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可陆执年却辜负了她。 花芜满是厌恶地说道:“你配不上我家女郎对你的好。” 陆执年衣衫凌乱的跌坐在地上,身前摆放着的是从棠府里扔出来的东西,那不大的箱子里摆放着些零散小物,每一件都保存的极好,干净的像是被人时时擦拭。 只是这么多年婚约,陆家送来的所有东西就那么零零散散地摆在箱子里,竟是连一半都没装满,显得寒酸至极。 陆执年只觉得周围那些人打量他的目光变得古怪,身上先前被扯掉的衣衫也遮不住后背,他一把扯掉嘴里堵着的布团,玉白的脸上羞恼的满是通红。 身旁松墨手脚并用爬过来搀他,将身上外衫披在陆执年身上:“郎君…” 陆执年死死咬牙:“走!” “郎君!” 见陆执年快步走了,松墨急急跟在他身后狼狈离开,独留那箱子孤零零地落在了棠府门前。 周围那些人都是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的眼熟。 当日宋家老夫人便是被人这般扔了出来,没过多久宋国公府的人相继下狱。 如今连陆家郎君也衣衫凌乱地被扔了出来,还连带着一口据说是装着陆家这些年送给那宋小娘子物件的箱子。 只那箱子里放着的东西未免太寒酸了些,那当真是陆家送的? 陆家是金玉其外,“节俭”至此,还是当真抠搜小气,那些个东西稍显富贵的人家都拿不出手,更遑论是世家姻亲? 第81章 外头人议论纷纷,杭厉正想着进府回禀宋棠宁,看陆执年没带走的箱子该怎么处置时,身后就传来一道又低又细的声音。 “杭护卫。” “小娘子,你怎么出来了?” 杭厉回头有些惊讶,不知道宋茹什么时候居然站在他身后。 宋茹身上不似那夜穿着泛白的衣裳,一身粉色长裙衬得她添了几丝颜色,头上绑着的发包也将本是瘦弱的小脸显得可爱许多。 被人注目,宋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转瞬想起眼前的是阿姊的人,这里是棠府不是宋家,她这才稳住没往后退。 “我刚才瞧见陆郎君欺负阿姊。” 宋茹小声说道:“陆家家世显赫,想来能送给未来孙媳的东西想也是他们觉得珍贵的,而且阿姊想要跟陆家两清,自然是要让人知道清楚,杭护卫不如叫人把这箱子给陆家抬过去,顺道也将这两张单子送到陆郎君手里。” 见杭厉诧异看她,宋茹抓了抓手心,有些紧张地说道: “阿姊不愿跟陆家纠缠,那就要与他们当面说清楚,这么珍贵的东西,去送时最好人多一些,走最热闹的街头,若是可以的话也叫人知道阿姊送还了什么,免得阿姊明明已经把东西还给他们了,他们回头还来诬赖阿姊。” 杭厉愣了一下,转瞬就懂了宋茹的意思,脸上忍不住露出些愕然。 那天夜里他虽然看到过这位宋家庶女不同于表面怯弱的一面,可他依旧觉得她是温软的小白兔,性子胆小怕事,万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般心思。 若是真的照着宋茹说的去做,不仅陆执年别想做人,那整个陆家下上都要丢尽了颜面。 这么损的招儿,这小姑娘居然想得出来。 “杭护卫?” 宋茹被他看的有些紧张,知道不想惹眼就不该说这些,可是陆家人欺负阿姊,那陆执年更是坏透了,她抓着袖子低声道:“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先问问阿姊和萧督主…” 杭厉见她脸色苍白,紧张的手指绞着衣角,直接就扭头朝着一旁站着的人说道:“去叫几个人,带上锣鼓,抬着箱子,把陆家送给咱们女郎的东西给他们送回去。” “记清楚了,这东西定要亲手交到陆郎君手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清点清楚,免得回头有人说咱们女郎占了陆家便宜。” 旁边立时就有人道:“是。” 杭厉见小姑娘松了口气,那被绞的皱巴巴的衣角也被松开,他说:“我要进去回禀女郎,小娘子可要一起进去?” 宋茹连忙摇头,萧督主和顾家那位家主都跟阿姊在一起,她虽然想见阿姊,可是不能去抢阿姊注目,也要跟阿姊亲近的人避嫌才行。 “我有些困了,先回去休息,待会儿再去见阿姊。” 小姑娘说完后,也不等杭厉回话就提着裙摆就小跑着离开。 杭厉皱眉看了看日头正盛的天:这个点,困了? “统领,陆家还去吗?” “去!” 杭厉收回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朝着一旁道:“去多找几个人,锣鼓弄多些,定要叫满京城都知道咱们女郎跟陆家两清。” 棠府的人都是萧厌那边派来的,知晓督主对女郎的在意,况且宋棠宁待他们极好,温柔大方,从不为难。 那陆家做的事情恶心人,陆执年更不是个好东西,知道要去陆家“找事”,一群人踊跃报名,等到了最后十余人提着小小的箱子,敲锣打鼓送去了陆家。 于是那头陆执年满是狼狈的刚乘车回府不久,换掉了被扯烂的衣裳,尚还没想好该怎么去见陆崇远和陆老夫人他们,就听到外间一阵锣鼓喧天。 不等他命人去询问,门房那头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满脸古怪地进来传话说积云巷棠府的人抬了个箱子送过来,指名点姓要他接收。 “那些人说,那箱子是宋小娘子命他们送来的,说是让郎君记得三日之期,外头现在围了好些人,那些人敲锣打鼓吵得厉害,拿着两卷单子说是要郎君亲自去接。” 陆执年眼前一黑。 “郎君!!” 松墨吓得上前扶着他,就感觉到入手一片冰凉。 陆执年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只觉得喉间满是血腥,脑中晕眩着时咬牙切齿。 “宋!棠!宁!!” 她好的很!! …… “哈哈哈哈,厉害,厉害!” 顾鹤莲亲眼瞧着被宋棠宁扔出去的陆家小子,想着今日之后那陆家名声扫地的样子,几乎不用想都知道那箱子被人抬走送去陆家之后会有多热闹。 先前因着铖王妃生出的恼怒散了个干净,顾鹤莲满是稀奇地上前瞧着宋棠宁:“你这小丫头打哪儿学来的这些本事,倒是跟你外祖父他们完全不同。” 荣太傅是个正经性子,心怀大义,眼里容不下沙子。 荣大娘子温柔娴静,荣玥则是个暴脾气冲动单纯。 宋棠宁明明年岁还小,长着一张看上去就好欺负的脸,可刚才教训陆执年那手段却是刀刀见血,生生将那陆家三郎脸皮子剥了下来,剐的他颜面名声全无。 这般瞧着阴损的手段全然不像是荣家人会的。 “还有你那个妹妹。”顾鹤莲说道,“先前听闻她处境知她是个温软怯弱胆小至极的,没想还是只长了爪牙的兔子。”挠起人来,比宋棠宁还狠。 棠宁也是惊讶宋茹会出主意,虽然意外宋茹所说,可知道她是想替自己出气,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 至于她自己…… 宋棠宁抿抿唇觑了眼不远处崖岸肃冷的萧厌,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是下意识地去想要是阿兄遇到了这种事情会怎么去做。 先前阿兄教过她,与人对敌得摸清楚彼此长短,想要对付陆执年这种好颜面又在意名声的世家子,就得捏着他软肋下手。 陆家最大的软肋就是世家颜面,陆执年亦是。 萧厌似是看出小姑娘眼底惴惴,温声夸道:“做的不错。” 宋棠宁瞬间露出梨涡来。 萧厌又话音一转:“只是下次别扒衣裳,脏眼。” 宋棠宁脸上囧住。 一旁顾鹤莲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厌瞧见小姑娘脸红,倒也没再多说,只招手让人到了跟前。 见棠宁有些疑惑地仰头看着他,他从怀中取出一瓶伤药来,将其握在手里说道:“手不疼吗?” 宋棠宁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扯到了伤口,陆执年在时,她满腹心神都是想着该怎么对付他,如今人走了,萧厌一提,她才冷不丁地察觉到痛来,瞧着手指上的伤口直吸气。 “伸手。”萧厌说道。 宋棠宁呐呐抬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没留意……” 原以为萧厌会像是上次宋老夫人伤她时那般动气训她,谁知道身前人只是隔着衣袖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伤口还好,只是结痂的地方有些裂了,上些药止了血就行。” “阿兄?”棠宁怔怔。 萧厌见她水眸迷茫,揭开伤药倒在她手指上:“看我做什么?” “我以为……” “以为我会训你?” 萧厌见宋棠宁张了张嘴,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扬唇说道: “陆家跟宋家不同,他们身后还有皇后,又与世家、皇室牵扯,想与陆家退婚又能全身而退,激怒陆执年势在必行,虽然他不值得,可是与他和陆家名声尽毁比起来,你流的这点血倒也不算是完全吃亏。” 今日之后,那陆执年多年经营的好名声毁个干净,陆家也背上强占孤女家业恶名。 他们若是不能在三日内将那单子上的东西一件不少还回积云巷,那世家的颜面定然会丢到全城皆知。 萧厌垂头瞧着她伤口:“况且这次比起上一次进步了许多,知道让人守在一旁,见势不对就将人撵出去,下次再接再厉,争取让旁人流血,自个儿不受疼。” 宋棠宁万没想到萧厌居然会夸她,她先是神色呆滞,随即便是无语:“阿兄,哪有你这样教我的?” 不教训她肆意妄为,反而让她再接再厉。 她要是个嚣张跋扈的,还不得被他纵的无法无天? 顾鹤莲瞧着萧厌黑眸轻垂,仔细替身前小女娘敷着伤药,听到她嗔怪言语时嘴角扬起,暖化了一身凛厉,而宋棠宁望着身前之人时满是嗔怪却笑弯了眉眼。 顾鹤莲原本笑着的脸上突然就微凝了起来,目光锐利了些:“小海棠,你跟萧督主关系倒好。” 宋棠宁笑着回了句:“他是我阿兄。” 顾鹤莲看向萧厌,阿兄? 他可知道这萧厌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身为权倾朝野手段狠辣的宦官,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真对一个无甚交集的小女娘这般好? “萧督主怎会认棠宁当义妹?” “投缘。” 萧厌冷淡回了一句,似乎看出他眼底那丝疑惑,只将棠宁手指上了药,拿着锦帕包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等将药瓶重新收回了袖中之后,他才扭头看向顾鹤莲:“棠府地小,铖王妃需要静养,顾家主还不走?” 顾鹤莲瞬间被捅了心窝子,想起有了身孕刚跟他大吵一架的铖王妃,直接就瞪着萧厌说道:“这是小海棠的宅子,她都没赶我走,萧督主是不是太多事了?” 萧厌淡声道:“我是棠宁的兄长。” 顾鹤莲:“……” 萧厌:“长兄如父,顾家主呢?” 顾鹤莲气得怒视着萧厌,对上他凉飕飕的目光,还有一旁有些茫然的宋棠宁,破罐子破摔地道:“那我还是小海棠的舅父!” “原来顾家主是铖王妃兄长?” 顾鹤莲:“……” 萧厌说起话来能噎死个人:“只是铖王妃好像不怎么喜欢你这位兄长,她如今有孕在身,你留在棠府怕是会影响她养胎。” “要不然顾家主还是先走,反正顾家家大业大,你不愁无处栖身。” 顾鹤莲:“……” 心脏被扎成了窟窿眼。 顾鹤莲怒视着萧厌时恨不得能直接弄死他。 个狗贼!! 先前要他挡刀时恨不能将他拴在棠府,如今事成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宋棠宁刚开始还没觉着不对劲,可等后来却回过味儿来,待察觉到顾鹤莲跟萧厌二人剑拔弩张,这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顾家舅父也几乎快要被自家阿兄给气死,她连忙在旁开口。 “府里这么大,多的是能住的地方,做什么让舅父出去落脚?” 宋棠宁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皱着小脸说道: “我知道舅父不喜人叨扰,西厢那边安静人少,不会有人打扰到舅父,而且姨母在主院这边静养,轻易也见不到外院的人,我会叫下人将中间隔开,不会让姨母与舅父见面,这样也不会各自生气。” “舅父要是觉得还不行,西北角有处跨院跟府里是隔开的,只需堵了府中这边的门,走角门就能出府,舅父觉得如何?” 顾鹤莲:“……” 不如何! 他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口,这小丫头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舅父?”棠宁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对自己安排不满,不由说道:“那舅父若是不喜欢,您便在府里自己找个顺眼的地方,我叫下人收拾起来。” 顾鹤莲脸上乍青乍白,而萧厌瞧着自家小孩儿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跟顾鹤莲商量,思虑着如何将他与铖王妃分开,他蓦地自喉间溢出些笑来。 “客随主便,你这样安排就很好,顾家主想必很是欣喜。” 顾鹤莲:“……” 他欣喜个鬼!! 顾鹤莲满脸铁青想要甩袖走人,更觉得这朵小海棠跟荣玥一样没有良心,可对上萧厌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忍了又忍,咬牙说道:“就住西厢!” 宋棠宁蓦地绽出笑来:“好,我这就让人去收拾。” 她转身便去叮嘱花芜,让她交代府里的下人去将西厢最大的院子腾出来安置顾鹤莲,还有顾家跟来的那些下人。 这边顾鹤莲则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厌:“萧督主过河拆桥的本事,顾某佩服。” 萧厌闻言扬唇:“桥拆了就拆了,顾家主不是依旧心甘情愿当这樵夫?” 只要铖王妃在。 不怕顾鹤莲撒手走人。 第82章 积云巷一片“其乐融融”,陆家这边却是乱成一团。 看着脸色灰败的陆执年,陆老夫人用力拍着桌子。 “混账,那个混账东西!!” 明明往日是她自己送来的那些东西,是她百般讨好想要融入陆家,如今她居然敢跟他们清算这些外物,竟还敢当众扒了他孙儿的衣裳,将人从棠府扔了出来,让他们整个陆家都成了笑话。 陆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那宋棠宁竟敢这般折辱三郎,让那些个下人羞辱陆家,她还想不想嫁进我们陆家了?!” “她要真想,又怎会与我们撕破脸。” 陆崇远的话让得厅内几人都是蓦地抬头,而他则是捏着腕上的珠串,想起外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话,神色冷然:“那宋家女恐怕早就生了退亲的心思了。” 至少她根本就没想继续跟陆执年走下去。 “怎么会……”陆老夫人满脸震愕。 宋棠宁有多依赖陆执年没人比她更清楚,她满腔心思都在陆执年身上,一身骨头都被她驯的服服帖帖,陆家说左她不敢行右,她怎么会突然就生出了反骨? 陆肇站在一旁看着放在厅内的那箱东西,他不在意宋棠宁是不是反骨,只是想起刚才那积云巷的下人站在府门前,当着所有人念这箱子里的物件有多丢脸。 “永安十一年三月,陆郎君送木簪一支,女郎还礼澄泥玉砚,赤金珍珠镶红宝石头面三副。” “永安十一年四月,女郎赠前朝大儒冯何先生临安春晓图一幅,兰亭旧章两卷,陆老夫人还礼珊瑚珠一串。” “永安十二年一月,赠陆老夫人水心玲珑瓶一支,松鹤紫檀屏扆一套……” 陆肇瞧着那卷上写着的东西。 若只是陆家之物就也罢了,偏偏之前积云巷那些人在门前念一句陆家赠礼,便补一句宋棠宁送来的东西。 宋棠宁送往陆家之物无一不是珍品,可陆家的“还礼”却几乎都是随手可见、毫无用心的东西,而且收那宋棠宁五六次东西才会还上一次,这般对比之下,陆家抠门小气的嘴脸显露无疑。 陆肇只要一想起当时门外那些人望向他时那古怪至极的目光,就觉得窒息。 “母亲,那宋棠宁好歹也跟府里定亲多年,咱们陆家也不缺金银之物,往日您赏给那些亲戚小辈的东西都不止这点儿,您怎么对宋棠宁就这么小气?” 陆肇看着卷上记录的那些,满是难堪的道: “往日宋棠宁大件大件的朝着府里送东西,我只当是府里与她礼尚往来,可怎想你们居然就送了她这些,定亲十年居然连一个箱子都装不满,你们知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咱们,刚才那些人的议论我听得脸都被臊得没处安放。” 所有人都说他们陆家贪墨一个孤女的东西,世家脸面被扒了个干净。 陆老夫人被亲儿子说的脸上乍青乍白。 陆执年也是紧抿着唇低头看着箱子里的那些物件。 他对宋棠宁的存在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依赖着他,不管他怎么冷脸,那小姑娘总会软着嗓音唤着他“陆哥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有时候心情好时,或是被她缠的不耐烦的时候,就会随手一指送她些小东西,那些都是他不曾在意的,可无论是什么,那小姑娘得了后都会欢天喜地的小心珍藏。 陆肇口中那支木簪,是他烦闷时在路边瞧见小摊贩雕的有意思,随手买回来的。 那日宋棠宁受了委屈哭啼啼的来见他,他嫌她眼泪闹人,便将木簪随手给了她,她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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