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命[骨科]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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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这女人再不醒，我就不管你了，反正是你自己要寻死。” 下一秒，又会对自己发火：“裴霄你在说什么屁话，吓唬她干什么？” 他会对庄清湄读那些粉丝的留言，然后告诉她：“你看，有很多很多人在爱你，为了一个渣男寻死觅活干什么？” “你可是庄清湄诶，二十岁的庄清湄说过，世界是你的游乐场，你会将所有的磨难当成惊险刺激的游戏，一路通关，绝不退缩。” 走之前，裴霄会用那种温柔至极的语气在她耳边轻声呼唤。 “快点醒来吧庄清湄，虽然这世界那么大，大到一个人的死活根本无关痛痒，可对我来说，有你的世界好像会更美好一点！” 庄清湄感觉自己心口那破了很久的洞，似乎在一点一点被缝补。她从麻木的毫无知觉的状态，到每一天都努力想要睁开眼。庄清湄看着因为被自己摸了头，脸一下子就烧起来的裴霄，嘴角笑意越发扩大。如小狗摇晃的尾巴会泄露快乐的心情。少年人的爱意也炽热到无法隐藏。眼前的这个男孩，她在昏迷之前明明跟她没有太多交集，现在却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觉得心安。她没有勇气去接受裴霄。可她会将这真挚的，热忱的，让她重生的爱意小心翼翼地珍藏。裴霄有些不自在，却是没有躲开她的手。他浓黑瞳仁看向庄清湄：“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回国，还是选一个喜欢的国家定居？” 打完电话过来的安森刚好听到这句，接话道：“不行，走不了，阿湄还得复健呢！” 说到这，他又低声嘀咕：“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还得找个靠谱的护工陪着啊！” 庄清湄笑道：“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放心，剩下的不过如此。” 裴霄看着庄清湄的腿，好看的眉紧紧蹙起：“我陪你。” 庄清湄一愣，摇头道：“不用这么……” 阻止的话没出口，裴霄已经站起身：“我现在就让经纪人帮我把后面的工作推了！” 也不管庄清湄愿不愿意，他急冲冲打电话去了。这下就连安森都有些咋舌。 “阿湄，裴霄这是什么情况？你的隐藏真爱粉吗？” 庄清湄托腮，笑容有些无奈：“说不定呢！” 另一边，裴霄将自己的话刚说出口，对面就传来经纪人艾可撕心裂肺的哀嚎。 “我的少爷，你再说一遍？是我出现幻觉了吗？你要无限期停工？” 裴霄又恢复成桀桀骜难驯的模样。 “你没听错，就是这意思。” 听他这肯定的语气，艾可逐渐冷静下来。 “给我一个理由！” 裴霄转头看了眼不知道跟安森说了什么，眉眼笑弯起来的庄清湄。他淡定又沉着地道：“我想谈恋爱了！” 刚冷静下来的艾可再次如遭雷击。过了好半晌，她才恨恨道：“裴霄，你真是我完美职业生涯中的一道坎，我的克星。”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哄你进圈。” 裴霄被逗笑：“可姐，抱歉！” 艾可没好气道：“别给我道歉，都是我的报应！” 作为圈内的金牌经纪人，艾可家世甚好，人脉广阔。当初在某个世家聚会上看见裴霄小少爷，顿时惊为天人，连哄带骗地将人带入了娱乐圈。事实证明，她眼光没错，裴霄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一部戏就一跃成为圈内顶流。然而这祖宗实在是过于任性。可是裴霄家世摆在那里，她无法拿捏。艾可忍气吞声地讨价还价：“无限期不可能，最多半年，说你去欧洲游学进修，中途有些没办法推的工作必须回来完成。” 裴霄算了下时间，爽快应声：“好！” 末了，他轻声道：“谢谢可姐！” 回应他的是艾可干脆利落挂电话的声音。走回来时，裴霄扬着手机，露出一口白牙：“半年假期！” 庄清湄无奈道：“其实你真不用特意陪着我。” 裴霄无所谓地挑眉：“也不是只为了陪你，之前太累了，本来就想休息一下，所以最近也没接多少工作。” 一旁安森看了眼近来在国内如日中天的裴霄，默默闭了嘴，神情十分复杂。真是任性的艺人，还好不在他手下！两日后，安森回国。庄清湄开始复健。复健是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每走一步，庄清湄都宛如安徒生童话里那踩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她痛的满头大汗，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倒是一旁陪着的裴霄看着先受不住了。这日，庄清湄结束复健，却发现往日从头到尾都陪着的裴霄不见了。她一愣，问一旁的医生：“那个男孩呢？” 金发的小护士插嘴道：“你在找你的男朋友吗？他好像往花园去了。” 所有人都默认裴霄是庄清湄的男朋友，她解释过几次，没人听，后来庄清湄便直接闭了嘴。小护士将她推出去，指着远处一个背影道：“在那儿！” 庄清湄谢过她，按下轮椅上的自动按钮往裴霄那边行去。 “谁家小孩迷路蹲这儿哭呢？”她调侃道。裴霄转头看她，眼睛里有些红血丝。庄清湄先是一愣，随即看见裴霄指间的烟，眉梢微挑。裴霄敏锐地察觉到，连忙把烟掐了。 “我……我不喜欢抽烟，我就是有些难受。” 他结结巴巴解释完，又闷声问道：“疼吗？” 庄清湄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摇摇头：“还好，比这更疼的我都经历过，这点疼不算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裴霄漂亮的眼尾飞起一抹绯红，看着难受至极的模样。惹得庄清湄都手足无措起来。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无奈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裴霄神色一僵，沉了脸：“我不是孩子，我已经二十三了！” 庄清湄笑起来：“二十三在我眼里就是小孩。” 裴霄反驳：“你才比我大七岁而已。” 庄清湄怪声怪气学他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庄老师年纪大了，每天脑子里……” 裴少爷恼了，抬手去捂她嘴：“庄清湄，别以为自己是病人我就不敢欺负你。” 闹了半天，庄清湄看裴霄：“好点了吗？” 她笑意温柔：“不要难过，我会好起来的，还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难过消散殆尽的裴霄心一跳，低声嘟囔：“真逃不过了……” 庄清湄挑眉：“你说什么？” 裴霄帮她推轮椅：“没什么，起风了，回去吧！” 三个月后，庄清湄的复健颇具成效。她已经能自己起身走路，只是走不了太久，也不能跑。身上的钢钉也被取出了许多。医生说，只要坚持，很快就能恢复。虽然赶不上原来的身体素质，但最多就是个身体稍微柔弱了一点的普通人。裴霄倒是不发愁：“没事儿，以后家里又不用你干什么体力活。” 庄清湄一顿，警惕地问：“谁家？” 裴霄一噎：“你家，以后请个保姆好吧？湄湄！” 别人叫湄都是第二声，偏他是第四声，听起来就像在喊妹妹。庄清湄纠正他：“叫姐姐，占谁便宜呢？” 裴少爷直呼窦娥冤：“我真是在国外待久了，被这群老外把口音带偏了，绝对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意思！” 刚说完，又一个路过的医生打招呼：“嗨！妹妹，陪笑。” 裴霄无奈地一摊手：“看吧，我还陪笑呢！” 本来假装在生气的庄清湄瞬间破功。正聊着，裴霄的电话响起，他大大咧咧接通。听了两句，他干脆利落地道：“不去。” 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裴霄眉头蹙起。 “你让她听电话干什么？” 庄清湄无声地问：“怎么了？” 裴霄脸色又稍缓：“是艾可，没事儿。” 庄清湄默了默，轻声道：“把电话给我吧。” 裴霄不给，庄清湄也不催，就用一双黑沉眼眸看着他。最后裴霄败下阵来，将手机递给她。 “喂，艾可吗？我是阿湄。”她温声打招呼。自家艺人说了要谈恋爱，还要无故消失半年，艾可又怎么会不闻不问。早在裴霄说完没几天，她便杀到了德国。看到庄清湄时，艾可整个人都懵了。不过到底是金牌经纪人，娱乐圈这么多年什么妖风大浪离谱事情没见过，她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得知自家艺人想谈恋爱的想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时，她更是投去了鄙夷的眼神。搞得裴霄十分憋屈。电话那头，艾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阿湄，人家戛纳电影节亲自发来的邀请，说他电影入围，我不就是想让他去露个脸吗，他居然说不去，你听听这是人话吗？他明明就在德国，几步路的问题……” “娱乐圈更新换代多快，你说我遇见这么个艺人是造了什么孽……” 阿湄耐心听着，最后安抚道：“好了，艾可，别担心，告诉我时间，他会准时出现的。” 达到目的艾可心满意足地收了线。庄清湄将手机递给裴霄：“去一趟吧！” 眼见着裴霄欲言又止，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庄清湄终于笑道：“正好，这地方待腻了，我也想出去走走了。” 裴霄眼睛一亮：“一起？” 三天后，戛纳机场大厅。庄清湄坐在轮椅上，裴霄推着她横冲直撞。 “冲吧！皮卡丘！” 庄清湄笑得花枝乱颤。惹得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向这对黑超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却仍能看得出长相极出众的男女。就在快要到达机场出口时，他们遇见一群迎面而来的华国人。最中间，一个气质极佳，清冷阴郁的男人看见庄清湄的瞬间便是浑身一抖，僵在原地。他嘴里呢喃着：“阿湄！” 对面正在说笑的两人也抬眸望过来。时隔九个多月。周珩与庄清湄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异国他乡。狭路相逢。庄清湄的笑意凝住，一点点淡下去。她的手不自觉抓住自己的裙摆，微微发起抖来。见到周珩，那些久违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这生理性的反应她无法控制。周珩眼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过了这么久，他也隐隐预料到，庄清湄其实并没有死。就连网络上也在流传，庄清湄其实只是重伤退圈养病。因为公司不仅没开追悼会，就连庄清湄的墓地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庄清湄就像是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查不到任何踪迹。周珩想冲过去将那个失而复得的人紧紧抱在怀里。然而一个挺拔身影却是拦在他面前。 “周老师，好巧。”裴霄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周珩一愣，理智稍稍回归。想到两人刚才有说有笑的模样，再看庄清湄苍白的脸，他的心瞬间沉下去。他咬牙切齿：“庄清湄，拿死这种事骗人，你觉得很有趣是吗？” 说着他冷沉地睨一眼裴霄：“就为了跟他在一起？” 庄清湄一怔，还没说话，裴霄的拳头先落在了周珩的脸上。周珩嘴角瞬间破了皮，显出青紫的痕迹。裴霄声音冷冽：“周珩，你他妈会说人话吗？” 和周珩一起的那些人先是惊诧过后连忙冲上来拉住两人。裴霄那脾气哪儿拉得住。还想动手，一个极轻的声音在喧闹的大厅中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裴霄，过来！” 听见庄清湄的声音，原本眼中满是戾气的小狼崽子一顿，收了手。他走回庄清湄身边，声音低低的，有些委屈：“你还护着他？” 不知怎么，庄清湄蓦地有些想笑。再看向红着眼的周珩，她已经平静地将笑意敛去。庄清湄语气轻缓又冰冷：“我与周影帝几年前就已经分手，周影帝不是已经昭告天下，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周珩公司发的那些声明，周珩在媒体面前承认的话，安森早就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庄清湄。那十年的执着不悔，庄清湄再回首望去，竟只觉得荒唐。庄清湄见周珩沉默不语，她又道：“不管你信不信，跳楼的事是真的。” “从前的庄清湄已经死了，现在的我，这破败的身体靠几十根钢钉撑着。” 说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就连过安检，都得带着病例本。” 周珩只感觉心脏被重锤击中，整个脸连带着浑身似乎都跟着疼起来。裴霄不悦道：“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庄清湄斜眼一睨，裴霄悻悻住口。周珩嗓音喑哑：“阿湄，对不起，我只是见到你太激动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误会……” 庄清湄仿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误会？你不愿公开是误会？失约无数次是误会？还是你明明有女友却在镜头前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如胶似漆是误会？” 庄清湄的每一句质问都让周珩的脸色惨白颓败一分。桩桩件件，他都无法辩驳。 “不过都不重要了。”看到他痛苦，庄清湄也并不觉得畅快，只是觉得怅然。 “我没死，你也不必带着负罪感活下去。” “你自由了周珩！恭喜你！” 周珩的手用力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中，心脏仿佛被千刀万剐。庄清湄对他的痛苦却仿似毫无所察，转头对裴霄道：“我们走吧。” 裴霄推着庄清湄的轮椅就往外走去。周珩呆滞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想要喊什么，嗓子却又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刚走出机场大厅，上了车的庄清湄却蜷缩成一团。在周珩面前的淡漠冷静早已消失无踪。她的脸上满是苍白，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