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垂下来的风穗,像极了打盹的猫儿用尾巴拍打着自个儿催眠,他被脑海里想出来的画面逗笑,惹的那边棠宁睁眼睨了过来:“笑什么?” 萧厌扬唇:“没什么,你困了就睡一会儿。” 棠宁睡了个午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发现萧厌不在屋中她有些诧异,问过月见说他出去了,棠宁虽然有些好奇倒也没追问,自个儿留在房中翻着从寺中借来的佛经,等外间天擦黑时,萧厌才回来。 一进屋中便拉着棠宁出去。 “干什么?”棠宁疑惑。 “带你去个地方。” 萧厌揽着她腰也没走正门,绕到后寺院墙边腾身便抱着她翻墙出了院子一路直奔灵云寺后山。 夜风吹得山间林叶飒飒,棠宁瞧着周围林子越走越密,她眼底好奇更甚,不明白萧厌大半夜的带着她出来做什么,又瞧着周围寂静无人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些不太健康的东西。 棠宁拧了萧厌一下:“这深更半夜的,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萧厌拉着她停了下来:“到了。” 棠宁抬眼,就见不远处林中空地上燃着火堆,缙云领着两名暗卫守在火堆旁,而火堆上挂着个锅子里面炖着什么,旁边的架子上挂着两只……烤兔?! “皇后娘娘。”缙云他们行礼。 棠宁被萧厌拉着到了火堆旁边,就瞧见那锅子里居然炖的是鱼汤。 她顿时错愕,连忙如同做贼似得抓着萧厌:“你疯了?” 这可是灵云寺后山,虽然他们不怎么信佛,可在人家地盘上明目张胆地吃肉,是不是太过分了?! 萧厌轻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拉着棠宁到了火堆边,瞧见她满是错愕的模样说道: “我当初刚进京时,为了查探京中的事情在灵云寺落脚过一段时日,那会儿寺中斋饭没现在这般好,我的身份又不配寺中单独供饭,但那时候体内的毒没全解身子受不得饿,就日日都觉得吃不饱。” 废帝在位的时候,灵云寺虽也是国寺,但寺中情况远不如现在。 那会儿废帝安于享乐国库空虚,百姓过的也不好,靠着吃供奉的寺中自然也有些清苦,而且别看寺中僧人一口一个众生平等,可这灵云寺与外间也无太大差别,虽不会践踏平民,但真若有权贵能出得起“香油钱”,寺中也会单独供饭特殊照顾。 那会儿萧厌刚进京,既要隐藏身份,也没后来权势,他自然是没条件享受这些的,可身子需要营养单靠寺中斋食也根本不够,他便只能每天夜里进后山猎些猎物打打牙祭。 萧厌将披风取下放在火堆边的木墩上,拉着棠宁坐下后才说道:“那时跟随我进京的人有不少,途中死去的人更多,还有当初因东宫牵连无辜枉死的人,我都将他们葬在了这后山林间。” 棠宁若有所思:“所以当初你在䧿山捡到我,是因为来祭拜他们?” 萧厌“嗯”了声:“那条小道能直通这后山密林,只有我和沧浪缙云他们知道,你当时出现在那里,又刚巧赶上我遇刺不久,我便以为你是谁家派来想要我命的探子……” 说道这里,萧厌想起当初棠宁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笑道, “我那会儿瞧见你就想,这谁家的探子养的这般娇气,做个戏受点儿伤眼泪就差点把自己淹了。” 又狼狈又可怜,还色厉内荏。 棠宁满是羞恼地锤了他一拳头。 萧厌笑着伸手包住她的手:“不过也好在那会儿心软了那么一瞬,要不然你可就没了。” 棠宁没好气横他一眼:“你哪里心软了,当时还想扒皮抽筋将我扔下去来着。”要不是瞧见龙纹佩,她早就没了! 萧厌闷笑了声:“吓唬你的。” 他虽脾气不好,但并非见人就杀,要真想要她小命,哪能等到后面。 棠宁气哼哼地翻了翻眼皮,萧厌才笑着继续:“那段时间这后山的猎物被我吃了不少,有些时日都不怎么猎得着了,这些年才又多起来。” 棠宁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就没被人发现过?” “谁说没发现的。” 萧厌翻了翻架子上的烤兔子:“这后山偶尔也会有寺中的人来,往里面走还有两处石洞是寺中高僧闭关用的,我当初以为那石洞荒废着,便躲里面烤肉,肉刚烤熟吃了一口,心灯那老头儿就来了。” 犹记得那老头儿顶着个大光头出现在洞口一声“阿弥陀佛”,萧厌一口烤肉噎在喉咙口,差点没直接暴起杀人灭口。 第1003章 萧厌其实很少提及他入京前的事情,棠宁与他一起之后也只知道戾太子死后他过的艰难,萧家为保他一人几乎牺牲全族,而萧厌逃出去后身受重伤,身边只余寥寥忠士,为筹谋回京替东宫昭雪数次险死还生。 他这张脸,这身皮肉,几乎换了个干净,体内的毒也直至登基后方才彻底解除。 如今难得听他提起过往,棠宁忍不住被吸引了心神。 “然后呢?”她问。 萧厌将那兔子翻了个面:“然后我便在山洞里吃着我的烤肉,心灯那老头儿在旁边念着超度的经。” 他还记得当时心灯出现时,他不仅“杀生”“食肉”,破了灵云寺的戒规,而且那几日刚好谋算着回了一趟京城做了些事,当时查到东宫大火的线索,他追逐而去险些被人所擒,逃出来后身上中了一箭。 灵云寺中武僧众多,且佛寺之地稍有血腥便会惊动旁人,那般伤势他根本不敢回寺中所以便躲来了后山,遇到心灯的时候杀生烤肉是其次,他身上血淋淋的,地上还摆着刚拔掉的弩箭箭枝。 官府的弩箭非寻常所能用,一眼便能看出深浅,那会儿他第一反应便是身份败露,要杀心灯灭口,可谁知道那老和尚丝毫不惧,顶着他手中利刃进了山洞赠了他伤药。 萧厌轻笑了声:“那老和尚古怪的很,明明是初次相见,他却说他跟我有缘,还说我身上命线交驳似是与他有所纠葛,他说我身上有破军天煞命格,念起念落功德杀伐交错,还说我欠他一个因果。” 当时萧厌听着那老和尚的话只觉得他是个神棍,对他的话懒得搭理,直到心灯说他帝星在落,有乱世之相,萧厌才发现他那些神神叨叨的话并非无稽之谈。 至少那老和尚是他回京之后,唯一一个从未打过交道却一眼看穿他身份的。 萧厌当时警惕极了,也几次动了杀念,但那老和尚却从容的很,不仅替他疗伤压制住了他体内乱窜的毒,还说让他若有朝一日夙愿得偿回寺中见见他,兴许他回归帝王之后他便能看透二人之间纠葛。 那时的萧厌满心怨憎,仇恨蚕食心间,他为复仇手中染了不少血,死在他手中的人亦有许多,以心灯的本事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是心灯没劝他向善,没让他放下屠刀,甚至就连那山洞里挂在烤架上的肉畜也没质问过半句。 他吃他的肉,那和尚念他自己的经。 后来萧厌失血过多倦极,竟也头一次在那超度亡魂的诵经声里睡着,再醒过来时身上搭着老和尚的僧袍,心灯已经不见踪影。 棠宁听着萧厌的话,既有惊愕,可愕然之后却又觉得这好像的确像是那位心灯大师的性子,她低声说道:“其实我也见过心灯大师。” 萧厌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棠宁说道:“当年你刚得龙玉令前往西北镇安军的时候,你可还记得当时的皇后母子伙同赵家人借着乐阳长公主的手,想要在灵云寺中陷害我被人毁了清白,却被我算计一石数鸟的事情?” “事发时心灯大师就在,他一眼便看穿是我所做,我当时还想着他可能会规劝斥责,说我乱了佛寺清静,没成想他半句不提,也无半点其他僧人那种见不得恶业的慈悲心。” 棠宁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心灯与她说着“佛祖面前众生平等,恶业之人生死自负”时对人命的淡漠。 而且…… “他似乎知道我身上发生过的事。” 萧厌挑眉,只疑惑了片刻就反应过来棠宁话中所指,脸上露出几分郑重。 他转身看向身旁,缙云他们已经退远,萧厌这才靠近棠宁:“他说了什么?” 棠宁低声道:“心灯大师说我本该是已死的命格,说我与原定命运偏离,还在我这个本该已死的人身上看到乱世,他也曾说我命线交驳似有反逆之相,还说我身上沾染了破天的功德和杀孽。” 相似的话,让萧厌眉心皱了起来:“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棠宁摇摇头,“那次见他本就匆忙,他只说他与我似有纠葛,好奇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未曾寻获答案也没有强做什么,他赠了我几本佛经便离开了,后来我曾想过来寻他,但前几年他去他国游历,后来几年就一直在闭死关。” 心灯本就是世间罕见的高僧,所得信众非大魏一地,而且棠宁对他的能力本就有些忌惮,所以他闭死关谁都不见她也未曾强求。 棠宁不知道萧厌和心灯还有这般“过往”,她说完后和萧厌对视一眼,二人都隐约有了猜测。 那所谓纠葛,或许非她,亦非他,而是他们二人。 萧厌目光有些暗沉:“你的那一世,可曾见过我?” 棠宁迟疑了下点点头。 萧厌声音愈低:“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不是疑问,而是平铺直述的肯定,就好像什么都亲眼看到了一般,明明棠宁什么都没说,萧厌就已明白他所不知的那一世里,他待他的小海棠不好,他未曾护着她,甚至可能没有认出她,否则心灯不会说出那句“已死之人”。 她是死过一次,才重新遇见他的,可遇到他时却依旧如同稚子纯白一片。 萧厌不觉得以她当初对于宋、陆两家的怨恨决绝,会是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闺阁女娘所会有的,可如若遭受磋磨背叛,历经劫难才死,她断不会那般稚嫩半分心机都没有。 除非她死时还未来得及长成。 除非她遭受了痛苦却未曾有过报复的机会便已身亡。 萧厌早知他不曾参与的那一世棠宁过的辛苦,可她不愿提及,他便不曾追问,可这一刻察觉到那未知的一世里他的小海棠受尽了苦楚。 他只觉得仿佛有一只大手紧紧攥紧了他心脏,让他呼吸都痛彻心扉。 萧厌突然伸手将棠宁搂紧怀中:“对不起。” 那一世,他没好好照顾她,没有早早地寻到她。 棠宁感受他语气中的颤抖,眼中有些酸涩,可更多的却是释然,她环着萧厌的身子轻拍着他后背:“别难过,我如今很好。” 那些如同噩梦的过去她未曾忘记,却因有光照进来不再迷惘痛苦。 她的光温暖着她,教会她成长,让她蜕变绽放,她能够坦然地回望那段痛苦的岁月,安抚曾经枯寂的灵魂,然后抬头大步朝前走,去迎接她的余生喜乐。 所以他从来不用跟她道歉。 萧厌听着她的话却没回应,只是用力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林中风声渐起,火苗轻舔着锅底,锅中鱼汤沸腾翻滚起来,火堆上烤兔的香气也弥漫开来。 棠宁轻推了推萧厌:“我饿了。” 萧厌收敛神色,放开她时已然恢复过来:“先等等,我瞧瞧烤好没有。” …… 林间饱餐了一顿,萧厌带着棠宁回寺中时已是月上中天,他难得的没有闹她,只洗漱后就抱着人一起入睡,等感觉着怀中人气息变得平稳悠长,他这才小心将人放开,替她掖好被子后起身出了院子。 “陛下。”缙云和月见连忙上前。 萧厌扭头吩咐朝着月见吩咐:“照顾好皇后。” 灵云寺身处䧿山半山腰,入夜之后十分安静,除却宝明殿内灯火透亮,还有后寺佛堂长明灯不灭,其他地方黑漆漆的,倒显得月色下山中林影绰绰。 缙云跟在萧厌身后,见他径直朝着寺中静室走,忍不住说道:“陛下,心灯大师闭了死关,您此时去怕是见不到人……” “死关如何,又不是死了。” 萧厌心底有太多疑惑,今夜与棠宁说的那些更是让他有太多话想要问那老和尚,之前他没强求心灯出关是觉得见不见都可以,可如今他想见,只一个闭关的说辞拦不住他。 缙云见自家陛下脸色不大好,满心疑惑却也没再开口询问,君臣二人一路到了静室附近,远远就瞧见有人提着灯笼站在静室外候着。 走到近前,萧厌才看清楚那人样貌。 “了悟?” “拜见陛下。” 了悟穿着僧袍,年逾六十的脸上已见苍老。 萧厌有些惊讶,他还记得他刚回京城时,心灯就已经鲜少在外露面讲经,那时候灵云寺的主持便是了悟,后来他入宫得势那几年,心灯除了国事几乎已经不在外露面,寺中事情大多都是了悟在处理。 他登基第二年,了悟因为年迈将主持之位传给了慧方,便随心灯一起闭了关,阿窈出生后他想要来见心灯一面,被了悟挡在静室之外,只说心灯闭了死关不见任何人。 萧厌今夜过来,本已打算心灯若不见他便直接强闯,却不想了悟像是早知道他想做什么,朝着他双手合十说道: “师叔已经在里面等着陛下。” 萧厌微眯着眼:“他知道朕要来?” 了悟平声道:“世事有迹。”他躬身,“陛下,请。” 萧厌闻言也没多言,直接就抬脚朝着里面走去,身后缙云连忙想要跟上,却被了悟伸手拦住。 “师叔只见陛下一人。” 萧厌朝着缙云道:“在外面等着。” 第1004章 灵云寺的静室很多,大多都是寺中僧人和贵客论禅闭关所用,但几乎所有静室都都建在一起,也人人可去,唯独心灯闭关的静室与其他所有地方相隔,不仅是在寺中偏僻之地,周围也不允外人踏足。 过往有人曾试图前往,每每还没靠近便被附近武僧阻拦,而萧厌今夜畅通无阻,显然是早有人料到他会过来。 萧厌踩着有些昏暗的光线走到里面,就瞧见穿着藏青僧袍坐在蒲团上的僧人。 他双眼微阖,手中拿着犍稚轻敲着,那刻着繁复佛偈的木鱼上发出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静室,衬着桌边摆放着袅袅升起的檀香,安抚着人心烦闷。 似是听到脚步声,心灯抬眼时目光慈和:“你来了。” “你…” 萧厌有些迟疑的走到心灯对面,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忍不住的错愕。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对面蒲团上的人脸上沟壑纵横,盘坐在那的身形有些佝偻,眉上也染了霜白,就连握着犍稚的手也像是风吹干了皮肉露出里间青筋。 萧厌记得他上一次见到心灯时他还瞧着中气十足,穿着僧衣言笑晏晏,身上虽有年迈之态却气息沉稳,年过八十瞧着也不过六十的模样。 可如今不过短短六、七年未见,他却像说被抽干了精气神,整个人如风烛残年、气息浑浊虚弱不说,就连皮相也老了数十岁。 就仿佛一脚踏进土里,随时都会逝去,连脸上都生了斑驳。 心灯瞧着萧厌满目惊然,放下手里犍稚笑了笑:“不过皮相而已,已至年岁自会苍老,老衲亦不过芸芸众生,怎能例外。” “倒是陛下,你瞧着与数年前不同,身上厄运既解,如今也已得圆满,为何还来寻我?” 萧厌凝眸:“朕有不解。” 他用的是朕,不是我。 目光落在心灯身上,一言便道明他今夜所问之事必定要得到答案。 心灯瞧着对面年轻的帝王,不似当初山洞里浑身煞气,他如今从容许多,但属于帝王的威势却在言语之间显露无疑。 心灯轻叹了声,指了指身旁蒲团:“陛下且坐。” 萧厌便抬脚走过去坐下。 心灯将桌上木鱼推到一旁,拿着茶壶倒了茶水递给萧厌后才道:“陛下有何不解?” 萧厌说道:“朕有两件事问你,一是皇后身上异象你可知道?” 心灯点头:“知道。” 萧厌追问:“与你有关?” 心灯说道:“也许。” 萧厌闻言目光一沉:“什么叫也许?” 心灯面对他神色平静:“意思就是我也不确定。” 见萧厌疑惑,他说道: “之前初见荣小施主时,我的确在她身上感觉到一丝纠葛愿力,而且她身上有既有乱世之相,又是本该已死之人命线反逆。” “那日之前我从未见过她,也不曾与她有过交集,但她的命格逆转却似与我有关,我也被牵扯其中辨不明缘由,所以在那之后我便闭关探寻直至今日。” 萧厌眉心蹙起:“所以你可曾找到真相?” 心灯看着他:“之前没有,但是今日见到陛下倒是有些明白了。” 萧厌心中跳了跳,有些猜测浮现出来,到了嘴边却难以出口,他只沉眼看着对面之人。 “陛下可还记得你回京之后与我初见那日,老衲曾与你说过的话?” 心灯抬眼时眸中浑浊:“那日见你赠药,本是因为老衲与太祖皇帝年轻时曾有故交,不忍见太祖皇帝血脉受损,亦不忍见帝星旁落、江山动荡,可是见到你之后却发现你是破军天
相关推荐:
芊芊入怀
我在末世养男宠
实习小护士
末世女重生六零年代日常
爸与(H)
失身酒
私定男伴设计师 (NPH)
满堂春
身娇肉贵惹人爱[快穿]
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