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听到这三个字,燕沅一下清醒了过来,她伸出手瞧了瞧,又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这才反应过来,这厢还没到变成狸奴的时辰呢。 见燕沅怔愣在那里,孟德豫又唤了她一声,问:“昨夜您这是……” 燕沅抿了抿唇,声若蚊呐,“昨夜有人刺杀陛下……幸得陛下英武,才没让那人得逞。” “哦,原是如此……”孟德豫半信半疑,有好多话想问可到底不能问,下一瞬,他忽而将视线定在了燕沅身上。 见孟德豫盯着自己眼神怪异,燕沅低眸一瞧,便见手臂和胸口多了好几片青紫,想是昨夜季渊和王嬷嬷打斗,她四处乱躲时无意间磕碰的,她忙赧赧地将衾被往上扯了扯,低声问:“孟总管,天快亮了,我能……回去了吗?” 想到昨夜的事儿,燕沅仍心有余悸,现下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回到凝玉阁去。 “这个……奴才也不能做主。”孟德豫想了想,恭敬道,“请燕贵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请示陛下。” 燕沅点了点头,目送孟德豫缓缓退了出去。 孟德豫领着几个小黄门到主殿时,季渊已起身,正一人着手穿戴朝服,许是在军营待了数年,他向来不太喜让人伺候,凡事亲力亲为。 季渊很远便听到了孟德豫的动静,却是一言不发,直到孟德豫假模假样地过来伺候,才道:“侧殿都收拾好了吗?” “奴才正命他们收拾呢,想必很快就能收拾好了。”孟德豫替季渊挂上腰饰,沉默少顷道,“陛下,那王嬷嬷的尸首倒是好处置,可燕贵人……” 伺候季渊那么多年,孟德豫还真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多少有些吃不准季渊的意思。 方才在侧殿时,他隐隐瞧见那燕贵人身上有几处红肿发青,不免心生猜测。毕竟那燕贵人生得招人,且过了一夜未死本就已是反常,被幸了不是也没这般可能。 季渊整理衣袍的动作一滞,昨夜瞧见的旖旎一幕又在眼前闪过。 他呼吸沉了沉,心下透出几丝烦乱,他从来不是仁善之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可却一次次放过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连他自己都觉得反常。 沉默少顷,他淡淡道:“派人将她送回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孟德豫也从中推断不出什么来,他老老实实不多问,只恭顺地应了声“是”。 因要陪季渊去朝明殿上朝,离开前,他还特意唤来了李福送燕沅离开。 虽不知这位燕贵人大难不死的缘由,但孟德豫这人向来谨慎,看他家陛下对这燕贵人并不像其他妃嫔那么厌嫌,无论如何,先巴结着总归不会有错。 侧殿那厢,燕沅坐在床榻上,等了一会儿,才见一小宫婢端着托盘进来,盘中赫然是一些女子衣物,她将托盘搁置在榻旁的小桌上,低身施礼道:“燕贵人,轿子已在外边等了,这是孟总管为您准备的衣裳,奴婢伺候您起身。” 这是可以回去了? 燕沅心下一喜,身子顿时也不难受了,忙利索地起来,换好了衣裳,匆匆洗漱了一番,迫不及待地出了侧殿,总觉得晚一步小命都会不保。 李福正站在殿外等她,“燕贵人,奴才送您回去。” 见是李福,燕沅心中的紧张不免舒缓了些,白日当狸奴时,都是李福在照顾她,因而燕沅对他难免多了几分亲切,她微微颔首,“多谢李福公公了。” 听燕沅清晰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李福微有些诧异,没想到燕沅还记得自己,毕竟两人先前只见过一面。 “贵人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他领着燕沅出了司辰殿,将她扶上了小轿,一路随着轿子去了凝玉阁。 轿子颠了一阵,直到离司辰殿远了,燕沅倚着轿壁,提着的一口气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晨光熹微,暖黄的日光爬上轿帘,天逐渐亮了,燕沅掀开轿帘一角往外望,看见冗长的宫道两侧朱墙被照得金灿灿的,倏然忍不住鼻尖一酸。 昨夜她是真的做好了打算,觉得自己应当看不到翌日的太阳的。 她背手揉了揉眼眸,放下轿帘,却觉头晕目眩起来,她将身子后倾,闭上眼丝毫没有慌乱。 看来,是时辰又到了。 天儿才亮,燕沅侍寝后活着被从司辰殿抬回凝玉阁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皇宫。 众人诧异议论之时,坐落于皇宫一角的珍秀宫中,不时传来碎物的声响和低吼,宫婢和太监在殿内跪了一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任淑妃发了会儿脾气,贴身宫女如兰才捧着茶盏,战战兢兢地靠近道:“娘娘,您喝口茶消消气,生气伤身,为了那燕贵人,不值当。” 一提到燕沅,淑妃好容易平缓了些的怒火又如浇了油般止不住地往上窜,她将手一甩,骤然挥落了如兰手中的茶盏,滚烫的热茶溅在如兰的手上烫得她一哆嗦,忙跪倒在地。 “贱人,贱人。”淑妃气得脸都扭曲了,“打她进宫的第一日,乍一看到那贱人,本宫就知道她手段不同一般,昨夜定是靠着那副皮相勾引了陛下,居然还活着出来了!她凭什么,凭什么被陛下宠幸……” 如兰强忍着手上的痛,慢慢地膝行靠近,“娘娘您别生气,就算这人好端端从司辰殿出来了,也不定是被陛下宠幸了,奴婢听说,昨夜那司辰殿里是死了个人的,指不定陛下不杀那燕贵人,是另有打算……” 这一番话似是稍稍抚慰了淑妃,她面上愠色稍缓,低眸看向如兰,半信半疑道:“真的?” “是真的!”如兰笃定道,“司辰殿当值的其中一人与奴婢有些交情,是他亲口同奴婢说,他们进去时,陛下并不在侧殿,昨夜是睡在正殿的,想必陛下与那燕贵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听到季渊与燕沅并未睡在一起,淑妃的脸总算是好看了些,她瞥了眼如兰道:“起来吧。” “谢娘娘。”如兰站起身,示意宫人再为淑妃上一盏茶,待茶水上来了,她恭恭敬敬端到淑妃手边,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奴婢知道娘娘爱慕陛下,可这事儿到底是要琢磨着慢慢来的,您说是不是?” 淑妃啜了口热茶,一张脸登时又耷拉下来,似是并不同意这话,“慢慢来,慢慢来,本宫都已经进宫三年了,却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几回,你教本宫如何不急!” “娘娘……”如兰警惕地往后瞥了一眼,对殿内的宫婢挥了挥手道,“都先下去吧。” 宫婢们应声鱼贯而出后,如兰凑到淑妃面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娘娘还记得,大人前段日子托人捎给您的东西吗?” 淑妃先是蹙眉愣了一瞬,旋即双眸微张。 “你是说……”淑妃顿了顿,不满地扁了扁嘴,“可本宫接近不了陛下,如何用得了此物。” 她又不是不想在季渊面前多露面,可季渊整日不是在朝华殿上朝,就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从不踏进后宫一步,甚至极少去御花园,连个偶遇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根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烦躁时也只能拿宫里这些狗奴才和后宫嫔妃出出气。 如兰闻言笑了笑,低声道:“娘娘,奴婢教您慢慢来,是教您先别心急,这机会过两日不就来了嘛。” 淑妃抬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北域太子云漠骞来我南境,陛下定是要盛情款待的,听闻几日后陛下要在御花园设宴,按从前的规矩,嫔以上的宫妃都是要前去的,这不就是老天赐给娘娘绝佳的机会吗?” 淑妃心下暗暗一思量,惊喜地笑了笑,“对啊……” 她牵起如兰被烫红的手,一改方才的刻薄愠怒,和颜悦色道,“如兰,你这手疼得厉害吗?你跟了本宫这些年,也知晓本宫的性子,本宫无意伤你,就是一时冲动了些,你莫怪本宫。” 如兰摇了摇头,“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怎会怪娘娘呢,奴婢既跟了娘娘,就会一辈子誓死效忠于您。” “幸好父亲派你陪在本宫身边,才不至于让本宫孤立无援。”淑妃欣慰地看着如兰,取下腕上的和田玉镯改套到她的手上,“这是赏你的,你专心为本宫办事,本宫将来入主中宫,立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定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娘娘。”如兰屈膝施礼,然垂头的一瞬笑意顿散,柔光倏然锐利了起来。 这一幕淑妃自然没有看见,因她此时正满意地笑着,沉浸在当皇后的美梦里难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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