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暴怒的陆钦,只冷声说道:“老夫自然是相信萧督主不会做那无耻之事。” “本督自然是不会的,毕竟本督也不是世家人。” “萧!厌!!” 萧厌似笑非笑一句话,就气得陆钦牙根都恨不得咬出血来,就连老谋深算的陆崇远也是胸口起伏。 他知道陆家今日已经失了底气,与萧厌争执吵闹只会无端惹人笑话,更何况论口舌之利,朝中就算是御史台的人也比不过萧厌嘴毒。 陆钦不是他对手,说的越多只会让自己越怒失了分寸,他拦着一旁眼睛都气红了的二儿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厌:“世家自有世家的好,百年血脉传承,子嗣香火旺盛,萧督主这般出身自难体会。” 宋棠宁站在门前刚好听到这句话,脸上瞬间就冷了下来。 萧厌倒是不以为意,拦着想要开口的宋棠宁轻笑了声:“若都像是陆三郎君那般废物,陆中书倒不如跟本督一样,挥刀斩了这血缘来的好,免得临老老了,还得豁出去脸面去牢里捞人。” 他扬唇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音一转, “哦对了,皇后娘娘还好吗?听闻她甚是关心陆中书,她和四皇子可有派个太医署的人来瞧瞧您老的病?” 陆崇远:“……” 刚嘲讽时生出爽快瞬间散了个干净,别说是陆钦气得眼睛赤红,就连陆崇远也险些一口气上不来,那些其他的陆家人更是怒目而视,恨不得能撕了萧厌。 宋棠宁看着自家阿兄战力全开,原本的恼怒瞬间没了,反而忍着笑朝着萧厌竖了个大拇指,低声道:“阿兄好厉害。” 萧厌拍了拍她脑袋:“别学本督。” 第118章 萧厌一人独战陆家众人,将人骂的闭嘴不言,陆崇远也脸色越发青白,被人扶着才不至于气晕过去。 里头曹德江等人则是安心挑书,院前摆放的箱子越来越多,沧浪和缙云带着人将装满箱的书籍贴好封条,让黑甲卫进进出出地朝外搬着已经装好的箱子。 陆家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学子,当看到那满满腾腾搬出来的书籍,瞧见那摞起来越来越多的箱子,所有人都是沸腾起来。 “这些就是陆家的藏书?” “肯定是,方才宜阳县主领着曹公他们进去了,我瞧着还有好些个朝中的大人,说是都是来帮着宜阳县主挑书的,这些定然就是陆家抵债的那些藏书。” “怎么这么多?就算一箱装上几十册,这么多箱子,得是装了多少?” 这陆陆续续抬出来的箱子几乎放满了长长的街巷,光只是随意一数就有数百口。 “我听说陆家是赔了一半藏书呢,世家积累百年,陆家更是号称藏书十万卷,这就算一半也得五、六万卷了。” 嘶—— 人群里那些看热闹的学子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气,随即再望向那些装满了箱子的马车时眼睛都泛了红。 这可是世家的藏书,是往日他们根本碰触不得的圣物,更是他们在外间寻不到的书册,要不是有重盔持剑的黑甲卫和京巡营的人守在马车旁边,这些人恨不得能扑上去将之据为己有。 他们这些出身寒门的人一辈子所见书籍也不过百卷,若是运气好能得一些权贵青眼或许能多一些,可就算是再多也不过千余卷。 这么多书,光是想要翻完都不知要多久。 “听说宜阳县主要在城中筹建书院,将来会把这些书全部送入书院之中,供入学的学子借阅。”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要是假的那些朝中的大人怎会帮忙奔走?” “对啊,陛下连文德碑都赐了,宫中也赠了藏书百卷,听闻萧督主已经在城南圈了一大片地,寻了京造司衙门的人前往立址,不日就要修建书院了。” 周围的人闻言都是忍不住沸腾,这些书本他们不敢去抢,也没那本事抢的回来,可是宜阳县主筹建书院总是收生员的。 他们若是能够进得书院,能够拜入其中,那这些世家的藏书不就能随意借阅了? 大部分学子都是忍不住动心,可也有人迟疑:“可是宜阳县主毕竟是女子,她筹建书院虽是好心,但到时候院中会有人教授吗?” “是啊,她可是得罪了世家,若是进了书院,万一世家记恨岂还有出头之日?” 人群里安静下来,片刻有人嗤之以鼻:“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进书院就能出头了。” “世家垄断学路多年,那朝堂之上更无寒门学子立锥之地,除非是与他们摇尾乞怜,愿意舍弃一身清名投于世家成为他们门客,否则他们岂能让你有出头之日?” 就如今朝堂里那些所谓的清流,其实也都是家境殷实之辈,或是多少有些关系走了门路才得以入仕,真正寒门出身靠着一身才学走于圣前,于朝中出人头地有名有姓的,除了那些个靠着厮杀从战场走出来的武将之外,整个京中文官之中,不出五指之数。 先前说话那人被说的脸色苍白,而后来驳斥他那人则是神色郑重。 “我等寒门学子想要出头本就不易,如今宜阳县主愿意筹建书院,冒着得罪世家的风险也要让我们这些贫寒之人多一条上进之路。” “有萧督主护着,有陛下亲旨,就算是世家又能如何,他们能阻断朝堂,难道还能阻断天下学子向文之心?” 说话的人背脊笔直,那容貌寻常的脸上却像是蒙了一层光,让人忍不住注目。 “况且那书院里有这么多藏书,又有文德碑立名,若能在学院里留有文名,说不得能直接被陛下看重,而且宜阳县主是当年荣家血脉,荣太傅门生遍天下,何愁请不来一方大儒执教,怕是等书院建成,想要入内的先生能挤破了头。” “我不知你们是如何想的,反正我是感激宜阳县主能替我等学子出头,等到书院建成之后,我定然第一个报名入院,就算真的没有先生教导,能借阅这些珍籍也值了。” “谁说自学就不能成才?” 那些原本还犹豫的学子都是动容,就连一些偷偷观望的其他学府的先生也都是面色微变。 是啊,宜阳县主的学院根本不愁生源,有这些藏书和文德碑的诱惑,也不怕吸引不来名士执教。 他们原还想着观望观望,看世家这边吃了亏后可会下手找回场子,可如今他们却是怕晚了一步就被旁人抢了先。 不少人都是动了心思,纷纷快步离去,都是想着晚些时候便朝积云巷递了帖子,早一步拿到书院名额,不能让旁人先抢了机会。 缙云站在陆家门前瞧着周围人心浮动,朝着人群里方才说话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不着痕迹朝着这边点点头,便悄无声息隐没于人群之中。 …… 陆家的事吸引了整个京中的目光,诏狱中自然也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陆家那位中书令病了好几日了,陆家也声名狼藉的,倒是积云巷那位宋小娘子被封了县主了。” “县主?” “是啊,宜阳县主,有封地有食邑,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我的天,那可真是一朝上枝头了,之前还不知道多少人说人家毁了宋国公府失了庇护会后悔,可如今瞧着,那宜阳县主可比劳什子的宋家嫡女尊贵的多。” “可不是,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封号,更何况宋国公府……嘁!” 说话那人撇撇嘴,言语间满是不屑:“那宋家都被查封,宋家人也全都在狱里,还国公府呢,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 他瞧了眼黑漆漆的甬道尽头摇摇头,都说京城之事风云变化世事难料,权贵更迭更是顷刻之间。 谁能想到月余前还显赫至极的国公府,转瞬会落得这般模样,想想宋家那些人的凄惨,他就感叹道: “这人呐,果然不能做恶事,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几个狱卒闲聊着走了,甬道尽头那昏暗的牢狱里,却有人忍不住抬起头来。 宋瑾修满目茫然,低声喃喃: “宜阳……县主?” 第119章 宋瑾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外间的消息,骤然听到那“宋小娘子”几字时,只觉恍如隔世。 棠宁…… 成了宜阳县主? 他微垂着眼帘看着自己枯槁干瘪的手,神色不由仲怔。 宋家满门入狱之后,他先是被人带进了刑司严刑拷问,后来又被扔进了诏狱,往日的玉台公子如今瘦骨嶙峋,脏污的囚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露出的手腕几乎能瞧见浮起的青筋。 他原本如玉温润的脸上消瘦苍白,宽厚温和的眼中像是染上的暮霭沉色,虽然不至于丑陋,却再无半点芝兰玉树。 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那昏暗摇曳着的光影,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宋瑾修,他已不再是从前。 从最初盼着有人来看看他,盼着人有人与他说说外面的事情,盼着能够出去,可是一日日过去,牢门始终没有开过,也没有人来看过他半眼。 宋家那些族亲,宋棠宁,昔日那些好友,谁都没来。 那些狱卒的话不仅宋瑾修听到了,旁边监室里的人也听了个清楚。 “阿兄,是宋棠宁!” 宋姝兰趴在牢门前,睁大了眼满是怨恨。 明明宋棠宁才是名正言顺的宋氏女,明明她才是享受了宋家十余年富贵高高在上的宋家女郎,她只不过才进宋家半年而已。 凭什么她在牢中受苦,宋棠宁居然能在外间逍遥,她竟然还被封为了县主?! 宋姝兰哭声道:“她怎么能成县主,她怎么能……她定是拿着宋家当了踏脚石,出卖了阿兄和父亲讨好了陛下,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她恶毒?她要是有你一半恶毒,当初你怎能进得了宋家,她要是有你心思城府算计于人,也不会被你逼得跟宋家反目,早将你大卸八块,还由得你胡说八道?” 对面的暗牢里传出嘶哑声音,陆执年倚在牢门上满目嘲讽。 “不过你唤宋鸿父亲?他认你了吗,宋家满门怕是都将你当成了灾星,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孽种,这声父兄倒是叫的顺口。” 宋姝兰满眼难以置信抬头:“你……你怎能这么说我……” “我说错了?自打你出现,宋家可曾得过半点好?不过说你灾星倒也不对,你这种满心算计的贱人,克父克母克族亲,天煞孤星也不过如此。”陆执年嘴巴恶毒。 “陆哥哥……” 宋姝兰脸色惨白,挂着泪摇摇欲坠,只还没来得及如往日一般落泪低泣,陆执年就猛地动怒。 “闭嘴,谁是你哥哥!”他满眼寒霜:“我陆家可没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娘,见着个人便与人攀亲。” 宋姝兰身子一抖:“陆哥哥……” “我让你闭嘴!” 陆执年不知道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脸上怒色之中染着狰狞:“谁准你这么叫我?你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女,是个不知廉耻攀附高枝的贱人。” “这是棠宁的称呼,只有棠宁能这般唤我,你算是什么东西?!” 他挨了杖责,后背浸着血,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精气神,比之宋瑾修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隐于暗处时还看不出来,此时扑在牢门上时,便露出那张满是戾气的脸。 自从那夜被抓进诏狱之后,陆执年就一直陷入那一场场梦境之中,日复一日的头疼搅的他不得安宁,那如锥子钻进脑海里的折磨让他恨不得能直接死去,只要每每一合眼,脑子里浮现的就全都是那些不堪入目的梦境。 有他如何痴恋宋姝兰,有他如何卑劣至极负了宋棠宁。 他亲眼看着自己为宋姝兰失了神智,为她无视陆家家规将一个冒充庶女的外室女迎进了府里,为了她将宋棠宁贬进了尘埃,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送上了绝路。 他像是多活了一辈子,在那乱糟糟的梦境里走完了小半生。 那昏昏暗暗的小院里,半截枯木像是在嘲讽着他的刻薄无耻。 他好像附在了梦里的宋棠宁身上,感受着她的疼,看着她的痛苦和绝望,眼睁睁的看她从最初鲜活模样,一日日枯萎衰败,最终走向消亡…… 陆执年想要挣脱不能,被困在梦魇里无法自拔。 那些缠人的梦境里,女子矫揉造作的一声声“陆哥哥”与外间宋姝兰的叫声重叠,而不远处监狱里宋姝兰那张脸也如同鬼魅,让他想起“梦境”里他做过的那些蠢事。 陆执年仿佛被激怒似的,用力敲击牢门,那巨大的声响吓的宋姝兰脸色惨白满是惊慌地后退,而陆执年望着她时凶狠的是噬人猛兽。 “贱人!!” 都是她,要不是她,他怎么会负了棠宁。 要不是她,他和棠宁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宋姝兰看着满是狰狞的陆执年,仿佛他下一瞬就要将她扒皮抽筋拆解下腹。 她满是惊慌地朝后缩到靠近宋瑾修的地方,吓的浑身发抖,伸手抓着宋瑾修的袖子颤声道:“阿兄……阿兄我怕……” 宋瑾修挥袖甩掉了她的手:“隔着牢门,你怕什么?” “阿兄…” 宋姝兰满是心慌地瞪大了眼,眼眶里快速蓄满了泪水。 可是往日里一见她落泪就会软了心肠,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哄着她展露笑颜的阿兄却依旧神色冷漠地看着她, 那双黑眸里如同淬了寒冰,锐利之下像是能将她看透似的,让得宋姝兰脸上惨白着眼神慌乱。 “阿兄……” 她嘴唇瑟缩,他为什么要这么看她,他知道了什么? 宋瑾修看着那张沾满污迹的脸,看着她竭力隐藏也遮掩不住泪眼朦胧下的心虚和不安,垂眸自嘲了声。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眼前这女子比棠宁柔弱,失了他的庇护便难以存活? 宋瑾修仔仔细细地看着宋姝兰那张脸,见她满是闪躲害怕,那心虚越发浓郁,他眼底嘲讽更甚。 他实在是不明白,向来被誉为聪慧至极的自己,幼时便觉能看透人心早早入了朝堂的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女子拙劣的演技所骗。 第120章 她明明这般矫揉造作,明明这般轻浮又野心勃勃,那望着人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充满了算计,可是他居然会信了这般满心嫉妒毫无半丝柔顺之心的女子,会被一个自小娇养着长大,天真不谙世事的国公府女娘欺辱。 他竟是会觉得宋姝兰死了生母可怜,却忘却棠宁父母早亡,她也无所依仗。 往日里宋瑾修总是怜惜宋姝兰身世,觉得她失了母亲处境艰难,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细想,三叔宋覃身为朝廷官员外出办差本是隐秘之事,宋姝兰是怎么能那么恰好的找到了他。 他也没有去想过,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父族,由着寡母养大性子荏弱的小女娘,是怎么敢一个人去寻根本不知会如何处置她的宋家三爷,明知是外室女,是宋家污点,她就不怕被宋家灭口? 直到那一日知晓她身份,知道她是宋鸿在外的私生女,知道她母亲是逆贼之后,他才恍然惊觉,以宋鸿那般在意宋家前程,宋老夫人那般在意宋家将来的秉性,哪怕看重当年所谓的“情分”,他们又怎敢将人堂而皇之的留在府里。 他那父亲能为情所困一时糊涂,可当年能将那许贞撵出京城,甚至想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祖母,又怎么可能答应将这般祸端留在府中? 除非…… 宋姝兰手中抓着宋家什么把柄,让祖母不得不退步。 除非她当日找上宋覃的时候就拿出了什么让三叔不敢置之不理的东西,才不得不冒险将人带回了京城。 宋瑾修看着宋姝兰脸上试图惹他怜惜的眼泪,脑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以前只要她一哭,他就会觉得她受了委屈无条件的偏向她,他为了他斥责棠宁,为了她屡屡喝骂他自小疼到大的妹妹,他忘却多年兄妹情谊,像是失了神智满心只想着不能让她被人欺辱。 可是如今回头再看那些泪眼盈盈,却只觉得充满了算计。 这个女子将她的眼泪当成了武器,而他却信以为真,愚蠢的让人觉得可笑。 “阿兄……” 宋姝兰被他看得浑身发冷,脸皮也是苍白,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他,露出的侧脸漂亮又荏弱,那苍白的脸侧眼睫轻颤着,她知道自己这样最好看,也最能让人心软。 “阿兄,你别这么看我,我怕……” 宋瑾修静静看了她许久,才出声:“你既唤我阿兄,怕什么。” 他语气温和地伸手,覆在她纤细荏弱的脖颈上,那冰凉至极的触感吓得宋姝兰身子一抖,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嘴唇瑟缩着不敢说话。 “兰儿,我是你阿兄,不是吗?” 宋姝兰闻言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宋瑾修微侧着头:“你在怕我?” 宋姝兰颤声道:“没……没有……兰儿不怕阿兄……” 若不是她身子一直发抖,脸上也白得吓人,她这话倒有几分惹人怜惜的亲昵。 对面的陆执年隔着牢中昏暗看不清楚宋瑾修的脸色,他只是见着宋瑾修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认宋姝兰这个妹妹,还言语温柔像是在安抚,他忍不住靠在牢门边嗤笑。 “宋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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