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认沈桃比他想的超前,强行挽尊:“那就要十万两银票!” 月影紧张的盯着两人对话,而后听到陈子谦朝他吼,“要十万两银票,银票!” 月影愣了。 还有绑匪提这个要求呢? 瞧见沈桃垂在下面的手,拇指和食指捏成圆环,那是沈桃高兴时经常比的手势,说叫什么喔客,于是月影扬声道:“我这就去办,你千万不要伤她!” 待月影离去,陈子谦刀尖往前递了递,侧身对上沈桃的眼睛,危险一笑,“你又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什么目的?” 刀尖刺破皮肉,渗出了一点点血丝。 还能有什么目的? 辛苦赚来的银子不想给你花,也不想让你放弃水路呗。 银票上都有票号的,只要官府出面通知银号,银子不但兑不出来,还可以通过兑银票的地方抓人。 沈桃可不是那吃亏人。 虽然有心借助陈子谦之手逃跑 ,但他胆肥的拿刀挟持她,就要付出代价。 她沈桃看起来像是好拿捏的小绵羊?! 沈桃思虑间,陈子谦又怒吼一遍:“说,你帮我有什么目的?” 沈桃故作惊吓,“你你你 ,小心你的刀,我脖子已经流血了。”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想活着,想快点从你刀下脱离!” “十万两银子你拿不走,说不准还要拿我做文章,我惜命。” 陈子谦脸上的戒备褪去,“算你识相。” 街上涌来了越来越多的百姓,整条路水泄不通。 孟蒲县的护卫队赶到,拉满弓对准陈子谦。 陈子谦推搡沈桃:“让他们把弓箭放下!否则别怪我手抖的割到你。” 沈桃去冬武会集训营白练的? 就她的力气,一屁股撅出去,也能把陈子谦创出二里地。 现在就是完全配合他演戏呢。 沈桃冲着护卫队喊:“你们别惊到他,快把弓箭放下。” “再去弄辆马车来,我们要坐马车去码头。” 就这么走,猴年马月能走到码头?迟则生变,她要快点去码头。 码头码头我来啦!! 护卫很快弄了辆马车过来,还配了一个人专门牵马。 陈子谦架着沈桃上车,车帘降下隔绝外面的视线,他明显放松了些。 马车挤开众人,朝码头行去。 车后跟着许多百姓,男人握拳担忧,女人、小孩小声啜泣。 有送葬那味儿了。 陈子谦刀仍旧架在沈桃脖子上,长时间端着胳膊,手抖的不像样,但仍然要找机会奚落沈桃。 “人人都传屏县沈桃外号拼五魁,说五个魁行大汉才有和你一拼的实力。” “现在还不是被我一个瘸子给拿下了?要我看,你这名声水分很大啊。” “怕不是你给自己造势,花银子请人散播你的名声了吧?” “啊,对对对。” 沈桃敷衍。 可闭嘴吧,你个大聪明。 月影派其他人去的屏县,而他则埋伏在码头上,等待时机弄死陈子谦。 想起那晚只是弄断了他一条腿,月影就一阵懊恼。 他应该把他碎尸万段! 敢动沈桃,他活腻了! 派去屏县报信的人快马加鞭,两个多时辰的路程,愣是缩减到一个半时辰。 马鞭子都抽断了,马累的刚一进屏县就腿软的栽倒。 报信的人一个前滚翻缓解了摔下来的力道,爬起来就嚷嚷。 “不好了,不好了!沈大人在孟蒲县遭遇劫匪,快告诉我黑风居在哪儿!劫匪要赎金!” 原本家家户户都吹蜡烛睡觉了。 听到报信人这一喊,赶紧爬起来穿衣服,走到街上询问情况。 报信人:“沈大人在孟蒲县被一个疯子给劫持了,他要十万两银票,否则就要杀了沈大人。” “你们有空拦着我问东问西,不如赶紧带我去黑风居取银票!” 你不喊人家能拦你吗?你把事情闹大啦。 沈桃在屏县人心里都是吉祥物。 啥玩意? 有个疯子不知天高地厚,单枪匹马的劫持了他们的吉祥物 ? 屏县男丁全都返回家中,有拿菜刀的,有拿铁钉耙的,还有拿砍柴刀的。 有马车的套马车,有驴车的套驴车,再不济就是牛车。 第一波赶去孟蒲县支援沈桃的都已经在路上了,报信的人才找到黑风居。 报信人说明来意,老六叔呵呵一笑,压根没信。 第653章 终于入水了 “说啥呢?我们桃儿怎么可能被劫持?对方还是一个瘸子?” 冯茗也笑:“是谁让你来这儿骗我的?我们桃儿!就我桃儿姐一掌断树,打人跟玩儿似的,她能让瘸子制住?” 在黑风居所有人的心里,沈桃是神一样的存在 。 别说是一个瘸子,就是瘸子大军,沈桃也能分分钟灭掉。 报信人急了,“我至于拿这事儿开玩笑吗?月影大人让我来的。” “那个瘸子还是你们屏县出去的,叫陈子谦,匕首明晃晃的压在沈大人脖子上,都出血了!他要十万两银票才放人!” 众人终于意识到,报信人说得是实话。 “曹!我杀了他!”冯茗冲回房间拿剑,然后去后院牵马。 老六叔还是靠谱,大叫:“十万两,要十万两!我只有一万多两的银票,大家快去筹银子!” 郭婶子、鲁齐叔、鲁婶、刘婶、大山、翠兰……全冲回房间找银票。 前阵子分银子,正好每人手上剩了一万来两。 不过一会儿,就拿回来一沓银票。 老六叔紧张的数银票的手都在抖。 谢言晚上在家睡觉呢,被外面的吼声吵醒,拉住一个人问清前因后果,而后直奔黑风居。 进门时,冯茗骑马与他擦身而过。 紧接着后面接二连三的奔出去数匹马。 郭婶子已经指挥人套好了车 ,她手里另外牵着一匹,“老六叔你不会骑马,把银子交给报信的小哥。” “你随我们一起坐马车走,还有谢言,快上车。” 老六叔紧张的脑袋里一团浆糊,手抖的连银票也数不明白。 但大家左塞一万两给他,右塞一万两给他,他手里这一把银票远超十万两。 他数也不数了,直接把银票塞进报信小哥的手里,“全给你!” “你骑马先走,快些把银子送到劫匪手里!花点银子没什么,可千万要把桃儿全须全尾给我换回来。” 报信小哥把银票往怀里一塞,翻身上马。 这匹是黑风居最好的马,最通人性,一夹马腹,马就随风窜了出去。 黑风居会骑马的都跟随冯茗先走了。 剩下的人接二连三的套马车,一波波的往孟蒲县赶。 报信小哥骑术了得,双脚蹬紧马镫,身体压低前倾,屁股稍稍离开马鞍,身体随着马奔跑而上下浮动。 从孟蒲县过来这一路黑漆漆的,耳畔全是风声,一个活物都没见到。 从屏县返回孟蒲县这一路,人头攒动,光影幢幢。走路的,奔跑的,乘坐马车的,骑马的,牛车的。 报信这人眼眶子不知咋地,就湿了。 ** 沈桃被陈子谦挟持着从马车上下来。 码头上停靠的船只,全都迁到了另一侧。 准备进入码头的船,也被截停在河面上。 码头上就散落着十几条小船。 就是字面意义上,双人划桨的小小船。 陈子谦推搡着沈桃,“喏,你挑一条吧。” 沈桃满脸问号:??? 他要跑路,为啥要让!她!挑!船?! 陈子谦直接道:“当然是你挑船,一来我要劫持你,二来我也不会划啊。” 曹! 好像她会划似的。 沈桃随手指了一条船,“就这条吧。” 陈子谦推搡沈桃上船,把桨交给她:“你到底是养了几条好狗,为了救你,把船上的棚子都拆了。” 陈子谦转头看了一圈,周围黑漆漆的,啥都看不着。但他可以确信,码头上藏了弓箭手,时刻准备取他性命。 陈子谦发号施令:“你!把船划到那边去,瞧见没有,那边有个凸起的遮挡。”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射死我?我还不会躲么。” 沈桃也是第一次用桨划船。 以前去公园湖上泛舟,那是脚踩的鸭子船。 不一样不一样。 躲在暗处的月影手持弓箭,对准陈子谦。 陈子谦倒是精明,始终把头藏在沈桃的头后面。 不过没关系。 待会上了船,他或者沈桃无论谁划船,都有机会一箭射杀陈子谦。 在月影的期盼中 ,俩人上船了。 沈桃开始划船。 作为一个没有经验的划桨手,船不但不往前走,还在原地转圈这件事,就让人很迷惑。 目标旋转移动,可能是桃儿力气的缘故吧,转的还挺快,极大的增加了射中的难度。 月影:…… 桃儿啊。你自己给营救你自己,制造了很大的困难。 陈子谦都让沈桃给转的想吐了。 “你停下!你快给我停下!” 沈桃表示无辜,她两手一摊,“我没动了,这船转也不能怪我啊!” 陈子谦忍不住爆了粗口,“卧槽!桨呢!” 沈桃无辜摊手的时候,桨顺水漂走了。 陈子谦目眦欲裂,“要不是银子还没到手,我真想杀了你!” “你告诉告诉我,咱们没有桨,怎么走?要怎么走?” 沈桃:“哦。” “你哦什么哦?” 沈桃实在控制不住了,“你别朝我吼,你不知道你自己嘴多大味儿么?” “挺大个老爷们,一点不注意卫生呢。” 陈子谦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而且沈桃也发现了,陈子谦就是个纸老虎。 换别的凶悍之徒,对待不听话的肉票,可以不杀,但不妨碍捅两刀泄愤。 陈子谦就不敢。 沈桃毫无压力的继续输出:“你一个当劫匪的,快把我这个人质给蠢哭了。” “真是的,我是一点也帮不了你——”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陈子谦的手腕。 陈子谦肯定得往外挣脱。 然后沈桃松手。 陈子谦因为惯性的原因,咚一下掉河里边了。 沈桃重心往陈子谦掉下去那边倾斜,船一下就翻了。 若是从围观者的角度看,沈桃为了自救与陈子谦发生打斗,最后船翻,两人同时落水。 沈桃一入水,那都兴奋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她宣布她的政治人生在这一刻正式结束。 沈桃刚想进系统手术室呢,就感觉自己的脚踝遭人抓住了。 她嘴里咕噜着泡泡低头看。 是陈子谦! 他还没放弃呢,还想把沈桃提溜上岸换钱。 刚才就想打这个傻叉了。 沈桃在水下一脚蹬上陈子谦。 她这一蹬,陈子谦像坐了潜艇似的,嗖一下蹿出去了。 而沈桃成功的闪进了系统手术室。 系统像一粒尘埃一样,在河水里飘荡。 沈桃能清楚的听到系统外的声音,无数人在惊呼,在喊她的名字。 不知多少人像下饺子一样跳入了水中,准备营救她。 第654章 打捞 月影见沈桃落水,也飞身入水。 岸上的人高呼:“会水的都下去,一定要把沈大人救出来!” 水性好的人在水下狠扎猛子,看到有个人扎在河底泥沙里,赶紧下沉营救。 水下浑浊,外加天黑,营救者根本看不清水下的人是谁。 强撑着一口气,拽了人就往岸上浮。 刚一冒头他就大喊:“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围观百姓全都上来搭手。 天已经全黑了,有人拿了火把过来一照。曹!把陈子谦给拽上来了,根本不是沈桃。 “不是沈大人!” “你们下河继续捞,不是沈大人!” 会水的人又接二连三往下扎猛子,水底下乱作一团。 他们互相攀扯着冒出水面,一见不是沈桃,换口气继续下去捞。 围观百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大人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千万别出事! 月影在水底潜了许久,胸口都快炸开了,脑袋里乱作一团。 桃儿,桃儿,你在哪儿? 你快出现啊! 你可千万别吓人。 早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他定寸步不离! 陈子谦,该死的陈子谦! 从屏县赶过来支援沈桃的第一批人,到了码头。 还没站住脚,就听到沈桃落水的噩耗。 他们高呼着沈桃的名字,燃起一个个火把,循着运河往下游去找。 沈桃在空间里都懵了。 这么多人关心她,这么多人下水来找她。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啊。 本以为她众目睽睽之下落水,大家最多就是伤心一下 ,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是万万没想到,她在大家心中的分量这么重。 耳边是杂乱的声音,她在空间里能听到声音,但看不到影子。 但想也知道,沿途这么多呐喊声,人手一支火把,码头两岸肯定蜿蜒成了一条火龙 。 冯茗是黑风居第一个赶到码头的人。 他跳下马,听到这么多人呼喊沈桃的名字,心里就一咯噔。 冯茗拉住一人,目眦欲裂的吼着:“沈桃呢?” 他拉住的是个上了岁数的妇人,让冯茗一吼,人也是懵的。 随后两行热泪滚下来。 “沈大人,沈大人被那歹人拉下河了呦!大家都在找她!”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冯茗膝盖一软,单膝跪下去。 沈桃掉水里了 ! 记得有一次他和沈桃打趣聊天,沈桃说她会点水性,但是不多。 运河水势凶猛。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他真是个混蛋,怎么就没陪在沈桃左右呢? 月影是干什么吃的! 月影不是京城来的暗卫吗?不是身手了得吗? 怎么能让沈桃被个瘸子给挟持了。 老妇人一看冯茗摔倒,脱力的站不起来,赶紧上前搀扶,“小伙子,你快起来。” “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说不准大人被水冲到下游了呢。” “快去下游找!” 冯茗的眼泪不听话的往外钻,他带着决绝的架势,用袖子蹭了把脸上 的眼泪和鼻涕。 大娘说得对 。 沈桃肯定被冲到下游了。 时间不等人,去下游找,肯定能找到的。 桃儿做了那么多好事,自然是福大命大有老天爷的庇护! 冯茗勉强起身,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摔了好几次才爬上马背。 他一勒缰绳,哽咽着对马道:“走,带我去……带我去下游找桃儿。” 冯茗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眼睛已经看不到前路,但仍旧循着蜿蜒的火光,骑马往下游赶。 沈桃的系统如同一粒缥缈的尘埃,顺着运河的水势向下流奔去。 听着两岸的呼声,她心里难受极了 ,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孟蒲县百姓如此,屏县百姓会更受不了,那黑风居的伙伴呢? 知道她“死”的连尸体都找不到,能不能接受得了? 如果现在从系统里出去,她顺水漂浮一阵子,自然能遇到打捞她的人。 顺势上岸,就是化险为夷,皆大欢喜。 可她前期的安排就全作废了。 再找不到如此合适的死遁契机。 沈桃脑海里天人交战,出去还是不出去的抉择,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心头。 沈桃躺在系统手术室的手术床上,盯着头顶几盏晃人的大灯陷入沉思。 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兢兢业业,带富了一地百姓,受到了圣上赏识,土豆这个高产粮种面世更得天下百姓赞誉她。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都不得好死。 为将者急流勇退,放弃兵权,仁善的皇帝还能放其一条生路。 但凡皇帝善妒 ,怕他借着名声东山再起,不得好死不说,还要带累全家 。 而她和武将又不同。 她能够创造财富,稀奇古怪的点子亦被圣上所看中。 就算她此时露面请辞,皇帝能放了她,其他势力呢? 但凡她还在这世上一天,看中她能力的人说不准会以黑风居伙伴们的性命对她相逼。 她“死”。 大家可能会伤心一段时日,熬过去就是艳阳天。 若是她化险为夷。 大家暂时开心,可头顶却悬上了一柄要命的巨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沈桃慢慢闭上眼睛。 就这样吧…… 她就不现身了。 对不起啊,月影。 圣上虽然会责罚你这个暗卫失职,但念在你和黑风居的人关系紧密,不会要你性命。 因为还要让你继续留在黑风居,留在屏县,监视这边的动向。 可能你心里没那么好过。 对不起啊,冯茗。 在你喝醉的时候,把木芳派出去了。 不过放心,只要你持续长大,你和木芳有机会再续前缘。 对不起啊,郭婶子。 答应你的,以后等有人能接手黑风居,就放你离开去看好山好水。 现在你可能一时半刻走不开了。 对不起啊,老六叔。 没能亲口告诉你,你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 屏县的人陆陆续续抵达码头。 码头传来一阵阵恸哭声,让人听了心里就难受。 老六叔、鲁齐叔、谢言,郭婶子他们的马车抵达后,就有人高呼:“黑风居的人到了。” 百姓自发让路,看着他们的表情哀戚,带着满满的歉意。 老六叔根本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嘴角抽动,表情难看极了,“你们别这样,我们桃儿肯定……没事的……” 第655章 发现异常 不知谁说了一句节哀。 孟蒲县的百姓纷纷对黑风居一行人道节哀。 老六叔泪花花在眼睛里滚动,“别,你们……别这样。” 最近一直把成语挂在嘴边的鲁齐叔,控制不住情绪,露出了凶悍之相。 “节哀什么?节哀个屁!” “我们桃儿福大命大保证没事,你们跟我们说什么节哀?说什么节哀!啊?!我问你们!” 鲁婶拽了鲁齐一把,哽咽道:“你,你别这样……” “他们也没有恶意的,咱们找,咱们自己去找。” 从生理角度来说,人悲伤到了极致,身体上第一个会有反应的就是消化系统。 郭婶子扶着翠兰的手,不停呕吐。 等她抬起脸的时候,在火把的映射下脸上一片水光。 分不清是泪水,鼻涕,还是呕吐出的水,狼狈极了。 这是一个不眠夜。 整条运河上下游分布了几万名百姓,上千条小船,就是为了打捞沈桃。 直忙到天光大亮,仍旧一无所获。 第二日,更多百姓得知了沈桃落水的消息。 屏县、孟蒲县,甚至鹤县的曹宝文也带来大批人手,协助搜寻打捞沈桃。 整整五日,一无所获。 百姓知道凶多吉少,慢慢的放弃了。 只有黑风居的人仍在坚持,出巨资雇佣大批人手,分布在运河的不同河段进行打捞。 一直到第二十日。 由郭婶子做主,撤回人手,准备对外宣布沈桃落水身死的消息。 月影听说人要撤,连夜赶回黑风居。 短短二十日,月影就瘦的形销骨立,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眼睛凹陷,浸了水的衣服干硬的沾在身上。 他跪倒在郭婶子面前,流血流汗都不流泪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郭婶子,不能停止打捞,一定要找到她啊。” 这二十日,黑风居的气氛压抑极了。 老六叔连病几场,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此时,冯茗一身萧条的从外面赶回来。 沈桃落水这二十天,冯茗和月影还没打上照面。 如今见他跪在郭婶子面前,冯茗疯了一样扑上去,“月影!月影!我杀了你!” 他一拳打在月影脸上,愤怒的吼着:“你是暗卫啊,你的职责就是保护桃儿,你平时总溜溜达达的就算了 ,到了外面你怎能不陪在她身边?啊!” 月影连续多日没吃东西,体力根本撑不住。 冯茗这一拳下去,他就被打的瘫在地上。 月影空洞的看着天空,任由冯茗对他拳打脚踢,一下都不还手。 谢言和鲁齐叔伸手去拦冯茗。 月影苦笑。 “你们让他打吧,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桃儿,他就算打死我都是应当的。” “我只求能留下我一条命,让我能继续去找桃儿。” 冯茗打着打着就跪倒在地,趴在月影身上嚎啕大哭。 “你怎么就没保护好她?你怎么就没保护好她啊……” “没有桃儿就没有我们这些人,你让我们心里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冯茗又甩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 “怪我没本事!怪我没本事!” 郭婶子拉住冯茗,让他别继续自残。 “冯茗你理智一些!桃儿这件事不能怪月影的,她经常会派月影去做事,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桃儿最惦记的就是黑风居,就是屏县。” “若想她高兴,打起精神好好干活才是。” “月影,你也别怪冯茗,这孩子的命是桃儿救的,桃儿对他来说如同再生父母。不过,是时候对外放出桃儿落水殒命的消息了。” “外面人心惶惶,需要上报朝廷,让他们派遣新的父母官过来稳定人心。” “不能再拖了……” 月影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哽咽着嗯了一声就回房了。 其他人心里也不好受,陆陆续续回了房间。 月影躺在床上,从怀里拿出一张沈桃的小像。 之前谢言给沈桃画的,沈桃说不好看,就随手丢在了一边。 月影觉得画的还挺有神韵,就收起来了。 现在,他对着这张小像,涕泪横流。 他还记得沈桃和他同坐在房檐下,语重心长的说,让他找一个爱好。 说人活着就要有爱好。 桃儿告诉他,他们是一家人。 家人才会惦记你吃饱没有,穿暖没有。 桃儿那么爱笑。 可现在她在哪儿呢? 是不是躺在冰冷的河水里,被小鱼小虾啃咬着尸身? 想到这里,月影就剜心般的疼。 家是个多美好的词啊。 可没有桃儿,他就没有家了。 他又成了个没家的人呢。 ** 郭婶子难过了一阵,就把谢言叫到屋里。 沈桃的离世,给郭婶子的打击也很大,她整夜整夜无法入睡,眼睛肿的像核桃。 “谢言,里边坐。” “婶子,你叫我过来是?” 郭婶子使劲儿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强压住流泪的冲动,“谢言,我已经派人去褚州刺史王大人那里送信了。” “桃儿她人没了,虽然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我们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给世人一个交代,身后事得办。” 这一段话说得极其艰难,说到身后事,郭婶子掩面流泪。 “谢言,你是后来黑风居的,不知道我们以前都是什么样。” “是桃儿让我们活的像个人,在我心里她比亲闺女还亲。” “我还想有朝一日和她一起游历山水,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言艰难开口,“到时各界都会来祭拜桃儿,她之前让我给她画过不少像,我会挑她最喜欢的那副出来供人祭拜。” “桃儿喜欢热闹,每次吃饭都要点三十二道菜,她的席面也不能少于这个标准……” 郭婶子早已泣不成声。 谢言却一顿,倏地起身,“不对劲!” 他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毛躁的把郭婶子都影响了,“谢言,什么不对劲儿?” “前阵子桃儿的反应不对劲,她总是让我给她画小像,不满意还要反反复复的画。” “她以前不注重吃喝的,她落水前的一阵子却经常带我去吃馆子。就算吃不完,她也要点三十二道,好像提点我,她喜欢这样的规模和排场。” 郭婶子让谢言说迷糊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懂。” 谢言坐下,闭眼又捋了捋,小声道:“我怎么感觉桃儿好像预知到了会有今天呢。” “所以让我给她画像,所以去馆子吃饭才点三十二道菜。” 谢言:“婶子,你说桃儿这是预知到自己要死了吗?” 郭婶子一点就通,一下捂住嘴,又轻轻分开两指,压低声音说。 “你的意思,桃儿提前给自己安排了身后事,或许坠河是她亲手安排?” 谢言深吸一口气,“如此就能解释通,为何咱们打捞不到她。” 言罢,两人同时捂住嘴巴。 “嘘!” 第656章 身死的消息传开 谢言和郭婶子都被分析得出的结论冲击到了。 好半晌两人缓过神,交换了一下眼色。 郭婶子起身去门外看了一圈,确定门外没人才返回屋里,压低声音对谢言道:“桃儿这么安排,必有她的用意。”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能再叫第三个人知晓。” 谢言手指在桌上敲动,皱眉分析:“我觉得桃儿有如此安排……”他用手指了指天,“和上面那位脱不了关系。” “桃儿肯定也是顾念到咱们,所以才要早早脱身。” “切不能辜负了桃儿的一片苦心,婶子,后面你还是要伤心一些,否则对外容易露馅。” 郭婶子点头,“嗯,知道了。但是谢言啊,确定不和老六叔说吗?” “老六叔与老沈是同乡,是看着桃儿长大的,当初也是他力荐桃儿当黑风寨的寨主,情分非同一般。” “桃儿入河后几天,他装作毫不在意跟着打捞,可没几天就病倒了,到现在还下不得地。” “把他蒙在鼓里,对他残忍了些。” 谢言使劲儿摇了摇头。 “老六叔若是知道了桃儿没死,必定恢复神速。对来打探消息的人来说,反倒容易暴露。” “再辛苦老六叔一阵子,至少等到桃儿落水身死的消息盖棺定论再说。” ** 王长顺接到屏县送来的信,这信放在桌上,他围着桌子左三圈右三圈的转,伸了几次手想去拿信,到底没有勇气,失落的坐下。 沈桃落水之事声势浩大,连鹤县的曹宝文都带人去打捞了,王长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如今这信送过来,不是报喜就是报丧。 距离沈桃落水,已经过了快二十日,能捞上来早捞了。 报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王长顺心里还是抱了一线希望,所以才觉得那信千斤重。 王长顺踟蹰之际,韩尚昌急匆匆推门而入,“听说屏县送信来了?是喜是忧?” 王长顺朝着桌上一努下巴。 “喏,信就在那儿。” “到底是喜是忧?你倒是说啊。”韩尚昌急的直搓手,“还非要我亲自看不成?” 王长顺一摊手,“我敢看?不看就还有希望,这要是看了,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你这个老王头向来干脆利索,在沈桃的事儿上倒是含含糊糊。你不看,我看。”韩尚昌拿起信,三下五除二把信封撕开了。 撕信封的动作有多利落,打开信纸的动作就有多拖延。韩尚昌心一横,把信纸展开。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信纸从韩尚昌手里滑落。 他就近扶着太师椅坐下,深吸一口气,哀伤道:“老王,给京城递折子吧。” 人老了 ,眼眶子就浅。 王长顺眼睛湿了,他压下心头酸涩,又眨了几下眼睛强硬恢复如常。 “知道了,一会儿写折子。都说天妒英才,我以前还不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信。” 王长顺这边折子还没递出,身在京城的皇帝已经接到了海东青送来的信件。 展开信的时候皇帝还开开心心。 看完信,他表情难看极了。 愤怒和哀伤两种情绪同时充斥在这个帝王的胸腔里,让他脸上的肌肉隐隐有抽动。 张内侍感觉山雨欲来,鹌鹑似的缩着脖不敢说话。 好半晌,皇帝悲怆道,“朕登基以来勤勤恳恳,从无一日懈怠。” “然,水灾、旱灾、寒灾、蝗灾、鼠疫、地龙翻身频发。好不容易寻到一得力臣子,现如今也被老天收走了。” “难道真如传言一般,老天觉得朕不该登上皇位,所以降下天罚?!” 张内侍吓的直接瘫跪,以头呛地。 “圣上何出此言!大月地域辽阔,难免出个天灾,也是靠着您治理得当,才平平安安度过。” “小沈大人这是失误,失误啊,和您没有关系的 。” 皇帝靠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 一炷香的工夫,他调整好心态,又恢复了上位者的威仪,“张内侍,这信是月影传来的,还是孟屏县其他暗卫?” 张内侍战战兢兢,“回圣上,是其他暗卫。” 皇帝猛的将茶盏扫落在地,“月影是干什么吃的?” “堂堂一个皇家暗卫,让沈桃被个瘸子给挟持了?!有辱我皇家威严!” “老奴不知啊!” 皇帝又道:“去,让月华他们几个即刻去一趟孟屏县,将月影给我捉拿回来。” “至于孟屏县的新县令,让宋文墨走一趟,把能掌握的权力和财力都收回朝廷。” “来年四月会试、殿试,若是有孟屏县的学子入选,再从中择一优秀者回去当县令。” “毕竟孟屏县那地方特殊,管理方式也与别处不同。还是本地人更了解,更有经验。” “老奴这就去办。”张内侍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刚撅着腚跑到门口,又听圣上吼他回来。 皇帝手拄着头,手指摩挲着额头。 “张内侍,沈桃参加过冬武会,身手了得,你觉得她能轻易被一个瘸子挟持?” 张内侍对沈桃很有好感,把自己带入情境,认认真真的想了下这个问题。 “圣上,若是沈大人有防备,瘸子肯定拿她没办法。” “若她压根就没把瘸子放在眼里,觉得他没有攻击力,瘸子反倒容易得手。” “民间流传一句话,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意思就是大意害人。” “果真是大意吗?”皇帝自言自语。 末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内侍,道:“别让月华去孟屏县了,你去告诉宋文墨,让他到了那边接手政务的同时调查沈桃的死因。” “至于月影,让宋文墨替朕打他几十板子。罚过,这事就算翻过去了,让他继续留在黑风居,留在屏县替朕办事。” “老奴遵旨。” 张内侍不敢耽误圣上的事,带着圣旨急匆匆赶往宋文墨府邸。 一入冬,宋文墨就生病,咳嗽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嗝屁。 朝臣上朝的时候都不挨他。 怕他咳死在身边,再粘包赖。 皇帝体恤他体弱,没大事就不让他上朝。通常要用到他了,就直接发圣旨或传口谕。 第657章 差点又死一个 张内侍来之前,陈乔正给宋文墨烧炕呢,还给他被窝里塞了好几个热水瓶。 就这样,宋文墨手脚还冷的跟冰块似的,虚虚弱弱的躺着,要是不过去探下鼻息,还以为死被窝了。 宋文墨喝了药,有气无力道:“陈乔,许久没有桃儿的信了,我让你派人打听,你尽心了吗?” 提起沈桃,陈乔的动作一顿。 感觉鼻子酸酸的,想哭。 但他忍住了,咧嘴一笑,“当然尽心打听了!” “桃儿那边没啥消息,这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您还盼着她遇到危险来找咱们求救啊。” 宋文墨自嘲一笑,“陈乔,怎么说话呢?” 陈乔:“主子,你把药碗给我,这东西放这儿一股药味,再熏着你。” 宋文墨点头。 陈乔飞一样拿起药碗,推门出去。 再晚一秒,他的眼泪珠子就要甩出来了。 桃儿的消息他听说了。 冬季落入冰冷的河里,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人想了就心疼的难受。 主子这种状况,陈乔根本不敢告诉他。 他怕主子想不开,心情郁结再下去找桃儿。 可他心里真的难受啊。 那么好的桃儿,怎么说没就没了?他不相信。 陈乔心情难以纾解,对着一棵枯树踢了两脚,没落完的秋叶扑簌簌往下掉,萧条的景象让他更心烦。 “陈乔,张内侍来找主子。”宋文墨另一手下引着张内侍进了院子。 陈乔心里一咯噔。 张内侍亲自出传旨,那所交代的事必定劳心劳力。但陈乔也无力拒绝,只好把张内侍引进屋里。 陈乔想从旁侍奉,却被张内侍一个眼刀子赶了出去。 两人在屋里密谈,不过几句话的工夫,陈乔就听到咚一声响。 护主心切,他推门而入。 等陈乔到老年时,仍然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宋文墨狼狈的跌落床下,手伸的很长,带着一种乞求的神情,想要看看张内侍手里的圣旨。 张内侍惊慌失措,伸手去扶他,“宋大人,你,你,你没事吧。” 宋文墨几欲晕厥,却硬撑着一口气,“沈桃,她,她……” 话未尽,泪先流。 “快叫郎中。”张内侍可担不起气死宋文墨的罪名,慌忙对外喊,“宋大人,老奴不知 你已经病成这样了,老奴这就回禀圣上,让圣上换旁人去屏县。” “张内侍……”宋文墨爬了一脸泪水,“我去,我去屏县……” 他抢过圣旨抱在怀里,脸贴着圣旨撑着力气强调一遍,“我去屏县,只有我去……” 张内侍跑的飞快,“好,宋大人,老奴圣旨送到了,老奴就先走了。” 他生怕自己晚走一秒,宋文墨就死他眼巴前,落得个吓死他的罪名。 张内侍走后,宋文墨哀戚的看着陈乔,嗫嚅双唇,“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呕出一口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为何早不同我说……冰冷的运河,她该多冷,她该多冷啊!!” 下一秒,宋文墨晕厥过去,手里还死死抓着圣旨。 陈乔一把抱起宋文墨,把他安置在榻上。 宋文墨身体不好,府里自然有郎中常驻,替他调养身体。 郎中迅速施针,从阎王手里抢人。 劳累一番,宋文墨气息趋于平稳,郎中抹了把头上的汗丝儿,呵斥陈乔,“早就告诉过你,他这身子不宜大悲大喜,怎么就不听劝呢。” “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神仙难救。” 陈乔叹道:“贺郎中,劳烦你回去收拾行李,再带些主子常用的药。待他一醒,咱们就要出远门了。” 贺郎中以为自己听错了,“啥?出远门?这是要死路上?” “这趟门,就算是死在路上,主子也是一定要出的,谁也劝不了。”陈乔笃定。 “罢了。老夫诊治的人若是死了,坏的是老夫名声,就和你们一起走一遭。” 两个时辰后,宋文墨幽幽转醒。 和陈乔预估的一样,他刚一醒就要出发去屏县。 还好陈乔在他昏迷的时候做了安排,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毛皮、暖炉、干粮、煮药的药炉等一应俱全。 一行两辆马车,轻装驶离京城。 ** 所有人都在找沈桃,而这时的沈桃正蹲在一个客栈里嗑瓜子看话本子呢。 她顺水飘了两天,早已出了褚州地界。 沈桃挑了个水浅的地方爬上岸,用泥土把脸搓的黑漆漆的,又回系统里换了件男装,整个就一小黑脸。 假死前,她就安排好了身份。 身份是顶替了一个新丧的,年岁与她相当的男子。 她还给自己办了空白路引。 拿着路引,她轻松进了城,并买了许多话本子,瓜子,找了个客栈落脚。 人人都道田园生活美好。 一村,一人,一狗,自给自足,岁月静好。 沈桃可过不了这样的田园生活。 啥玩意岁月静好? 不砍柴火?不烧饭?不掏灶?上厕所不冻屁股? 有人帮你干,你就悠闲的看看风景,那叫岁月静好。 要是没人帮你,家里琐碎事都给你淹没了,好啥好。 没有恼人的政事,更不用负担谁的人生,沈桃这日子简直不要太轻松,太逍遥。 沈桃在客栈包了一个月的房,客栈掌柜把她当大客户疼爱。 弄点啥好吃的都要给她送来尝尝。 沈桃吃饱了,踩着黄昏的余晖到街上去转转。 其实,是在探听消息。 屏县距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消息延迟个五六日,总是能传过来的。 这会儿她进了间茶楼,耳尖的听到旁边桌正在讨论沈桃。 “屏县对外发出消息,说下个月初五给沈桃办丧事。” “下个月?虽说现在天气冷,那尸体也不经放,不臭?” “臭啥?压根就没捞到尸体,估摸着在河里让鱼虾都啃光了。” “哎?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压根就没死,顺水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你想的很好,建议你别想了。没死?她一个县令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她不死不赶紧回去?脑子坏了?” 沈桃掐指一算,距离给她办丧事,还有不足一月。 回不回去看看? 黑风居的人都啥情况了? 月影、冯茗、老六叔、郭婶子、鲁齐叔、鲁婶、谢言…… 他们都还好吗? 第658章 宋文墨抵达屏县 沈桃心里装着事儿,回到客栈瓜子也吃不下,话本子也不好看了。 然后她做出一个决定。 离开落脚的城镇,四处去游历。 既然已经死遁,就该让沈桃“完全死掉”。 她现在的新名字叫李三河,是个二十岁黑脸膛的小伙子。四处游历,肯定是男子的身份更方便。 沈桃收拾了东西,和掌柜退了房,雇了辆马车就启程了。 离开那一刻,属于沈桃的人生彻底结束,代替沈桃活着的,是个叫李三河的小伙子。 ** 宋文墨一行人快马加鞭,只用了二十日就从京城赶到孟屏县。 路途颠簸,几乎要了宋文墨的命。若不是有郎中随行,他真就死路上了。 抵达孟屏县境内,宋文墨直接去了孟蒲县码头,去看看沈桃落水的地方。 码头依旧忙碌,船只扬帆起航,力工忙碌的上下搬货。 沈桃的离去 ,好似对这里一点影响都没有。 盯着运河的水面,宋文墨内心难受极了。 他拳头握紧又松开,克制对陈乔道:“带我去见挟持沈桃的陈子谦。” 宋文墨这一行人出发前,陈乔就提前派人打点,调查情况。 调查到的结果,在路上时就陆陆续续接到了。 目前陈子谦就关押在孟蒲县的县狱里。 宋文墨一行到了县狱门口,就遭到狱卒凶狠拦截:“此处关押着朝廷重犯,止步!” 陈乔亮出腰牌,“这是宋大人,奉圣上之命接管孟屏县,并调查沈大人被挟持落水一案。” 狱卒赶紧开门,惶恐道:“宋大人,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县狱湿冷,要不我等今日开门通风,明日再迎接大人?” 狱卒阻拦之意明显,借口都找的如此蹩脚。 狱卒冷汗涔涔。 咋整? 京城的人来的也太快了! 陈子谦那样咋见人?让京城上官见到了,说他们动用私行可咋整? 说他们动用私行也不冤枉。 陈子谦这狗东西害的沈大人落水身死,他们这些狱卒真是照三餐收拾他呢。 现在他脸肿的像猪头,难辨真容。 陈乔呵斥:“大人什么时候见犯人还用你定?滚开!” 狱卒只得在前面带路,“大人,这就是陈子谦。” 牢房里虽然没有床,但都垫了干草。偏偏陈子谦住的这间不仅没有干草,地上还被人泼了水。 陈子谦就缩在墙角哼哼。 头脸肿胀的根本看不出本来样貌。 宋文墨皱眉撇了一眼狱卒,用眼神询问他,确定这就是陈子谦? 狱卒显然领悟错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陈子谦把沈大人给害了!沈大人对孟蒲县有再造之恩,大家实在气不过,有时候就会甩他几巴掌。” “但我们敢拿人头保证,真的就打了几下,绝对没伤及要害。” 这狱卒敬仰桃儿,还想着给桃儿报仇,宋文墨怎会治他罪? 赏他还差不多。 宋文墨给陈乔递了个眼神,后者掏出钱袋子扔给狱卒。 “下不为例!” 狱卒:??? 不该是收拾一顿作为惩戒,然后下不为例吗? 赏了银子,再告诉他们下不为例? 这题给他整不会了。 宋文墨提审陈子谦。 陈子谦没啥骨气,这些时日也遭人打怕了。 这会儿都不给宋文墨打他的机会,竹筒倒豆子,把他和黑风居的龃龉,为何劫持沈桃,他和沈桃之间的谈话说得清清楚楚。 末了,陈子谦喊冤。 “大人,我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沈大人,然后骗两个银子花。” “最后她坠河真和我没关系,我都没碰那条船,是她自己不小心栽下河的。” 宋文墨被他嚷的头疼。 陈乔这个主子肚子里的小蛔虫多懂事,不知从哪儿扯了条黑漆漆的破帕子,塞进陈子谦嘴里,然后用竹板给他的脸来了顿小炒肉。 折腾这么久,宋文墨已经撑不住了。 “陈乔,送我回去……” 没有调查清楚桃儿的死因,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随行郎中施针开药,喝下药,宋文墨才躺下休息。 身体歇下了,但他的脑子仍在高速运转。 陈子谦挟持桃儿的场景,孟蒲县的百姓都看到了。 他们确定,当时陈子谦的腿就已经瘸了,挟持沈桃的凶器也只是一把巴掌长的匕首。 据沈桃遭劫前吃饭的那家小店掌柜说,桃儿当时只喝了半壶酒,吃了一些小菜。 对桃儿来说,半壶酒还不至于醉的无法发挥能力…… 陈乔敲门进来送粥,宋文墨忽然叫他:“陈乔掌灯。” “把陈子谦的供词再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主子,这事儿急不得,你还是先关注自己的身子要紧。”陈乔劝慰。 “叫你拿就赶紧拿过来。”宋文墨虽然声音不大,但带着无法拒绝的强硬。 陈乔只好掌灯,把白日审讯的供词拿了过来。 宋文墨一页页的翻着,翻到陈子谦说要十万两现银那一页。 陈子谦说他要现银,还是桃儿提醒他现银太重,所以才转要了银票。 陈乔用勺子舀粥,打算舀凉了再给主子喝,就听到主子发问。 “陈乔,我问你,如果你被人劫持。” “主子,凭我的身手不可能被劫持,所以没有如果。”陈乔得意道。 “啧~”宋文墨感觉自己要是死了,都能让陈乔气活,“我说假如你是桃儿,你被陈子谦劫持了……” 陈乔立马接话,“假不假如我都不可能让他劫持,就算被他侥幸得手,那我能揍的他娘老子都不认识他!” “滚!放下粥,人给我滚!” 陈乔被赶出门,挠头自言自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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