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花,没了恩客,那曾经再荣光的人也会落得一文不值,在花楼里招不来客人的花娘也没了立足之地。” “蕊姨过了一段很难的日子,又攒了好些年的银子,加上她之前提过那朋友的帮助,才在三十岁之后倾尽所有钱财替自己赎了身。” 蕊姨就是当初那个曾经照顾过薛茹的花娘,而她口中那个琴艺出众,嗓子像是黄鹂鸟的淸倌儿,就是薛茹的生母。 当初棠宁将薛茹带出来之后,薛茹便想接了蕊姨去积云巷生活,但是蕊姨怕自己曾经身份会污了棠宁她们的名声,死活不肯答应,她当时说她寻了个相好的,模样俊俏有钱有地,她说她要嫁过去享福,那男人也愿意明媒正娶给她个名分。 蕊姨去了之后,薛茹不放心。 棠宁就让人走了一趟去查查那人的底细,原只是想看看那人是不是良配,也想着若真合适帮上一把,让蕊姨晚年能够得到照顾安安稳稳的生活。 可谁知道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他口中的乡绅,做的也不是良家生意,他们那个村子从上到下男女老少都干的是拍花子的行当,虽然田地房产都是真的,过得也十分富足,但那些银子却都是他们拐卖孩子赚来的。 棠宁说道:“我们原只是想将蕊姨带回来,将那些人送交官府,可谁知道阿兄派人查过之后,才发现那人身后还有更大的团伙,事情远比我们想的要更复杂。” “他们不仅拐卖孩子女娘,还跟当地乡绅富户有所关联,就连一些官府也给了庇护,从上到下沆瀣一气,有时候甚至会明抢一些孩童,逼死他们家中父母亲人。” “阿兄当时还管着枢密院,又恰巧在查漕粮的案子,顺势派人去了江南一带,顺藤摸瓜将这事情查了个彻底,阿狗就是那时候被找到的,就连济善堂里好几个孩子也都是那时候救下的。” 那些孩子大多年岁不大,有些根本就不记事。 萧厌命人将人送去当地官府,又挂了布告找寻父母亲人,其中大部分都回了家中,可有一些要么是孤儿乞儿,要么不记得家在何处的,官府那边没办法好生安置,而阿狗这般模样如果放在那边,怕是会被人当成妖邪,根本活不下去。 萧厌便命人将他们带回了京城送到了济善堂。 蕊姨看错了人险些葬身虎口,薛茹说什么都不肯让她离开,她又不愿意去积云巷,最后还是棠宁出面让她来了济善堂照顾这些孩子,她才答应了下来留在这边。 棠宁还记得阿狗刚被送来这里的时候,整个人如同野兽见谁都想咬上一口,院里那些孩子也对人满是防备,像是一个个狼崽似的瞧谁都带着怀疑和戒心,直到后来很久之后,他们才放下戒心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周玉嫦怔怔听着棠宁说着蕊姨和阿狗的事情,说着那些被拐的孩子,眼圈红红的。 她低低问道:“那阿狗他……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吗?” 棠宁摇摇头:“秦姊姊来看过,很难。” 阿狗身上那些毛发已经和身体长在了一起,长年累月下来早就变成了他自己的“皮肤”。 若是想要让他恢复,就得重新将皮剐掉,可是那毛发所在的位置几乎遍布了他大半个身子。 萧厌当年虽然也锉皮削骨,但也只是因为不得已,且只换了面容,而阿狗如今的却是要换掉大半身的肌肤,这么大面积的创伤,很难保证伤口不化脓。 当年阿狗能活下来本就是靠着“秘药”和“运气”,二、三十人中唯一的活下来的“好命”,未必就能让他这一次再扛过去,一旦伤处化脓难以好转,他就会直接丧命。 哪怕是秦娘子,也丝毫没有把握。 棠宁轻声道:“秦姊姊说,可以帮他治疗手脚,将尾巴去掉,若是好生教导也许还能如常人一样活几日,只是……” 阿狗到底是被伤了根底,那些人当年“改造”他的时候,也只是想要让他这个怪物去换取一些“猎奇”之人的钱财,根本没想过要顾全他的将来,也没想要让他活多久。 秦娘子说,阿狗若不救回来,性命就在这几年,如今就算有药吊着命,能勉强让阿狗变得像是常人,他也活不了多久。 周玉嫦听着棠宁的话只觉得沉重至极,那种难受伴随着压抑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718章 屋中沉默良久,棠宁才走到周玉嫦身前。 “玉嫦姊姊,我带你来看他们,不是想要说你所经历的事情不足为道,也不是想要嘲讽你之前的轻生,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生苦难各种各样,没有熬不过去的槛。” “阿狗他们能熬过来好好活着,你也可以。” 周玉嫦仰头怔怔看着棠宁:“我可以吗?” 她眼神迷茫,透着一丝忐忑和期冀,就像是快要溺亡的人拼命挣扎着露出水面来,想要抓住那近在咫尺能够活命的浮木。 棠宁将手放在她肩上,轻揽着她说的毫不犹豫:“你可以的。” “女子不是只能靠着身子的清白去衡量高洁与否,就像是蕊姨,她的过去放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脏污不堪遭人唾弃,可你觉得她好吗?她在这些孩子眼里,在我和阿茹她们眼里,就是最纯净善良也有着温软心肠的女子。” “她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无法抹去自己的过去,可是她能拼命挣脱囹圄,让自己的将来过成想要的样子。” 棠宁看着身前女子眼眶通红,里头水迹浮动。 她一字一顿,说的无比认真。 “你是周玉嫦,你不仅仅是文信侯的女儿,也不只是何家三郎未来的妻子,你可以有更广阔的的天地。” “你应该知道我想开女院的事情,到时候你可以来做女先生,以你的学识和才华,足以教化那些底层的女子,等将来你桃李遍地,无数女娘喊着你先生向你求学的时候,谁会在意你过往如何,在意那些并非你自愿遭受的苦难?” “他们就算唾弃,也只会唾弃那个曾经伤害你的人。” “玉嫦姊姊,这一场错,与你无关。” 棠宁如同当初萧厌抚着她的头温声跟她说着,那些曾经的痛楚,那些旁人赐予的难堪狼狈与她无关一样。 她轻抚着周玉嫦的头发,告诉她这些苦难不是她的错。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点点浸润着周玉嫦千疮百孔的心。 周玉嫦眼中通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半晌,她伸手抱着棠宁的腰靠在她身前,嘴里小声哭了起来。 …… “蕊姨,阿嫦姊姊怎么哭了?”牛小舟好奇探头。 蕊姨端着空下来的饺子盆,瞧了眼那边哭声压抑的周玉嫦。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阿嫦是谁家的姑娘,可她先前来时那副枯槁死气的模样,还有她脖子上缠的严严实实却透着些血迹的白布,都能让她猜到这姑娘怕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棠宁带她过来,想必是为了开解她,所以她才没拦着她们来见阿狗,也尽力逗着那女孩儿开心。 蕊姨以前在花楼里见惯了寻死觅活的小姑娘,也见惯了憋着痛楚早早夭亡病逝的,如周玉嫦这样的经历过大事的,一直憋在心里才会憋出大毛病,能哭出来就好,哭一哭,发泄一下,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见身旁的皮小子朝着那边探头探脑,甚至还想要溜过去看热闹。 蕊姨伸手就揪住他耳朵:“看什么看,男人家家的打探姑娘事干什么?” “我又不是男人,我才五岁……” 蕊姨一用力,牛小舟顿时踮着脚叫出声。 “哎哟,疼疼疼……” “知道疼就好!” 蕊姨将人拉走,等朝外走了一截才松手:“老娘管你是五岁还是十岁,反正你不是小姑娘,赶紧吃你的饺子去!现在就跟小萝卜似的,还不好好吃饭,小心以后长不高!” 牛小舟跳脚:“我才不会呢!我会和阿宁姐姐的夫君一样,长得比他还高还俊!” 蕊姨闻言挑眉上下瞧了眼身前的小萝卜头,再想想萧厌那挺拔俊岸鹤立鸡群的模样,嘴里“啧”了声:“就你?” 这满京城就没几个比萧厌还要高的,偶尔冒个茬比他高的又没他俊,那人就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仙人似的,多瞧一眼都晃神,就这皮小子又矮又胖满脸坑坑巴巴的样子,还想比人家又高又俊? 算了吧,做梦还快点。 …… 周玉嫦狠狠哭了一场之后,整个人就精神了起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可那双眼睛里却是重新有了光彩。 棠宁带着她回了厨房那边时,蕊姨仿佛没瞧见她通红的眼睛,她只是敲了敲锅沿大声道:“你们两快点儿来吃饺子,再不吃就该坨了。” “来了!” 济善堂里地方小,几乎全部改成了孩子们的住处,只有一小间腾出来当了书房,并没有专门摆放饭桌的地方,蕊姨只在厨房里搭了个小架子,上面放着一张木板就全当了饭桌。 棠宁拉着周玉嫦走了过去,坐在小板凳上。 蕊姨给二人舀了满满一碗,自己也装了一小盆,等放在桌上才道:“多吃些,小姑娘家家的太瘦了不好看!” 周玉嫦平日里饭量本就不大,这段时间又一直没有好好进食,原想着饺子怕是吃不了那么多。 只是等她低头时就愣了一下,却是她碗里的那“饺子”几乎已经煮成了面片汤,面皮煮的软烂,里头的馅料散了开来,汤水也瞧着黏黏糊糊,模样实在是不太好看,但是一整碗里恐怕也就只有五六个饺子。 周玉嫦看了眼身旁棠宁的碗里,是正常的饺子,蕊姨碗里也是,她扭头瞧着一旁灶堂里还没熄灭的火苗子,再看还滚着的锅里,就知道自己这碗“饺子”是蕊姨特地做的。 她眼眶一酸差点落泪,连忙低头遮掩。 蕊姨拿着筷子敲了敲盆边:“瞧什么呢,快些吃,待会儿该凉了。” 周玉嫦鼻音重重的:“好。” …… 饺子吃完,院中的小孩儿就纷纷过来收拾碗筷,周玉嫦肚子里暖烘烘的,瞧着不远处低声与蕊姨说话的棠宁。 棠宁叮嘱了蕊姨一些事情,又给了她几张银票。 蕊姨也不推拒,直接收好之后就朝着棠宁说道:“济善堂这边一切都好,阿茹时时都派人过来照料着,钱夫人和荣国夫人她们偶尔也会过来,你别担心我们,好生照顾自己。” 第719章 蕊姨知道棠宁身份,自然也明白她今非昔比。 萧厌登基之后她也会入主中宫,可是那宫里的事情远比外间复杂,以前的戏文里也听说过太多后宫倾轧动辄要人命的事情。 蕊姨想要问问棠宁在宫中还好吗,想要问她现在如何,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只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见过最大的也不过是些浪荡公子和贪色小吏,知道的最多的也不过是男女间那档子事情,她帮不上棠宁,问多了反而还是拖累,所以最后所有的叮嘱关切都只化作一句。 “好好照顾自己”。 棠宁却仿佛看出了她那一瞬间的迟疑,拉着她柔声说道:“我没事,宫里一切也都好,阿兄如今理顺了朝堂,等过些时日登基大典和封后之事后,就让阿茹带着你进宫去玩。” 见蕊姨想要说话,棠宁直接道: “不许拒绝。” 棠宁拉着蕊姨涂着丹蔻却生了薄茧的手,神色认真。 “蕊姨,你是阿茹的长辈,是这济善堂的主事人,这京中没有多少女子比你更好,你别瞧轻了自己。” 蕊姨心中泛着暖意,露出笑来:“好,等皇后娘娘的事妥当后,我就和阿茹进宫探望您。” …… 蕊姨将棠宁和周玉嫦送到了门外,等二人上了马车,透着帘子还能瞧见门前笑盈盈的妇人和一群跳着朝他们挥手的孩子。 周玉嫦心中有些不舍:“棠宁,我以后还能过来吗?” 棠宁失笑:“当然可以。” 她放下车帘说道:“蕊姨最是喜欢热闹,济善堂里的孩子也喜欢有人来看他们,你要是过来的话蕊姨他们会很开心,只是这边偏僻,周围住的人也杂乱,你要是来的话记得带着人。” 周玉嫦点点头:“好。” 或许是心气通了,也或许是少了那些蒙在心头阴霾,之前来时街头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吵闹,如今都变得烟火气十足。 身下马车没了之前的急促,缓缓朝前走着。 周玉嫦捏着手指半晌,又偷偷看了棠宁好几次,半晌才鼓起勇气低声道:“之前的事,对不起。” 她不该那般跟棠宁说话,也不该将自己的委屈发泄在她身上。 棠宁聪慧,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她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人在怒极时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比你这更难听的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况且我与你说的那些又能好听到哪里去,你不放在心上怪罪我就好。” 周玉嫦柔柔一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她这些时日脑子就像是蒙了一层雾,沉浸在自己遭遇的那些事情里面,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看不到阿月为了照顾她日日住在荣宅不肯回钱家,守着她日夜不敢合眼。 她看不到母亲因她夜夜垂泪,短短几日白发增生,玥姨费心费力的照顾着她们,恨不得倾其全力让她安好。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想要拉她出泥沼,可她却寻了短见。 棠宁的话像是一棍子将她敲醒,让她明白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 想起今天早上扑在床前满是惊恐捂着她脖子哭喊的钱绮月,还有晕厥的文信侯夫人,周玉嫦就满心懊悔。 周玉嫦伸手摸了摸了脖子上的白布,低声道:“是你骂醒了我。” 她如果真的死了,阿娘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还有向来明媚灿烂的阿月,她恐怕真的会因为她的死,一辈子都活在愧疚梦魇之中,很久很久都走不出来。 棠宁看着周玉嫦脸上的愧疚之色,听着她话中的懊悔,忍不住轻轻扬唇。 她认识的周玉嫦就是如此,出身高门却性子温柔,心地善良,她怜悯弱小,也善恶分明,就如当初她们并不相熟时,她声名狼藉人人谩骂时,周玉嫦依旧能温柔与她相处。 虽不如钱绮月那边直率明媚,可她同样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两人心平气和说着话,谁也没再去提之前的事情。 因为挂心昏迷不醒的文信侯夫人,而且钱绮月她们恐怕也因着她们出来这么久担心,棠宁她们没再绕道其他地方,直接乘车回了荣宅那边,只是等马车还没靠近时就突然停了下来。 月见有些迟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前面有人。” 棠宁疑惑,有人? 她拉着帘子朝着那边一看,就瞧见何晋站在荣宅大门前,他身后还跟着个年轻小厮,正跟门前站着的顾鹤莲说着什么,顾鹤莲则是伸手拦着他。 何晋声音传来:“顾家主,我只是想要进去见见玉嫦,跟她说几句话。” 顾鹤莲:“周小娘子身子不好不见外客,你一个外男日日来荣宅名声不好。” “我是玉嫦的未婚夫婿!” “都说了未婚,那自然还算不得夫婿。” “你……” 何晋紧紧皱眉,只觉得这位顾家家主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顾家主,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我和玉嫦的事情是两家早已经说定的,我也只认她这一个夫人。” “她这段时日一直不在外露面,之前又说是受了伤,我很担心她,你让人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昨日我有些情绪激动才会跟她起了争执,我只是想见一见她,当面问一问她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两家来担……” 周玉嫦听到外面声音时身形一僵,原本缓和过来的脸色白了白。 棠宁朝外道:“月见,改道去积云巷……” “棠宁。”周玉嫦伸手抓着棠宁的手:“不用了,我去见他。” “可是……” 棠宁满是担心的看着周玉嫦,她好不容易才开解了她,让她能够缓过来没了死志,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周玉嫦也并非是真的能这么快忘记那些伤痛。 别的人也就算了,何晋不一样,她怕周玉嫦再遭了刺激。 周玉嫦对上棠宁担忧的眼神,手心泛着凉,可她脸上却十分平静:“没什么可是的,我和他的婚事早就闹的人尽皆知,我不可能一直避开他的,我想跟何家退亲,总要给他们一个理由。” 第720章 周玉嫦之前一直躲着何家的人,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她难以接受自己遭遇的事情,更怕被人知晓后的鄙夷和唾弃,怕被何家的人瞧不起。 可是今日走了一遭,她心结解开之后,却知道她这段时间的躲避根本没用,一直不见何家的人也不是办法。 父亲和阿兄得新帝重用,在外征战,文信侯府眼见着水涨船高,她不能让父亲和文信侯府背个得势猖狂捧高踩低的名声。 而且他们府上跟何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何伯父在朝堂上对父亲多有帮衬,何家长辈对她也一直都是爱护有加,恨不得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这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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