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中爹娘弟妹。” 他的军靴到了二伯娘脚边,在对方惊恐的视线下,猛然拔剑,对准了吓得身子一抖的她胸膛。 “你们……就是这么关照的吗?” “啊!!!” 二伯娘尖叫一声,吓得一个劲往后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你二伯没跟我说过啊!!我也,我也有关照,真的,真的!” 纪四弟本来已经有些懵了,见到这副场景,连忙插话:“大哥,她骗你的,他们一直在欺负我们,今天就是来抢走六丫要卖掉,她还说要把六丫卖给妓院,还说等到爹娘走了,就把我们也都卖了,他还说你不会回来了。” 二伯娘此刻简直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但她现在也顾不上想很多了,因为纪长泽望向她的视线已经带上杀意了。 眼见着面前的人依旧面容寒冷,手持长剑朝着自己而来,她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跪地求饶:“你饶了我,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这些都是你二伯要我做的,他喜欢喝酒,又没钱买酒,跟我要钱我拿不出来,就说让我卖了六丫,真的不是我啊!!” 纪长泽看着她一直磕头,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停下,只能一直一直磕头,磕的额头乌青,血也流了满脸,看着吓人。 他始终没喊停,一直等到二伯娘在惊吓和痛楚以及流血过多下晕了过去。 招招手,护卫上前。 “大人。” “来两个人,把她弄醒,叫她带路去我二伯家,问清楚,要是真的是我二伯要她怎么做的,就把这两个人送到衙门,拿着将军的拜帖,告他们抢掠孩童,跟县衙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护卫领命,立刻上前,拖着地上昏迷的人就往外面走。 原本因为这突然变幻的剧情而懵逼的几个族老反应过来了,虽然还有点不清楚纪长泽怎么一下这么威风了,但也看得出来他如今是出息了,连忙上前拦着。 “不可啊,不可,若是闹上衙门,你将亲伯送上衙门,名声可该怎么办。” “他们在兄弟重病时,强行抢走兄弟幼女要卖去妓院,传出去了名声不好听的也只会是他们,对我有什么妨碍。” “可是族中……” 纪长泽摆手,对着几位族老行礼:“我知晓几位是为我考虑,只是为人子,为兄者,若是见他们如此欺辱还不作为,那便枉为人了。” “诶呀,长泽,我们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他们好歹是你二伯二伯娘啊。” 纪长泽脸上还是没什么波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三叔公,您是秀才,应该知晓这番话意思。” “我匆忙赶路,家中又遇到这样的乱世,今日就先不招待几位了,等到将家中安置妥当了,我再一一登门道谢,谢诸位这次出手相助。” 纪长泽的强势让几位老人都有些下意识怕他,再加上那几个人高马壮穿着铠甲的护卫喊他大人。 就算不清楚情况,他们也都知道,纪长泽如今是混出头了。 而面对一个混出头的晚辈,自然是能不得罪最好了。 几人点点头,对视一眼,都转身离去。 出了院子,那被泼了水后醒过来的二伯娘正在被两个护卫拖着朝着她家方向走,见到几位族老出来,连忙求助; “三叔公,救我啊!!救命啊!!”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喊,几人都只是叹气看了一眼,谁也没上前来。 若不是她趁着纪长泽不在,欺辱他家中幼小弟妹,今日也不会遭此大难。 有因便有果,他们实在是没有理由再拦着。 而等着几位族老走了,院内一时除了六丫的哭声,便再没人说话了。 纪长泽是不知道说什么,其他的几个弟弟也同样。 正尴尬时,五丫匆匆跑了进来:“哥,六丫她……” 她话还未说完,便望着站在院中朝着自己看来的纪长泽愣住了:“大哥……?” 纪长泽冲着她一笑:“五丫长高些了。” 纪三弟丢下手中砍刀,红着眼愤恨道;“你那么久没回来,她当然长高了!” “三弟!” 纪二弟不赞同的训斥了他一声:“你怎么跟大哥说话的。” “我说的不是实情吗?二哥你还帮他,当初他拿走家里的银两说是去找大夫,接着就一去不回了,这些都是假的吗!” 他说完,恶狠狠地看向纪长泽:“你如今看着倒是风光,身边还跟着人,还叫你大人,你风光的时候,有想过我们,想过爹娘吗!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说我们的吗?说你就是不想要我们这些拖累才丢下爹娘弟妹,你既过得好,为什么不早来找我们!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就算在边疆,靠走的,也能走回来了吧!不然你稍封信回来不行吗?!你走就算了,还带走全家的银两,我们身无分文,还要给爹娘买药,每天都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他声音早就哑了,这一声声,与其说是控诉,还不如说是将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都爆发出来。 纪长泽垂下头,脸上露出愧疚神色:“是我考虑不周,二伯他答应照料你们……” “你信他的话??这些时间,磋磨我们最狠的人就是他!!” “三弟!!” 纪二弟也生气了,这次放大了声音,直接拉住了纪三弟:“大哥也不想的,你别这样说大哥,他回来不就好了吗?!” 见纪三弟一脸不服气,他连忙对纪长泽道:“大哥,你回来还没见过爹娘,先去看看他们吧,他们很想你,一直都在念着你,还住在原来那个屋。” 纪长泽带着复杂神色看了一样如同一只暴怒的小老虎一样依旧愤愤望着自己的纪三弟,转身对着神医道:“师父,我先进去看看爹娘,劳烦您先在院子里歇息了。” 神医下了马,点点头:“去吧去吧。” 他自认识纪长泽这个徒弟以来,他一向是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倒是从没有过如此失落的时候。 到底是自己徒弟,他也有些为这孩子心疼,毕竟之前纪长泽的经历也曾经对他讲过。 便招手叫纪三弟:“你是长泽的三弟吧,来,过来。” 纪三弟警惕的看着他,迟迟不上前。 “你不是问这么长时间你大哥干什么去了吗?你过来,我跟你说说。” 他说了这番话,纪三弟才警惕的上前,没敢靠近。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大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不回来的,当初他拿了钱就出发,结果遇到劫匪,抢走了他的钱,他没钱没粮食,只能跟着灾民一起走……” 其他的几个孩子也都被神医的话吸引,六丫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睁着还带有眼泪的大眼睛乖乖听着。 “……结果那村子被叛军直接屠了,只带走了女人孩童,男子都杀了个干净,你们大哥是侥幸才能活下来,之后他投靠了侯将军,做了军中账房,这才能请我来。” 纪长泽的经历,如果不看原主想的是什么的话,的确是十分的波澜。 几次三番身陷险境。 神医说完,就连对这个大哥最排斥的纪三弟都不自觉的没了敌意。 几个小孩悄悄凑在一起说话。 六丫年纪最小,已经完全不记得大哥相貌了,悄声问:“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啊?” 纪二弟想着大哥抱着他骑马的样子,说:“大哥很温柔,身上特别暖和。” 五丫说:“大哥看上去很俊朗,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纪四弟和大哥相处也不多,只能猜测着说:“大哥很喜欢看书,他房间里有很多书。” 纪三弟撇撇嘴,眼睛却十分诚实的朝着屋内望去。 六丫拉着他的手晃:“三哥,三哥该你说了。” “有什么好说的。” “行了行了别晃了,纪轻……大哥他很威猛。” “威猛是什么意思啊?” “我怎么知道,行了行了,别晃我,威猛就是……以后有他在,我们都不用再被人欺负了。” 第51章 古代不孝儿(10) 纪长泽进屋的时候, 纪父纪母还没有醒过来。 他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屋内那难闻的味道,应该是夹杂着霉味以及各种味道。 现在是冬天,纪家穷, 烧不起炭火,两个老人又都是病人不能吹风,门窗就紧紧地盖严实了,这样一来气体不通风, 味道自然是难闻。 病人本来就需要在良好的环境下养病, 如今这个环境肯定是对养病没有好处的, 可这已经是纪家的小孩子们能给爹娘最好的环境了。 纪长泽面不改色,仿佛没有闻到这难闻的味道一般, 坐在了床边,伸出手开始给二老把脉。 这一路上,一到了晚上神医醒过来,纪长泽就开始跟他学习医术。 他是真的聪明, 但也是真的勤奋,学了一路来,虽然还比不上神医,也没有从医的经验,但也比起普通的大夫来说不差了。 把脉的结果让他微微皱起的眉放松下来。 还好, 身体虽虚弱, 但也只是稍微伤及根本,等到好好休养, 就能慢慢养回来了。 把脉完毕,他又轻轻的将两个老人的手放回破旧的被褥里,刚刚放回去,原本沉睡的纪父微微抖动了一下眼睫, 缓缓睁开了眼。 因为门窗紧闭而昏暗的环境里,纪父眯着眼睛看了面前人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大儿子。 他病得太久了,每天昏昏沉沉的,思绪早就不清,看了纪长泽好几秒,突然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是老大啊。” “爹,是我。” 纪长泽见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连忙伸出手扶着老人家靠坐在了墙边。 纪父一双眼满是混沌,脸上却带着笑,因为虚弱说话时也有些含糊不清:“又梦见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弟弟妹妹们……撑不住了啊。” “我已经回来了。”纪长泽知道他意识还不是很清晰,抓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让他感受温度:“爹,您摸,我是老大,我回来了。” 纪父眼中露出了困惑神色,随即又满脸颓然的摇摇头:“别哄我,我知道,这是梦。” “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爹,我跟您说,我进了军营,做了他们的账房先生,每个月都有钱拿,我还请来了神医。” 纪父还是不太相信。 纪长泽也没去非要让他信,轻轻拍拍他身上,温声道:“爹,您先躺着,我出去要盆热水给您擦擦身上。” 纪父见儿子要走,有些焦急的啊啊叫了两声,伸出手抓住他,含糊道:“别走,别走了……我和你娘不要大夫了,你别去找大夫,就在家里,护着你弟妹……” 见他意识不清,纪长泽顺着他的意没出去。 “来人。” 他这么一喊,外面始终站在门外保护他安全的一个护卫立刻就推门进来:“大人。” 原本还拉着纪长泽的袖子不放的纪父眯着眼看过去,见到护卫身上的铠甲,当即吓得拉着纪长泽往后缩。 “兵爷,是兵爷……” 如今世道乱,叛军多是祸害百姓的,有时候朝廷的军队也会跟着来抢夺一些财务,像是侯将军那样严正下属,不让他们祸害百姓的到底还是少数。 见白发苍苍的老人吓得身子一个劲的抖,纪长泽连忙把他挡在身后,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爹,别怕,这是我手底下的护卫,不是兵爷,也不是来咱们家抢东西的。” 那护卫知道自己吓到了老太爷,连忙往门后边站了站。 纪长泽一边安抚着逐渐安静下来的老人,一边对着他摆摆手:“你去烧热水来,我要给我爹擦身子,多烧几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银子丢了过去,见那护卫接住了,才道: “再让他们去村里找找,看谁家有没有干净透亮的屋子,能不能租给我们几日,我家的环境有些不适合养病,还有,去村里问问谁家有干净衣物,我爹娘能穿的那种,花钱买来。” 别的不说,这里细菌肯定不老少。 而纪父纪母身上的衣物也都是破破烂烂。 这不怪几个孩子,这已经是他们能给爹娘最好的了。着 “是。” 护卫小心翼翼遮着自己身上盔甲移出去。 纪长泽知道纪父神志不清,就一直坐在床边哄着他,等着热水来了,又一点点帮他擦身子。 期间纪母也醒过来了几次,都是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纪长泽,又叫了一声老大,笑了笑,便又睡了过去。 纪长泽知道,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梦见自己的大儿子了。 而且也定然感受过狂喜与梦醒后的失望。 于是这才对他的存在如此淡定。 帮着纪父擦完了身子,又给他换上了干净衣物,他这才端着一盆水出去。 见外面的几个孩子正站着那又胆怯又渴望的望着自己,纪长泽笑着对五丫招招手:“五丫,你来。” 五丫是个很瘦小的丫头,小小的年纪脸上却没什么婴儿肥,眼睛倒是跟六丫一样,又大又亮。 见哥哥叫自己,连忙怯怯上前。 纪长泽示意护卫端着一盆热水进屋,然后蹲下身,温声对着她道:“我方才帮爹擦了身子,娘是女子,我多有不便,你去帮娘擦擦身子好吗?” 五丫点点头:“好,我之前也帮娘擦过身子的。” “里面有一套干净衣物,你帮娘擦好了,叫娘换上那套衣服,可以吗?” 小小的女孩又连忙点点头。 纪长泽见她如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我们在外面等着,要是娘没醒过来又搬不动,我再去请来别人帮忙。” 五丫进屋了。 纪长泽一扭头,四个小萝卜头都是眼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不对,也不都是小萝卜头,至少纪三弟也不算是其中最大的,却长得都比他们高,只是瘦了一些。 他见纪三弟眼中已然没了之前的排斥,就猜到肯定是师父对他们说了什么。 “我方才叫护卫去借了村中一户人家的屋子,又让他们去找了轿子,一会儿轿子来了,便将爹娘送到那去养着。” “让爹娘换地方养病倒不是因为家中简陋,而是家中屋子也没个排烟的地方,不好放炭火,我已拜神医为师,爹娘病着,无论是通风还是保暖都十分重要,如今他们病着不好挪动,只能先租住别人家的屋子,等过段时间二老养好了身子,我们再去县里。” 纪三弟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底没说,只是撇嘴看向了一旁。 纪二弟对纪长泽却是十分仰慕,虽然也有点胆怯,倒是没有什么惧怕,直接问道:“大哥,我们去县里安家吗?” “正是。” 纪长泽招手让二弟过来,见他来了,轻轻拍了拍他有些瘦弱的小肩膀:“我如今还是军中账房,也是将军善心,才允我回来探望你们,等到安置好了,我还是要随大军前去西北的。” 一听到这番话,几个孩子都微微张大了眼。 最小的六丫更是小心翼翼的上前走了几步,稚嫩声音哀求道:“大哥,你能不能不走?” “六丫乖,我如今是军中人,不能不走。” 纪长泽冲着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哄道:“你们安心在县里等着,待我兴国得胜,我自然会来接你们。” 纪三弟张张嘴;“你就不能带上我们吗,我也想要打仗。” 纪长泽看他一眼,见他虽脸上满是愤愤,仿佛还对自己有所抱怨,但眼底藏着的却是不安与不舍。 他到底是个小孩子,刚刚等来了依靠,这依靠便要走了,怎么可能不怕。 “你若是想上战场,我便为你请个武师傅,到时大哥不在,你就好好跟着武师傅学,若是学得好,我便送你入军中。” 纪三弟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点高兴来,略带着点得意的扬起下巴,自得道:“我定然能学得好的,我力气天上便大。” 纪四弟始终安静的看着他们,纪长泽却没忽视他,而是望着他道:“二弟与四弟便学文,到时我请来师傅叫你们也好,送你们去学堂也好。” 五丫和六丫便只能请女师傅了。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在他还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时,能做的就只有先顺应下来,否则吃亏吃苦的还是这两个女孩。 纪长泽的一番话算是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定了心。 等到五丫出来,轿子也到了。 纪父纪母不能受风,他便直接叫护卫砸了墙,抬着轿子进屋,将两个还昏沉着的老人抱进了轿子里。 最小的六丫让纪长泽抱着。 几个孩子身上都披了对他们来说过于厚重的大氅,跟在轿子两侧。 这大氅在他们看来不是厚重,是暖和。 轿子稳稳当当的被抬着进了一家附近的农户。 纪二弟一直跟在纪长泽身后,看着轿子进了那家院门,看着那个院子的主人,一对也算是纪家本家,该叫他爹娘一声叔婶的夫妻脸上带着讨好谄媚的笑站在门口迎接。 这对夫妻中,丈夫曾经去做过生意,赚来了对村里人来说有很多的银两钱财,之后便盖了这一座在整个村里看来都十分豪华的大宅子。 对于纪家的孩子们来说,这一家人便是村中最富有的了。 而如今,他们却这样热情的对待着自己。 望着前方抱着六丫,穿着厚厚大氅正与那对夫妻温和交谈的纪长泽,几个孩子心底都升起了浓浓的安心。 他们知晓,从此之后,那艰难日子便算是彻底度过了。 **** 纪父纪母被擦身子,又被抱上轿子,又被抬着走了一路,自然是有感觉的。 只是两人意识模糊,想法也都十分零碎。 纪母就想着,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被抬着进了一个地方,那是棺材吧? 但是家里哪里还有钱买棺材。 诶,肯定是底下的孩子们咬牙买的。 想到这里,她艰难的睁开眼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旁的纪父。 纪母在心底叹气一声。 诶,看来丈夫是跟她一块死了,也是跟她一起合葬。 他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净,从来没见过。 一定是几个孩子凑钱给他们买的,也是想着他们下黄泉路穿的好一点。 纪母心里酸酸疼疼。 这些孩子费这个劲干什么,有这个钱,何必花在他们两个死人身上。 他们还那么小,钱应该留下来自己花啊。 轿子晃啊晃的,纪母的思绪也晃啊晃的。 她想,自己都死了,为什么还有意识。 又想,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暖和,也没了那种闻习惯了的酸臭味。 可能是因为死了,所以人就又干净了? 这倒是挺好的,她喜欢干净,只是卧病在床,不想劳累孩子,便没说过想要擦身子。 晃啊晃的,纪父也迷迷糊糊醒了。 纪母见他睁开眼,冲着他一笑,虚弱道;“他爹,咱们这是不是要下阴曹地府了?” 纪父本来就也不是很清醒,听见纪母这么一说,再左右看了看。 哦……他们是在一个轿子一样的东西里。 他们这是什么身份,怎么坐得起轿子。 纪父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见过的棺材铺子里的纸轿子。 不愧是夫妻,他的脑回路和自家娘子的一样。 “这些孩子,费这个钱。” 他含含糊糊的说着,眼睛要睁不睁。 两个老人达成了共识,知道自己死了,不用再成为孩子们的拖累,就闭上眼继续睡了过去。 纪父再醒过来时,是被纪母叫醒的。 “他爹,他爹,你醒醒。” 纪父脑子里还留着自己已经死了的想法,一边想是不是已经到了地府了,一边睁开了眼。 然后就见着纪母身上干干净净,头发也被梳的整整齐齐,衣服都是新的,撑着身子望着自己。 他疑惑地也微微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体不像是之前那样无力,好歹能撑起身子了。 环顾一圈,懵逼了。 屋内大的很,床边还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烧着一看就很昂贵,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炭火。 再看看他们盖着的被褥,全都是全新的,暖和的不得了,人躺在里面简直舍不得出来。 两个老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暖意,哪一年冬天他们不是在冰冷和严寒中入睡的。 这,这里是地府? 地府的待遇这么好吗? 若是真的这么好,那几个孩儿也下来多好,至少他们不用受苦了。 纪母的想法和丈夫的差不多,她摸着身上盖着的厚厚暖和被褥,只感觉这里简直太舒服了。 “他爹,这里便是地府吗?人死了这么舒服吗?” 纪父正要回答,屋门突然推开了。 一个十分眼熟的女人端着两碗粥进来,见到他们都是愣愣的看着自己,脸上顿时露出了热情的笑,大步上前坐在了床边。 “叔,婶子,你们醒了啊?饿了没啊?快来吃点粥吧,这可是我刚才特意给你们熬得,放了可多米呢,你们看看,这么稠的粥我自家都舍不得喝,可好喝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粥给两个老人看。 见他们都愣愣的看着自己没动作,也一点都不介意,笑着道:“你们病着,还没力气,我来喂你们吧,都是自家人。” 说着,她就要喂两个老人。 纪母还是愣着神看向她,满脸的疑惑不解;“长柱家的,你怎么也死了?” 他们家屋子大,又有钱,按理说不该死才是啊。 女人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捂着嘴笑:“婶子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活得好好的,你们也活得好好的。” 这要是别人开口就是一句你怎么死了,她不翻脸才怪。 但这可是纪家老大的爹娘。 出去一趟,回来又有护卫,又有钱,还被叫大人的纪家老大。 他们家和纪家也算是有亲,如今纪家又来租她家的屋子,出手还大方,她可不得把这两个老人伺候好了,好和纪家老大有点交情吗! 别说是纪母只是一句话,就是纪母真的骂了她,她也一定会满脸堆笑当做没听到的。 她说完,就见着纪母脸上茫然神色更重,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们……活的好好的?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啊?” “当然不是了,婶子您胡说些什么呢。” 女人见着他们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精神一震,开始给他们科普;“这是我家,您家老大花钱租了我家这屋子,好让你们养病的。” 纪父:“我家老大?” “老大回来了?” “诶哟,看来您二位是之前一直没醒过来了,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我跟你们说,你们家长泽啊,出息了!!他现在还是个大人了,身边还跟着护卫,一个个都穿着铠甲,出手那叫一个大方啊。” “……你们二哥二嫂现在已经被送到衙门了,这件事我们整个村子都知道,衙门直接判他们流放,这辈子估计都不回来了,叔,我可真是羡慕你们,养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你们也算是熬出头了。” 一直等到女人说完了,两个老人都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所以说,长泽回来不是他们做梦。 所以说,他们以为的纸轿子其实是真的轿子。 他们家长泽,真的回来了。 纪长泽回来的消息,纪家的二老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毕竟村子就这么大,之前那两位兵爷拉着纪家的二伯娘一路过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再加上纪长泽也没掩饰是自己干的,以及那几位族老还在现场。 虽然是大冬天,但是纪家老大回来,并且还是风风光光回来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村子。 “听说是身边还有护卫,那些护卫都叫他大人,大人啊!” “知县老爷也给他面子,之前升堂哪有这么快的,纪家老二和他媳妇这次偏偏就那么快判了流放了。” “他们啊,也是活该,趁着人家家里长子不在家欺负人家,现在好了,纪长泽回来了,我听着,他好像连他二伯的面都没见,直接就让人拉走了。” “心底肯定有怨气啊,据说是他走的时候特地嘱托他二伯帮自己照顾家里,他二伯那是一口应下啊,结果呢,纪长泽安安心心走了,前脚一走,后脚他二伯和他二伯娘就一起欺负他家里,还要抢走他妹妹卖去妓院,这换成我我心里也有怨啊。” “不是说是纪长泽拿走了家里的所有钱,不顾他爹娘弟妹死活吗?” 这话一出,当即一堆人反驳。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纪长泽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他要是真是这种人,怎么可能还回来。” “说起来,纪长泽丢下他家里人不管这番话是谁传出来的?我记得好像是他二伯娘吧。” “想想还真是,他们一家子可真是好算计,前脚答应人家长子帮着照顾,等到纪长泽一走立刻翻脸,到时候把他家里的弟妹都卖干净了,就算纪长泽回来,他又能怎么办。” “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我之前就说那家人不是个好的,一个大老爷们每天不干活,成天想着找酒喝,之前他家还溺死了刚出生女儿你们知道不,那就是他不乐意自己有个女儿,不想要,让他媳妇溺死的。” “还有这个事?亲生爹娘啊,怎么下得去手,不想要送人不就好了,怎么还能活活溺死。” “当初这事知道的人少,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还有啊,我大着胆子跟那几个兵爷打听了一下,好像是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抢了人家家里的孩子卖了,就是她家男人,有一次喝醉了在大街上抢了个男孩回来,转手就卖了。” “老天爷啊,他们也不怕造孽啊。” “现在可不就是造孽了吗?” 村里对于纪长泽回来的事议论纷纷,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不敢上门的。 倒是三叔公来了一次。 他也是个人老成精的,之前见纪长泽在气头上,就拉着几个族老一起撤退,现在知道纪长泽将爹娘都安置好了,想着他气应该也消的差不多了,这才上门来。 问清楚他如今是军队里的账房,但十分受将军和军师重视后,三叔公脸上露出了欣慰神色。 “你出息了就好,日后你们家也算是起来了。” 纪长泽给他倒茶,笑道:“您老人家就算是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来找您的。” “我如今只是能暂时回来探望父母,等到将家里安置好了,还是要随军的,家中房子简陋,村里的人家又少,到时候两个老人以及几个孩子留在家里我不安心,便想着去县里安家,直接买个宅子,也方便一些。” 三叔公接过茶杯的手一顿。 他没说不答应。 也没理由说。 纪长泽的父母和弟妹在他不在的时候被人这样欺凌,族中也没人说一句话出来,换成谁,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恐怕若不是今天纪长泽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们几个族老拦着卖六丫,纪长泽今天说的就不是去县里住,而是直接将这一支分出去了。 其实这样也好,虽搬出去住了,但到底还是他们纪家的人。 若是家族出个什么事,纪长泽不会视而不见。 “搬出去好啊,村里没个成年男人在,的确是住着不好。” 他笑呵呵的喝了茶,态度很好的问道:“我儿子女儿都在县里,对那里也相熟一些,不如让他们帮着寻一些宅子,若是住的近就更加好了,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纪长泽见他懂了,心里想着果然人老成精,也端起茶杯,笑道:“那就多谢三叔公了。” 三叔公走后,纪长泽看向正悄悄朝着这边看过来的纪四弟,起身走了过去。 纪四弟本来是在看书的,他本就爱看书,只是之前没有时间看而已,现在大哥回来,他不用再忙忙碌碌,就安静的看了起来。 方才听见大哥和三叔公谈话,他就放下书听着二人说话。 此刻见大哥笑着走过来,纪四弟鼓足勇气,轻声问道:“大哥,你让衙门抓走二伯和二伯娘,是不是故意的?” 纪长泽不意外纪四弟会猜到。 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如果不是因为对原主的仇恨,他本可以一路坐上高位的。 “没错,我是故意的。” 纪长泽痛快承认后,纪四弟眼睛亮起,背也略微坐直了一些:“我猜到了大哥是故意的,大哥若是真的想要不损害自己的名声又惩罚二伯他们,有百种法子,却偏偏选了最让人诟病的一种,定是别有打算。” 在纪四弟眼中,大哥是世界上最聪慧的人。 这样聪慧的大哥,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错漏。 他说:“只是搬离村子这件事,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我听别人说,大哥你是心中有怨,但我总觉得大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离开。” “四弟年纪轻轻,倒是十分聪慧。” 纪长泽笑着摸了摸面前孩子的头,见对方望过来的眼神崇拜与仰慕又添了几分,就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了。 他心里倒是没什么怨,村中人大多穷困,自扫门前雪也是常事。 只要不是落井下石,他若是怨了对方,那不是道德绑架吗? 这世道谁也不容易,谁会乐意赌上自己的名声,去得罪别人,就是为了一个看不惯。 要是纪长泽以后能够住在家里,在村里盖房子就此好好的住下也没什么。 但他是要继续跟着军营的。 到时候,留下的又是老人和孩童。 要是他不把自己睚眦必报的性子展现出来,让人知道要是动了他的亲人会是个什么下场,很难说会不会有人起什么坏心思。 现在他回来的浩浩荡荡,又直接叫护卫押着二伯和二伯娘去了县衙。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顾亲情也要报复这两个人。 又搬离村子,算是差不多和村中人划清界限。 大家又都知道了,若是在他爹娘弟妹落难时不相帮,他纪长泽虽然不会报复,但也同样不会相帮对方,甚至还会直接和人划清界限。 接下来,就是买宅子,找先生,请护卫,再将这两件事宣传一下。 最后拜访一下知县老爷。 有之前的事打底子,又有他和知县老爷也许有交情在后靠着。 到时就算是他离开家一年半载,纪家人也定然会安然无恙。 双管齐下不保险,还是要多管才好。 纪长泽一点也没瞒着纪四弟,也没觉得他是个小孩子这些事不该知道,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他。 纪四弟看向他的眼神已然不是崇拜,而是恨不得把他当成心底的那个神了。 “大哥你好厉害,我之前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我们为何要搬走,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你年纪小,能够想出我是故意大张旗鼓报复二伯他们已然很了不得了。” 纪长泽对着弟弟鼓励道:“好好念书,大哥不在的时候,多帮着你的哥哥妹妹们,你二哥性子稳重倒是还好,你三哥就不行了,略有些莽撞,五丫性子温柔婉约,虽是好事,却也不可太软,你多带着她看看书,六丫还看不出来什么,但女子多读书看书,百利而无一害。” 纪四弟连忙点了点头,激动拍着自己瘦弱的小小胸脯:“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好哥哥妹妹的!” 五丫正好掀开门帘进来,听到这番话,略有些犹豫的开口;“可是大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纪长泽笑盈盈的望着她,问了一句: “既然无才便是德,为何男子们争先恐后,拼命读书让自己有才呢?” 五丫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出来。 “好了,你只管好好念书,大哥跟你保证,等到你到了花期,那时的风向,便是女子有才才是德了。” 纪长泽这话但凡是跟一个稍微有点见识的人说,肯定会迎来对方的不信和嘲笑。 但他的弟弟妹妹却都十分信任他,当即都点了点头。 自然,他们如今是不知事的。 纪长泽却有信心,等到他们知事时,他已经将这件事给办成了。 接下来几日,纪家所有人都好像是在梦中一样。 他们顿顿都吃好的喝好的,甚至每天都有鸡汤喝,有鸡肉吃。 纪长泽还特地大张旗鼓的包上银两,买了一头大肥猪,直接叫着护卫,抬着那大肥猪以及银两,直接去了隔壁村。 那住着他们家的姑姑,也就是纪父的姐姐。 这个姑姑嫁去的人家算不上什么殷实人家,但也不穷困,婆婆性子很良善,对着这个儿媳妇也好,丈夫也是个老实性子。 如今有一双双胞胎儿子,都正是虎头虎脑的年纪。 正是因为嫁的算好,在纪家难过时,这个姑姑才能来送一些粮食来。 虽然这些粮食肯定不多,但能够雪中送炭,而且自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便已经足够纪长泽感激了。 纪家姑姑也知道了那个大侄儿回来了,只是她胆子小,听说有军爷在,就不敢过去探望。 毕竟她和大侄儿也不算是亲近,自从大侄儿去了县里读书,两人只见过几次,有的时候纪家姑姑总觉得她的大侄儿不喜欢她。 她虽是长辈,但性子太软,虽然察觉到了,却也不敢做一些什么,只能埋在心里。 如今大侄儿出息了,她就更加不敢上前了。 “娘子。” 这一日,她的丈夫回来,见了她便露出一个笑:“听闻你三弟现在被老大接到了同村一个大屋子里,好好养着,还请回来了神医,神医还说很快病就能治好,你不用再担心了。” “真的?!”纪家姑姑高兴的不行,连忙合掌:“老天爷保佑,多谢老天爷保佑。” “我们当真不去看看吗?” “不去了吧,他们好好的就好了,我们现在过去,也没什么好礼可以送。” 一个老太太进了屋,见他们正在说这个,笑呵呵道:“听你娘子的,我们过好自家就行了。” 一家人正说着闲话,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纪家姑姑的丈夫去开的门,门一开就愣住了。 “怎么了?是谁呀?” 纪家姑姑疑惑的出去,刚出去,便对上了那如今瞧着依旧文弱,但身上却仿佛有了一种别样令人胆寒的气质,站在门口的大侄儿。 身后,是跟着抬着大肥猪,穿着铠甲的着护卫们。 其中一个护卫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对普通农户人家来说绝对够多的银两。 “这、这是……” 纪长泽单膝跪地,拱手行礼:“侄儿长泽,多谢姑姑雪中送炭,救我爹娘弟妹性命。” 说完,他示意身后人将大肥猪抬进院子里,又让人将托盘放到了纪家姑姑面前。 “姑姑救我一家,长泽在此立誓,定会护姑姑周全。” 纪家姑姑震惊了。 周围听到动静悄悄出来看发生了什么的隔壁村人也震惊了。 大肥猪已然让人眼馋。 最让人眼馋的,还是那银两。 那么多的银两啊!! 纪长泽竟就这么给了他姑姑。 “不行不行,这怎么好意思,我只是给了一些米粮而已。” 纪家姑姑推辞,纪长泽却依旧满脸坚决:“对姑姑来说,那是米粮,但对我来说,却是我爹娘弟妹的性命,还请姑姑收下。” 他说着,眼中露出悲意:“同为亲人,二伯明明答应了侄儿照料,却反而趁人之危,欺辱我弟妹,姑姑是外嫁女,却还帮扶我家,姑姑待我家好,长泽自然也要待姑姑好,现在想想,真是后悔,竟将家托付给了二伯那种人。” 纪家姑姑见他如此,连忙安慰:“你也别难过,是二弟他不好,明明答应了你照料,却又这样对待三弟,不怪你。” 纪长泽感激的点点头:“多谢姑姑。” 于是乎,现在就连隔壁村都知道,纪长泽离开家时拜托了他二伯照料,才带着家里的钱安心离开,并不是如传闻中那般不顾家中。 结果他二伯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明明答应了,之后却不光不照料,还欺辱他家中人。 诶!这人真是可恨! 县衙大佬内,等着被流放的纪家二伯和二伯娘坐在一起。 二伯娘恨的不行:“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答应了纪长泽要照料他家人!!他如今出息了,若是我们当初照料了,你知道有多大好处吗?!哪里还能落到这个下场!” 纪家二伯满脸茫然:“可我真的不记得这件事啊?他找过我吗?” “你就是天天喝酒喝酒,若不是你为了酒钱要我卖六丫,又抱了街上的孩子去卖,我们怎么可能被流放!!” 纪家二伯阴沉着脸:“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卖六丫,你偷偷卖就好了!谁让你抢了!!” “我怎么偷偷卖!!你怎么不说你答应了纪长泽帮他照料家里的事!!” 纪家二伯不说话了。 他坐在黑漆漆的牢里。 思考着。 纪长泽找过我了吗? 难道是我忘记了? 可能他真的找过我了,但是我又忘了。 要是我真的照料了他家,他认识县太爷,那我岂不是发达了。 可是我怎么不记得呢?? 诶呀!真是喝酒误事!! 第52章 古代不孝儿(11) 纪长泽简直是以火箭速度快速处理好了家中事。 在古代, 没钱寸步难行。 反之,有钱则是畅达无阻。 他很快就找了一所不错的宅子,买了一批丫头小厮, 又拜访了知县老爷,在他的介绍下请了一位先生。 县太爷对纪长泽十分友好。 如今这世道,能够坐稳自己位置的人,大多都有两把刷子, 县太爷自然也是如此。 侯将军的名声他是知晓的, 侯将军身边的那个军师是他和他一起长大, 两人比兄弟还要亲近,这县太爷也知道。 而纪长泽虽然打着一个账房的名头, 身边却跟了这许多精骑,还有军师的信件。 这已经足以让县太爷不敢得罪,甚至还想要打好关系了。 其实那封信纪长泽看过,里面的内容也十分常见, 无非就是“你好你好,我跟你说这个纪长泽他是我们军营的人,他回家探亲,我就让他来拜访拜访你”。 实际上军师与县太爷又从来没有过来往,又没交情, 拜访肯定是谈不上的。 这封信的潜在含义就是“哈喽, 给你介绍一下,纪长泽, 我的人,帮我罩着他”。 侯将军的官职高,手上还有军权,县太爷那能不罩着吗! 于是乎, 纪长泽拜访县太爷第一天,便与他来了一出一见如故的戏码。 两人都是狐狸一般的人物,你笑我笑,来往两句,便都大略知道了对方的底子。 不是好惹的,交好比较好。 因着纪长泽自身能力,再加上身后那侯将军这个大靠山,县太爷在为他办事时十分用心。 纪长泽刚开始四处搜寻女先生,县太爷就派人将他请到了自家府上。 给他介绍了一位女先生。 他短暂的介绍了一下,这位先生年三十,之前曾经有过丈夫,自身是秀才之女,本是独女,只是家中因没有男丁,他父亲就抱了族中一男童来继承家业。 结果她丈夫遇到了山匪,不幸横死,丈夫兄弟欺她没有子嗣,抢走了她家中良田房屋,她父母已亡故,过继来的弟弟也不愿为她张目,之后便一直一个人辛苦过着,县里偶尔有小姐要出嫁,出嫁前会请人教导规矩,她就是靠着这个谋生。 纪长泽听了一通,直接问道:“这些倒是不妨事,只是不知这位先生人品学问如何?” “她自小跟随父亲耳濡目染,学问自然是好的,人品也是有目共睹,只是性子有些冷淡,又是寡妇,所以不爱与男子相处。” “那倒是还好,我请她来,也是为了教导我两个妹妹。” 纪长泽面上一通感谢,出府之后派人去查了一下,见果然如县太爷说的那般,就下了帖子,请了那位女先生来府中。 女先生来到府中时,对着周围人果然不苟言笑,就算是对着纪长泽这个未来给她发月钱的主人家,也是一脸冷淡。 纪长泽并未在意,只让人将五丫和六丫请来与先生相见。 五丫与六丫这几日只觉得仿佛入了一个美梦一般,兄长回来了,将他们接到了县里的大宅子里,每天有丫头伺候,想吃什么说一声就有,想要玩什么,底下的丫头们也会送上来。 她们还都有了各自的屋子,不,不光是屋子,甚至还有院子。 六丫年纪小,便缠着五丫要挨着她睡,恰巧五丫也有些怯怯,两姐妹院子反正也是挨着,便住到了一起,感情是越发好了。 今日她们正在一起玩着翻花绳,丫头突然跑来说大少爷寻她们,两人便都带着点紧张的来了。 “先生可看看,这便是我两个妹妹。” 女先生看了一眼面带忐忑的五丫,以及脸上还有懵懂神色的六丫一眼。 问道:“可是要我教她们礼仪?” “这自然是要的,但最要紧的还是要请先生教她们好好念书。” 纪长泽这番话一出,女先生望向他的神色中微微带上了一丝意外,之后,脸上那冷凝神色也略微缓和了一些。 “生为女子,在这世道是有些艰辛,学问在身是好事,大人有心了。” 纪长泽笑着还礼,看着女先生带着他的两个妹妹下去。 从此之后,妹妹们的三观就要靠着这位先生来培养了。 等着人都走了,他从怀中掏出之前绘制的路线图,眉微微拧起。 那位先生说得对,这世道,女子艰辛。 光是这位女先生,好歹也是秀才之女,自身更是有才华,性子也并不如何柔弱可欺。 可就算是如此,还是在失去丈夫后遭人欺凌。 可想而知,那位姑娘的日子该有多么不好过。 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女人怀孕本就辛苦,就算是原本命运中她挺下来了,该受的磨难却是不会少的。 他在路线图上重新描绘了一下,决定还是冒险,尽早赶到。 纪父纪母从出生到现在哪里享过这样的福气。 住在大宅子里,有丫头小厮伺候着,每天都有人将饭菜端上来给他们吃,还有大夫照料病症。 最重要的是,儿女们不用再吃苦饿肚子了,儿子们每天念书的念书,学武的学武,一个个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女孩子们也比之前活泼许多,穿着漂亮的衣衫,戴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首饰,跟着先生一起读书,偶尔还会凑在一起做做针线活。 恐怕这就是他们从前听过的戏文家里的小姐少爷们的生活了。 有的时候清晨刚刚醒来的时候,二老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生怕睁开眼了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然而若是梦,那这个梦未免也太长了一些。 就在他们逐渐接受了自己每天都被喊老爷夫人,底下的孩子们被喊郎君姑娘的时候,纪长泽来辞行了。 “什么?你已然成婚了??” 两个老人都惊呆了。 纪母反应最快,连忙眼巴巴的问道:“那你娘子是何许人?如今多少岁了?” 纪长泽脸上显出了一丝痛楚。 两人见此,都是一愣。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然后,他们就见着自从回来后便一直稳重威风的大儿子拱手,带着些许沉重,道: “当初我身上钱财被劫匪抢走,身无长物,腹中饥饿,被娘子救下后与她两情相悦,便成了亲,没想到,刚刚成亲,那叛军便杀来了村中,屠灭了整个村子,儿子侥幸活命,娘子却和村中女子孩童一起被掳走,投奔了将军后才知晓,叛军在做贩人买卖,恐怕她要被卖去西北。” 纪父纪母听的愣神。 他们都从其他的儿女口中得知了长泽没能及时赶回来是因为什么,但之前倒是没听着说起过纪长泽已然成婚。 “那你,那你快去将人接回来啊,她已然是你娘子,当初又救了你性命,该是好好接回来的。” 纪父说完,纪母也跟着点头。 他们都是农家人,倒是没想着女子被掳走会不会害了品行。 准确的说,他们知道这一点,却不像是那些大户人家那样在乎。 两人都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当初大儿子落难时,是那姑娘救了他们儿子,还不嫌弃他,与他成婚,如今对方遭难,大儿子又在军营中,既有能力,自然是要救人的。 “西北路途遥远,叛军又是分开几波出发,若是贸然追赶,怕他们会杀了人好赶路,若是要救人,只能在西北救。” 纪长泽跪下,给爹娘扣头。 “爹,娘,我二人已成婚,此刻娘子腹中说不定已有我的骨肉,我知晓爹娘与我都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可这世道女子艰难,如今我前去寻娘子,还请爹娘帮着遮掩,只说我娘子在科县便好。” 二老都明白了。 “你放心吧,我们都不是那种忘恩的,你尽管去,家里这边,我们会照应的。” 与爹娘说清楚之后,纪长泽就开始准备回到军营了。 他之前也想过,直接跟二老说她娘子人在科县等着,到时候接了人直接送回来就好。 但这个谎言可能瞒得住底下的孩子们,老人的眼睛亮,百分百瞒住的可能性不高,何况女子有了这么一遭磨难,最需要的就是人的理解与关怀。 纪长泽也知道按照二老的性子,关注点肯定只在对方救了自己大儿子,是他们家的恩人上面。 还不如直接跟他们说了实情,否则要是以后被拆穿,两边心里都会多想。 如今说了,家里他走了,就是二老当家,他们自然会帮着遮掩。 于是纪长泽走时,府中上下都已经知道,他在科县有个娘子,只是途路遥远,大少夫人就未跟来。 安排好了一切,纪长泽再次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才开始赶路。 按照之前的路线一路赶到了军中。 他回去的时候,军师与将军正在军营外等着。 见到纪长泽带人飞马赶来,一直等着对方下了马,才笑道:“我就猜到你今日会回来,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纪长泽也笑着回答:“我也已猜到你今日会等我。” 军师:“我亦猜到你会猜到我等你。” 被拉出来等人的侯将军:“……” 有的时候他是真的不理解这二位每天交流的都是什么东西。 一行人进了军营,纪长泽没多废话,直接将怀里藏着的堪舆图拿了出来。 “此图绘制详细,我们可根据这幅图来行军,比之前快了数倍。” 侯将军虽然在日常生活中懒得动脑子,但一遇到打仗的事,那可是脑子转的比谁都快。 一看到这张堪舆图,眼睛就亮了起来,连忙拿了起来捧在手中仔仔细细看,越看,那眼睛就越是亮。 “这图竟这般详细,我曾经看过陛下珍藏的一副天下堪舆图,都没这张图这样详细,这是宝物啊!!” 他兴奋的不行,对着正微笑望着他的两人道;“天下,恐怕也只有一副这样的宝物了,竟是被我们得到了,纪先生,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纪长泽从护卫拿上来的匣子里又拿出来一副图。 “来,军师,我们看这幅图,这副只有我们的行军路线,更加详细。” 侯将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图,又看了看纪长泽手上那更加详细,标注更加清晰的图。 嘿嘿一笑,挤了过去:“一起看,一起看啊。” 纪长泽颇为感叹的看了一眼侯将军。 有一些时日没见,将军脸皮比以前厚了一些啊。 一千多年后,在后世历史书上各种说兴国就此崛起,被网友们在网上笑称“三个男人撑起的国家”时,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一开始,三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快速剿灭个叛军,好让纪长泽把他娘子快点救出来而已。 之前纪长泽一得到了军师的信任,便借了人,画下了自己娘子的画像,又特地说明可能已经怀孕,派人赶去寻找。 只是他不敢叫太多人,生怕造成什么蝴蝶效应,让对方发生意外。 这一夜,三人商量了一晚上,最终确定了最后的决定。 第二日,军队又开始赶路。 军营的兵将们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追赶。 直到他们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已打到了西北城脚下。 西北城是一座经历了很多的城池。 之前,西北城还是兴国的,后来隔壁赵国给打了下来,于是就成了赵国的,之后朝廷派兵攻打,又将西北城给拿了下来,它便又成了兴国的。 之后叛军造反,把西北城给打了下来,于是它现在是属于叛军的。 不过对城内百姓比较友好的是,就算是转手转手再转手,无论是谁接手,他们也都没怎么受苦。 因为西北城通要塞,这边行商多,城中的商户也多。 换句话来说,大家都挺有钱的。 再换句话来说,城内凡是大户人家,都有些底蕴。 就拿着其中大户郑家来看。 他们家不光在兴国有许多生意,连带着在赵国也有,当初赵国拿下了西北城,其中有一将领斩杀了郑家一个子弟,惹得郑家大怒,所有生意撤出赵国,那段时间本就在战乱期,他们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出,赵国许多人都损失惨重。 偏偏他们还是拿郑家没办法,郑家若是死了,西北城内其他商户都会唇亡齿寒,赵国可是禁不起折腾了。 叛军就更加简单了,他们要钱,要粮。 因此西北城内无论经历了多少,倒都是一片祥和。 商户们也都很好说话,你要什么我们给,反正商人很少有那种倔强耿直,连个弯都不会转的。 不然生意哪里做的起来。 倒是也算是保持了一个平衡。 叛军抓来的兴国百姓,本来是该全都卖给西北城隔壁的葛秖氏的。 葛秖氏人人英勇,只是人少,又生活在草原上,女子就更加少了。 他们只能从人牙子手上买女人,再买来孩童当做奴隶,不买成年男人是因为这样的人不好掌控,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有成年男人集结在一起杀了主人的事。 纪长泽他们快马加鞭往这边赶的前一个月,江晚晴与其他奴隶一起,被叛军带入了城。 此时她的肚子已经显了出来。 叛军这才发现,这女人竟然是个有孩子的。 江晚晴脸上黑漆漆的,抹了泥巴。 事情发生时,她在村外找野菜,回来时只能看到遍地尸体以及被抓起来的女人孩童,她来不及多想,只下意识的低头抓了泥巴抹在了自己脸上。 之后果然被叛军发现,也一并抓了。 因为江晚晴满脸污泥,她又装的很是畏缩,叛军对她有些嫌弃,倒是没做别的什么。 被带走前,江晚晴还在一个劲的回头看,试图找出丈夫的身影,可找来找去,她只能看到一地的尸体。 她心里悲痛,却也清楚,叛军将男人都杀了,她的丈夫只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自然也逃不过去。 她一时间心灰意冷。 江晚晴本就是孤女,村中人说她克亲人,即使她长相不错,人也踏实能干,也没有人敢娶她。 唯有长泽。 他是读书人,生的白净,说话斯文有礼,对着谁都是带着几分浅笑,从未嫌弃过她,更是主动说,要与她成亲。 江晚晴不知晓自己是不是倾慕对方,她只知道,在所有人都嫌弃她的时候,唯有长泽不嫌弃她,愿意娶她为妻。 其实成亲才三天,她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丈夫的大致脾气与性格,再加上对方之前遭了难身子虚弱,成亲后一直都在屋中躺着修养,两人其实也未多说话。 但这是第一个不嫌弃她,还愿意娶她做娘子的人啊。 可现在,他死了。 一路上很苦,叛军嫌他们走得慢,便将他们塞到了木头囚笼里,一堆人挤在一起,也没有挡风,一路过去,人都要被吹傻了。 江晚晴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多说话,被抓住的人也不光是他们村的,沿路过来,叛军若是看见女子或者孩童,也会直接抓起来,因此这个囚笼是越来越挤了。 他们每天能吃的也只是对方丢过来的干巴巴硬邦邦的干粮。 若不是这些人都要卖给别人,要活的,他们连干粮都没有。 江晚晴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身上的异常。 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肚子慢慢的大了起来。 每天吃的那么少,还受风,人不瘦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长胖。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江晚晴珍惜的摸着自己的腹部,眼底又是欢欣,又是悲痛。 她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长泽的。 长泽死了,孩子便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留下的了。 她不知道叛军对于怀孕的女人会如何,只能小心翼翼的藏在人群中间,掩盖着自己的肚子。 也还好每次叛军放他们下来如厕时都是天黑,她夹杂在一群女人中间,又低着头弓着背,倒是顺顺利利的将肚子给遮盖了过去。 叛军们也没有动这些女人。 本来嘛,他们押运这些人去卖,那到时候手上肯定是不缺钱的。 就算是再怎么想要开荤,何必要找这些每天关在木囚笼里面,一个个蓬头垢面,身上衣服许久没洗脏兮兮,因为里面还关着小孩子而身上都带着点尿骚味的女人。 一个个连相貌都看不清,身上比他们还脏。 至于给她们洗脸? 赶路途中,他们自己都没水洗脸,还给这些奴隶洗。 鬼知道洗出来的是个美人还是个丑女。 干什么要费这个功夫。 西北城的妓女她不香吗! 到时候卖了人,得了钱,要多少女人没有。 江晚晴逃过一劫,因着腹中孩童,她倒是有了求生欲望,一路上都在观察。 然后发现,这些叛军抓来的兴国百姓超常的多。 而且他们十分狡猾,总是会换路线走,以确保追兵追不上来。 遇到那些不配合的奴隶,大多都是直接一刀杀了了事,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江晚晴越发沉默,只缩在角落里小心护着自己肚子。 就这样熬啊,熬啊,也不知道熬了多久,西北城到了。 热闹的城池却不能让麻木的奴隶们开心起来。 因为叛军正在和一看就不是汉人的高大胡人交谈。 那是葛秖氏的人。 一个个的女人被叫下了车,葛秖氏男人满意的在她们面前一一走过点数,点到了带着害怕垂着头的江晚晴时一顿。 目光落在了她凸起的腹部上:“这个女人怀孕了??” 他皱眉看向叛军。 叛军里带队的小头目一愣,上前来看了看,果然江晚晴的肚子已经大了。 “不可能啊,我们抓人时,怀孕的女人都是杀了的。” 听到这话,江晚晴身子一抖,双手紧张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那小头目还在说:“看这肚子,月份也不多,你们谁干的?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碰这些奴隶吗!!” 身后的叛军们连忙摇头否认。 “头儿,我们一路上都没碰过她们。” “是啊头儿,我们每天赶路累的不行,谁还有空碰他们。” 葛秖氏男人道:“这个女人我们可不要,怀孕的女人又不能用,生孩子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死,这个女人不买。” 小头目脸上的神情阴沉下来,上下打量着江晚晴。 在他看来,江晚晴就是个赔钱货,人家买女人都是想要玩或者给自己生下子嗣的,谁会想要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 而且要是打胎的话,他还得买打胎药,打胎危险大,这女人还不一定活下来,到时候没了人又赔钱。 可是要是卖的话,她都怀孕了,谁会买。 江晚晴低着头,眼角余光却发现,面前的小头目正慢慢将腰间的佩刀抽出来。 她身子一抖,咬牙低着头看了看四周。 手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不行,就跑吧。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是长泽最后的延续,他待她好,却早死,这个孩子生下来,他才能有香火。 这边正僵持着,一个轿子从城门口出来,刚好路过,轿子里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微微叹息一声,叫来丫头到了轿子窗边,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丫头点点头,快步到了叛军面前。 “各位大人,这个怀孕的女子我们少夫人买了,请大人们行一个方便。” 小头目一愣,便见着丫头恭敬递过来一锭银子。 一个怀孕的女人卖这么多,赚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轿子后的徽记,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原来是郑家的少夫人,既然少夫人要买这个奴隶,我们自然要卖,您将人带走吧。” 丫头福了福身子,走到了江晚晴身边:“走吧,我们少夫人买了你,日后你便是我们郑家的奴婢了。” 江晚晴反应过来,连忙匆匆行礼,低着头跟着这丫头一起到了郑家的队伍里。 郑家的丫头们也没人看着她,就这么任由她跟着,倒是那个带她来的小丫头,在跟轿子里少夫人说了几句话后,又来到了她身边。 “你可是我兴国人?” “是,我是兴国科县人。” 丫头点点头,眼睛看向她腹部,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江晚晴眼睛红了红,手落在腹部,小心摸了摸,轻声道:“是我夫君的。” 听到不是叛军的,丫头也松了口气。 虽之前与江晚晴素不相识,但同为女子,她也不想看到女子被人糟蹋。 她没问江晚晴对方的夫君在哪里,叛军抓来兴国女子孩童,送到西北城来卖给葛秖氏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些男人都被杀了个干净,这些她也知道。 丫头看向江晚晴,道:“你也算是好运道,他们一向是不肯留下孕妇的,若不是今日我家少夫人出门礼佛恰巧碰到,恐怕今日你性命不保。” “是,多谢少夫人,我,奴婢,奴婢会干活,必定会报答少夫人的。” “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打算如何?” 江晚晴连忙回应:“这腹中孩子是我夫君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我定然是要生他下来的。” 丫头叹口气,也许是见江晚晴太可怜了,出主意道:“我们郑家在西北城也算是大户人家,在郑家的丫头到了岁数都会被放出去嫁人,我观你腹中孩子还小,若是现在打了他,再在主家好好做事,日后还可再嫁人当正头娘子。” “可你若是留下来,带着一个孩子,不会有人愿意娶你的。” 江晚晴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这是她丈夫的孩子啊。 他们才刚刚成亲三天,她只知道他叫纪轻,字长泽,知道他是为了爹娘才离开家,知道他是个读书人,知道他身子弱,不能做活只能养病。 可他不嫌弃她,娶了她。 而如今,他死了。 只留下了这个孩子。 江晚晴的眼泪滚落在脸上,摸着腹部,略微带着点哽咽道:“可这是我夫君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若是不生下他,他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了。” “姑娘放心,我既然被买了下来,定然是会好好做活的,我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耽误什么,求求您应允,让我将他留下来吧。” 丫头见江晚晴哭,却还坚持拼了自己日后的好日子不要也要留下丈夫的孩子,也有些为她难过。 “那我替你向少夫人说说吧,你也别太担忧,少夫人一向心善,不然也不会将你买下来了,你不愿意打掉孩子,她肯定也不会逼你。” 她说完,跑去了前面轿子。 “少夫人。” 轿子窗户帘子掀开,里面端坐着,相貌端庄温柔的女子看了过来,声音温和,问道:“如何?” “那腹中孩子是她夫君的,她夫君恐怕已被那些大人杀了,因此她不想打掉孩子,说是要为夫君留个香火。” 少夫人点点头,眼中带了点感慨;“既如此,便顺了她的意吧。” “可她怀着身孕,要她做什么活比较好?” 少夫人想了想;“先不提这些,夫君说近些时日总有不明骑兵在西北城绕来绕去,恐怕近日西北城有变动,我们还是先去礼佛为家中人祈福,回去再谈吧。” 丫头点点头,看着少夫人放下帘子,跟在了后面。 纪长泽这个时候还不知晓,他派过去的骑兵让郑家男丁感到了不安,因此连带着郑家少夫人也有些担忧,这才决定出行礼佛。 礼佛途中,又遇到了江晚晴。 竟是比原本的时间线中还要早的决定买下她。 兜兜转转,事情还是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不过纪长泽比较鸡贼。 他有多方准备。 既然原本的时间线中是郑家的少夫人救了人,而这位少夫人又喜欢礼佛,那就好操作多了。 纪长泽安排了一位僧侣。 他为郑家少夫人解签。 于是,今日的郑家少夫人在到了寺庙后,便发现自己摇出来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签子。 一位僧侣解了一下。 大致意思就是,善心必有善报,少夫人有一贵人正在落难中,若是这个时候伸以援手,未来必将有大福报。 郑家少夫人一愣,莫名的就想起了那个自己救下的孕妇。 她轻声问道;“敢问大师,这贵人,是如何模样的?” 僧侣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 “参天树下落根苗,少夫人命中贵人,应当是位女子,落根苗,这女子要么是身边带着孩子,要么是孩子还在腹中。” 陪着郑家少夫人的丫头一愣,望向了主子。 “少夫人?难道是我们路上救下来的那女子?” 僧侣眼睫颤了颤,垂着的脸下,眼微微眯起。 郑家少夫人是信佛的,不然也不会一听夫君说害怕最近出什么事就赶紧来礼佛求心安。 现在她前脚刚刚救下一个孕妇,后脚僧侣就说她的贵人是个孕妇,还正在落难时期。 不信都不行啊。 她连忙又问道:“敢问大师,这名贵人是否这几日便会来我身边?” “这个,贫僧便不知了。” 还没弄清楚那是不是纪大人的娘子,他肯定不敢乱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纪大人要他对着郑家少夫人说这样一番话,但听命行事总归是没错的。 僧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郑家少夫人却已经深信不疑了。 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刚刚救下一个孕妇,接着僧侣就跟她说,孕妇是她的贵人。 她匆匆又烧香又道谢,连忙带着人出去。 一出去,丫头便问道:“少夫人,恐怕那位大师说的就是那个女子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郑家少夫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带回府中,以客人之礼相待,好好照料着。” 丫头问;“若是那签子说的不是她呢?” “那也无妨。” 郑家少夫人虽信佛,在这方面倒是十分豁达。 “她本就可怜,怀有身孕,腹中孩子却早早的没了爹,就算不是她,我们帮了她也是积德,否则她如今无亲无故,还怀着身孕,该如何过活。” 反正横竖都是做善事,也没什么。 她自然是不知道,郑家的车队前脚一走,后脚那僧侣就写了信飞鸽传书出去。 这纪大人真是神了,隔着这么远,还是提前派他过来,竟真的让他猜中了郑家少夫人会救一名孕妇。 他传出消息后,撕了脸上的白胡子,按照纪长泽的吩咐匆匆离去。 江晚晴觉得自己遇上大好人了。 她被救下之后还以为自己要做奴婢,结果那郑家少夫人竟将她当做客人一般对待,还给她准备了客房。 怕她不适应,还经常来寻她说话聊针线。 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忐忑,但相处过后,便发现自己与郑家少夫人竟是十分投缘,两人说什么都能说到一处去。 郑家少夫人也是如此,她本是看江晚晴可怜,又加上那个签文,便想着照料一些,没想到相处之后才发现,她二人居然十分聊得来。 她是远嫁,丈夫是独子也没有妯娌,平日里总是一个人出入,虽然清净,有时候也会觉得寂寞。 毕竟婆婆年纪大了,丈夫每日都要跟着公公一起出去做事,她也只能礼佛或者出去买买首饰,见见其他家的夫人。 如今多了个江晚晴,两人凑在一起,竟是如同闺中密友一般。 就算这个时候有人告诉郑家少夫人那僧侣是个假的,她也依旧会像是如今这般对待江晚晴。 江晚晴在郑家少夫人的照料下,脸上神色渐渐红润起来,府中胎儿也十分康健。 郑家少夫人看着她的肚子欢喜,在夜间便跟丈夫提了一句:“也不知我们的孩儿什么时候来。” “近些时日还是不要来比较好。”郑少爷抱住妻子,有些忧愁的叹息一声:“朝廷一路打了过来,势如破竹,西北城恐怕又要易主了,到时又是一阵动荡,你若怀上,到时若是受到惊吓怎么办。” “那不是好事吗?我们本就是兴国人,如今朝廷来,不挺好的吗?” 郑少爷又是一声叹息:“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西北城易主,我们便又要跟新的主人周旋,听闻那侯江军为人向来刚正,怕是不好相处。” 郑少夫人听着有些害怕:“总之家中无事就好,家产倒是不要紧。” “我知晓,你让府中人都小心一些,父亲已经决定,待大军入城就立刻投靠,到时候可能会宴请军中人,军营里的人或多或少有些痞气,别冲撞了府中女子。” 郑少夫人点点头。 她第二日便开始严正府中,还不忘记安抚一下江晚晴。 只是她没想到,大军入城竟然如此之快。 丈夫才说了三日,西北城就易主了。 西北城再次入了朝廷手中,各方势力再次开始投靠。 反正他们本就是商户,墙头草不是挺正常吗? 在这其中,郑家忐忑的接到了军中拜帖。 郑老爷郑少爷都紧张极了。 连忙大摆宴席,只求好好与对方相处,保住郑家基业不动。 作为府中少夫人,郑少夫人做不了什么,只能与江晚晴一起坐在花园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绣针线,一边与她诉说自己心中紧张。 “这一次与往常不一样,这次是直接大军入城,那位侯将军更是不好相处,我总是有些担忧。” 江晚晴见她担心,连忙安慰:“别担心,好歹是朝廷的人。” “虽是朝廷的人,但之前我们郑家也有帮着叛军,就怕对方翻旧账。” 正说着,便见着丈夫与公公正笑着领着一名年轻男子往这边走,他们笑容中带着一些讨好,那应当就是下了拜帖的军中将领。 “他们怎么往这边来了,不是在大堂待客吗?” 郑少夫人连忙站起来。 现在躲是躲不开了,只能见礼。 她还不忘记护着江晚晴:“一会你就跟在我身后,与我一同见礼,等到见完了礼,我再带你走,别怕。” 江晚晴点点头,站在了郑少夫人身后。 三人到了她们跟前,郑少夫人已经听到向来威严的公公带着笑意介绍:“这位是我儿媳妇与她好友纪夫人,倒是巧了,燕娘,这位是纪大人,快来见礼。”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见过纪大人。” 说完,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江晚晴没什么动作,心里一急,连忙回头看,却见江晚晴正满脸不可置信,定定望着前面。 她再一抬眼,就见着那位需要公公丈夫讨好的年轻纪大人也是满脸喜色。 他上前一步,对着自己身后的江晚晴喊了一声: “娘子。” 第53章 古代不孝儿(12)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一直在看着那一看便是读书人的军中人满脸喜色的上前一步握住了江晚晴的手, 郑少夫人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说是她了,就算是江晚晴本人都是懵着的。 她愣愣的望着面前人,张张口, 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要说什么,眼泪便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流了满脸。 “夫君,夫君你还活着……” 自被救后, 便为了腹中孩子始终强迫让自己坚强的她第一次失控, 第一次不顾礼数, 就这么带着满脸的泪,扑到了丈夫怀中。 纪长泽抱着她, 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瘦削的身子,即使是怀着孕,又被好好相待着,除了凸起的腹部, 江晚晴也还是没养出一些肉来。 她的身子颤抖着,眼泪汹涌而至,很快就打湿了纪长泽的衣衫,哭声哽咽,张口想说话, 出来的却又变作呜咽。 “我活着, 我一直好好活着,不哭了。” 纪长泽也同样没有顾忌礼数, 这段时日,实在是让这个柔弱却又坚韧的女子吃足了苦头。 就算是他多方准备,到底还是免不去她一路上受的苦,也免不去她在以为丈夫过世后的悲痛无措。 久别重逢的夫妻两个相拥。 郑家人也没时间去想他们失不失礼了。 他们已然被面前这一幕给震呆了。 尤其是对府中女客并不怎么了解的郑老爷。 内宅他一向是不管的, 对于江晚晴,只知道她是儿媳妇的好友,这段时间住在府中。 江晚晴是女子,就算是拜访肯定也是拜访郑夫人,也不会来见他这个男子,而他在外忙碌,郑夫人也不会拿“儿媳妇救了一名怀孕女子在府中暂住”这件事来跟他说。 结果这怎么,住着住着,就成来府中拜访客人的娘子了。 郑老爷先是愣着,接着又是一喜。 是这位纪大人的娘子好啊!!! 这位夫人可一直都是他儿媳妇的好友,有了这层关系,多少能让他们郑家多一些底气。 他连忙看向身旁同样一脸懵逼的儿子,悄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纪大人也是今日清晨才入城的,听闻他是户县人氏,他的娘子怎么会是纪夫人。” 话刚说完,他便又反应了过来。 对啊,江晚晴一直说自己夫家姓纪,底下的人对他说的也是少夫人好友纪夫人在府中居住。 她夫家姓纪,纪长泽也姓纪。 对的上。 但之前谁会往这边想。 郑少爷也是有点懵逼,但他与娘子一向好,两人倒是也会说一些闲话聊聊天,因此也能打的上来一两句,同样悄声回道: “这位纪夫人是娘子从城外救回来的,之前说是丈夫过世,留下她府中的遗腹子,娘子可怜她无依无靠,便让她在我们府中居住。” “救的好!救的好啊!!” 郑老爷听的满脸喜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晚晴说丈夫过世,但纪大人又活得好好的,但只看两人这副喜相逢的模样,便知道他们的关系肯定差不了。 如今他们纪家的少夫人救了在侯江军面前很得力的属下夫人,这已经不是一些底气了,这简直就是满满底气啊。 郑少夫人也是懵着,见丈夫与公公交谈,连忙迈着小步上前,小声问道:“这位大人是?” 郑少爷连忙与娘子悄声科普:“这位大人姓纪,字长泽,是侯将军麾下得力之人,据说这次一路剿灭叛军拿下西北城又去了葛秖氏将我朝百姓救回来,他居功甚伟,听闻侯将军已将他的名字与功劳报与陛下,如此大功,未来官位只高不低,娘子,你这次可是救了他夫人,你可是帮了我们郑家大忙!” 郑少夫人听着丈夫说的这一连串的话,惊讶的回头望了望正轻声哄着江晚晴的纪长泽。 “可他看起来,仿佛十分年轻,而且像个文人。” “他就是文人,只是投入了侯将军门下。” 见纪长泽只顾着哄娘子,没注意他们这边,郑少爷小心拉着郑少夫人的手,将她带到了一旁,特别小声的道:“你别看他年纪轻,我听闻,之前朝中有人不肯拨军饷下来,便是他处理的,那阻拦之人已丢了官位,被流放千里,就连二皇子都没能保住他。” “而且……” 他声音又低了几分,附耳说着:“二皇子因着此事也受了陛下训斥,都知晓二皇子向来都是有仇必报,却奈何不了这位纪大人,听闻是纪大人的名号……” 郑少爷又小心看了看周围,才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天子都是知晓的。” 丈夫所说的这一番话已然是超出了郑少夫人的认知。 她不明白又震惊:“可、可这位郑大人不是侯将军麾下吗?” 谁不知道侯将军一直带兵剿叛军,要入了天子的眼,人总要先在京城天子脚下才好吧。 “这些我就不知晓了,能够打听出方才跟你说的话来,还是因着姨母婆家侄儿媳妇的妹妹在宫中是个才人,若不是知道这些内情,父亲也不会巴巴的如此讨好。” 他没敢指纪长泽,只能用眼神示意郑少夫人望向正低声与江晚晴说话的看似文弱先生。 “总之,你这次救了他娘子,这便是一桩善缘,我们郑家有了这个人情,日后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呢。” 说着,他忍不住有些激动。 什么叫做瞌睡来了送枕头,这就是啊。 接到了帖子的时候他爹还在发愁,只知道这些八卦,纪长泽具体喜欢什么一概不知。 结果他们倒是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可是他娘子,救了纪长泽娘子啊! 他本就喜欢郑少夫人,现在看郑少夫人的视线更是柔情似水。 郑少夫人自己都还恍恍惚惚着,就被丈夫这样看着,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回手,红着脸,低声道:“青天白日的,父亲还在看着呢。” “无妨。” 郑少爷笑着又去拉她的手:“我可要好好看看我这个贤妻。” 郑少夫人心底甜滋滋的,到底没再收回手。 而亭子里,纪长泽也已经将自己为什么大难不死给交代清楚了。 “……被救起来之后,我便投靠了侯将军,我知晓叛军带走你们定然不是贸然杀人,而是会来卖给葛秖氏。” 见江晚晴一双眼眸里还仿佛含着水,时不时望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啜泣一下,纪长泽拿着手帕,一手替她擦拭眼泪,一边继续道:“之后我便跟着军营一路打了过来,前段时间将葛秖氏拿下,救回了被叛军卖过去的百姓,只是在那其中没看到你,抓住的叛军说他们偶尔也会将一些兴国百姓卖给西北城的人家,我这次来郑家,便是想要请郑家帮忙寻你……来,擦擦脸,没想到啊,竟这般巧,就在这里遇见了娘子。” 纪长泽直接隐去了他派人来寻,以及在叫人去寺庙里装云游大师,又跟郑少夫人说了那一番话,等到潜伏在郑家,发现被郑少夫人以客相待的的确江晚晴后才离去。 而这一段时间,江晚晴的身体状况以及过的好不好都会有人告诉纪长泽。 至少郑少夫人对江晚晴的确是当做了知心好友,无一不是优待,纪长泽就按住了想要将江晚晴接出来的心。 一直等到大军入城,清缴了叛军余孽,确定自己身边安全了,这才来郑家接人。 这些就不必告诉江晚晴了。 她现在为他能够逃出生天而高兴,若是知道他这身荣耀代表着多少危险,就该为他担忧了。 虽然纪长泽不觉得那些危险有什么,但江晚晴到底怀着身孕,不好受刺激。 于是,明明知道江晚晴怀了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情况怎么样,她喝过几次保胎药,这孩子最近发育相当良好的纪长泽还要满脸惊喜又带上一点忐忑的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凸起的腹部。 “娘子,你的肚子?” 江晚晴这才从丈夫没死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低头望向自己的肚子。 “被抓来的途中我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了。” 她说完,神情有些忐忑的望向纪长泽。 毕竟两人成亲才三天她就被叛军抓走了,当时肚子是平坦的,如今再见面肚子却都大了。 就算是江晚晴心底清楚这个孩子的的确确是纪长泽的,此刻也难免有些担忧。 毕竟大部分的情况下,男人定然会疑虑这个孩子不是自己而是叛军的。 郑少夫人眼见着两人的话题说到了这里,也顾不上和丈夫说完,连忙上前行礼:“纪大人,这孩子的确是大人的,我初次见晚晴时,丫头还劝说她打掉孩子日子会好过些,她倔强,说什么也不肯打掉,还说这是夫君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她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好让夫君有个香火的。” 她爱做善事,也救过不少可怜女子,只是不像是对江晚晴这样,而只是给些银钱或者帮着找找活做。 之前就有个女子,她是妾侍,夫君是个行商,她随同在车内,路途中遇到了劫匪,夫君被抓去逼问银钱,她这个女眷躲在车上逃过了一劫。 第二日,夫君归来。 她满心欢喜,还未上前嘘寒问暖,就被质问昨晚上她去了哪里。 那女子连忙解释自己躲在了车内,可无论她怎么说,夫君都不肯相信。 他只是一门心思的认为这妾侍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靠自己躲过劫匪,再加上妾侍因为躲避而发丝散乱,因为忧虑他而一夜未睡面容憔悴,他便认定了她昨晚上已经被劫匪糟蹋。 之后便对她十分冷淡,拿着这件从未发生过的事嫌弃她不再冰清玉洁。 还未到地方,只在半路上,她就被撵了出去。 还是随行的夫人心善,知道她一向本本分分老老实实从未作妖过,派丫头去给了一些银两干粮,这才支撑着她一路到了西北城。 这还只是一晚上没有和夫君在一起,也未曾怀孕呢。 郑少夫人不免有些担心这位纪大人怀疑江晚晴。 “辛苦娘子了。” 让她安心的是,这位纪大人虽看着是个书生模样,性子却丝毫没有一些书生的多思多虑。 脸上也没什么怀疑神色的,带着喜色与愧疚便接受了娘子怀孕这件事。 纪长泽轻轻摸着那凸起的腹部。 因为江晚晴本人很瘦,所以这肚子也就十分显眼了。 他认真道:“是我不好,让你吃苦了,待在西北城的事了了,我便带你会户县老家。” 江晚晴松了口气,红着眼微微点头。 夫妻相逢,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纪长泽也顾不上会不会失礼,只匆匆对着郑家人拱手道歉。 “多谢郑家出手相助,我这才能见我娘子平安,今日就先不打扰了,待明日,我与娘子一道上门道谢。” “客气客气,纪夫人也是我家夫人的好友,应该的。” “纪大人客气了。” 郑家父子都是满脸的笑容,看着纪长泽小心护着江晚晴离去,一路送到了门口。 纪长泽是骑马来的,江晚晴不会骑马,还好郑少夫人贴心,叫了府中轿子。 她站在府门口,看着江晚晴被纪长泽扶着进了轿子,又隔着帘子与她说了几句话,那看似文弱,身量却十分修长的纪大人才转身上马。 他未加速,只跟在轿子旁,慢慢走着。 一直望着他们离去了,郑少夫人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为好友高兴的欢欣神色。 捏着帕子喃喃道:“竟是没想到,晚晴的夫君居然没死。” 而且,还这样有缘的相遇了。 “何止没死,简直就是大有作为啊。” 外人走了,郑少爷脸上的喜色便再掩饰不住了。 郑老爷也是同样。 他看了一眼站在那儿的儿媳妇,心底满是满意。 娶妻娶贤,这句话果然是没错。 谁能想到呢,在西北城的人家正想方设法要与侯将军搭上线的时候,他们家的儿媳妇竟然已经救了那位纪大人的夫人了。 之前他对郑少夫人嫁过来这么久还未怀孕还有些不满,只是儿子却与娘子关系好,不肯纳妾。 原本郑老爷还想着,等过段时间,西北城安定下来了,就算是儿子不乐意也要找个老实的妾侍来为他们郑家延续血脉。 儿媳妇不乐意的话,那孩子生下来就抱给她养着,若是她有了孩子,再将孩子送到妾侍那就是了。 如今这一出,倒是让郑老爷打消了这个想法。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儿媳妇是很不错的。 相貌就不提了,处理府中事务倒是一向仅仅有条的,人也有善心,对着他儿子也十分好,如今还帮了府中这样一个大忙。 如今还没孩子,也许是缘分还没来吧。 两人都是找了大夫看过的,都没什么问题,也许他们不催,过段时间这孩子自己就来了。 郑少夫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公公刚刚决定不给她丈夫塞妾侍,她还在捏着帕子,又为江晚晴高兴,又带着点担忧的想着。 这纪大人如今地位仿佛很高的样子,不再是晚晴与她说的那样,两人皆是平民百姓了。 夫君荣耀在身虽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但对于女人来说,夫君官职高,地位高,就说明身边不缺女人。 晚晴如今还怀有身孕,之前也只是平民女子,虽性子稳重,却没多少心机。 纪长泽不嫌弃她自然是好的,可万一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 晚晴定然是斗不过的。 要不怎么说是好友呢。 江晚晴坐在轿子里,心里的想法和郑少夫人一样。 她与夫君分别这么久,夫君如今又仿佛成了官,身边若是有了别的女人,她该如何自处。 江晚晴低头看了看凸起的腹部,微微抿了抿唇。 她倒是没去想“要是你真的在我在外面艰难求生的时候找了别的女人就是渣男”这种想法。 在如今这个男权社会,作为从小在这里长大,耳濡目染的她,早就觉得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 她没想着去怪纪长泽,反而开始忧心若是如此自己该怎么办。 从前他们都是穷兮兮的平民,江晚晴也从来没担心过纪长泽会不会有别的女人。 三妻四妾那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 他们整个村子里都是一夫一妻,倒不是男人们不想,而是太穷了,哪有钱再养个小的。 也因此,江晚晴虽然知道这些事,却是从未有过经验的。 她担心下来,随着一晃一晃的轿子,又渐渐困乏起来。 长泽来了。 长泽将她接回家了。 虽郑少夫人待她好,江晚晴也十分感激她。 可到底是住在别人府中,不是自己的家,总归是有一些不自在的。 但如今,她要被接去自己的家了。 哪怕这个家穷点,破点,那也是自己的地方啊。 迷迷糊糊的想到这一点,之前的一些忐忑和忧虑便慢慢不见了,江晚晴靠在轿子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外面正骑马慢慢走的纪长泽微微动了动耳,侧身看了一眼轿子。 呼吸均匀,江晚晴应当是睡着了。 他扬手,对着抬轿子的轿夫道:“慢着些走,别颠簸到了我娘子。” “是。” 一行人到了纪长泽的府邸。 说是他的府邸,其实之前是叛军里的一个头目住的地方。 西北城拿下后,按照规矩,就是照例分赃时刻。 纪长泽作为拿下西北城的大功臣,除了明面上的奖赏,还有一些田地铺子,金银珠宝,宅子庄园,总之,这一场胜仗,直接就把他给弄成了大财主。 叛军盘踞在这儿养的倒是挺肥硕,这又不是打贪官,从叛军那得来的东西压根不用上交朝廷,侯将军不客气的先划拉走了五成,剩下的五成这才开始让底下人分。 纪长泽分到的东西是由军师做主,直接从侯将军那给他划了一成过来。 这个一成,是相较于之前的全部来说的。 也就是说纪长泽从侯将军那分了五分之一的财物。 即使这些银钱自己分到了也摸不着,而是都被军师保管起来用作他用,侯将军也是心痛到窒息。 倒不是他不舍得给纪长泽这一成。 要给一成,你早说啊! 直接从剩下的那五成里面分不就行了,那他要是早知道,他就划拉走六成了。 军中本来就是上面的人吃肉,下面的人喝汤。 各方军中,也就是侯将军为人比较大方,要是换成别人,愿意让底下的人分个一成就算是不错了。 他很是心疼了一阵,纪长泽见他那一边愁眉苦脸,一边抱着堪舆图看个不停地样子好玩,也就没告诉他军师拿了那四成是去投资商铺去了。 军师擅盈利,那四成到了他手里,不过一年就能给侯将军赚个盆满钵。 纪长泽也拿了一些银钱给了军师,权当是做个小股东,偶尔再出个小主意,不用操心,银钱就能大把进账了。 他看账本看的快,一下子就能处理完也不费什么时间精力,但却依旧决定将账本和府中事务交给江晚晴。 孕妇的确不能耗费太多精力。 但江晚晴经历了太多,两人算是成亲时都贫穷,在一个水平面,结果分别这段时间,纪长泽一下子地位高了起来,江晚晴定然会有些不适应。 给她权柄,将府中财物都交给她,能够让她安心。 至于自己要不要留财物。 纪长泽完全不考虑,江晚晴又饿不着他,大概率情况下,只有对妻子不信任,或者是自己赚的银两不多的男人才会死死地捏着钱财一个子都不肯多花吧。 “娘子。” 江晚晴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纪长泽温柔叫了叫。 孕妇本就容易困乏,要醒来也有点难度,见此,纪长泽索性直接弯腰进轿,双手抱起了她。 抱在怀中,倒是没多少风花雪月,只感受到了对方那看似只是略微消瘦,抱着却是一把骨头的手感。 她一个弱女子,的确是太吃苦了。 纪长泽紧了紧抱住人的手,不顾街上行人好奇又小心看过来的视线,大步走进了府中。 一直到了院子里,江晚晴才被风吹得精神过来,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被丈夫抱着往屋内走,脸顿时红了。 还有一些穿着小厮丫头衣物的下人小心恭敬站在原地。 “夫君,你怎么抱着我走,快放我下来,这有许多人呢。” “你是我娘子,我们是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如今你腹中还有我孩儿,我抱你还怕什么人看。” 纪长泽一直抱着人走到了大堂。 大堂上摆着两把椅子,他先将江晚晴放在其中一个椅子上,自己才有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对着跑过来的管家道:“你去叫府中的下人们都过来。” 趁着管家去叫人的功夫,纪长泽转身对着江晚晴道:“这些人有些是同僚送的,也有些是自己买的,我们还要留在西北城一段时间,难免要人伺候。” 江晚晴点点头,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纪长泽,见他没说什么要妾侍来给自己见礼,微微松了口气。 下人们很快就都来了。 纪长泽直接开门见山:“你们来见过少夫人。” 底下的下人们也都没犹豫,他们虽然刚在这个宅子里不到一天,但也都是伺候人惯了的,第一时间就找了纪长泽身边的人打探主人家消息。 知道他们这位主子是有个夫人的。 至于为什么主子是一路随着大军过来的,少夫人却也跟着一道,这就不是下人们该问的了。 这些人才买来这么点时间,纪长泽也不太熟悉,便直接对着管家道:“之前不是买了十几个小丫头吗?派到夫人身边伺候,夫人有孕,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要找那种稳重能护主的,最好是之前伺候过人的。” “是,郎君放心,我马上就挑人,只是不知,少夫人要住哪个院子?” 之前虽然知道纪长泽有娘子,但是管家想着这位少夫人短期内恐怕是不会来西北城了,主子又没说安排院子,他也就没安排。 结果现在,少夫人居然来了。 匆促安排,还要安排的好,那可就要抓点紧了。 “不用,少夫人与我住在一起。” 这话一出,底下的下人们都有些惊讶。 要是以前,江晚晴或许是不懂他们惊讶做什么,但在郑家住了这段时日,她也听着郑少夫人说了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 娘子怀孕的话,主君一般是不会住在娘子房中的。 她有些犹豫的将手落在自己腹部上,轻声道;“我怀有身孕,诸多不便,还是自己住吧。” “这怎么行,你我本就是夫妻,怎么能不住在一道,何况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纪长泽一脸严肃的说着柔情话,便见着江晚晴先是一怔,接着浅浅笑意便在白皙面上晕开,就连眼眸都仿佛亮了一些。 “且就这么先安排下去吧,告诉厨房,少夫人有孕,这段时日就照着孕妇吃着好的来。” 说着,纪长泽声音略微大了一些,又笑着对江晚晴道:“待娘子修整好了,我便将府中事务都给你,日后这府中,就要仰仗娘子了。” 江晚晴没多想,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底下的下人们却都是精神一震。 原本对着江晚晴的七分恭敬一下子就提到了十成。 这可是当家主母,他们的着月钱,乃至身家性命可都在她手中。 必须恭敬! 将江晚晴的地位简单粗暴的告诉底下的人之后,纪长泽又站起身:“娘子,你方才不是困乏了吗?我扶你回房中歇息吧。” 江晚晴见他从始至终都没提要给她介绍什么女人,已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一放松,又听着丈夫提起困乏,果然又困了。 跟着纪长泽到了屋内,她都来不及看看屋中摆设,头一沾到枕头便沉沉睡去。 许是因为心情大起大落,再加上潜意识里知道丈夫来了可以安心下来,她这一觉睡的踏实极了。 一直睡到了黄昏时分,江晚晴才微微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 十分有职业素养的丫头们正在屋里不发出一点声响的忙活着,几乎是她一坐起身,她们就发现她醒了。 “少夫人,您醒了?” 有个年纪比较大,看着人也稳重的丫头率先上前,将帘子拉了起来,屋内其他的丫头们拿鞋子的拿鞋子,拿衣衫的拿衣衫。 还有丫头拿起了梳子。 江晚晴刚刚睡醒,还有些稀里糊涂,顺着那稳重丫头的力道站起身,接下来便感受了一把一个人被三四个丫头伺候的茫然。 “你们……” 那稳重丫头见她疑惑,连忙福了福身子:“奴婢春菊,日后就是少夫人身边的人了。” 其他的三个丫头也赶忙福身。 “奴婢夏菊秋菊冬菊见过少夫人。” 江晚晴下意识的点点头,记忆回笼,这才想起来她已然与夫君团聚,这几个丫头应当就是之前夫君说的挑来到她身边的,她问道:“夫君呢?” “郎君正在书房与人议事,怕少夫人醒了身边没人,便叫我们在您身边守着。” 春菊说着,又道:“少夫人饿了没?厨房炖着鸡汤,放了大枣,最是补身子的,奴婢去端来给少夫人喝吧?” 江晚晴还真的有点饿了。 她迟疑的点了点头,春菊便福身出去,没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碗鸡汤。 鸡肉选的是腿上的肉,里面放着红澄澄的大枣,被撇去了上面的浮油,看着便让人想喝一口。 在春菊去端鸡汤的功夫,江晚晴身上已经被丫头们给收拾妥帖了,鸡汤来了,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喝一口下去,仿佛要暖了整个身子。 “日后,你们就是我身边人了?” 几个丫头都应是。 江晚晴又问:“你们来府中多久了?” “我们昨日才被买来,但夫人若是想问什么,只要是府中事务,奴婢都答的上来。” 江晚晴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轻声问道:“这府中……可还有别的人?” 春菊有些疑惑:“府中主子只有郎君与少夫人,再有就是小厮十五人,丫头十五人,厨房连着大师傅五人,还有管家,因郎君也是刚刚到西北城,还未买来伺候花草果木,抬轿的轿夫,照顾流水的,不过听闻管家已经在找人牙子看了。” 说完,她又道:“若是夫人还想要人的话,可直接叫来管家让他去找人牙子买回来。” 听她说完了,江晚晴有些不好意思的手落在腹部,一边觉得窘迫,一边又强忍着不好意思,说:“别的再没了吗?” 别的? 春菊本还疑惑着,突然瞧见她脸上的羞窘,恍然大悟。 脆声道:“再没了,少夫人安心,郎君忙于事务,今日来了好几拨人寻他呢,但郎君还是推了他们专心陪着少夫人,若不是后来将军来寻他,郎君现在还守着您呢,就这样,去书房前,他还嘱咐了奴婢们好几遍,一定要伺候好您。” “郎君对少夫人的心,整个府里的下人都是知晓的。” 她的话对于正处于高兴又自卑,安心又忐忑这种复杂心情的江晚晴来说,绝对是一颗定心丸。 彻底放下了心,她低头,轻轻摸着腹部。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鸡汤的缘故,身上暖,心中也暖。 江晚晴温柔的望着自己腹部,在心底对着孩子道: 看,你爹爹来接我们了。 日后你出世,就不怕没有爹爹了。 **** “给嫂夫人的礼,这簪子是来的时候与将军一道去买的,瞧着好看,定然衬的嫂夫人越发端庄秀雅。” 纪长泽接过军师递过来的盒子,笑着指指他:“你们二人倒是好,两个人来贺喜,只送一份礼,也不怕别人觉得你们小气。” “无妨无妨,等到将军娶妻,你我二人合买了礼送与他,你这不就找回来了吗?” 军师笑着调侃两句。 一旁还沉迷纪长泽新画的堪舆图的侯将军听到自己被点名,略有些茫然的抬头。 见着两人都冲着自己笑,顿时不满了。 “你们倒是玩笑起来了,不是说事态紧急吗?我方才在校场接到了信,连饭都没吃就赶回来了,你们倒是还有空说笑。” “事态紧急,人又不急。” 纪长泽将盒子放下,拉开书房抽屉,将其中的一封信拿了出来,递给了两人。 “赵国起兵了?” 军师看完若有所思,侯将军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这赵国一向是贼心不死,今天打一下明天打两下的,他们要是哪天不打了我才奇怪,这算什么事态紧急。” 纪长泽点了点这封信,说:“赵国突然起兵是因为得到了一大批的军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要打我们,自然要有军饷。” 纪长泽:“这军饷是大皇子派人送去的。” “他们赵国的大皇子也不是第一次入军营了,何况打仗,皇子送军饷也……”侯将军话一停,眉拧了起来。 他略带着点不可置信的,皱着脸问;“我兴国的大皇子?” 纪长泽点了点头。 军师脸色沉了沉。 侯将军:“……这位大殿下想干什么??” “与皇子争斗不过,打算与赵国联盟了,这笔军饷便是他的投诚。” 侯将军:“……” 这特么不就是为了抢夺自家房子,拆了自家的墙去送给对家,让对家帮着抢房子吗? 是不是傻啊,院子没了,房子还能挺多久。 这怕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既然是皇子交战,那我们还是躲远一点吧,这些皇子们一个个看起来礼贤下士,其实心眼都小的很,一个不顺他们的意便记仇,想方设法的整你。” 虽然心底一万个草泥马,在大事上,侯将军还是很理智的。 之前他就吃过二皇子的苦,不就是不投靠,整得好像是他怎么着对方了一样,各种想办法使绊子,要不是军师在身边,他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他算是搞清楚了,这些皇子啊,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还是躲远点吧。 “等到朝廷派人出兵的时候,我就借口在西北城处理叛军余孽,反正谁爱打谁打,我才不掺和他们。” 他说完,不免有些自得。 今天的自己又是这样的理智呢。 真是棒棒哒。 军师突然开口问道:“前些时日说是在路上被劫走的那批军饷,便是大皇子干的?” 纪长泽点点头:“正是,若不是那次靠着将军积蓄赶忙补上,恐怕西北城还没这么容易拿下来。” 侯将军:“……” 他的……积蓄…… 咔嚓—— 他听到了理智碎裂的声音。 侯将军拍桌而起,满脸写满了正义狂怒: “他赵国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犯我兴国,我现在就上书请战。” “打他奶奶的!!!” 第54章 古代不孝儿(13) 要说动侯将军简直太简单了, 把几个皇子当初给他造成的损失往他眼前一放,侯将军就已经磨刀霍霍向赵国了。 他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将自己的损失从赵国赚回来,自从跟纪长泽和军师确定了之后, 就又开始专注于练兵。 在这方面侯将军一向很有逼数。 动脑子的事,别人来干。 打仗的事,他来干。 纪长泽和军师又好好的谋划了一通。 说实在的,大皇子这一次干的事实在是足以让他们两人震惊。 好歹也是兴国的大皇子, 以前干了再多的蠢事也就算了, 现在居然能够为了自身力量扩展, 跟赵国勾搭在了一起。 他是个傻子吗? 军师觉得也许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在深思谋虑后认为,大皇子可能是在故意装傻, 毕竟若是他是赵国,他肯定是不会帮助敌人皇子的。 但要这是个傻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一个傻子坐上敌国皇位,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赵国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所以,大皇子这未必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用愚钝假象, 来蒙蔽敌军视线,让他们对他放下警惕然后再竭力帮助。 不过也许赵国也是这么想的。 但也许大皇子也想到了赵国怎么想的。 这就是所谓的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军师的思维开始陷入无限循环。 纪长泽嘛…… 他不知道大皇子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反正他只知道,这大皇子二皇子都是从未将底下的百姓们看作是人的。 之前叛军作乱,二皇子跟叛军勾结, 趁乱卖了兴国百姓, 让原本好好地百姓们家破人亡沦为他人奴隶。 大皇子又为了勾搭上赵国,派人劫了朝廷运往西北城的军饷。 当时正打的热闹, 这些军饷要是就这么没了,军师又没有那么擅长打理钱财,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军中人。 大皇子二皇子能干出这种事,不管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位置,他们都不可能再让他坐上去了。 西北城只是他们暂时休憩之地,当初留在这里对上说的是要追拿叛军。 当然实际上是为了好好揽一笔财。 毕竟大军入城,看着威风,只要他们坐在府中,自然会有各路人马来上门送钱。 这本来是侯将军最喜欢的项目,如今因为心怀有国家大义,他也没心思坐在家里收钱了,每天外出校场练兵,大有一副“不打仗不行”的架势。 纪长泽与军师定下规划后,就各回各家了。 其实也简单,他们之前就想要绊倒二皇子,只是因为诸多考虑,主要还是因为怕二皇子倒下大皇子一家独大。 现在好了,也不用考虑了,探查了一番发现,大皇子能够和赵国牵上线,还是二皇子背后安排人干的。 这位二皇子聪明一些,他虽早早的就与赵国有来往,但从未干过叛国的事。 只是偶尔坑一把自家人,通过赵国丰富他自己的腰包,就算是勾结叛军也一直都是躲在了幕后。 这一次出手,恐怕就是想要给大皇子安上一个勾结敌国的罪名。 军师接到了消息后,又陷入了深一轮的沉思。 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两位皇子好歹也是朝中大臣选择过的,从小到大身边都不缺能人异士,难道他们就连个能替他们谋划策略的先生都没有了吗? 他们傻,身边的先生也傻?? 纪长泽派人将满脸恍恍惚惚的军师送了回去。 其实他心里清楚。 这两位皇子傻是真的,但也没那么傻。 他们做下这些在军师看来伤及根基的蠢事,可在他们自己眼中,百姓算个屁啊。 边军将士死了就死了,死了不是还能再招吗? 他们的死,能够给自己铺路,那是他们莫大的荣耀。 纪长泽送走了军师后,自己坐在书房内,摆了一盘棋局。 他也没继续下下去。 而是就这么一脸沉思的坐在棋局面前陷入思考。 过往的下人们偶然有胆子大的悄悄看了一眼屋内,见到这场面都不敢多言,一个个手脚都轻了一些。 思考了许久后,纪长泽得出结论。 果然,这样是很能装逼的。 很好,到了京城就用这招。 **** 等过了一些时日,侯将军就传信回了京城。 大致意思如下: 陛下,我把西北城的叛军都给弄死了,城中现在也挺平安的,我没事干了,您下个旨,是让我回去边疆还是让我干别的,我都听您的。 随着这封信一起去京城的,还有纪长泽与军师挑出来的探子。 他们本来在京城就有探子,只是之前侯将军一直在追着打叛军,也没人注意他。 现在拿下了西北城,他身上有了荣耀,这一路回京盯着的人可就多了,要是不安插几个探子让他们盯着,恐怕又不能太平。 这封信到了京城,陛下的反应果然在他们的预料中。 让侯将军去对阵赵国。 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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