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这个对健康没有太大影响,不去管它,先治疗虹膜炎和视神经炎。视野缺失和色弱,主要都是由它们导致的,治愈之后有可能会逐渐恢复。” “虹膜炎和视神经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压力过大,用眼疲劳和用眼不卫生……治疗的这段时间先让他休息一下吧,视神经炎可能导致视力丧失在数天内急剧加重,色觉尤其容易受到影响,病情继续恶化有一定概率会导致失明……” 他们的小声交谈听在少年耳中,让少年面露茫然。他们语速太快,他听不见交谈中许多一闪而过的词汇,只捕捉到了两个关键的字眼。 “色弱”。 “失明”。 苍择星缴纳完诊疗费用,回来的时候他仍然坐在原位。他仰头问她:“我要瞎了吗?” “我以后还能画画吗?” “别胡说。”苍择星说,“你只是病了,治好就没事了。” “我跟不渡平说,除非我手断了,否则谁也别想阻止我画画,然后他打断了我的手。”他低声说,“我说右手断了也没有关系,我还有左手和双脚。只要我的眼睛还看得见,我的大脑还能思考,我就可以继续画画。于是现在,上天要收走我的眼睛。” “我这辈子,是命中注定不能画画吗?” “亲爱的,别这么悲观。”苍择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朝她笑起来:“没关系。贝多芬晚年失聪,不也照样坚持音乐创作,最终成为名垂史册的伟大音乐家了吗?说不定我能成为一个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失明画家呢?” “可是我还说过,除非我死了,我永远不会停止画画。如果我再继续坚持画画……是不是就该去死了啊?” “苍行衣!”苍择星严厉地喝止了他。 见他闭上了嘴,她才再度将声音放缓:“别想太多,你只是太累了。回去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他紧紧抿着双唇,不再发出声音。 她以为他听进去了,或者说她相信她的孩子应该一如她记忆中的,和他小时候一样,足够理性而坚强。他们像平时一样回家吃了晚饭,他吃完药后向她道了晚安,一切都无比寻常。 直到半夜,苍择星被画室传来的巨响声惊醒。 画架和画板掀翻在地,水桶倾倒,浑浊的污水和颜料洒得满地都是。少年茫然无措地跪坐在这片狼藉中央,怔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苍择星深呼吸,平复情绪:“我告诉过你,医生叮嘱你好好休息,这样你的眼睛才会渐渐恢复。” “我梦见不渡平了。”少年忽然说。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看着一件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东西,眼里充满了疑惑。他甚至没办法命令自己的右手五指按照他的意愿张合,那只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并不属于他。 “他砍断了我的右手,然后要挖掉我的眼睛,说这样我就再也没办法画画了。”他努力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它抑制不住地战栗,"我一开始骂他,后来哭着求他不要那样做,他始终没有住手。" 苍择星说:“他不会的,他毕竟是你父亲——” “我也曾经以为作为父亲他不会打断儿子视逾生命的右手!”他忽然回头朝苍择星咆哮。 他眼眶发红,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冷汗。苍择星停止了解释,安静地听他把话说完。 “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画面。除了乐园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所以我只能重新拿起笔。”他像沉浸在梦中,不断地喃喃自语,“可我好像被关在门外面了。我什么都看不清,而且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应该画什么,控制不了手里的笔。我没办法把乐园画成这样,妈,你能理解我吗?我宁可不动笔,也不能把它画成这样,这不是乐园应该有的样子。我无法描述它有多美丽,劣质的画技只会亵渎它……” “我这辈子还能画画吗?”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身体变得紧张,语言混乱颠倒。 “如果我画不了画,我还能做什么?我活着还有意义吗?” “没有乐园我还能逃到哪里去?没办法执笔的我,失去乐园的我还是不见寒吗?我到底是谁,真正的不见寒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还有什么脸,作为不见寒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苍择星听不下去了。 她走到他面前,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画板:“但是从来没有人,规定你只能作为‘不见寒’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从来没有人认为你必须画画生命才有意义,也没有人说过你不是‘不见寒’,就不配活着。这一切全都是你自己偏执地这样认为的,是你把自己限死了,你脖子上的绳索,是你自己系上去的。”苍择星半蹲在他面前,从肩侧垂下的长发尾梢落在地上,“‘不见寒’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是‘苍行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活成‘不见寒’的样子?你应该成为的,是‘你自己’。” “你想想自己的终极目的,不是将乐园传达给别人,让别人理解你所看到和所思考的一切吗?画画只是其中一种用来表达的途径不是吗?就算你不能画画了,你还可以写作,可以演奏音乐,可以讲述故事,用其他的方法继续你想做的事情。” “可我还是想画画,”他呐呐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如果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那就听我的吧。” 苍择星握起他的右手,双手合拢,将他的右手拢在自己掌心里。 “行衣,和妈妈做个约定好吗?”她温柔地问他。 他问道:“什么约定?” “从现在开始,你只是‘苍行衣’,而不是‘不见寒’。”苍择星说,“我知道你一直很骄傲,有自己的坚持,可是那样太辛苦了,我不希望看到你一直逼迫自己,让自己累垮。所以从今天起,忘记和‘不见寒’有关的一切,只作为‘苍行衣’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要再用以身为‘不见寒’的标准去要求自己。你应该去尝试,允许自己去做从前‘不见寒’绝不会去做的一切事情,包括让自己不去思考与画画相关的事情,允许自己放松,允许自己退缩,也允许自己有做不到的事。” “当然,我并不是让你放弃你自己的一切原则,只是在作为‘苍行衣’这期间,你可以休息一下。因为‘苍行衣’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不见寒’不可以,对吗?” “直到你觉得你休息好了,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重新面对你所要追求的一切时,再重拾和‘不见寒’有关的一切。我相信到那时候,你依然能做得很好,甚至比过去做得更好——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他迟钝地望着她,似乎在思考,沉默了很久。 “听到妈妈的话了吗,行衣?” 苍择星朝他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肩膀,试图将温暖传递到他身上。她感觉到少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从混乱中平复自己的思绪。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伸出手,轻轻勾住了她的衣角。 “好,”苍行衣轻声回答道,“从今天开始……” “我就是‘苍行衣’了。” 第500章 拾遗彼·苍择星·十四 从那天以后,苍行衣再也没有用过右手执笔。 在骨折恢复期间,他一直是用左手写字,坚持锻炼过一段时间,终于勉强能够像使用右手一样灵活了。没有再用右手执笔,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身份的提醒:他现在是苍行衣,而不是不见寒。 暂时地,他可以不以对不见寒的严苛标准,去残酷地要求自己。但是当下一次,他重新用右手拿起笔时,他就必须拾回所有属于不见寒的骄傲。 为了治疗眼睛,他又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虹膜炎治疗起来倒不麻烦,坚持用药大约半个月就痊愈了。麻烦的是视神经炎,不仅严重影响视力和色觉,病情还有可能会反复发作。直到他回归校园,视力也没有完全痊愈,只是勉强达到不影响他日常生活的程度而已。 当他再次归位时,班级中的情形变得对他愈发严峻了。几乎所有同学都已经在这一个月中建立起了新的友谊,只有他因为长时间的缺席,成为了唯一的特殊个体,被同学完全孤立。 他清楚地感觉到,他走进课室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窥探的,轻蔑的,讥讽的,让他烦厌不已。 这些人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时间,拿来刺探无关之人的信息? 但每当他转头,去寻溯那些目光来自哪里,那些人就开始躲避他,如同躲避瘟疫。他们的眼神中酝酿着异常的厌恶和鄙夷,仿佛他身上满是肮脏的病毒,即便只是目光接触,也会沿着视线传播向他们。 在他病假期间,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 但是他不关心,也不想好奇他们在想什么。跟他们说话和发生接触,都让他感觉恶心而窒息。 他和他们,彼此之间维持着微妙的规避与距离,渡过了短暂沉默的和平时光。 这种脆弱的平静,最终被击碎在那个下午的自习课上。 课室中没有老师看守,几个不想作业的男生在后排互相传纸条。他们将悄悄话写在纸条上,然后揉成一团,砸向自己想要传话的对象。 最后一排的男生朝前传纸条的时候,没有扔准,恰好砸在了苍行衣头上。苍行衣看都没看,将掉在桌上的纸团捡起来,反身扔向后座。 他动作极快,准头极好,后面的男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纸条砸中了鼻梁。男生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拍桌起身,巨响惊动了全班同学。 “我操你个婊子养的小逼鸭子,干嘛呢你?!” 全班死寂。 苍行衣怔住,从未想过能在一个中学生口中听见这么粗鄙的污言秽语,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娘的就是个被婊子包养的鸭子!”男生继续朝他吼道,“你以为全班还有谁不知道吗?一个出来卖的贱逼,你狂什么狂?” 全班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这句话像一根燃烧的引信,骤然引爆了整个班级中的空气。所有人都哄笑起来,为他说出了大家不敢在公开场合说出的话喝彩,起立鼓掌。兴奋的大叫声和窃窃私语此起彼伏,组合成一只激昂的交响乐。 “听说他根本没有参加中考,是交钱进来读书的……” “我开学那天就看见他是坐一辆豪车来的,开车的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女人……” “开学一个月都没来上课,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游艇铁钉钢丝球……” “竟然还戴美瞳来上课,老师都不管他的吗?那种颜色不可能是天生的,他开学来报道的时候明明还不是……” “难怪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话。我就说感觉他这个人不对劲的,原来是……” “猜猜看他多少钱一个晚上?” “别离他太近,说不定他身上有那种病……哎呀,光是想想都觉得好脏。他居然还有脸回来学校上课。” 苍行衣攥紧了拳头,霍然起身,对身后的男生阴沉说道:“道歉。” “怎么,生气了?你敢做,就不敢听别人说?”男生笑得更加猖獗,“我偏要说,你他妈就是个出来卖的鸭子,我不仅要说,还要让全校的人都知道。” “你和包养你的那个婊子,都是一路下贱玩意——” 苍行衣快步朝后走过去。 “吵什么吵?都在干什么呢?诶——” 巡堂老师的声音从身后门口传来,他已经听不见了。 沉重的椅子被抄起,重重砸在年轻的皮肉。他的身体看起来不像他的嘴那么硬实,才两下就开了花,蜷缩起来求饶。 尖叫声和怒骂嘶吼声像海涛,在他身侧滚滚而过。他忽然浑身轻松,觉得苍择星说的是对的,画不了画,他还有别的道路可走。至少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很有音乐天赋,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指挥家,手中指挥棒落下去,就能激起千层回音的浪潮。 有人咆哮着冲破人海,将他拉到一旁,他坠落在混乱的旋涡中,茫然不知所措。他被推搡着去到一个僻静之处,周围的狂风巨浪变成了微弱而密集的涟漪。老师们在办公室中隔着工位的挡板窃窃私语,不时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周围一片模糊,只能看见身侧清澈的水缸中,游过一条橘红色的金鱼。 他把手指放在鱼缸外侧,鱼大概以为他准备喂它了,欢快地游过来,隔着玻璃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有人在远处哭喊咆哮。 他们大吼着,说他们家唯一的宝贝独苗没有在学校得到应有的教育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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