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忙忙碌碌济孤院上下事务,脸上全是自信光彩。 有什么东西突然就从心底蓬勃出来。 钱琦月说道:“阿宁你知道吗,习武其实很辛苦,夏练三伏,冬日寒苦,日日不辍才能有不错的身手。” “我腿脚还没好时就特别羡慕那些能跑能跳的孩子,等我腿好了之后就闹着要练武,旁人都因辛苦退缩,可我死不肯放弃,一年一年坚持下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骑在马上时就跟我娘说,我以后想要当将军。” “可是我娘当时笑说,女娘怎能入军伍。” 她眼神逐渐清明,那丝迷茫散去之后,有炙热升腾。 “可是,女娘凭什么不能入军伍?” 钱琦月握着手里的棋子看着棠宁。 “我不想困于后宅,不想只做相夫教子的妇人,我想有朝一日旁人提起我时是钱琦月而不是谁家夫人,我想像阿茹和蕊姨她们一样,不必依靠男子也能去走自己的想走的路。” “哪怕头破血流,哪怕不容于世,我也想要试试。” 第829章 女孩儿双眼澄亮,脸上满是憧憬,不似往日玩闹嬉戏,眼中执拗认真时仿佛有火焰即将燎原。 棠宁静静看着钱琦月:“那你打算怎么试?是偷偷前往西北,还是悄悄混入军中?” 钱琦月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棠宁就又道: “你可知道奉城现在已经戒严,为防北陵细作,凡是出入之人皆会严查,京城过去的人也不例外,就算你真能蒙混过去勉强留了下来,但你没有军衔,顶多当个小兵,两军交战时你没资格留在营中挥斥方遒,更不可能领兵率将,你只能当个冲锋陷阵随时都会毙命的阵前卒。” 棠宁的声音虽不尖锐,可每一句话都重重落在钱琦月身上。 “你身手是不错,放在满京城的儿郎堆里也是一等一的,就连齐澄、狄涛他们也不逊色,可是阿月姊姊,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更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决定胜败。” “除非真的是天生神将力能伏虎,否则一个人的力量落在千军万马里连水花都掀不起来。” 钱琦月眼底的火焰被说的消退了些,瓷白脸上红唇紧咬。 棠宁看着她:“打仗凭的不是一腔孤勇,不是你会些功夫就能决定胜败,你说你想要去西北建功立业,想入军中杀敌阵前,那你懂行军布阵吗?懂调兵之事吗?你可知道两军交战计为先,你懂多少兵法军书?” “阿宁……” 钱琦月嘴唇咬的起了痕。 棠宁却没像是以往插科打诨就让它过去,反而定定看着钱琦月的眼睛沉声说道: “钱琦月,打仗不是儿戏,也不是你可以随意过家家的事情。”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稍有错漏便是满盘皆输,你若只是小兵也就罢了,有勇就已足够,死你一个人也碍不着别人,可是若为将帅,稍有不慎葬送的就是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还有你身后那无数得你庇佑百姓的生死。” “你觉得你能扛得起这份责任吗?” “仅凭匹夫之勇,你能拼得过千军万马,能敌得过沙场血戮,还是你口中的建功立业,只是想要成为他人手中小卒,做那骁勇之兵为人驱使?” 钱琦月如同被一泼冷水浇下,脸上透着苍白,被棠宁接连的质问说的死死攥着拳头,手心里那枚棋子几乎要陷进肉里。 棠宁的话不可谓不扎心,更是犀利的如同利刃,将她之前所有的骄傲撕碎的干干净净。 她张嘴想要辩驳,想说她不是这么想得,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她死死咬着嘴唇,刚才说要从军的锐气被折了大半,那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好像被棠宁的那些话压弯了下来。 棠宁看着钱琦月的模样说道:“只是几句实话,阿月姊姊就受不住了吗?” 月见看着坐在皇后娘娘对面的小姑娘说道:“钱娘子,你未曾见过战场残酷,不曾目睹尸山遍野,上一刻还跟你言笑晏晏之人,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死在眼前,眼见着胜利在望,也能顷刻间兵败山倒。” “两军交战不论最后输赢,你脚下都是踩着袍泽尸骨,你手中都是染着鲜血性命。” “你护着的是你身后百姓亲人,可你所杀的又怎知不是良善之辈,家中也有妻儿老小,一战可死千万人,那里面有敌军,有袍泽,有百姓,更会有无辜之人,可战场之上容不得你退缩。” “奴婢当年第一次上战场后,噩梦了整整三个月,那段时间只要一闭眼梦里就全是鲜血死尸,惨叫哀嚎。” 棠宁等着月见说完之后,才对着钱琦月说道:“月见自小杀伐,尚且会因为那些血腥噩梦连连,更何况是心肠更软又金尊玉贵养大的你。” “阿月姊姊,你若只是不愿成婚,我可以替你跟钱伯父他们分说,婚事延后也好,取消也罢,只要你开心我都可以帮你,钱伯父他们疼你,钱家三位兄长更是待你如珠如宝,就算你真不愿意出嫁长居后宅,他们也定会照拂你让你平安喜乐一生。” 钱琦月被棠宁的话说的脸色更白,对着棠宁劝诫,对着月见话中血腥,她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却是一点点坚定起来。 “我不。” 她眸子里那簇火焰不仅没有浇灭反而燃烧的更旺。 “我不想过那种日子。” 钱琦月脸上执着:“阿宁,我是不懂行军布阵,不懂战场杀伐,但我可以去学,我虽没见过战场血腥,可谁又是生来就见过,满朝悍将谁又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 棠宁沉声道:“那你可知道女子从军有多艰难?男子只需悍勇,女子却要忍受更多,旁人只需付出三分就能得到回报,可你哪怕付出十分落在其他人眼里也依旧会被人看轻,只因为你不是男儿。” “那又如何?” 钱琦月紧紧握拳:“十分不行就十二分,若还不够就双倍、三倍。” “军中论功行赏,以武服人,只要我肯,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至于其他人看不看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弱时自然人人可欺,人人能以女子身份攻讦我,可只要我足够强,强到他们不可企及,到时谁敢说我半句?” 钱琦月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棠宁, “阿宁,我不是因为抗拒婚事才想要从军,也不是寻求刺激一时兴起,我是真的很认真的考虑过将来。” “我不想困在后宅,不想这么庸庸碌碌过一辈子,傅夫人的名头是很好好,可我更想有朝一日听到一声钱将军,我想要去走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荆棘丛生,前路渺茫,我也甘之如饴。” 棠宁目光沉凝:“不后悔?” “不后悔。” “哪怕最后撞的头破血流?” “哪怕最后撞的头破血流。” 钱琦月身如松柏,黑眸之中炙热而坚毅:“我自求来的,无论结果,我都不会后悔。” 棠宁静静看着她许久,哪怕目光锐利,钱琦月也丝毫不退。 半晌,她面上霜雪消融,朝着门外轻笑了声:“看吧,本宫就说她不是一时兴起,本宫已经劝过了,劝不动。” 钱琦月唬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见自家阿娘沉着脸站在门外,旁边还站着自家黑着脸的长兄。 钱琦月猛地看着棠宁:你出卖我? 棠宁满脸无辜。 钱琦月满是幽怨瞪着她,就感受到身后杀气临近,她颤颤巍巍回头:“阿娘……” “你还知道你有个娘?!” 第830章 满腔热血的钱琦月是被钱夫人揪着耳朵离开皇宫的。 临走前棠宁叫住了钱家长兄钱青冉。 “钱大哥,女子本是天上月,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阿月姊姊若能说服府中和傅家,我会给西北修书一封让阿月姊姊留在奉城不入边关,若无狄将军亲口准允,她就算去了西北也上不了战场。” 钱青冉愣了一瞬,脸上浮出感激之色。 皇后愿意让自家小妹追逐心中所愿,却不会让她盲目冒险,她若真能说服狄双成让她入落雁关上战场,自然是有了自保之力。 钱青冉望着眼前女子,当初蒙着面纱娇娇如藤蔓,如今的她何尝不是“天上月”,清寒皎洁让人不敢直视。 他垂眸遮住悸动心神,满是恭敬行了一礼。 “青冉代小妹谢皇后娘娘周全。” 顿了顿,钱青冉才低声道:“世家沉疴,朝堂动荡,皇后娘娘多加小心。” 棠宁眼眸微弯:“好。” 钱家母子三人离开之后,花芜从外间进来忍不住开口:“娘娘,您既然答应让钱小娘子去西北,刚才为何不帮钱小娘子说句话?奴婢瞧着钱夫人可是气得狠了,钱小娘子回去怕是有得受。” 棠宁收着桌上棋子笑了笑,月见则是开口。 “女子从军本就罕见,虽不至于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将来所遇阻拦绝不会少,军中轻视,外间流言,哪一样都得钱小娘子自己承受,而且她一旦去了西北,整个钱家也会跟着她一起遭人指摘。” “娘娘虽然愿意支持钱小娘子,但有些事情还是得钱小娘子自己来做,她若是连钱家上下都不能说服,那就算去了西北也不是什么好事。” 钱小娘子想以女子之身去挣军功,那如今所受压力不过是将来十之一二,要是连这关都扛不过去,将来又如何面对那些铺天盖地的揣测和恶言。 况且钱尚书对陛下忠心耿耿,手握户部大权,钱夫人待皇后娘娘更是视若己出多番维护,皇后娘娘就算支持钱小娘子,也不能为了她去伤了钱家夫妇的心,让钱尚书他们与皇后娘娘生了隔阂。 花芜皱着小脸:“那钱小娘子能说服钱夫人他们吗?” 棠宁笑了声:“父母之爱子从不计回报,也从来都拗不过孩子。” 钱琦月只要心性坚定认准了想走的路,她自然能够说服钱夫人他们,只是这过程可能会有些艰难。 棠宁想起钱夫人方才揪着钱琦月耳朵气急败坏的样子,垂眸低笑了笑,伸手将指尖拿着的棋子扔进了棋盒里,然后抬头朝着月见道:“梁广义还在吗?” 月见正色道:“还在,一直跪在殿前。” 棠宁:“跟潘喜说,让他进来。” …… 春日阳光已经暖人,风吹着已不像冬日那般冷,可梁广义跪了一个时辰依旧脸惨白。 他本就上了年纪,多年高位更久不曾这般跪过,潘喜让他起身时他浑身都有些僵直,站起来时更是踉跄着险些栽倒。 潘喜连忙上前将人扶着,等梁广义一瘸一拐进了露灵台见到皇后刚想行礼时,就听皇后先开了口:“不必多礼了,扶梁相去那边坐着。” 梁广义心中提了起来,连忙推开潘喜强行跪了下去:“老臣拜见皇后娘娘。” 棠宁挑眉:“不是说过不用多礼?” “礼不可废。” 棠宁看着垂头有些狼狈的梁广义,哪怕看不到他脸上神色,她依旧能感觉到梁广义身上变化。 不似往日以世家之首、辅政老臣时的自负强硬,亦不是曾经对着她时看似恭敬实则冷漠的疏怠。 如今的他,更像是明白如何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样子。 棠宁声音温缓了几分:“还是梁相懂得君臣之仪。” 梁广义喉间苦涩,曾几何时他怎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稚子女娘逼到这般地步。 他将头垂的更低,整个人朝着皇后行了大礼。 “老臣今日进宫求见是为请罪。” “哦?梁相何罪之有。” 梁广义将头伏在手背上:“老臣有三罪,一罪不懂约束世家之人,早知他们行事不端却一直下不得狠手惩戒,以至于他们野心日渐膨胀酿成刑部大祸。” “二罪是刑部之事已然爆发,皇后娘娘再三退让,世家朝臣却不知感恩,老臣明知他们贪心不足本该果断处置,却一而再再而三犹豫迟疑,以至于他们竟铤而走险刺杀郭常鸣。” “三罪……” 梁广义声音沙哑,垂头时带着几丝破釜沉舟: “老臣不该发现闵豫、段志儒等人擅自归京却佯作不知,心存侥幸任由他们暗中与惠王等人往来,明知眼下南北战事焦灼,朝中不能出任何动荡,却心存妄念企图趁陛下不在京城,欺皇后娘娘女子临政,让世家趁机重获朝权。” “陛下对老臣托以重任,老臣却辜负圣恩,忘却臣子之责。” 刚开始几句时梁广义还说的艰难,后面逐渐平静,等说完之后,梁广义如西山落日,满是苍然朝着地上重重一磕头。 “臣梁广义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露灵台间安静至极,潘喜站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多了几分诧异,哪怕早知道梁广义今日入宫是为世家低头,可他也没想到这位权倾朝野数十载的重臣居然会毫不犹豫选择破釜沉舟。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安静站在一旁,而梁广义感受着头顶目光只觉心口提了起来。 半晌,棠宁出声:“当初陛下夺权时,许你以右相之位,本宫曾经问过陛下为何。” “那时世家之势未破,朝中急需安稳,陛下不愿以血腥镇压朝堂置天下民生于不顾,本宫也一直觉得陛下是为了安抚朝堂才留下你,可是陛下却跟本宫说,梁相有治国之才。” “陛下说你虽出身世家看不到底处,心有高傲无怜弱之心,手段也算不上干净,但你心中有国。” “世家为谋私利毫无底线者比比,但能顾全大局愿意为江山稳定低头的惟你一人。” 第831章 梁广义蓦地抬头看着棠宁,那满是苍老的眸子里带着错愕。 棠宁淡声道:“怎么,不信?” 梁广义张了张嘴:“陛下他……” 他们一直有仇,从当年东宫跟贺家之难开始时,二者之间仇恨就已积下,后来萧厌宫中初露头角影响到世家利益时,他们更是手段尽出只为置对方于死地,萧厌许以他相位他并不奇怪。 他想平衡朝堂,想借世家之力,想让清流一派有所顾忌不会成长为第二群“世家”,甚至是想要软刀子割肉一点点磨平世家棱角,不用大动干戈就将世家彻底铲除…… 如此种种,他都想过,惟独没想过萧厌会说这些话。 梁广义欲言又止,棠宁却看穿了他想说什么,她只说格外平静说道: “朝中争斗,权势倾轧,对错各有私心,不过是立场不同,陛下说你会为世家不择手段,但是大是大非之上你绝不会糊涂,若有一日大魏国破,你梁广义一定会是守到最后之人。” “本宫那时是不信的,可今日信了。” 梁广义闻言脸色瞬变,他是聪明人,正因为聪明才明白皇后这话的意思,他手指抖了抖:“娘娘早知段志儒他们归京之事?” “知道。” “郭常鸣贪腐……” “也知。” “惠王…” “都知道。” 见梁广义脸上血色消了大半,棠宁淡声说道:“本宫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惠王说动宗亲私会朝中武将,知道你虽未曾见过他们,却暗中命人庇护替他们遮掩痕迹,甚至还借梁家人脉让他们行事便利。” “这次前往西北押送粮草的军需官聂汉秋是闵家的人,睦南关尹老将军身边的副将岑光是梁家埋在南地的钉子,你知道段志儒和惠王他们想要趁陛下不在京中谋夺皇权,你听之任之,为的不过就是想要在他们动手之后替世家谋利。” 棠宁长裙及脚踝,腰间珠玉压出曲线,随意朝着一处坐下,环佩轻撞发出脆响。 “相爷知道他们几人掀不起风浪,知道本宫虽不如陛下,可有曹德江在旁最终也能压得住他们,你自觉万事尽在掌握之中,所以你冷眼旁观任由他们上蹿下跳,甚至暗中助力让他们与本宫相斗,只等朝中大乱殃及边关之时你再出面力挽狂澜镇压他们。” 棠宁指尖摩挲着腰间环佩,似笑非笑。 “相爷想要替世家谋将来,想趁着此次逼本宫退让。” “只要本宫一退,朝中清流寒门好不容易占据的优势就会化为乌有,陛下远在南齐一时片刻难以插手朝中,届时想要朝堂安稳,想要边境不受朝中拖累,本宫和陛下就定要让利给世家。” “南齐一战结束,陛下就算回朝也是大势已去,届时有西北战事牵制,他也不能同你们大动干戈,世家不仅能借此重新得势雄踞朝堂,说不定若有万一陛下死在了战场上,你们还能扶植一个如废帝一般无能的新帝,恢复世家辉煌。” 梁广义随着皇后一句句话音落下,手心发抖时额上冷汗直流,里衫被汗浸湿贴在后脊上,就连外间挥洒进来的阳光落在身上,都驱不散那绵绵不断涌上来的寒意。 这段时间皇后举止反复,屡屡逼迫世家,他早就察觉不对心有疑虑。 直至皇后动手拿了石庆荣和石家,梁广义才隐约猜测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在府中犹豫了许久,再三思量之后才有了今日“请罪”一事,可他到底心里还存了几分担忧,他怕自己猜错了,皇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怕是自己思虑过甚主动授人以柄。 哪怕刚才主动说出段志儒等人的事时,他都还心存疑虑,他担心原本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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