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眼中曾盛满爱意的光,凉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映不出他半分影子,也让他看不透分毫。 这时,一个提着篮子,篮中盛满各式莲花灯的小贩凑了上来,笑容可掬。 “老爷夫人,买盏莲花灯吧!在洛水河中放灯许愿,最是灵验不过了!” 沈凌悬眸光微动,竟是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向河边。 谢瑶光没有挣脱,面无表情地任由她拉着,那只曾被他无数次温暖包裹的手,此刻却不再有丝毫暖意。 原来相知相爱也会走到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她另一只手,在宽大的袖袍掩映下,悄然抽出了袖中的墨影刃。 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静下来。 漫天烟火再次炸开,绚烂的光芒映亮了河面,也照亮了她袖探出的一截雪亮刀锋。 那寒光一闪,不偏不倚,刺中沈凌悬含笑回望的眼底。 他嘴角的笑意,在那一瞬间缓缓凝固。敛去。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又加重了几分。 但他选择了视而不见,接过小贩递来的莲花灯,点燃了烛心,递到她面前。 “还记得吗?当年我们也是这样放花灯。你那时许了什么愿望,可还记得?” 谢瑶光接过莲花灯,指尖微颤,却还是稳稳地将它放入水中。 她看着那点烛光在微波中摇曳远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记得。那时候,我许的愿是,愿与眼前人,白首不相离。” 沈凌悬凝视着她的侧脸,伸手触碰她被风扬起的青丝,却又收了回去。 他眼底有些红,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又刺痛。 停顿了许久,他唇角牵强地泛起苦涩的笑意:“你这话,我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哀。” 谢瑶光心中一片冷然。 她知道他话中之意,因她曾不止一次对他说过,说出来的愿望,便不灵验了。 此刻,她将这曾深埋心底的愿望宣之于口,他沈凌悬便也瞬间能明白。 这白首不相离的愿,从她说出口的这一刻,便已作废了。 “那王爷呢?王爷方才又许了什么宏图伟愿?” 沈凌悬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手中的莲花灯放入水中,与她的那一盏并排,一同晃晃悠悠地飘向远处。 烛光在夜色中渐行渐小,直至不见。 河风吹过,带着水汽的凉意,也吹散了他喑哑的嗓音。 “我早就知道,你是墨影门的杀手。” 第20章 谢瑶光握着墨影刃的手猛地一紧,刀柄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压不住她心底的惊涛骇浪。 沈凌悬的目光落在她藏在袖中的手上,眸色暗沉:“这些时日,我为何如此折磨你,折磨自己。” 他有些哽咽了,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化为一句沉痛的低语。 “因为我无法接受,那个在渔村月下与我相依,在洛州灯火中对我展颜的女子,竟是与处心积虑要取我性命之人,站在同一边。” “直到我以为真的失去了你,在王陵那具冰冷的‘尸身’前,我才明白,有时候,开头如何,结局怎样,或许都根本不重要。” 他声音满含破碎的释然:“重要的是,我们曾一同走过的那段路,安歇刻在骨子里的时光。” 夜风呜咽,仿佛也在为这段支离破碎的过往悲鸣。 “身为皇室之子,我自幼活在权谋算计与无尽猜忌之中,从未有过一刻真正的松懈。” “我不愿掌权,只愿闲云野鹤便做个闲散王爷足矣。可命运弄人,偏将那烫手的山芋交予我手。” “皇上彼时年幼,我尽心尽力教他文武,换不来他半分感激,只有与日俱增的戒备。” “自那时起,我便知道,终有一日,我便会尽了这皇家棋子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归为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那我何不活得肆意些?”他眼神稍黯:“于是我狂妄,我薄情,应了他们眼中摄政王本该有的狼子野心模样。” “可我已经什么皆不在乎了。” 沈凌悬的视线定在谢瑶光的脸上,煌煌花灯也化不开他眼底的悲凉:“可我遇见了你。” “唯有与你在一起的这几年,是我荒唐的前半生里,最欢喜的时光。” “是你拉着远离京城,去看东海的日出,去尝南街的糖葫芦,去万佛寺抢头香,去赛龙舟赌输赢……” “是你让我知道,原来人可以这般放肆大笑,原来生活可以这般鲜活滚烫。” 他眼睫微湿,苍白的薄唇颤抖几瞬。 “我们一起在冰天雪地里烤过野兔,在夏夜的荷塘里摘过莲蓬,你教我打络子,我为你描眉画鬓……” “那些我从未奢望过的第一次,皆因你而发生。” 语落,那些曾经淬满蜜糖的过往,如今都成了最锋利的刀,一下下凌迟着彼此的心。 谢瑶光静静地听着,面上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封模样。 只有垂在袖中那只手,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沈凌悬顿了半晌,望着她的眼神变得缱绻缠绵:“我不止一次地想,若能与你踏遍这山河万里,去更多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留下更多只属于我们的回忆。” “那样,即便日后……日后不得不分离,当看到相似的景致,第一个想到的,也会是彼此。”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发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瑶光,你知道吗?即便是在那些互相折磨,让你恨不得噬我骨血的日子里,我也从未真正想过不去爱你,从未想过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绝望的清明:“但我也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早就让你对我彻底死心了……” 他缓缓抬起头,夜色也无法掩盖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懊悔。 他看着她,唇边牵起一抹极淡,极惨然的笑意。 “动手吧。” 第21章 谢瑶光与他对视,良久。 这一刻,周遭喧嚣的灯市仿佛都静止了。 河面倒映的万千灯火也失去了颜色。 天地间,只余他们二人。 恍惚间,竟似回到了从前那些眼中只有彼此的时光。 沈凌悬唇边那抹惨笑未散,声音却愈发平静,带着看透生死的淡然。 “这几日东躲西藏,我也想明白了。” “罪孽深重,万劫不复,大约就是上天早就写给我的结局。如此……倒不如死在你的手上。” “死在爱的人受伤,也算……不枉此生。” 清泪毫无预兆地从谢瑶光本淬着寒冰的眼眸中滚落。 一颗,两颗,砸在冰冷的刀刃上。 沈凌悬缓缓抬手,动作轻柔地将方才被风吹落的帷帽,重新戴回她的头上,仔细替她拢好帽檐。 “就在今日结束吧。”他低声道,语气中染着疲惫的温柔:“有始有终。” 谢瑶光死死咬住下唇,似要咬出血来。 下一瞬,她手腕一翻,墨影刃泛着森寒的光,亮于眼前。 沈凌悬看着她,眼睛竟未眨动分毫,仿佛要将她此刻的面容深深刻进灵魂深处。 “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你吗?”谢瑶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凌悬目光掠过她手中的墨影刃,唇角是早已了然的笑:“我知道,三年前,是皇上的暗杀令,如今,也是他的追杀令。” “只不过,现在的你,又多亏了一个取我性命的理由。”他尾音酸涩:“楚衔烛。” 谢瑶光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颤。 “那你便该知道,”她深吸一口气,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非杀你不可。” 沈凌悬缓缓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间。 “本王知道。” “若有来生……若能再相遇。” “我绝不会再这般愚蠢。” 谢瑶光眼泪模糊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猛地扬起手中的墨影刃。 寒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刀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那零点一星的迟滞,是她心中最后的挣扎。 下一瞬,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柄冰冷的利刃,狠狠刺入他温热的胸膛! ‘沈凌悬,若有来生,我们……永不相见。’ 她在心中默念。 “啊——杀人了!” 旁边赏灯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骚乱瞬间打破了这方小天地。 沈凌悬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直直向她倒来。 谢瑶光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 温热的血,迅速浸透了她的衣衫。 他靠在她肩上,气息微弱,却努力抬起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想要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对……不起……” 话音未落,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却无力地垂落。 他眼中的光彩,如那飘远河灯的烛火一般,彻底熄灭。 谢瑶光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空荡荡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楚和寒冷。 …… 车马辘辘,载着沈凌悬冰冷的尸身,驶向京城。 谢瑶光面无表情,一路未曾合眼。 京城城门下,一袭素白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江弗柔发髻散乱,形容憔悴,一见囚车驶近,便疯了般扑上来,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抓破囚车的木栏。 “谢瑶光!你这个毒妇!你杀了王爷!” 她嘶声尖叫,声音凄厉得像夜枭:“王爷死了,我的荣华富贵,我的指望,全都没了!我要杀了你!为王爷报仇!” 谢瑶光掀开车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滚开。” 江弗柔被她眼中的寒意震慑,一时间竟忘了哭嚎。 谢瑶光缓缓走下囚车,手中墨影刃不知何时已出鞘。 她走到江弗柔面前,江弗柔吓得瑟瑟发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你当初设计害我,羞辱我,”谢瑶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这一刀,我还你。”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江弗柔捂着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血痕从她左颊划过. 不深,却足以让她引以为傲的容貌留下瑕疵。 “啊——我的脸!”江弗柔惊恐万状,转身便没命地往后跑. 慌不择路间,一辆疾驰的马车恰好驶过。 “砰”的一声闷响. 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和路人的惊呼,江弗柔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鲜血迅速在她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冰冷的青石板路。 第22章 谢瑶光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御书房内,明黄的烛光映着皇上略显兴奋的脸。 “验!”他沉声道。 太医上前,仔细查验了沈凌悬的尸身,确认无误后,躬身回禀. “启禀陛下,摄政王……确实已经薨逝。” 皇上闻言,龙颜大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从龙案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递给谢瑶光:“这是‘天魂融血丹’,你做得很好。” “既然你将功补过,那假死欺君一事,朕便赦免你了。” 谢瑶光接过玉盒,指尖冰凉。 她屈膝叩首:“臣女谢瑶光,谢陛下隆恩。”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静:“臣女斗胆,请陛下恩准,将沈凌悬好生安葬。” 皇上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眯起眼睛审视着下方的女子. 片刻的沉默后,他终是缓缓道。 “准。朕会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 谢瑶光带着药,星夜兼程赶回墨影门。 楚衔烛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褚益和玄木守在一旁,神色凝重。 “瑶光,你回来了!”褚益见她进来,眼中燃起希望。 谢瑶光没有多言,立刻将“天魂融血丹”取出,小心翼翼地喂楚衔烛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散入楚衔烛的四肢百骸。 不过半个时辰,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咳咳……”楚衔烛发出一阵轻咳,缓缓睁开了眼睛。 “衔烛!”谢瑶光惊喜地握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哽咽:“你可算醒了!” 楚衔烛看着她,虚弱地笑了笑:“瑶光……我没事。” 接下来的日子,谢瑶光寸步不离地守在楚衔烛床前,亲力亲为地照顾他。 喂药、擦身、换洗衣物,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 夜深人静时,她会坐在床边,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楚衔烛沉睡的容颜。 沈凌悬的面容会不时闯入她的脑海,那双盛满爱意与绝望的凤眸。 那句“死在你手上,也算不枉此生”的低语。 还有他倒在她怀中时,那渐渐冷却的温度…… 每一次回忆,都像一把钝刀在心口反复切割。 她杀了她曾深爱过的男人,这个事实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楚衔烛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他醒着的时候,会默默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她力量。他不多言,只是静静陪伴。 “瑶光,” 一日,他轻声唤她,声音依旧有些沙哑:“都过去了。” 谢瑶光看着他温润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关切与理解。 她心中的坚冰,仿佛被这股暖流悄悄融化了一角。 她慢慢地,学着将那些血腥的、痛苦的、甜蜜又绝望的回忆,一点点打包,尘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她知道,那些伤痕永远不会消失,但她必须往前走。 楚衔烛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墨影门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春日融融,墨影门的桃花开得如霞似锦。 谢瑶光与楚衔烛并肩站在桃花树下,看着弟子们在院中练剑。 剑影翻飞,呼喝声声,充满了朝气。 微风拂过,桃花瓣如雨般簌簌落下,拂过他们的发梢和衣衫。 “瑶光,”楚衔烛侧头看她。 阳光透过桃花的间隙落在他温雅的脸上,柔和了他清俊的眉眼:“你……还走吗?” 谢瑶光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唇边漾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不走了。”她轻声说:“永远不走了。” 在这漫天飞舞的桃花雨中,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了楚衔烛的肩上。 他微微一僵,随即伸出手,温柔而坚定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岁月静好,仿佛所有的苦难与挣扎,都已是前尘往事。 第23章 三年光阴,弹指一挥。 墨影门在楚衔烛的悉心打理和谢瑶光的逐渐参与下,声势日隆,隐隐已是江湖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门中弟子见到谢瑶光,都会恭敬地垂首,唤一声“谢副门主”。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墨影刃主人,眉宇间添了几分沉静与威严。 楚衔烛的陪伴,如春雨般润物无声。 他从不试图剖开她的伤口,只是默默地在她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热茶,披上一件外衣,或者,仅仅是一个坚定的眼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谢瑶光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日清晨见到他温和的笑容,开始习惯与他并肩商议门中事务,开始在他专注的目光中,看到自己渐渐柔和下来的倒影。 她开始回应他的温柔,开始重新学会爱人。 江湖三年一度的“逐鹿会”如期而至. 各门派齐聚观霞山,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与那传说中的至宝。 往年,楚衔烛对此类盛会向来兴致缺缺,墨影门也只派寻常弟子参与,不求闻达。 今年却不同。 晚膳时,楚衔烛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听闻此次逐鹿会的彩头,除了盟主令,还有一颗南海夜明珠。” 谢瑶光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南海夜明珠,她在海边曾听渔家老人说起,能在暗夜中散发清辉,驱散一切阴霾。 那时,她随口对楚衔烛说过一句:“若能得见,倒也不错。” 她抬眸,看向楚衔烛。 他神色如常,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谢瑶光心中却是一暖,那些她自己都快忘了的念想,他竟都一一记在了心上。 她唇角微弯:“墨影门如今声名在外,是该去亮亮相了。” …… 逐鹿会擂台设在观霞山顶。 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谢瑶光坐在台下墨影门的席位上,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那抹素白身影。 楚衔烛的剑法她见过无数次,清雅飘逸,如行云流水。 今日,却多了一往无前的凌厉。 “副门主您看,楚公子这剑法,真是越发精湛了!” 奶娘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眉开眼笑:“老奴早就看出来了,楚公子待小姐,那是一片真心。” “这世上啊,也只有门主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您。” 谢瑶光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 她望着台上那人为她而战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与甜蜜。 她也觉得,楚衔烛是最好的。 最后一式“惊鸿照影”落下,对手的长剑“哐当”一声脱手飞出,插入地面。 “墨影门,楚衔烛胜!” 裁判高声宣布。 满场欢呼雷动,墨影门弟子更是兴奋得振臂高呼。 楚衔烛收剑而立,气息略有些不稳,额角渗着薄汗。 他没有理会旁人的道贺,而是径直从裁判手中接过那只雕花锦盒,一步步走下擂台。 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来到了谢瑶光面前。 万众瞩目之下,他郑重地打开锦盒。 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静静躺在丝绒垫上,幽蓝的光晕流转,仿佛将整个南海的星光都凝聚于此,清冷而温柔。 “瑶光,”楚衔烛仰头望着她,眼中盛满了星光,比那夜明珠更加璀璨夺目:“昔日你说你喜欢明亮温暖之物。这颗南海夜明珠赠予你。” “愿它能照亮你未来的每一日,再无阴霾,再无黑暗。” 他顿了顿,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瑶光,嫁给我,可好?” 第24章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二人身上,连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谢瑶光的心,在这一刻,跳得飞快,像要撞出胸膛。 她看着他眼中的期待、忐忑与深情,看着他掌心那颗为她而赢来的明珠。 过往种种,沈凌悬的决绝,江弗柔的恶毒,八百八十八鞭的痛楚…… 一一掠过,最终都化作了眼前人温暖而坚定的笑容。 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执着锦盒的手,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我愿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衔烛的眼眸骤然亮起,仿佛被点燃了万千星辰。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谢瑶光紧紧拥入怀中。 墨影门的弟子们欢声雷动,整个观霞山顶,都回荡着他们的祝福与喝彩。 …… 七日后,墨影门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宾客盈门。 这场婚礼,盛大而隆重。 江湖各大门派掌门几乎都亲自到贺,就连深居简出的几个武林耆宿也破例前来,只为见证这对历经磨难的璧人喜结连理。 褚益作为主婚人,难得地换下了一身灰扑扑的衣裳,穿了件簇新的深色长袍。 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在看向新人时,眼中却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暖意。 拜堂之后,便是喜宴。 楚衔烛今日显然心情极好,来者不拒,一杯杯酒咽下,俊朗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薄红。 谢瑶光一袭火红嫁衣,凤冠霞帔,映衬得她眉目如画,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她安静地坐在楚衔烛身旁,看着他与宾客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褚益不知被谁灌多了几杯,竟也有些醉意上头。 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两人面前。 “楚衔烛,”褚益大着舌头,一巴掌重重拍在楚衔烛肩上:“暗恋瑶光十……十几年了吧?从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你就……你就惦记上了!” “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修成正果了!好……好啊!” 楚衔烛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连平日里清冷的嗓音都带上了几分窘迫与慌乱。 “褚益,你喝多了!” 他急忙使了个眼色,立刻有眼明手快的弟子上前,半扶半架地将褚益“请”下去休息。 谢瑶光侧过头,看着身旁这个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连看她都有些不敢的男人。 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被轻轻触碰了一下,酸酸的,又甜甜的。 她忽然倾身凑上前,在他滚烫的侧脸上,轻轻印上一吻。 “唔!” 楚衔烛眼睛倏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谢瑶光却已退开,唇边含着一抹促狭又温柔的笑意。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美得惊心动魄。 “喔——!”宾客们见状,爆发出更大的喝彩声。 洞房花烛夜。 红烛高照,帐幔低垂,映得满室喜庆而暧昧。 褪去繁复的嫁衣,谢瑶光只着一身柔软的红色丝质寝衣,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沿。 楚衔烛沐浴回来,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瑶光。”他轻声唤她。 “嗯。”她应着,抬头看他,眼中水光潋滟。 四目相对,情意缱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俯身,温柔而虔诚地吻上她的唇,辗转厮磨,极尽缠绵。 红烛摇曳,一室春光。 夜深,楚衔烛已在她身旁沉沉睡去。 谢瑶光侧过身,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 这些年,他像一株沉默的乔木。 在她最狼狈不堪、最孤立无援、满身伤痕的时候,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身后。 为她遮风挡雨,为她疗伤续命。 他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日复一日的守护与陪伴,温暖而持久。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窝,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将她紧紧包围。 一颗漂泊了太久太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外面风声呜咽,似有往事随风飘散。 而此刻,她只觉岁月静好,人间值得。 她闭上眼,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安心地,在他怀中睡去。 这是她这许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1章 1983年6月,上海。 再次在生日当天被赶出家门后,何亦舟回了军区实验室,答应了老师之前的提议。 “老师,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加入机密研究院。” 他眼眶发红,声音却坚定:“更愿意为了祖国和人民做一辈子的‘隐形人’,将余生都奉献在运载腾飞事业上!” 老师握着图纸的手颤了颤,眼眶也热了起来:“好好!不愧是我的学生!” 他高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可你不是要和特战旅的靳营长结婚了吗?听说军区都收到了你们的报告……” 提起靳潇玉,何亦舟眼里情绪更浓。 但他即刻按下情绪,打起精神敬了个军礼:“老师,爱情在家国大义面前不值一提,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九死也不悔!” 见他意志坚定,老师激动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现在就替你去安排,大概半个月,研究院就会秘密派人来接你。” 何亦舟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咽回到肚子里。 出了实验室,何亦舟又去了一趟公证处。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出生证和血缘鉴定交给公证员:“同志,麻烦您帮我公证一下,我自愿放弃何家的继承权。” 公证员接过何亦舟的资料看了看:“同志,你想好了吗,这要是一公证,你可就不再是你爸妈的儿子了。” 何亦舟的心口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掐了掐,再开口时声音都略显哽咽:“……是,我想好了。” 他的家人,应该都巴不得和他断绝关系吧。 公证员也不好再劝,长长叹了口气后,把何亦舟的话书面化,然后盖上公证处的钢印! 递给何亦舟时,她还说了句:“十五天内,要是你的父母兄弟没有来撤回,公证就生效了。” “谢谢。” 何亦舟颤着手接过公证书,等到天色擦黑时才回了何家大院。 刚进家门,就看见客厅里,弟弟何震正对着蛋糕许愿,大姐何婧和靳潇玉陪在他身边,笨拙地唱着生日歌。 何亦舟一愣,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和何震是是同一天生日。 他的心脏紧了紧,正想转身走。 大姐何婧却突然抬起头,撞上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 何婧当即冷下脸迈步出来,一把将何亦舟扯到门外:“你回来做什么?你明知道阿震生日这天,就是你和他被人调换的日子,你是不是故意要给家里人添堵?” 何亦舟抿了抿发涩的唇,掩住眸中情绪:“可是大姐,当年和阿震被调换时,我也才刚出生……” 可是大姐,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后面这句,何亦舟没说。 因为自从何震回家后,他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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