,此事我定然谁都不说。” 盲眼医修点了点头,蒙着眼的脸转向了窗外。 窗外,王鹄立刚刚拉着敬年思过来要跟她说话,谁知道就听到了这些。 两人都被这个方才纪长泽说的那些话里面巨大的信息量给震惊到了。 敬年思是满满的震撼。 原来长泽真人身上竟然经历过这么多,真是凄惨。 王鹄立却是想到了别处。 他死活要跟着纪长泽,就是想要拉拢纪长泽,让他成为他们宗门的医修,为他们宗门发扬光大发光发热。 结果现在纪长泽身上居然隐藏了这么深的事?? 灭门,仇敌追杀,而且他还是一个真的没有了灵力的废人。 那他要纪长泽来做什么? 想想看吧,既然那些仇敌可以灭门纪长泽的宗门,若是他们天云宗将纪长泽留下了,那些仇敌下一步是干什么? 就算是用屁股想都想得到。 王鹄立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声娘。 他要是早知道纪长泽身上还有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和追杀者大军,他就是疯了也不会强烈要求跟着他们一起走的。 不行,他要想个法子赶紧离开这里。 纪长泽灵力都没有,治疗一个敬年思都能瞎了眼,就算是真的到了他们宗门那能治疗几次? 为了一个纪长泽得罪不知名的追杀者,不划算不划算。 想着,他又赶忙拉着呆呆还沉浸在纪长泽方才说的那些事里的敬年思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敬年思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在挣扎不让王鹄立拉着自己,赶忙甩开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我师父也不喜欢你,你再这么找我都没用!” 王鹄立本来强行拉着敬年思是打算试探一下她知不知道是自己推的人,现在见敬年思这个反应估计是不知道的,顿时放下了心。 不过刚刚放下来心,想起纪长泽刚才说的话,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他赶忙轻声哄着敬年思;“年年姑娘,我没想干什么,就是宗门要我们回去,我特地来跟你告别的。” 敬年思狐疑的看着王鹄立,见他满脸真诚,这才勉强信了,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躲的他老远:“那你直接说一声不就好了,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我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女子,男女有别的。” “是是是,年年姑娘说的是。” 王鹄立只想着赶紧离开纪长泽这个大炸药,也没心思去想别的,见敬年思不再像是刚才那样反抗自己,赶忙道:“方才我们听到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我们听到了。” “为什么?师父他是金丹期修为,他肯定知道我们在外面啊。” 王鹄立:“我身上佩戴了法器,元婴以下都感受不到我们的,临海真人肯定不知道我们刚才都听到了,我们方才虽然是无意,但也是不小心听到了长泽真人的秘密,终归是不好的,所以,别告诉别人。” 见敬年思犹豫,他吓唬她:“长泽真人方才可是对着临海真人说了让他莫要告诉他人,若是长泽真人知晓你偷听到了,心中必定对你生出厌恶。” 他知道敬年思很崇拜纪长泽,这么一说绝对有用。 果然,敬年思被吓唬住了。 她连忙点头:“好,我不说,师父也不说,谁也不告诉。” 得了,可以放心了。 这样他再离开,就不用背上是因为知晓了这件事,贪生怕死的名头了。 而那边屋里,纪长泽动了动耳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当然没一句是实话。 说师门里的人都是孤儿,是因为压根没有这个师门,都是孤儿,就算无迹可寻也能有理由。 说师门已毁,也是和上面那个差不多的理由。 反正我们师门隐居多年,师门内的人都是孤儿,而且还都死绝了。 现在师门被灭,人也没了,宗门也没了。 找不到不是很正常的吗?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 纪长泽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陷入沉思。 该找谁来背这个仇敌的黑锅呢。 不管了,先苟吧。 仇敌这个东西,苟着苟着,就有了。 第78章 医仙(5) 自从纪长泽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 则临海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以前是佩服,向往,还有点敬仰。 毕竟面对这种能够直接让人残肢再生的医修, 很少能有人不产生一些向往情绪。 尤其纪长泽自己都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凡人了,居然还能够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甲付出眼盲的代价。 之前纪长泽对则临海说他的眼盲只是暂时的,那个时候则临海信了。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纪长泽说不定是为了怕他们良心不安, 这才编造出一个“只是暂时眼盲”的谎言。 毕竟他实在是经历的太多了。 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亲眼见证着宗门被毁灭, 师长, 师兄弟,师姐师妹, 这些和纪长泽一起长大,说是亲人也不为过的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死去。 而他还要在那样年轻的年纪开始大逃亡,甚至要为了避开追兵自散灵力。 要知道,对于修士来说灵力就是他们的一切, 纪长泽自散灵力的做法差不多就好像是一个人类绝对去做蚂蚁。 这要多么强大的心理才能承受这一切。 而在承受的时候,他甚至还是个孩子。 今年二百五十岁的则临海满脸深沉的想着。 对,没错,反正对于他这样的年纪来说纪长泽的确是个孩子。 陷入自己脑补无法自拔的则临海看向纪长泽的视线时而充满了同情,时而又充满了敬佩, 时而又满是坚定。 纪长泽权当什么都没感受到。 反正谁都知道他眼盲。 倒是真火宗的弟子们察觉到了则临海对纪长泽的不同。 “师叔对长泽真人也太好了吧, 昨天西于家主派人送来新鲜水果,师叔以前都是先自己吃的, 结果昨天他居然特地挑了新鲜的水果亲自送到了长泽真人房中。” “是啊,昨天我修炼累了想歇息,以前师叔都不管的,还会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修炼也是觉得难, 结果昨天他看到我在休息,居然训斥我,还说长泽真人在我这样的年纪比我可强多了。” 这位挨了训斥的弟子还觉得挺委屈的;“我们才刚刚认识长泽真人,师叔怎么知道长泽真人年轻时比我强,医修不都修为不高吗?” “是啊,我承认长泽真人很厉害,可论修炼,肯定是我们要强一些,再说了,长泽真人身上不是没有灵力吗?真打起来肯定是我们赢啊。” 几人正讨论着,恰恰敬年思路过,她不知道前因后果,一来就听到这番话,立刻开口:“长泽真人可是救了我一命,你们打他做什么。” 见她跟老母鸡护小鸡一样的,若是身上有毛必定满满炸起,真火宗的弟子们赶忙解释:“小师妹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说而已。” “下次不要再说了,长泽真人好歹是我们的前辈,他本就因为意外丢失了灵力,若是再听到我们这些小辈议论这件事,心里必定不好受。” 真火宗是男子集团,这一辈里只有净年思这么一个小师妹,弟子们都稀罕的很,她说话也都没有不应的。 “小师妹说的是,是我们思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小师妹,你身子好一点没有,听闻城外有低阶异兽作祟,我带你去玩吧。” “异兽有什么好玩的,这一路上小师妹又不是没有见过,不如我们还是去果园玩,这个季节的果子味道最是好了。“ 敬年思性子活泼,又是最小的,还不是和他们一样的男子,真火宗的弟子们都拿她当小妹妹,一时都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要去哪里哪里玩。 天云宗弟子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敬年思被众星捧月的画面。 严湘凤自然也是看到了。 要是以前她看到这个画面肯定很高兴,觉得真火宗这些弟子都喜欢敬年思才好,师兄师妹的多好谈情说爱。 真火宗弟子喜欢敬年思了,敬年思才不能抽出空去和她抢师兄。 但是现在,她却只是不怎么感兴趣的看了一眼,眼底没有半分喜色。 王鹄立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在心底冷哼一声。 这个敬年思,不愧是凡人出身,眼皮子浅。 居然连真火宗的这些歪瓜裂枣都看得上。 “师妹。” 他转而看向严湘凤,声音温柔的好像是面对情人:“你收拾的怎么样了?可准备好了?” 准备自然是准备好了。 严湘凤微微抿唇,直接问:“我们为何要突然离开?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与真火宗一起走吗?师兄你之前不也说了想要招揽长泽真人回宗门。” 王鹄立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我听到了纪长泽的秘密知道有人追杀他,为了避免纪长泽连累我们,我们还是早点跑路比较好”。 他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标准的大师兄形象。 温和可靠,对着师弟师妹们很呵护,遇见事情不会先想着自己而是先想着宗门。 要不然他根骨不佳修为不高,未来掌门的位置也不会坐的这么稳当。 严湘凤以前就是因为他显露出来的表象喜欢上了他,但现在,她渐渐发现,也许她喜欢上的大师兄根本就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样。 王鹄立没有察觉到严湘凤在想什么,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要怎么跟严湘凤说。 拉着她走到一边,满脸为难,仿佛很难开口一般,这样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咬咬牙开了口: “阿凤,你也知道之前年年姑娘掉下异兽群的事,这件事真火宗那边一直都觉得是你,就算是我们天云宗的人都相信你信任你,可真火宗那边到底不是我们宗门,他们的弟子也没有和你一起长大,自然不能信你,当初我提出要随行,也是想要让真火宗将这件事彻底翻篇不要再提。” “结果现在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我们天云宗的弟子努力的想要和他们真火宗弟子相处,他们对我们还是有敌意,别的不说,你就光说年年姑娘,根本不靠近我们天云宗,每次远远看见我们天云宗弟子都会绕路走。”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感叹:“师妹,我和你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你肯定受不了真火宗这样的态度,所以我才为了你违背之前的诺言和他们真火宗分开走。” 严湘凤听的脸色冷下,没有像是以前那样急切解释,而是就这么冷着脸看着王鹄立。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她脸上神情的话: 扯,你尽情的扯。 严湘凤又不是瞎了聋了,王鹄立要是真的信任她想要帮她摆脱嫌疑的话,之前干什么要将这件事提出来。 一副要为了她的错误天云宗要弥补,所以天云宗的弟子才要跟着真火宗一起行动的样子。 明明决定是王鹄立做的,都没有跟她商量一句,结果现在倒好像是为了她才那样做的一样。 打个比方,这就好像是有人污蔑她打了别人一个耳光,她知道自己没有所以极力否认,努力解释,一边不肯承认一边试图找出真相。 结果王鹄立跳了出来,以她的师兄身份去对被打耳光的那个人说:“诶呦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阿凤打了你我真的很抱歉为了弥补你我们决定随行跟在一起”。 他要是真的想要帮严湘凤,要做的就应该是帮她解除嫌疑,而不是以师兄身份问都不问严湘凤一句就“帮着”她承认她的“罪行”。 明明给她盖章了她没做过的事情,偏偏还要以一副“我是为了你好”“我帮了你”的嘴脸来面对她。 严湘凤当天晚上就把自己对王鹄立这个师兄的喜欢给收了回来。 她又不是受虐狂,现在两个人还刚刚只是心知肚明,王鹄立就能这样代替她承认她没有做过的事,要是以后真的在一起了还不知道这个人会弄出什么来。 王鹄立还在那里巴拉巴拉的说着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很不容易,毕竟之前他为了严湘凤决定随行,当时是他主动说的随行,现在又要离开,要承担的压力肯定是有的。 但是为了严湘凤的名誉不受损,他会对着天云宗弟子们说他们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师长写信让他们好好游历。 严湘凤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她这里也可以收到师长的传信,王鹄立要做的就不是在这里给她解释而是直接告诉她师长来信了。 她安静听了好一会,才冷不丁开口:“我无所谓,反正我没有推人,真火宗什么态度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师兄不用要背信。” 王鹄立:“……” 他给出这么一个借口一方面是想着把锅甩在严湘凤身上,另一方面也是让严湘凤看见自己为了她付出了多少。 结果现在理由都说了,严湘凤却直接拆台说她不介意。 这让他怎么继续往下说。 严湘凤看着王鹄立那僵硬的脸色,心中更是失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的师兄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挺喜欢和真火宗一起走的,既然师兄你说是为了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大可以不用这样,我一点都不介意真火宗对我的误解,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真相是什么的。” 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说清楚了,严湘凤没去看王鹄立脸上渐渐难看的脸色,转身大步离开。 然后找了个角落,蹲在地上开始埋脸哭。 “……严师姐?”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身后有人迟疑的喊了一声。 严湘凤立刻抬头,背对着这人抹了把眼泪,转身看了他一眼。 真火宗的弟子。 她眼眶还红着,就连鼻头都在泛着红,却不肯露出弱势,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往日那样骄傲。 “叫我干嘛?” 真火宗弟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红眼睛:“你哭了啊?怎么了?是修炼不顺吗?” 严湘凤很想说关你屁事,但想到真火宗对自己的误解还是强行忍住了。 “嗯,修炼不顺。”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修炼修累了,我好几个师弟经常这样。” 真火宗弟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接了几句话之后才开始说正事:“说起来我还得给你道个歉,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以为是你推得我小师妹,小师妹已经和我们解释清楚了,说你站在那个位置根本不能推她,真是对不住啊严师姐,我不知道事情真相就怪你。” 严湘凤愣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自己沉冤得雪的场景,唯独就是没想过敬年思会帮她解释清楚。 毕竟之前她因为争风吃醋可没少针对敬年思。 怔愣过后,心底又难受起来。 就连敬年思都愿意帮着她解释清楚,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师兄却只想踩着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严湘凤揉了揉眼,心底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她不要喜欢王鹄立了。 而且,她还要和敬年思做朋友。 *** 敬年思小小的个头,蹲在火堆边,对着坐在一旁的纪长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人,我好苦恼。” 纪长泽依旧是蒙着眼,手落在火上方烤着,听到敬年思的话,淡淡问了一句: “你苦恼什么?” “严湘凤说要做我的好友。”敬年思纠结的拿着一根棍子扒拉着火堆,将这几天积攒的话全都秃噜了出来。 “有个人说要和我做朋友我当然是很高兴啦,虽然严湘凤以前针对我是挺讨厌的,但是她这个人做朋友是真的不错,师父也说她对我挺好的,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想着我,但是吧……她太喜欢修炼了。” 敬年思托着下巴,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偏偏要深沉的叹气。 “她不光自己喜欢修炼,还要拉着我一起,我也不是说我排斥修炼啦,我修炼还是挺认真的,但是阿凤她是吃饭前要修炼吃完饭也要修炼,睡前修炼刚睡醒也要修炼,昨天她约我去温泉,然后在温泉里她居然修炼起来了,而且还催我一起,说在温泉里浑身放松更加有益吸收灵力。” 纪长泽:“她不错,修者本就该好好修炼。” 敬年思恨不得当场落泪下来:“但是也不能十二个时辰都修炼啊,真人您没发现我这几天来找您说话的时间都少了吗?” 发现了。 纪长泽觉得这姑娘是真心话痨,给她一张嘴她能一个人嘚啵嘚啵一下午。 偏偏他虽然正在脑海里创建功法,但是在别人看起来,他是坐在那什么都不干的。 于是就惹来了敬年思这个小话痨。 关键敬年思是好心,自从知道了纪长泽的“过去”之后,她就跟则临海一样,对着纪长泽嘘寒问暖,小心照顾,怕纪长泽因为没有灵力不能修炼,眼睛看不见也不能看书写字作画打发时间,所以就牺牲了自己的时间,用她独有的话痨方式来陪伴着纪长泽。 然而纪长泽看似是在发呆,实际上是在脑海中创建功法。 于是严湘凤现在热衷于拉着敬年思一起修炼,纪长泽还挺喜闻乐见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正说着的时候,严湘凤就到了。 因为之前严湘凤直接将王鹄立的借口给怼了回去,王鹄立一时之间找不到新的借口又不愿意损伤自己的名誉,于是真火宗和天云宗还是按照原计划一起行动。 今天是他们离开西于家的第一个晚上,也没有走多远,只在郊区弄起了帐篷,打算在这里住一晚上看看能不能等到异兽什么的。 于是,这就更加方便严湘凤来找敬年思了。 “年年,我们一起去修炼吧,我发现了一个修炼的好地方,在那里修炼保证你可以不受外界打扰。” 她语气亲近,亲密的直接伸出手将敬年思拉了起来。 自从大彻大悟之后,严湘凤就有了新的感悟。 身为修者,应当好好修炼才是正途,怎么可以将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让这种男女私情影响自己的大道仙途。 她应该好好修炼,提高自身才对。 有了这种感悟的严湘凤丝毫不藏私的就和敬年思分享了。 才十四岁,前十几年人生九成都被吃吃喝喝占据,压根没想过什么情情爱爱的敬年思:“……” 呜呜呜呜呜呜呜。 原来做学霸的朋友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听着敬年思满脸“我好难过我是学渣我不修炼但我要还是笑”的苦逼神情被严湘凤给拉走,纪长泽微笑着冲着两人离开方向点点头。 好了,没了小话痨了,可以继续自创功法了。 自创功法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 比如说纪长泽现在需要用极短的时间来提高武力值,但是又不能损害自身,找别人创的功法肯定搞不定。 但纪长泽可以。 他又坐了一下午,终于将这几天一直在脑海中构思的功法收尾。 短短时间内武力值大大提升,还不能损害身体,并且纪长泽现在是一个身上没有灵力的人,所以他的武力值只能先通过第三者媒介实现。 比如说…… 纪长泽脸转了转,蒙着白布的白皙面容正对着刚刚敬年思用来扒拉火堆的木棍上。 他伸出手,准确的抓住了那根木棍,捏在手里感受了一下。 则临海正在火堆边喝酒,就瞧见了这样一幕。 白衣蒙眼医修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坐在火堆边,手中握着一根已经烧的外面漆黑的木棍,面上虽然还像是以前一样面无表情,但可能因为他面前的火堆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开声,火光又印照在了那仙气满满的俊美面容上,则临海硬是从他的身上看出了几分孤寂。 他上前,放柔了声音,用着对自己小侄子的才有的声音轻声问:“真人,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纪长泽微微动了动脸,没有转向他,而是就这么拿着这根木棍问则临海:“你说这个弓可以打出去吗?” 则临海看着那根细细小小的木棍,还真的在心里比划了一下,然后才确定的回答:“应当是可以的,但若是就这么使用的话就算射出去射程也长不到哪里去,真人若是想要用弓箭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些。” 纪长泽对着他露出一抹浅笑:“多谢,不过我还是习惯我自己做的弓。” 则临海看着他的笑容,心底又是一阵感叹。 遭遇了这么多,纪长泽居然还能露出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果然是心地善良。 则临海感叹着回去了。 然后就见证了纪长泽就这么蒙着眼睛捡起了地上的柴火,做了一个弓出来。 说实在的纪长泽手里的弓箭实在是太粗劣了,就算是一个十岁凡人小童做出来的都可能要比他的好。 而且实用。 毕竟这些用来烧火的柴火都是两宗弟子们捡起来的,全部都是干柴火。 干柴火怎么能用来做弓箭呢? 想想看吧,一拉弓,咔嚓,碎了。 则临海在心底摇了摇头,他倒是不觉得纪长泽做出这样的弓箭出来没用,反而更加觉得他可怜。 恐怕他的宗门还没有教他怎么做弓箭的时候就已经被毁灭掉了。 这才导致纪长泽连一个弓箭都不会做。 嗯,逻辑满分。 则临海虽然看得出来他的弓箭不中看也不中用,肯定是一用就碎,但也没有说什么。 万一要是不小心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可怎么办。 还是等到纪长泽的弓箭碎了之后,在聊天过程中不着痕迹的送他一把新的弓箭比较好一点。 同样是看着纪长泽做出了这样的弓箭,王鹄立的想法却与则临海天差地别。 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随后心底就是满满的恶意,还隐含着一点得意。 毕竟之前在亲眼看到纪长泽的能力时,王鹄立为了招揽他简直就是低声下气(他认为的),但这个瞎子却丝毫不为所动,放着他们天云宗不来投靠,反而和小宗门真火宗更加亲近。 王鹄立当然不会去想纪长泽喜欢亲近谁,那是他的自由,他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在知道纪长泽宗门已毁身上灵力全无,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还在被人追杀时,王鹄立是幸灾乐祸的。 叫他清高,当初他好声好气的和纪长泽对话,这人居然语气冷淡的各种质问他。 装什么高人,不过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王鹄立一边盘算着要赶紧远离随时都有可能有追兵过来的纪长泽,一边又想起了当初纪长泽说的话。 他说,身上有灵力追兵才能感受到他。 王鹄立有了一个新的盘算。 如果他在和纪长泽他们分道扬镳前,用方法让纪长泽身上再次有灵力,那么在他们走后追兵就会赶来。 照着纪长泽的说法,既然那些追兵那么厉害能够灭掉整整一个宗门,那么灭掉一个小小的真火宗又能算得了什么。 真火宗弟子和纪长泽一死,一方面他解了气,另一方面他当初推敬年思的事情也会永远的被掩埋下去。 王鹄立自然知道自己就算什么都不做,敬年思大概率也不会出来指控他。 毕竟她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性子,若是真的知道是王鹄立推的她,在醒来时她就已经直接说出来了。 王鹄立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的离开。 待在纪长泽身边会有危险,他想要自保离开并没有什么,但此刻王鹄立想的却是在离开之前狠狠地推纪长泽和真火宗弟子一把,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越想越兴奋全然没有注意到原本坐在火堆旁静静拿着手中弓箭的盲眼医修将脸转向了他这边。 纪长泽感受别人的情绪一向准确,尤其是在他瞎了眼时。 王鹄立的恶意是冲着他来的,这一点他很确定。 真巧,他原本就没打算放过王鹄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撞上门来了。 在正式对付王鹄立之前,纪长泽还想再小小的坑他一把,权当作是热身。 于是,在两个宗门弟子渐渐露出困意,一个个哈欠连天的准备上帐子里睡觉时,蒙着眼的白衣修士就这么径直走到了王鹄立面前。 纪长泽救了敬年思这件事。天云中的弟子们都知道,也都对这位有着好奇,此刻见他朝着他们的大师兄走了过来,一个个努力的竖长了耳朵往这边听,试图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真人,请问真人来我们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是王鹄立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贴一个纪长泽不准靠近的牌子,也只能在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表示欢迎。 “也没什么事,只是之前你与我言,想让我加入你们天云宗,我思考许多天,觉得此事可行,若是你们天云宗真的愿意让我加入,我便跟你们一起回去。” 纪长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周围又都是耳朵好的修士,他这么一说天云宗的弟子们纷纷都兴奋了起来。 这可是能够将敬年思救回来的医修啊!! 敬年思当时伤得有多么严重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的,那个伤势,恐怕就算是袁秀真人都没办法。 可纪长泽治好了。 而且没有用太长时间,他们和真火宗弟子出去约了一场架的功夫,纪长泽就治好了敬年思。 这样厉害的医修,若是进了他们天云宗…… 他们的想法可比王鹄立单纯多了,纯粹就是觉得纪长泽加入的话以后天云宗就多了更多的底气。 这样的厉害人物,就算是那些大宗门也没有啊。 天云宗的弟子们不知内情,兴奋的不行,都恨不得放鞭炮来庆祝了,一个个眼睛亮亮的望向了大师兄,就等着他回答欢迎加入天云宗。 王鹄立:“……” 他张张嘴,硬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说不行你不能加入? 但之前可是他自己对着纪长泽抛出的橄榄枝。 怪纪长泽明明身后有追兵还要加入他们天云宗来坑他们? 可那番话是纪长泽几天前对着则临海说的,他现在要是说自己听到了那番话那就是偷听,到时候脸面还要不要了。 答应下来,他怕纪长泽会害死他,不答应的话,又没有理由下不来台。 纪长泽早就知道王鹄立会是这个反应,他也不着急,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那,等着王鹄立说出那唯一一个他能说出来的合理借口。 王鹄立:“抱歉长泽真人,我当时邀您时不知晓您身上真的半分灵力都没有,我们天云宗有规矩,加入天云宗的修士必须有筑基期以上修为。” 周围的天云宗弟子们怎么都没想到王鹄立会拒绝。 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的瞪大眼,挤眉弄眼的挤眉弄眼。 大师兄你是傻了吗?!! 修为有什么重要的,人家医修你还指望他能去上战场吗?!能治病不就好了!! 有天云宗弟子沉不住气开了口:“大师兄,这条规定是对内门弟子说的,意思是只有筑基才可以做内门弟子,但是长泽真人他是医修,就算是进天云宗必定也不是做弟子,而是当长老或者客卿,这规定没什么妨碍的吧?” “是啊大师兄,何况真人并不是真的凡人,只是因为意外才没的灵力,真人是医修,只要会治病治伤不就好了吗?” 王鹄立心底骂了一句这些混账居然胳膊肘往外拐,面上死死撑住了:“规定就是规定,我天云宗虽不是什么好战宗门,却也不是那种平和的地方,真人没有半分自保能力,我若是邀真人来天云宗,便是在害真人。” 纪长泽虽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倒是如常,淡淡的不见任何情绪:“我虽无灵力,却也有自保能力。” 嗤。 要不是场合不对周围有人,王鹄立简直要笑出声来。 一个体内没有灵力,身上连护体灵力,如同凡人的人说他有自保能力? 真是笑话。 他十分肯定道:“抱歉了真人,我不能坏了我天云宗的规定。” 纪长泽目的达到,也没再继续,点点头转身淡然离去。 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的其他天云宗弟子简直好像是看着一大块极品灵石离开一样心痛。 “大师兄我们不用这么古板吧,长泽真人这么厉害,恐怕就算是师父师伯也会同意的。” “是啊,我们天云宗医修并不多,若是有长泽真人加入宗门,日后必定能繁荣昌盛。” 看着周围天云宗弟子不理解的视线,王鹄立心里颇有一些“你们都是蠢蛋只有我一个是聪明人”的感触。 一群蠢货,他们哪里知道内情,别看纪长泽外表风光,实际上背后可是还跟着追杀者,而且就他这个没有灵力的破身子,就算没有追杀者,他又能活多久,又能治多少人。 那边,真火宗也没有错过刚才发生了什么。 真火宗弟子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天云宗要拒绝长泽真人这么厉害的医修,则临海则是对着王鹄立更为不喜。 毕竟是王鹄立自己先提出的想让纪长泽去天云宗,结果纪长泽答应了,他那边又开始推托。 耍人玩呢。 再想想纪长泽以前经历的遭遇,即使回来的他依旧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受到打击的迹象,则临海还是脑补了一连串这个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是如何心里难受。 他咬咬牙,下了决定。 “真人,不如你跟着我们真火宗回宗门,到时候若是真人没加入真火宗,我也会为您引荐到大宗门去。” 他们真火宗可能会怕那些追杀者,大宗门弟子众多,修为高者数不胜数,自然是不带怕的。 说这句话,他就见着盲眼医修对着他微微露出一抹笑:“多谢。” 诶,真是个可怜人。 没有灵力不能自保,还要被人这样嫌弃,长泽真人心底一定很不好受吧。 那边的天云宗听到了则临海与纪长泽的对话。 “……明明长泽真人是想要加入我天云宗的。” “是啊,现在好了,让真火宗占了个便宜。” “长泽真人那样厉害的医修就算是东大陆都很少见,有也是在大宗门,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现在却……” 王鹄立清楚知道天云宗弟子已经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心底对他有所不满,不过王鹄立丝毫不慌。 他刚刚已经想到了办法,将灵石的灵力悄悄打入纪长泽体内,让他引来追杀者。 到时候纪长泽连累着真火宗那些弟子一起死,他们就该知道他有多么英明了。 “好了,莫要再谈,我说了,长泽真人没有自保能力,不适合我们天云宗。” 有弟子不甘心的小声逼逼:“长泽真人就是个医修,需要什么自保能力,我们自然会保护他,再说了,刚刚他不也说了他有自保法子吗?” 王鹄立视线严厉的看向他:“有什么法子?没有灵力,连护体灵力都没有,能有什么法……啊!!” 他正打算通过这个小弟子立威,突然脚下大地开始震颤,猝不及防之下王鹄立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怎么了??什么情况??” “莫不是地动?” “我站不稳了,师弟拉我一把。” 在两宗门弟子都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则临海满脸肃穆的站起身,望向了前方。 那里,魔修大军带着他们驯服的异兽来了。 竟然是一副要攻打城池的模样。 “大家小心,千万别御剑,飞上去目标更大,魔修凶残,见人就杀,以杀人为乐,保护好女子……” 则临海正说着,他身旁的纪长泽却握紧了手里的简略弓箭,对准了前方大军。 ——嗖! 明明是用干柴火做的箭飞了出去,只一秒钟功夫,便又带着一个魔修飞到了纪长泽手中。 盲眼的白衣修士一手掐住了魔修脖子让他双脚离地,仿佛感受不到他的挣扎一般,阴沉着脸凑近嗅了嗅。 “就是你们,灭我宗门,杀我师长,今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被掐着脖子的魔修:“???” 啥?? 第79章 医仙(5) 魔修冤啊, 他就是跟随着大军一起来打打杀杀抢个劫什么的,为了表现一下自己,这才特地跑到了最前面。 结果跑着跑着, 一根木棍不知道从哪里射了出来,还不等到他反应过来这玩意为什么速度这么快呢,木棍就穿过他的衣服骤然回转。 这玩意居然还带转弯和自动寻回的?? 这个想法只在魔修脑海里停留了那么一下下,再睁开眼, 面前就多了个穿着白衣, 眼蒙白布的修士了。 而他的脖子, 正被面前这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修士死死掐着。 要死要死。 他拼命地挣扎着,踢腾着, 努力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大、大哥,我从未参与过灭人门派之事,是否……咳咳咳,是否有什么误会……” 纪长泽面容仿佛含了病, 虽蒙着眼,满身的杀意却在蓬勃而出。 “你身上的味道正是灭我宗门的那群魔修,错不了。” “纳命来!” “等等等等!!!” 强大的求生欲望让魔修疯狂解释:“我们这一脉魔修千千万,因修行的功法一样,身上的味道自然也是一样的, 您要找我的或许是……或许是我同门, 真的不是我啊,我人小力微, 修为不高,想干坏事也没机会,也就、也就抢抢劫,偷个鸡什么的, 但是我偷抢的都是凡人,修士我怎么敢招惹。” 眼见着面前这煞神仿佛被自己说动,微微转了转脸,对向旁边的另一个修士。 那修士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也跟着点点头:“此人只有融合期修为,又胆小如鼠,怂如瓜蛋,没那个本事和胆量敢去和修士作对。” 魔修:“……” 谁特么胆小如鼠怂如瓜蛋了。 瞧着你一身正气的还挺会骂人。 然而瞧见抓着他的蒙眼煞神又面无表情的转回脸来正对着自己,魔修毫无底线的赶忙挣扎着艰难点头。 “对对对,仙长,我胆小如鼠,怎么敢去做灭宗门这种大事,东大陆的宗门哪个不是互相有联姻的,我也就只敢欺负欺负凡人了。” 面前人仿佛是信了,虽脸上依旧没什么神情,倒是放开了掐住他脖颈的手。 魔修一被放开立刻摔在了地上,捂着脖子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纪长泽出手太快,两个宗门弟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地上就多了这么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魔修,连忙纷纷都赶了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于是等到魔修好不容易缓过来,正捂着灼烧的脖子要爬起来,一抬头,发现前面围了一群正道弟子。 魔修:“……” “这就是魔修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修,果然是浑身都冒着黑气,与我师父跟我说的一样。” “我师父说只有那种修为低微的魔修才会控制不住身上黑气。” “为何在东大陆从未见过魔修露面,丹东这边却这么多。” “师叔不是说了吗?东大陆都是正道修士,正邪不两立,魔修又打不过我们,只能在凡人的地方作祟了。” 坐在地上听着他们各种讨论的魔修:“……” 当着当事人的面这么讨论真的好吗? 这些正道修士就不知道尊重人吗? 可偏偏他眼角余光还能看到手握弓箭站在一旁的纪长泽,内心满满的吐槽立刻憋了回去,老老实实跟瘟鸡一样被当成什么稀罕动物参观。 则临海颇有些被纪长泽这一手吓到,略带震惊的望向纪长泽手里的“弓箭”:“真人,你不是没有灵力吗?” 纪长泽:“这是我自创出来的保命方式。” 则临海:“……” 这玩意别说保命了,杀人都行啊。 优秀的人果然没了灵力还是一样优秀。 敬年思没有去看魔修长什么样,而是站在师兄们后面,悄悄地竖起耳朵听着身后师父和长泽真人的对话。 一旁跟着天云宗弟子一起来的王鹄立也是一样,表面上是和天云宗弟子一起围观魔修,实际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纪长泽身上。 “确认是他身上的气味?” 纪长泽点点头,神情冷着:“是这个味道,我很确信。” 则临海脸色有些凝重。 “我认得他们身上的衣服,这是聂王那一脉的魔修,聂王是魔修中实力最强的,光是手底下的魔修就何止千万,他虽因为惧怕各大宗门躲到了凡人在的地方,恶事却没少做,这样的人,你恐怕报不了仇了。” 纪长泽只是随手扣个黑锅,没想到还真扣到了一口相当合适的。 他微微垂头,询问道:“东大陆那边知道此人?” 则临海很肯定的点头:“知道。” “对于东大陆来说,聂王做过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事是什么?” 则临海想了想:“最印象深刻的事……应该是他为了修行功法,灭了凡人三座城池,一条活口都没留吧。” “当时那三座城池中有一大宗门的凡人亲人,得到消息后便吐了血,求师门出手为他复仇,宗门当时的确派了人,只是聂王狡诈,躲着不曾出面,后来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他的确是狡诈。 知晓东大陆的修士大多惧怕与凡人接触后生出情感,因此便在东大陆活动。 若是真的招惹到了修士,那些人想要拿下他至少也要三大宗门联手,而且还要是全宗弟子一起。 谁会这么劳师动众,只为了抓住一个聂王。 因此他才能嚣张这许多天。 纪长泽拿起弓箭,再次对准了对面那依旧朝着这边前行的魔修大军。 “从今日起,聂王做的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事,便是灭了我师门,招来杀身之祸。” ——嗖! 他又一箭过去,精准的在一正大笑着当做什么好玩事一般将凡人拖在自己坐骑上的魔修胸前穿过。 魔修被散了精元死去,被干木棍做出来的箭带着尸体又返回到了纪长泽手中。 白衣盲眼修士挥手让尸体落在地上,握着箭,蒙着眼的白布下,眉微微皱了皱。 嫌弃的微微侧脸:“真臭。” 显然是嫌弃魔修的血臭了。 直面自己同门被杀的地上魔修;“……” 在这么一秒钟的思考时间里,他火速的选择了正确前路。 魔修大哭起来,膝行着爬到了纪长泽脚边。 就在两宗门弟子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这个魔修是不是他亲朋,看见对方尸体他受了刺激的时候,魔修一边磕头一边哭嚎: “仙仙仙仙长我可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啊,我做过的最坏的就是偷了一只芦花鸡烤了吃,我倒霉,虽然抢劫,但是每次抢劫遇见的都是一群穷鬼,抢到的最贵的物件就是一小孩的替身锁,我怕那玩意真的有用还不敢要,这一次真的是我第一次跟着他们一起,本来是想要人多力量大,东西也能抢的多,没想到还没到丹东城就遇见您了,我真没见过您也没灭过您宗门啊。” 他抬起头,指着死去的魔修就是一阵指控:“是他们!!肯定是他们!!这群魔修坏得很,杀人放火什么都干,绝对是他们干的不关我的事啊,仙长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饶了我,我发誓下半辈子只吃素不吃荤,每天买鱼去放生,真的真的,我求求你求求你……” 两宗弟子们:“……” 一真火宗弟子颇有些无语:“喂,你也太没有骨气了吧,这就求饶了?” 魔修在磕头期间抽空回了一句:“骨气又不能当饭吃。” 弟子们;“……” “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纪长泽不动如山,只听着魔修在那叽里咕噜的求饶。 过了几分钟,在对方快没词的时候才开口:“要想我放过你可以,告诉我是谁灭我师门。” 魔修:“……我、我不知道啊。” 他就是一个刚加入的新兵,怎么可能知道以前的事。 纪长泽手中的弓箭对准了他。 魔修:“……” 他一瞬间充满了回答的欲望:“知道!!我知道!!聂王大人是喜欢灭人满门,肯定是聂王大人干的!!” “要是您觉得聂王大人太难报仇的话,我还知道大人麾下有哪几位尊者喜欢灭人满门,我算算啊,差不多有十来个吧,您挨个找过去,总有一个是的。” 弓箭缓缓移开,魔修这才松了口气,瘫软到了地上。 面前这明明穿了一身白仙气飘飘,却看着比魔修中最凶悍的尊者还要吓人的修士冷声道:“把那些人的名字都给我。” “是、是,我这就报名字。” 魔修将那一连串的名字都说了出来,还附送了这些人都喜欢用什么武器修为是多少长得什么样子身上盔甲是什么。 最后总结:“他们这一次也来了,都在大军中,您找他们很容易的。” 反正就是别找他。 纪长泽得了名字,转身回到了火堆边坐下,面上神情阴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则临海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转而问魔修:“你们来丹东城有什么目的?” 魔修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脖子,颇有些心虚:“聂王大人想要屠城……” 眼见着则临海脸上显出震惊怒意,他连忙提高声音解释:“但、但是我没这么想啊,我只是想浑水摸鱼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财物,我自己是凡人出身,对杀人不感兴趣的。” 真火宗一擅远视的弟子从后方回来,对着则临海道:“师叔,看这个速度,恐怕不出半刻钟他们就能到丹东城下了。” 年轻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离开东大陆,不知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于是,便纷纷看向了则临海。 则临海犹豫了一下,又问魔修:“聂王也来了?” “来了来了,聂王大人仿佛是打算以丹东为源,一个个城池这么屠下去,他说、他说……” 魔修也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一定会让面前这些正道修士愤怒,但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大人说……要让这边大陆只剩下魔修,他想要制造一个魔界出来。” 修士们面上果然都是一片茫然。 有年轻弟子们:“什么意思?只剩下魔修,那凡人呢?” 魔修有点胆怯的看着他手中握着的剑,没敢说出来,只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勒死人的手势。 也就是凡人都要杀了的意思。 两宗弟子都愣了。 把整片大陆的凡人都杀掉,只让魔修生存。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么多的魔修我们肯定打不过的。” 而且人数差异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聂王也来了。 聂王可是大乘期的魔修,也只有东大陆的大宗门长老才能与他一战,至少在这片大陆,没人能打得过他。 则临海也拿不定主意,留下来战斗绝对是送死,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还能留下来死战到底,但他身边可都是真火宗的小弟子们。 一个个都十几岁大,怎么能死在这里。 但要是离开,这一城池的百姓…… 若是修士能抵挡一会,至少能拖延一下时间,会有凡人逃走而不是被屠城。 神情复杂的想了好一会,则临海才咬牙做下了决定:“胡秀,你带着师弟师妹们回东大陆,将此事禀报宗门,让他们去告知各大宗门。” 被点名的大师兄胡秀一脸茫然:“师叔,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如今丹阳城的人还不知道此事,我要回去报信,你们先走。” 胡秀更懵了:“可若是您回去,怎么来得及逃出来。” “行了,别唧唧歪歪的,带着你师弟师妹们和天云宗的人一起走。” 说完这句,则临海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坐在火堆边,白皙面上被火光印照的纪长泽。 虽然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则临海还是一下子就get到了纪长泽的想法。 诶,好不容易知道了仇家是谁,却是大乘期的魔修聂王,这辈子都复仇无望了,现在长泽真人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想想就可怜。 他又对着胡秀加了一句:“长泽真人身上没有灵力,你们带他一起走。” 身后的纪长泽慢慢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弓箭:“我要留下来,杀了聂王,为我师门复仇。” “真人你先冷静一下,你虽弓箭用的厉害,可这么多的魔修,你只有一根箭,就算这些箭射出去还能回来,大军一上也来不及,不如还是跟着一起回东大陆,到时若是各大宗门知晓此事,必定会派人剿灭聂王,自然大仇得报。” 则临海说的其实没错。 他猜测着,聂王之所以会这样做事,恐怕就是仗着东大陆离着这边远,而来这边大陆的修士大多都是年轻弟子来历练,就算是有年长的也顶多只有一两个,起到的责任就是看顾弟子,能打是不能打的,肯定抵抗不了魔修大军。 等到东大陆那边反应过来,来这边帮忙了,按照魔修现在这个速度,估计这边已经被占领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回去报信,正道宗门绝对不会对此等恶行袖手旁观。 则临海说完了,纪长泽还没说话,王鹄立就先开口了。 “不如我们两宗分开走?兵分两路或许更好些。” 还不等到则临海回话,天云宗的弟子们就已经先不理解的发问了:“如今魔修多,应当是两宗一起走才更安全才是啊。” “是啊师兄,大家一起,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为何要分开?” 王鹄立在心底骂了一句蠢货。 为什么分开还不是为了甩开纪长泽这个身上和魔修有血海深仇的人。 则临海:“此刻大敌当前,你们还是一起走更好些。” 眼见着地上的石块随着魔修靠近越来越震动,王鹄立咬牙,直接撕破了脸:“要一起走也行,让长泽真人留下。” “临海真人您也知晓,长泽真人与这些魔修有仇怨,他之所以散了身上灵力就是为了避免魔修们追杀,若是我们现在回东大陆还带上他,魔修追来怎么办?” 他见着周围人都愣了,索性直接泼起了脏水:“说不定……这些魔修也都是他引来的,不然为什么丹东城这么久都没事,他一来魔修就决定攻打丹东城屠城了?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的确是无意中听到了长泽真人与你说的话,你不要你们真火宗弟子的命,我可还要抱住我们天云宗弟子。” 王鹄立义正言辞:“长泽真人如今已为丹东城惹来祸事,难道还要连累我们吗?!” 地上的魔修小心翼翼插话:“我们要攻打丹东城是筹谋已久,数月前大人便在准备了,就是为了占据这片大陆,没听说过和这位真人有什么关系啊。”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灵力,也没有什么追踪手段能用在他身上。” 王鹄立:“……”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的看向地上的魔修;“你给我闭嘴!” 魔修:“……哦。” 则临海也反应过来了。 “长泽真人身上并无灵力,就算他与魔修有仇怨也根本追踪不到他身上,何况他还是医修,跟在你们身边,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王鹄立:“他治好了敬年思便要付出双眼皆盲的代价,这一路上能帮我们多少,还有这个魔修,既然是魔修,为何抓到之后不就地斩杀,免得他再去通风报信。” 魔修:“……” “我真的没做过一点恶事啊诸位仙长,就连成为魔修都是因为我师父他需要有人能把身上魔气给他,所以才把我抢回去让我修行的,只是他还没等到我修炼出来就嗝屁了,我是凡人出身,我不会杀凡人的。” 他说的太可怜,再加上额头还有血,被几个消息震撼到的天云宗弟子有些不忍,看向了王鹄立:“师兄,他既没害过人命,我们就不必杀他吧。” “还有长泽真人,明明是魔修灭了他的师门,该是魔修有错才对,我天云宗宗旨不一向都是从善吗?既然长泽真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就不会引来追兵,大家都是修者,我们将长泽真人一起带回宗门不也是做善事吗?何况在西于家做客时,长泽真人也没少帮我们治疗暗伤,真人帮过我们,我们怎么能丢下他。” 王鹄立恨不得捅死正说话的师弟。 他怎么就带了这么一群猪队友。 从善从善,那只在表面上摆出来就行了,纪长泽和他们无亲无故,他们凭什么还要带上一个外人。 更何况若是真火宗真的傻兮兮带上了纪长泽,他大可以趁机将灵石里的灵力打在纪长泽体内,让真火宗这一行人吸引火力。 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必说了,我也是为了你们,长泽真人身上毫无灵力,带上他若是遇到危险我们还要保护他……” 则临海看着依旧坚持的王鹄立和他身边面带不不解的天云宗弟子,开了口: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分开走吧。” 王鹄立抱拳:“多谢临海真人体恤,我天云宗就此别过。” 他转身要走,剩下的天云宗弟子们却都站在原地,没跟上来。 王鹄立走了两步才察觉出不对,转头恼怒的望着他们:“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严湘凤神情冰冷的望着他:“我要跟真火宗一起回去。” 王鹄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疯了吗??” “我没疯,是师兄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之前你先对长泽真人抛出橄榄枝,真人答应下来后又反悔我就在奇怪为什么,现在我才知晓,你是知道了长泽真人与这些魔修有仇怨,怕惹祸上身才拒绝真人入我宗门。” “这几日真人助我天云宗弟子良多,他于我们有恩,明明他身上毫无灵力根本不会引来魔修,带上他只是随手的事你却不肯,师兄你若是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顾忌也就罢了,偏要以我为借口,好像是为了我才拒绝长泽真人一般,方才你又说你拒绝长泽真人是为了天云宗弟子,可其他人分明想带上长泽真人,你到底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我在想,到底是师兄你变了,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之前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我实在是不敢跟着你。” 严湘凤是怕的。 她这几天越来越发现自己曾经倾慕的师兄可能还有另一幅面容。 若是跟在他身边,她真的说不准是不是会有一天师兄需要一个借口,于是她便会被推出来成为这个借口。 师兄如今能因为长泽真人与魔修有仇,因为长泽真人身上没有灵力而拒绝带他,那是不是以后也可能会因为她负伤丢下她。 王鹄立眼底阴沉下来。 他望向其他的天云宗弟子:“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其他人都神情复杂,虽无一人作答,却也没人否认。 他们也觉得师兄这些天越来越奇怪了。 待在他身边总有一种压抑感,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多想。 “好,好,你们自己愿意找死,那就跟着真火宗一起走吧。” 王鹄立转身,看似是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手指却微微动了动。 纪长泽身边的一块石头仿佛被人操控一般微微离地。 正平静站着的纪长泽感触到了空气中有什么不对了。 他微微低头,脸正好对上那颗石头。 石头稍微打开了一个小缝,灵力散出,直接进了他的身体。 啧。 这个王鹄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啊。 真火宗也就算了,连同门都要杀。 没错,这块“石头”散出的正是灵力,显然是王鹄立早就准备好的。 他早就做好了让纪长泽体内有灵力,然后被追兵追上来的准备。 可能天云宗修士选择留下在他意料之外,但也没妨碍他下手。 可惜,千算万算,王鹄立就是没想到一件事。 从头到尾,什么宗门被灭,什么仇家追杀,什么散去一身灵力。 全都是纪长泽瞎编的。 所以别说王鹄立给他身上加灵力的,就算是这家伙给他一身灵力,魔修那边也不会追过来的。 纪长泽很认真的想,或许他应该给自己点个赞。 毕竟如果不是他编造出来的这一番话太过真实,王鹄立也不会这样深信不疑。 嗯…… 也可能是这家伙压根没想到纪长泽会给自己瞎编出一个凄惨背景出来。 则临海已经决定冒死守城了。 “好了,你们快走,我去丹东城报信,记住,按照回东大陆的路走,别回头,到了临界线时先观察一下有没有魔修守在那,他们既然要占据整片大陆,应该会隔绝这片大陆与东大陆的联系,别传信避免被发现。” 纪长泽听着则临海认真仔细的嘱咐着小弟子们,他感受得到,则临海身上有死志。 他可能清楚魔修会守住东大陆边界线,好让在这片大陆的魔修不能回去报信。 但则临海是真火宗长老,代表他生命的烛火就在真火宗大殿。 一旦他身死,烛火灭掉,真火宗立刻就能知道他们出了事。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就是这样,则临海战死,烛火灭掉,真火宗察觉到事情不对,前去大宗门求助,几大宗门联手这才杀了聂王。 不过如今嘛…… 纪长泽带着自己的弓箭上前一步: “我与你一起。” 叮嘱完了小辈们,正拉着敬年思絮絮叨叨着“你好好跟师兄们回宗门不用担心师父,师父会晚一些回去,你先跟着师祖在宗门修炼,记得告诉师祖他们你外公住在哪里好让大家去救援”的则临海差点没给纪长泽跪了。 “真人,我知道你弓箭厉害,但这不是一个魔修,这是千万不止,你就这么一把弓箭,能做什么?” 纪长泽很快就告诉了则临海他能做什么。 他举起弓,朝着魔修大军方向放出那根箭。 箭被射出,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它劈成了无数个小细棍,细的如果不是修士眼睛好说不定还看不见。 原本一根最普通的木棍,只一瞬间便化为了由细小牙签那么大的小箭。 小箭组成了箭海,快速朝着魔修那边飞去。 魔修们的惨嚎远远传来。 下一秒,箭海回到了纪长泽身边。 蒙眼的白衣修士身后一片箭海漂浮,他又对准了魔修方向拉弓。 ——嗖嗖嗖! 箭海再次出击,一根小箭又分裂出了无数的小小箭,小小箭们回来时,已然全部染上了魔修鲜血。 显然,它们不光可以回收再利用,还可以分裂成更多的武器。 则临海:“……” 其他弟子:“……” 说好的,散了灵力,毫无自保能力的脆弱医修呢。 之前他们以为,会拉弓射箭的长泽真人顶多也就是从医修成了射手。 结果现在,纪长泽用实力证明,他不光是射手,还是个空射。 空射的意思就是说,空气都能当箭射。 虽然好像和目前的情况不太符合,但也差不多。 纪长泽再次拉弓,小小箭海便又带着凌厉飞射而出,中途里转变为了更小,杀伤力也更高,可以轻易钻入魔修心脉的小小小箭海。 拉完弓,纪长泽转身,直面对着则临海。 “我要留下来。” 则临海:“……” “留!!!我们都留下来!!” 长泽真人都有这么一手了,他们还跑什么跑。 一行人快速入城,敲响城楼上悬挂的大钟。 满城百姓被惊醒,无数士兵赶往城楼,架起了武器,对准楼下即使死伤无数也依旧朝着这边来的魔修大军。 “杀魔修!!!杀魔修!!!” 他们口号统一,满是坚定。 百姓们也跟着一起喊,就算是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人,也会找到工具当做工具,警惕的站在大街上盯着城墙大门,随时准备在魔修冲进来时决一死战。 在这样全员呼喊着“杀魔修”的场景下,被一起带进了丹东城,提溜上了城楼为纪长泽当眼睛的魔修:“……” 他战战兢兢的赶忙从戒子里找出一件黑斗篷穿上,遮住自己身上的魔气。 然后战意满满的学着楼下的百姓,举高右臂,一脸的正义:“杀魔修!!杀魔修!!!” 纪长泽一伸手把他提溜了起来;“给我看看,哪个灭了我师门。” 魔修:“……” 大哥,你师门是哪个我都不知道。 但一想到这位身上那满满的杀伤力,他咕咚咽了口口水,仔细望向城楼下的魔修大军。 不管了,反正就指着最厉害的就行了。 “东南方向,骑着马的,他十天前才灭门了一家人。” 纪长泽动了动耳朵,根据魔修指着的方向拉弓。 于是,那边的魔修就死了一大片。 他收回弓,偏头朝向旁边人:“还有。” 魔修:…… 他赶忙又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于是那边呼啦啦又没了一大片。 敬年思小心的看着城楼下的魔修们死伤一片,仿佛有些恐惧一般纷纷后退,兴奋的转头:“师父,真人好厉害。” 则临海很有感悟:“仇恨,是会让人变厉害的。” 看看,像是长泽真人这样弱的医修,都能变得这样厉害。 箭海已经被分裂成了肉眼看不到的大小,不光看不到,还飞快无比,甚至能穿过魔修们的护体魔气,就算是反应再快防备再深的魔修,也会被急速穿入到胸口的小小小小箭弄死。 魔修们惊慌失措,也没了之前要来碾压凡人的得意,纷纷后退。 可再怎么后退,夺命的箭海也还是会追击而来,得手后再无声无息的回转。 “怎么办,我们根本看不到是什么。” “大人怎么说?” 聂王从坐着的车内走了出来。 有箭落到他身上,会被他的护体魔气直接弹开。 但能弹开却不能消灭,于是那些被弹开的箭便被弹到了他身侧的魔修身体里,痛苦到底。 他眯眼望向了城楼上方正不停做出拉弓动作的纪长泽,一挥手,一道蓬勃魔气直接冲了上去。 ——嗖! 纪长泽反应很快,立刻拉弓,魔气当即被冲散。 聂王冷笑一声:“的确是个厉害的,只不过……” ——嗖!! 一根含着凌厉气势的箭快速袭来,直接打碎了聂王的护体魔气。 聂王:“……” 他话还没说完。 “上面的,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只要这些凡人的命,至于你们,若是你能愿意归拢我旗下,我必定给你……” 嗖嗖—— 又是两道箭。 聂王这一次躲的狼狈。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大乘期,居然躲不过上面那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修士射出的箭。 什么情况。 算了,他本身也不是什么不知变通之人,既然这里有硬茬子,撤退就是了。 “好!!既然今日有修士护城,我也不为难你们,撤兵!” 聂王说完就要撤,结果纪长泽的箭就跟盯上了他一般,追着他打。 越来越难躲的聂王:“……” 开了挂吧,凭什么他躲不过去。 “楼上的!你别欺人太甚啊!我都要撤兵了,可别蹬鼻子上脸。” 纪长泽从城楼飞身而下,明明身上看上去还是一点灵力都没有,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他蒙着眼的脸面向满脸警惕和狐疑的聂王。 声音冷冰冰的,吓人得很:“你灭我宗门三百多口,今日,我必定要你血债血偿!” 说完,他立刻拉弓,直面聂王。 聂王:“……你宗门是哪家?有话好商量,我只灭过凡人没灭过修者,我觉得我可能没有灭你宗……” 嗖—— 一支看不见的箭从他身体里当胸穿过。 聂王倒地:“门……” 含恨死前,脑海里满是怨气。 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居然顶着他的名义去灭人宗门,招来这么一座杀神。 他吐出一口黑血,缓缓闭上眼。 聂王,卒。 第80章 医仙(7) 全场寂静。 不管是城楼上的人类还是底下的魔修大军, 都被面前这一突发事件给弄得懵逼了。 聂王此人多么凶悍谁不知道。 魔修大军直接就懵了,楼上的则临海更是吓了一跳。 旁边的真火宗弟子:“……师叔,这是你经常说的毫无自保能力的……长泽真人吗……” 则临海:“……应该……是吧。” 在纪长泽使出那一招的时候, 则临海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太惊讶。 毕竟在东大陆,不少修士都有保命的手段,纪长泽既然能散去了一身灵力还能在异兽横行的大陆四处游走,就说明他多少也有点能力。 打个比方吧, 则临海想象中, 纪长泽的能力就好像是一颗葡萄树。 后来他觉得, 这是葡萄林。 直到现在,他发现这特么的是铺满了整片大陆的葡萄林吧。 “奇了怪了, 长泽真人身上并无灵力,就算是他有保命手段,也不会如此厉害吧?” 而远处,逃到了一片高高悬崖上, 拿着能够让人远视的法器向着这边眺望的王鹄立也愣了。 实际上,因为手上拿着法器,他比城楼上的修士看得还要清楚。 方才那一幕,简直就是完美的将纪长泽手撕聂王展现了出来。 王鹄立:“……” 纪长泽不是医修吗?? 医修难道不应该在抗战的时候躲在后方嘤嘤嘤,然后等着修士受伤了就赶紧上去治疗吗? 好好的一个辅助, 怎么说射手就射手了。 聂王啊!!! 那可是大乘期的聂王!!! 而场上, 杀了聂王的纪长泽还没有完。 他蒙着眼,手握弓箭, 身后漫天箭海没有射出去,只是悬浮在了纪长泽身后,随着他转身的动作,一起转向了对面的魔修大军。 魔修们:“……” 现在说他们只是路过还来得及吗? “这位……仙长啊。” 最终, 一个修为较高的魔修小心翼翼站了出来,将手里的武器往地上一扔,举高双臂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杀伤力。 “我投降,投降……” 纪长泽身形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只微微抿着唇,举起弓,对准了魔修大军。 明明只要他一个人对千万魔军,却吓得魔军们轰然往后退去。 开玩笑,这可是能够在那么短时间内灭了聂王的修者。 就他们这些人上去,那还不够一盘菜的呢。 即使脚踩在诸多魔修尸体中,蒙眼医修身上的白衣依旧是一尘不染。 因为蒙着眼,魔修们看不出他目前是个什么心情,只能战战兢兢的从他拉弓却没射箭的动作推算出他应该暂时不会出手。 纪长泽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冷得吓人,带着一股恨意:“当日灭我万朝宗者,自己站出来送死。” 魔修们:“……” 万朝宗?没听过啊? 正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着面前那煞神微微拉弓,身后箭海也都震动起来,一副只要纪长泽一动就立刻飞身而出的模样。 蒙眼医修仿佛是在咬牙说着话,可见身上背负了多么大的恨意。 “要么,我把你们都杀了,要么,灭我宗门的人站出来,你们自己选。” 魔修们:“!!!” “谁!!是哪个灭了仙长宗门,快点站出来。” 这是威胁的。 “你们自己做的孽,可别让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一起牵连进去。” 这是抱怨的。 “哪位大哥下的手,自己站出来好不好,我还年轻,我可不想死。” 这是哀求的。 然而,纪长泽一直等了差不多十分钟都没人站出来。 这是肯定的,毕竟压根就没有万朝宗这个宗门。 “好,既然如此,你们就一道赴死,下了修罗道,也好有个伴。” 箭海随着他拉弓的动作嗡嗡嗡的动作起来。 魔修们吓得心惊胆战。 “别别别!!!!大人,大人我没有灭您的师门啊,是他!!!参与灭您宗门的人肯定有他!!他最喜欢灭人全家了。” “对对对,我也知道他,还有还有,还有这个魔修,他行事残暴,灭您宗门的魔修绝对算他一个。” “这个这个!!肯定是这个人!!上次我还听说他杀了一家族三百多口,大人您宗门也是三百多口,对得上对得上。” 怕死的魔修们眼见纪长泽要出手,赶忙根据记忆,推出那些有着“辉煌历史”的魔修们给他。 被推出来的魔修差点没吓尿了,连忙纷纷辩驳起来: “放屁!!!老子杀的都是凡人,我又不傻,怎么敢去招惹那些修士!” “管我什么事,我只是吹牛,那户人家其实只有一百多口,我夸大成了三百多口而已,而且那些都是凡人,我修为这么低,怎么可能灭的了修士宗门。” “大人您听我说,我杀的都是凡人,真的真的,东大陆到处都是修士,借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去东大陆啊,何况我这个修为……” 纪长泽站立不动,蒙着眼的面容正对着那些被推出来的魔修。 他们一个个拼命地为自己辩解,辩解自己杀的只是凡人,和修士绝对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这也足够了。 纪长泽只是想诈出手上不干净的魔修出来而已。 毕竟他这个人非常善良,就算是找人背锅,也绝对不会找那些真的清清白白的人。 诶,虽然此时此地感叹这些有些不合时宜。 但纪长泽还是由衷的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我可真是善良有底线。 最后,魔修们推出来的人差不多几百个。 还都是有名有姓有名气的。 毕竟魔修胆子都快要被纪长泽给吓破了,这种时候也不敢随便找人出来背锅,找出来都是真的罪大恶极的那种。 被推出来的魔修还不知道纪长泽要找的就是“杀了人的”,一个个努力的解释着他们杀的都是凡人,和修士决定没有半毛钱关系。 甚至还有魔修表示自己可以说出他杀的都是哪里的人,纪长泽只要去查一查就知道他杀的都是凡人。 在这些魔修心中,论证他们杀了凡人,等于论证他们没有杀修士。 然而纪长泽一直安静听着。 因为眼睛看不见,耳朵就更加好使了。 完全确定面前的魔修们没有一个否认自己手上从未有过人命,反而一个个在争论着自己到底灭的是家族还是一家七口还是一座城。 等着没有魔修再被推出来了,纪长泽才侧身,朝着这些人走去。 他虽蒙着眼,脚下却像是看得见一样,稳稳当当上前,凑近了最近的一批人。 “你们为何灭我宗门?” 这一批魔修:“……我们,我们没有……” ——嗖嗖嗖! 破空声响起,这一批魔修倒地。 他们身后的魔修们吓得纷纷后退,战战兢兢的望着纪长泽。 纪长泽问:“我万朝宗向来与人为善,门下弟子三百多人手上从未沾染过鲜血,到底是何仇何怨,才让你们下此毒手!!” 那被质问的魔修吓得身子一抖,眼睛看向了满地的魔修尸体,小心翼翼的道:“仙……仙长,你们万朝宗不是不沾染鲜血吗?可您方才杀了好多……” ——嗖! 他无声无息倒下。 蒙眼医修面无表情的路过他的尸身:“我射箭的,手上无血。” 剩余魔修们:“……” 他们一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可对着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凡人能嚣张跋扈,对上了能够轻松取他们性命的纪长泽,一个个却都吓得动也不敢动。 箭海们对准了他们。 那白衣煞神冷声问着:“为何灭我宗门?” “我、我真没有,我只是杀了几百个凡人,我……” 他捂着胸口倒地。 在他身后的魔修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满脸惊骇的对上了那对准自己的弓箭。 纪长泽:“我只是要个理由,你们若是有悔改之心,便不至于弄成如今这地步了。” 魔修:“……但是我真的没有,我保证死在我手里的都是凡人……呃!” 他捂着脖子摔在地上。 下一个魔修满脸惊惧的抬起头,对上了那恐怖木弓。 “仙长,我觉得这其中有一些误……” ——砰! 后一个魔修:“特么的这小子摆明了不让我们活!!!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冲了,来啊!!都跟在老子后面我们一起冲啊啊啊啊……” 噗通—— 下一秒他就跪地死翘翘了。 纪长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拿着弓箭对准了这个魔修身后的人。 魔修们:“……”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听。 这可怎么办。 那站在最前面的魔修一闭眼:“来吧。” 纪长泽从他身边走过,于是身后便又多了具尸体。 “可以商量不,我……” “要杀就杀,老子十八年后……唔!” “别杀我,别杀我,我有银子,都给你,我……” 蒙眼医修慢腾腾的走过,身后尸体几乎要堆成一条路出来。 在他前方的魔修们神情越来越惊恐,也越来越害怕的后退。 这些曾经仗着自己是魔修,对着普通凡人任意屠戮的魔修们,终于也算是尝到了当初那些无辜凡人面对自己时是个什么感受。 终于,在纪长泽走到一个魔修面前时,他崩溃了。 “我们……我们灭你们宗门是为了……额……为了……为了钱财!!对,我们就是为了钱财!!别杀我,别杀我,我虽然也、也去了,但是我没有杀你师门的人啊,我只是看见了……” 他这也是赌一把,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 几乎要到了他眉心的箭猛地停下,他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看着面前的蒙眼医修第一次放下弓,猛地揪住他的脖颈让他看向自己。 那冷漠的话语,也终于有了仇恨的波动。 医修咬牙切齿的:“既是为了钱财!!!为何要用我师父师叔和师弟妹们的性命逼我太师父下修罗道!” 修罗道…… 那不是死者往生之地吗? 这个魔修吓得腿软,望着面前一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模样的纪长泽,颤抖着唇:“是、是啊,为什么呢……”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眼看着面前这煞神面上杀气越重,身后的箭海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内心波动,猛烈的激荡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能飞快的穿入到他的身体内让他成为刺猬。 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随便瞎编着:“就、就是……就是大人……不不不,聂王,聂王和你太师父有仇,所以才故意……呃,故意……” 太紧张了,忘了刚刚纪长泽说那些灭了他宗门的人都干什么了。 他只能含糊的说;“故意那样做,仙长,真的不关我的事,他们杀人,我只是看着。” 纪长泽缓缓松开了抓住他的手,神情若有所思。 他问:“就因为太师父不肯以自己的性命去救聂王想救的人?” 魔修懵了。 聂王不是早就没亲人了吗? 他能想救谁? 但见着纪长泽阴沉沉着脸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他要是回答不出来就取自己狗命的模样,他赶忙疯狂点头。 “对对对!!就是因为这个!!!没错没错!!” 纪长泽问:“聂王想救谁?” 魔修:……我怎么知道。 他只能绞尽脑汁的瞎扯:“救……救他心爱的女子,总之就是,这件事很秘密,几乎没人知道聂王还有个心爱的女子。” 当然秘密了,因为是他瞎编出来的。 面前这个白衣杀神仿佛接受了他的回答,身后的箭海也没再疯狂动弹了。 他身上的仇恨渐渐消退下去,只剩下颓然,喃喃自语着:“只是为了他心爱的人,便要屠我师门……” 瞎扯的魔修重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给忽悠住了。 果然这些东大陆的修真者就是好忽悠。 他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啊是啊,就是因为这个,仙长,其实我早就看不惯聂王了,所以在他带着我们去你师门的时候,我坚决没动手,真的,我看不惯他们,我是无辜的,仙、仙长啊,要不你放了我吧,我从此之后一定每天为你师门上香,我保证!!” 纪长泽却猛地伸出手掐住了他脖子,迫使他脚尖离地,悬在了空中,那张仙气飘飘的面容上,满是悲愤: “当日灭我师门的魔修都有谁!!!全都给我指出来!” 呼吸困难艰难挣扎的魔修:“……” 他努力的伸出手指向纪长泽身后:“你、你方才杀的都是……” 兄弟们对不住了。 反正你们也死了不能跳出来反驳,就背了这个锅吧。 纪长泽:“不够,我记得分明有许多人。” 魔修:“……” 他颤颤巍巍的,指向了自己身后。 身上都背负了几百条人命的魔修们:“……” “你放屁!!我没有!!老子根本就没去过东大陆!!” “仙长,你别听这小子胡说,他分明是在瞎扯!” “我只杀过凡人,怎么可能杀修士,我又打不过他们!” 纪长泽松开了掐住魔修脖子的手。 他摔在地上,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怕那些魔修说的话让纪长泽怀疑自己,赶忙道:“仙长您别听他们的,他们是知道真相出来他们必定死无全尸,这才狡辩,快快快,快杀了他们。” 那些被指控的魔修们眼见纪长泽果然被这家伙说动,身后箭海纷纷震动起来,怒意上头。 “好!!!你污蔑老子,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让你活!!” 有魔修冲上去,一拳结果了这个指控他们的魔修。 下一秒,万箭齐发,他们纷纷倒地。 死前最后一眼,是那尸海中站着的白衣修士。 他眼上蒙着白布,微微低头,摊开另一只没有拿着弓的手。 那手如大部分修士一样,白净修长。 他开口了,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悲伤。 “为何你们要如此,我万朝宗上下三百多口性命啊……” 这些话,魔修们听多了。 大多都是在他们哈哈大笑,当着凡人的面杀死他们亲友时凡人们的含泪控诉。 当时他们的想法大多都是差不多的。 弱者,才会控诉。 而如今,纪长泽做到了一边控诉一边送他们下修罗道。 最关键的是。 他们真的没做啊!!! 冤枉俩字,他们可能要下了修罗道才能说出口了。 当然也可能还没说出口就被恶鬼吞噬。 眼看着这些魔修们死了,魔修大军们反而比城楼上方的人还要松了口气。 这位杀神找到了仇家就好。 他杀了和他有仇的,总不至于再把他们给杀了。 纪长泽的确没再杀他们,他将弓箭丢在地上,张开双臂。 地上的魔修尸体们微微震颤,一丝丝的魔气飞到了空中,又转化为了灵气,再猛地冲进了纪长泽体内。 “长泽真人!!!” 这副场景实在是太骇人,城楼上方亲眼瞧见这一幕的敬年思吓了一跳,下意识喊出了声。 则临海也是一惊,赶忙飞身而下。 却因为灵力太磅礴而不敢靠近,只能努力顶着风站稳了,对着上方的两宗弟子道:“都别下来!!这里危险!!” 魔军们眼睁睁瞧着这一幕,都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互相看了看。 既然纪长泽这个杀神好像有什么意外情况。 不如他们…… “跑啊!!!!” 于是,城楼上的人便看着这些魔军一个个扭头就跑,连马和武器都不要了。 所有人:“……” 虽然早就知道魔修大多不要脸,但是也太没有操守了吧。 城墙上方之前被纪长泽抓上来的魔修满脸艳羡的看着那些魔修们跑路,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泪奔。 带他一个啊。 正道修士太可怕了呜呜呜呜。 就在魔修们跑路时,前方却突然被灵力轰出了一道大大的裂缝,许多魔修赶忙刹车,一屁股坐在了裂缝边缘。 他们战战兢兢的抬头,果然瞧见了站在上方,如同魔鬼的纪长泽。 蒙眼医修手上明明没拿着弓箭,但他对着底下的魔修们做出了一个拉弓的动作,一瞬间,他身后便多出了漫天由灵力做出的箭海。 魔修们:“……” 竟然是凭空造箭。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时此刻,许多魔修都恨不得找到聂王的尸体疯狂摇摆怒吼。 你是傻的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特么的去得罪这么一个怪兽!!! 你得罪就得罪了,自己死去别牵连我们啊。 纪长泽开了口,他没有刻意放大声音,但因为有了灵力,倒是精准清楚的传到了底下每一个魔修的耳中。 “谁也别想走。” “你们攻打丹东有罪,在东大陆的修士没来之前,都在这里等着。” 魔修们:“……” 他们很想说“等你奶奶老子就是要走你特么咬我啊”。 然而面对着纪长泽身后的漫天箭海,所有魔修都露出了和气好商量的笑容。 好的爸爸,没问题爸爸。 我们坐等您看可以吗? 不行的话我们也能站着等的。 于是等到则临海回去传信,再带着东大陆的各大宗门代表过来时,就看见丹东城下,满地都坐着魔修。 一个个唉声叹气,捂着肚子喊饿,看见他们这些正道修士,眼睛纷纷亮起,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 宗门代表们:“……这是?” 则临海笑笑:“无事无事,只是这些魔修等的不耐烦了而已。” 等到宗门代表们按照东大陆的规矩,拿出试心石,挨个测罪行,再按照罪行大小轻重来处置。 外面弄得热火朝天,许多小弟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热闹,纷纷跑过去看,敬年思却完全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拉着回来的则临海很担心的小声道: “师父,长泽真人自从那次丹东城下一战之后就闭门不出,他大仇得报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很不开心啊。” 则临海摸了摸小徒弟的脑壳,叹了口气:“长泽真人这十几年因为聂王东躲西藏,又见证了全宗被灭,结果原因居然只是因为聂王想要救他心爱之人,就算是如今他手刃聂王,又杀了那些参与灭万朝宗的魔修,万朝宗也回不来了。” “这便是生离死别之苦了,你还小,不懂。” 敬年思果然听得懵懵懂懂:“可我不明白,师父,真人不是散去了身上灵力吗?为何他突然又能杀了聂王,既然如今能杀,之前十几年又为什么要躲藏呢?” 则临海也不明白。 之前因为投降的魔修太多,放走吧,怕他们再搞事,不放走吧,丹东城的百姓又害怕。 只能辛苦则临海跑一趟,回宗门搬来东大陆的人处置这些魔修了。 当时到处都乱糟糟的,他都没来得及问纪长泽。 当然,他隐约猜到了一点,毕竟万朝宗的功法是类似于拿一个东西去换一个东西的。 既然纪长泽能用自己的眼睛换来敬年思的健康,那是不是说明,他用了什么东西,换取了能杀死聂王的能力呢? 则临海安抚了敬年思,带着她去了纪长泽住着的屋外。 “好了,知道你担心长泽真人,安静在这等着,我去和他谈。” 见敬年思乖乖点头了,他敲敲门:“真人,是我,我从东大陆回来了。” 里面的医修轻声道:“进来吧。” 则临海进了屋,先观察了一下纪长泽,发现他面色红润,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上的灵力充沛,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他问出问题,蒙眼医修微微转身,声音依旧淡淡;“当日我被追杀,却感受到了我的护体灵力有波动。” 则临海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的护体灵力是在你夫人身上?” 纪长泽点点头:“我当日就知晓夫人命数会断在那一天,本来是准备带她回宗门,到时有师父师兄护持,我也能送夫人下修罗道,让她平安投生,只是没想到宗门之变打乱了计划,当时我身后有魔修追兵,自身也负伤,根本不敢前往夫人所在之地,生怕为夫人家人惹来杀身之祸。” “我不能传信,也不能用灵力,思来想去,只能控制着我的护体灵力护住夫人灵体,让她暂时留存世间,我当时被魔修追杀,一直在想反击之法,稀里糊涂的自创了一个简易功法,因与净医修一脉,使用方式与净医修也有些相似。” 则临海问:“什么功法?” 纪长泽:“以全身灵力为赌注,在我需要的时刻,换取短期的力量。”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眼睛上蒙着的白布,声音依旧淡淡:“我当时急着回去救夫人,便用了这个功法。” 则临海:“你失败了。” “是。”白衣医修承认:“我当时修为不高,即使用了全身灵力也根本不足以抵抗那些魔修,反而差点将他们带到岳丈家中,之后即使我拼命甩开魔修,一身灵力也都散尽了。” “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只要我灵力散去,那些始终追在我身后的魔修就发现不了我,但我要救夫人,还要复仇,于是我每天如一日的修行,每修行出一丝灵力便将之散去,重复了十几年。” 则临海瞳孔紧缩。 散去灵力本就痛苦,纪长泽还每次一修炼出来就要散一次,那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在感受着这样的痛楚。 而那个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 门外有敬年思震惊之下不小心撞到门的声音,则临海连忙起身要去呵斥她退下,纪长泽却摇摇头:“不必,如今聂王已死,我这点事,也算不得什么不能说的了。” “我一直在对你说,我有保命手段,这些被我散去的灵力便是我的保命手段,对阵聂王那一战,我用了它们。” “但我不能死,我若是死了,我夫人的灵体便无人能送下修罗道,送她去轮回,十几年里,我除了修炼和散灵力,还在不停地完善那功法,最终让我找到个法子,只要杀了我的仇人,以曾经的赌咒为基,我便可以以他们身体内的灵力作为报酬吸入体内。” 则临海已完全听愣了。 “怪不得我们清扫尸体时,那些死去的魔修体内毫无魔气,犹如凡人一般,原来他们的魔气都被你吸入了……” 纪长泽点点头,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洒在了地上。 “这一杯酒,敬我师门。” 感谢这位不存在的万朝宗。 又倒一杯酒,洒下。 “这一杯酒,敬我夫人。” 还好在生产时去世的女子会因为介乎在生与死之间而不下修罗道。 纪长泽很少骗人。 他说要帮那可怜女子下修罗道投生好人家,就是要投生好人家。 诚实如他。 “这一杯酒,敬魔修,希望他们能在修罗道,早登极乐,早早魂飞魄散。” 如果那些被他们杀死的凡人魂魄混成了恶鬼,估计他们一下去就会被撕碎吧。 纪长泽又倒了一杯酒,自己仰头喝下。 感受着口中的酒味醇香,他缓缓放下酒杯。 “这一杯酒,敬我自己。” 聪明如他,虽然跟则临海说的那些话与事实有一点点的偏差,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比如说他能吸收魔修们的魔气,再转换为灵力,这是真的。 但只能靠着全身灵力来赌,而且只能吸仇人的灵力魔气,那就是假的了。 这种一吸一个准的功法,还是别传给后人了。 纪长泽自己也知道自己创建出的这个功法其实最怕没底线的人用。 毕竟只要杀了别人自己就能强大,在东大陆,说不定还真有不少修士中招。 但他要是加上一些附加条件。 要练必须散去一身灵力,并且必须要有仇人,而且这个仇人还必须修为高。 不然想想看,你散去了自己金丹期的灵力,苦修十几年,找了一个筑基期的报仇。 那多不划算。 方方面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想到了。 这怎么能不称赞自己一句,真是一个小机灵鬼呢。 则临海接受良好。 毕竟在这个什么都有可能的世界,纪长泽干的这些可以说是逆天,但也不至于不可能存在。 他问:“既然大仇得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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