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中) 关于骑猪这事儿,沈棠可以狡辩两句。 上回吃饭提过养猪,阉猪肉质肥美以及养猪的一些注意事项,她以为就没下文了――或许哪天心血来潮会去抓几只猪仔养养――谁知第二天,太阳透过窗户斜射入户,她睁着眯瞪的眼从床榻上爬起,林风这丫头端来洗漱用水时,脸蛋上是难掩的喜色。 “今天有什么好事?”她漱完口,擦完脸,调侃道,“嘴角都要勾上后耳根了。” 林风分明已经喜上眉梢,却故作稳重,还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听着成熟:“褚先生不让说,说是要郎君亲自去看才有惊喜。” 沈棠一头雾水,但还是将林风哄了出去,整理好亵衣的衣摆,换上干净衣物。以指成梳将头发拢成一束,有用木梳整理不服帖的上翘碎发,嘴里叼着根发绳,一边捆一边走出屋。 林风早等不及了。 “郎君快些。”她小声催促。 “别拉着呀,我这不是来了?”难得见到重孝在身的林风露出这年纪该有的童真稚色,沈棠也生出几分兴致,手一挥,“走走走,咱们去看看无晦准备的‘惊喜’到底有多惊喜。” 然后―― 看着被栅栏围起来的二十多只小猪仔,她沉默了,扑鼻而来的臭味折磨她的鼻子,吭哧吭哧的嘈杂声音蹂躏她的耳朵。 与她的沉默无语不同,林风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活猪,眼睛亮晶晶的,写满好奇。 要不是害怕,都想上手摸摸。 这些猪仔被仔细洗过,身上并无淤泥脏污。大部分都是黑背粉蹄,远远一看像是披着张黑毯子,黑色从背部延伸至面部、鼻子、嘴部,故称“黑面郎”,剩下则是通体乌黑。 沈棠咽了咽口水。 不是馋的,她被褚曜吓的。 动作这么快的吗??? “山里抓的?” 褚曜道:“不是,跟农户买的。” 沈棠好奇:“现在还有养得起猪的?” 不是说人都吃不饱了吗? 褚曜神色怪哉地反问:“怎么没有?这世上总有人富得流油,也总有人穷得衣不蔽体,即便是康泰盛世,也有穷到卖儿鬻女的人家,二者区别只在于多少而非有无。” 沈棠不死心:“真不是进山掏了野猪窝?” 褚曜好笑:“没这精力。” 能花钱去买干嘛进山碰运气抓? 野猪可不好惹,现在这个土匪窝,除了共叔武和五郎,有谁能正面跟野猪对打? 别提祈不善那厮,那厮还没回来呢! 沈棠看着一群猪崽崽,馋劲儿上头:“今晚宰哪只吃?我听说本土猪长得慢,瘦肉少,脂肪多,不知道烤乳猪怎么样……一定要烤熟,也不知道这些猪身上有无囊尾蚴……” 谁知褚曜意味深长地反问。 “谁说它们能吃?” 沈棠一惊:“……不吃,养着吗?” “对,养着。” 沈棠眉头耷拉,失落地瘪瘪嘴,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拍着林风的肩膀:“养着也好,现在宰的话,你就吃不了了。待你出孝,正好猪也大了,咱们宰个几头大摆宴席!” 林风迟疑了会儿,点点头。 褚曜:“五郎,你养。” 沈棠表情瞬间凝固,懵逼:“哈?” 谁养???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憾矣!曜日思夜想,五郎昨日所言,句句有理,曜以为可以一试。若真能以阉割之法,令百姓吃上‘价贱如泥’的畜肉,功在千秋。”说着,褚曜脸上浮现忍不住的笑意,语气轻快,“兴许五郎还能博个‘乌金居士’的雅称。” 沈棠:“……” 她感觉自己这会儿的脸色跟黑面郎靠拢,“乌金居士”什么鬼啊(�s�F□′)�s�喋擤ォ� 哼,明摆着是欺负她年纪小。 觉得她好骗,哄她养猪! 沈棠非常想拒绝,但看着那一围栏的猪崽崽,再想想它们的肉,再想想红烧排骨、红烧猪蹄、糖醋里脊、梅菜扣肉……她可耻地咽咽口水,咕囔:“自力更生、自力更生……” 越想越馋嘴。 沈棠在美食诱惑下挺胸昂首:“哼,养就养,人我都养得起,还养不活几头猪吗?” 有一点她得承认。 她就是馋猪崽崽的身子。 褚曜笑得慈祥,倏地想到什么。 “五郎能化出兵刃吧?” “能啊。” 问这个作甚? 褚曜捻了捻胡须,满意道:“如此甚好,甚好。那就不用再特地去定制刀具了。” “什么甚好?能化出兵刃怎么了?” “猪崽不是要阉了?阉猪,自然要刀刃,寻常刀剑要用凡铁经历千锤百炼锻造才成,难免沾上污秽,但言灵化出的兵刃由天地之气凝聚而成,干净。” 沈棠:“……啊这……” “慈母剑”:“……” “曜近日于庖厨之道,又有心得。”褚曜笑得和蔼可亲,“若幼猪阉割后没熬过来,正好炖了给五郎补身。世人都认为’凡肉有补,唯猪肉无补’,曜却不赞同,猪肉也能补身。” 沈棠:“……” 想了想,她觉得可以。 当然,她没准备真用“慈母剑”去阉猪崽崽,毕竟“慈母剑”的剑身太长了,不好控制操作。 她找共叔武帮忙。 武胆武者,十八般武器都能化出。 包括很小的小刀…… 听完要求的共叔武瞠目:“……现、现在?” “当然不是现在,这些猪崽到了新环境不宜直接动刀,影响成功率!我的意见是等它们熟悉新环境,再练一练身体,过个三五天了再上刀子。对了,还得研究一下这些猪的身体构造,不然下刀子切错地方不太好……” 共叔武:“……” 看着口中絮絮叨叨,为了猪肉认真奋斗的沈小郎君,他真担心祈善先生回来会掐死褚曜先生。沈棠是个很认真的人,对猪崽上了心,一边将切碎与水捣一块儿的“饲料”倒进石槽,一边思忖该怎么给猪做手术。 做手术的话,猪跟人差不多吧??? 人做手术要什么准备??? “术前肯定不能吃饭……林风,你记一下要饿猪两顿,不,三顿!”沈棠一边想一边让林风记录灵感,回头再整理,“……还有,还得给剃毛,还得给洗澡?” 林风不解:“还要这样做吗?” “阉掉猪啊,切下它身上一块肉,要是不洗干净,秽物顺着伤口钻入身体,人都要病死,更别说一头猪。你且记下……还有,要挑清晨日出前后,傍晚日落前后……” 林风迷茫:“这又是为何?” “凉爽,不热,不流汗,我讨厌汗臭。” 林风:“……” 那这跟猪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生病了也不行。” 林风:“小病也不行?” “不行,要健康的,最好活蹦乱跳的。” 褚曜:“……???” 他怀疑五郎是不是在蚕室工作过…… 113:养猪大户,发家致富(下) 大致的计划有了,剩下只差实践――如何才能获得一群活蹦乱跳、免疫强的猪崽崽呢? 沈棠脑海中剩下“多运动”三个字。 没骟过的猪崽崽,脾气都不咋友善。为了食物、领地甚至是谁是老大,互相殴打啃咬,你顶我、我踹你。虽是一群猪崽崽,但战斗力并不弱,它们还无师自通打群架。 它们还不懂什么叫点到为止。 有打架肯定有受伤,有受伤肯定会有伤口感染,伤口感染有了,生病甚至病死还远吗? 为保证运动量、避免打群架,沈棠想了个法子――效仿遛猫遛狗的铲屎官,遛猪!每天带着猪崽崽们满山路跑个两圈,既消耗了多余精力、锻炼了身体,同时还能让它们熟悉周遭环境,为阉割做好充足心理准备。 听到这个“绝妙”计划的褚曜:“……” 他有疑。 沈棠双眸含笑,认真道:“无晦尽管问。” 褚曜就问了:“猪跑了怎么办?” 毕竟不是祈不善那厮养的狸奴,不会在外浪一天再跑回家。要是一群猪崽崽散开,漫山遍野撒欢跑,鬼知道最后能找回来几头?倒霉点,兴许还给饿极了的野兽加餐了。 沈棠道:“给它们套上牵绳啊。” 出门遛狗遛猫都要套牵绳,凭什么猪崽崽不套?是它们不配吗?不,它们也值得。 牵绳? 只看字面意思也能理解是何物。 褚曜道:“可以一试。” 于是便有了第二天沈棠牵着二十多头猪崽崽“散步”的画面,林风也被拉着一块儿散心。虽说重孝在身,但也不能因此不顾自己身体,整天将心事憋在心里,小脸儿都清瘦一圈了。中途还发生一桩小小插曲――猪崽崽的吭哧声引来一头真正的黑面郎! 大黑脸,短鬃毛,皮糙肉厚。 鼻厚长嘴,生了一双肥大耳朵。 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拱庄稼的好手。 此时正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一脸凶煞之气,盯着沈棠二人以及二十多头猪崽崽。林风是无意间瞥见它踪迹的,那猪重心下沉,猪蹄蹬地,摇晃着一身肥肉冲杀而来。 那一瞬,林风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野猪狂奔时地面的震颤感,好似朝她奔来的不是一只肥硕可怕的黑猪,而是一座黑色小山丘。只是林风还未来得及花容失色,只见自家郎君抬手一抓,那柄漂亮的雪亮长剑凭空出现在,大喊一声道:“孽畜,你找死!” 一阵风似的冲向来势汹汹的野猪。 一人一猪纠缠着大战了数十个回合。 不知道郎君有什么顾虑,周旋了会儿弃剑不用,一个滑铲踢向野猪高高扬起的猪蹄,吓得躲在草丛的林风“啊”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她知道自家郎君打得过一只野猪,但相信归相信,十一二的少年身形还太单薄,个头也未张开,跟野猪一比就是一片纸。 二者对垒的视觉冲击力让林风不敢直视,闭着眼睛的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哐当一声,沉沉砸向地面。林风半睁开一条缝儿,却见自家郎君两腿一跨,坐在摔倒在地爬不起来的黑猪背上,手臂抡圆冲着那厮的脑袋两巴掌,用多余的腰绳当缰绳,拴住野猪脖子。 野猪愤怒难当,发出愤怒狂躁的嘶吼。 它尥蹶子,狂跳,狂奔,狂叫。 一番大动作试图将坐在它背上的弱小人类摔下去,再用四肢猪蹄狠狠践踏成肉泥! 结果呢?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 沈棠稳如泰山,一把抓着腰绳,重心始终稳定。见郎君游刃有余,林风也放下了悬吊的心,开始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脑中很不应景地浮现某日午睡,她起得早,隐约听院中伺候的婆子细碎言语,将某个壮汉徒手劈野猪,将那野猪打得跪地求饶的故事。 内宅丫头何时听过这样猎奇的故事? 又是红脸又是好奇。 林风不明白,这有甚可好奇的?一只野猪又怎么“跪地求饶”?直到多年后,她无意间淘到一本旧册子,发现被壮汉徒手降服的野猪是成精野怪,性别为雄。 见壮汉不肯饶,又化身为女,壮汉见了很满意,于是二人咿咿呀呀,夫妻双双把家还。 待林风收回飘远的心神,那头野猪已经彻底没脾气,累趴在地上吭哧喘气,郎君得意地一脚踩它脑袋:“起来啊,不是很嚣张吗?” 林风:“……” 她觉得自家郎君更嚣张一些。 隐约跟那日午后婆子口中的“壮汉”很吻合。 野猪被踢疼,吭哧两声,不见之前的嚣张狠厉,反而多了一丝丝的哀求,乖顺得很。 沈棠却不是个心软的人。 若不是她能徒手跟野猪过招,莫说二十多只猪崽崽了,她跟林风都要被这只野猪咬死吃掉。最后给了野猪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这头野猪当代步坐骑,遛猪更加省力。 野猪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但沈棠也不是那么心软的。 不听话就打,野猪再横也被彻底磨怕。 作为智商极高的动物,在求生欲下,它似乎能明白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二十多只崽不能吃的,那矮小人类不能惹的,背上那凶悍的恶魔更加不能忤逆的!!! “驾!驾!驾!” 山野之间,传着沈棠的笑声。 担心天命会跑,暗中观察的褚曜:“……” 担心褚曜先生遇上豺狼的共叔武:“……” 他们都没有靠近,站得远远,只能看到变成两个点大小的沈棠和林风,竟是半晌无语。 共叔武迟疑:“要不给五郎买匹马驹?” 沈郎虽有摩托,但摩托毕竟是匹骡子。 共叔武有理由怀疑沈棠骑猪这么开心,还一口一个“驾”是在怨念“文心没有马”这个规则。 或许,养一匹马驹能缓解沈郎的疯症。 褚曜:“……” 他觉得二者之间没什么关系。 纯粹是五郎爱玩而已。 于是,便有了祈善看到的,自家沈小郎君骑着野猪,屁股后边儿跟着一群猪崽崽,林风迈着短腿努力追的一幕。故事真精彩…… 精彩个屁啊! 祈善看着一副野人扮相,腰绳还在野猪脖子套着的沈小郎君,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紧跟着,一声怒吼响彻山间云海。 “褚!无!晦!” 114:关于教育 隔着空气,沈棠都感觉到祈善此时的血压已经一脚油门踩到底,狂飙上天。 偏偏另一个当事人不以为意。 “叫什么叫?”褚曜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面对仿佛吃了火药,一点就能原地炸开的祈善,他倒是一点儿不慌不忙,甚至还怼回去,“就你有嗓子吗?老夫年事已高,但耳不聋。” 祈善的怒火再次往前窜了一大截。 “你说你……”他气得手指颤抖,颤巍巍指着一脸脏兮兮的沈棠、垂头缩肩的林风、摄于文心压迫而瑟瑟发抖的猪崽崽与黑面郎,越看越觉得堵心,“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此时的祈善有点儿怀疑人生。 他只是离开五六天,不是离开五六年吧? 原本白白净净、俊逸��然,长着一张男生女相好相貌的沈小郎君呢???眼前这个无辜眨巴眼睛,活似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傻子是谁???是从泥巴地滚回来的吗??? 褚曜道:“少年人本就活泼好动。” “这只是活泼好动?” 祈善冷冷一笑。 他越发看不惯褚曜这人了,三十四岁搁他面前装长辈,一口一个老夫,无形压了他一个辈分,这会儿还轻描淡写将这么严重的事情,定性为“少年人的活泼好动”??? 褚曜反问:“不然呢?压抑天性对五郎不好,该闹就闹,该笑就笑。人活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少年时光。不趁着精力旺盛的时候好好玩闹,难道等年纪大了再蹦在跳?” 祈善气得面皮颤动,呵斥道:“胡闹!” 褚曜眯了眯眼,丝毫不惧祈善因为愤怒而稍稍失控的文心压迫,倒是那只黑面郎和那群猪崽崽被压得瑟瑟发抖,惶恐地紧挨着。他语调陡然严肃:“祈善,你以为你是谁?” 沈棠在一边旁听到这话就感觉气氛往不对劲的方向狂奔,见祈善与褚曜二人之间似乎要擦出火花,连忙擦着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插足二人之间,试图将他们隔开来。 怪哉怪哉! 祈善也就罢了,毕竟这厮有文心,本身就不是个好惹的带恶人,但褚曜怎么也有这么大的迫人气势?甚至让置身二人之间的她,感受到一股语言无法形容的焦灼和紧张。 “那、那个,元良好不容易回来,要不要先下去歇一歇?无晦,我、我肚子饿了,要不要喊半步过来将那只黑面郎宰了,晚上给大家伙儿添点油水……”沈棠准备牺牲掉刚刚“招揽”的黑面郎,牺牲它一身肉,幸福她一个啊! 褚曜脸色稍微缓和了点儿。 “五郎,曜有事要与元良谈谈。” 沈棠道:“有什么谈的,我不能听?” 祈善也嗤了声,一张口便是十足十的阴阳怪气:“是,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不能听?” 沈棠头皮微微发麻,弱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们俩谈着谈着就上手。” 从君子动口不动手变成动手不动口。 褚曜气得撸袖子: “老夫怕了他祈元良?” 沈棠在一侧小声提醒他。 “我知道你不怕,但是……你没有文心啊。” 没有文心很吃亏的。 褚曜虎着脸,哼道:“老夫怕这作甚?他以为自己在养闺女吗?跑跑笑笑、打打闹闹怎么了?骑个猪怎么了?骑着猪牧猪怎么了?真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个深闺贵女吗?” 沈棠:“……” 好家伙,直呼好家伙。 这火冷不丁就烧到她身上了。 没提她沈棠一个字,但句句说她。 祈善铁青着脸说:“善何时说养闺女?” 褚曜哦了一声:“合着你想养个君子?” 祈善:“……”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褚曜话锋又一转,不顾祈善黑脸继续说,“倒不是老夫泼你冷水,但做人还是要实在点比较好。五郎与你以前所遇之人也不同,他年岁还小。” 只差告诉祈善―― 你祈元良就不是能教出皎皎君子的材料。 咱们还是认清现实,野蛮放养吧。 正统文士教育根本不适合。 祈善腰间的文心花押已经蠢蠢欲动,丝丝缕缕的文气溢出,仿佛下一秒就能爆发出来。 沈棠:“……” 她总觉得自己的角色有点奇奇怪怪。 还未等她细思哪里奇怪,祈善阴沉的脸色缓和不少,说道:“即便如此,你教一些言灵或是常识,也好过,也好过让他……” 憋了半天都没说出“骑猪”二字。 褚曜眉头都不皱一下:“骑猪这么了?古往今来多少名将,也不是全部只骑马,骑牛、骑象、骑虎、骑豹打仗的也有。你管他骑什么,胯下骑的玩意儿能跑就行,墨迹。” 祈善:“……” 沈棠:“……” 茫然两息明白过来的林风:“……”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褚曜:“……” 在月华楼这种地方待久了,即便是接受正统文心文士教育的他也不可能不受影响。即便他真没有开黄腔的意思,但架不住说出来的“粗鄙之语”让人多想,产出一脑子废料。 祈善刚刚降下去的血压又一次飙升。 “褚!无!晦!” “老夫就在你面前,不用嚎。”褚曜只心虚了一瞬,又一次理直气壮,“老夫最近几日忙着呢,连半步都在忙,偏你不在。五郎可不就没人看着了,老夫也是身乏术……” 所以五郎一个没看住就去骑猪了。 祈善:“……” 合着还都是他的错? 褚曜脑筋转得快得要冒烟,急智又生,倒打一耙道:“而且,你也不看看五郎这么做是为什么,你只看他骑猪玩闹就认定他这么做不好?老夫这么做是纵容是放任?哼,肤浅!倘若你去当人西席,必要误人子弟!” 祈善嘲道:“你倒说说是为何?” 褚曜啪得一声将沈棠的笔记竹简甩到祈善怀中,道:“你看过便知道了。若幼猪数月就能出栏,味道也可,百姓自会接受。日后不说家家户户都去养,但至少能让百姓多一条生计活路。这分明是功在千秋、利与百姓的好事,非为一人喜好玩乐。而你祈元良狭隘,只看到五郎玩闹。你说说,究竟是谁对谁错?” 林风:“……” 郎君竟有这般大志向、大胸怀吗? 沈棠:“……” 不,她没有,她明明是被赶鸭子上架去养的猪,骑猪也真的只是为了玩…… 115:关于骑猪“斗将” 论吵架,终归是褚曜技高一筹。 最后的结果是沈棠骑猪再也没人管了。 沈棠:“……???” 真正原因是祈善想管也分不出精力教沈棠什么,税银一事迫在眉睫。虽说如今这个局面要不要那些税银都一样,但谁会跟钱过不去?若能拿到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既然上天都愿意成全他们,将这批税银安排在这个时候,岂有不取的道理?祈善内心也早将那批税银当做沈棠的资本之一。 日后招兵买马也快一些。 能走捷径干嘛要苦哈哈白手起家? 既然准备去做,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沈棠就被迫闲了下来,无所事事了两天。 为什么只有两天? 因为骑猪牧猪的第三天,她有玩伴儿了。 虽说这家土匪窝已经摘掉“非法营业执照”,但外界还不知道,为了防止潜在危险,每天都派出六人去山路巡逻放哨。拦截下试图上山的翟乐:“站住,不要往前了!” 他们认识翟乐这张脸,知道这名黑衣少年是个狼灭,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自然也不敢上前动手,只敢躲在远处的草丛,高声提醒。 翟乐一早就注意到这两人了。 抱拳朗声道:“在下翟乐,是来寻友人的。” 两个巡逻低声交谈,说道:“那你先等着。” 因为沈棠就在不远处的溪边牧猪,翟乐并未等多久就等来了骑着猪,一脸笑意的沈兄。 骑着猪的……沈兄??? 翟乐看到这一幕,吓得薄唇微微张开,连那双多情桃花眼也写满了无措。半晌,他才确认自己所见所闻不是幻觉,手指哆嗦地指着沈棠胯下骑着的黑猪:“沈兄,这是何物?” 沈棠理所当然地道:“野猪啊。” 一头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野猪,背上披着件前后凸起、包裹皮革的座位,腰臀挂着一条白色褡裢,猪脖子套着缰绳。翟乐飞快地用力眨眼睛,再次确认这是黑猪而不是黑马。 翟乐见沈棠承认得干脆,一时语噎。 “那、那你为什么要给野猪披上马鞍?” 沈棠道:“我也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 她第二天去猪圈牵猪的时候,这头黑猪背上已经套着马鞍,缰绳、褡裢,一应俱全。 能干出这事儿的,不是褚曜就是祈善。 沈棠冲巡逻二人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忙自己的就行,翟乐由她负责招待。 “可我听说野猪脾性暴躁,极难驯服,你是怎么将它抓回来的?居然还能骑?”看着这头敦实粗厚威武的野猪,翟乐莫名艳羡。 沈棠道:“打一顿就驯服了。” 翟乐抬手摸摸猪头,道:“我也想。” 沈棠便说:“你想要我带你去抓,昨儿放猪的时候,我看到有些地方有动物踩踏的痕迹。” 翟乐不知道“放猪”是何意思,还以为是沈兄自个儿骑野猪到处溜达,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抓猪上头。听到还有野猪,连忙催促沈棠带自己去抓一头。他也想试试骑猪的感觉。 沈棠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她更好奇翟乐怎么专程来找自己。 只为了骑个猪??? 还是―― “你又没有酒喝了?” “我像是那种为了酒专门往山上跑的人?” 沈棠认真打量这张俊脸,点头:“很像!” 翟乐:“……” 他似戳破的气球,气势泄了个干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肩膀:“好吧,沈兄猜对了一部分。但没酒喝只是其中之一,最大原因还是我想念沈兄了。白日待在客栈好生无趣……” 沈棠问:“你堂兄呢?” “阿兄有事情要忙。” 沈棠点到为止,没有继续问翟欢忙什么事情连堂弟都顾不上了,祈善和褚曜不也忙得顾不上她么?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翟乐都算“留守少年”了,还是闲得无聊的那种。 无聊到只能抓猪玩儿。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在野猪活动过的地方蹲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蹲到了第二头野猪,又是一番难舍难分的大战,二人大获全胜,翟乐也如愿以偿体验了一把骑猪的感觉。 末了还勉强给了个五星好评。 “除了视线太低,跟骑马有点儿像。”翟乐骑着猪,绕着沈棠小跑了两圈,倏地道,“上回邀请沈兄赛马,沈兄不应,这回咱俩都是骑着猪,不如赛一赛?输的人请客喝酒?” 沈棠看了一眼日头,撇了撇嘴。 “这有什么好比?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就算我赢了,我也不敢喝酒啊……”两回醉酒差点儿将引导npc祈善折腾得血压爆表。 翟乐从钱囊掏出一枚精巧玲珑的小金豆,在她眼前晃了晃:“沈兄可以看着我喝。” 沈棠看着小金豆沉默了会儿。 她可耻心动了。 倏地,扬手指天,对着翟乐惊讶大喊。 “笑芳笑芳,你看有猪在天上飞!” 翟乐哪里知道这个套路,下意识真就抬头看天了,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所谓飞天的猪,而身边的沈兄“阴谋得逞”,扬鞭冲野猪屁股来一鞭子。胯下野猪吃痛地惨叫,抬啼狂奔。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耍的翟乐:“……” 他羞窘地大喊道:“沈兄,你耍诈!” “孙子都说兵不厌诈啊!” 翟乐又是一怔,紧跟着拍马……不,拍猪追上,大喊道:“孙子?‘阵战之间,不厌诈伪’不是狐子犯说的吗?沈兄,你等等我!” 他这头野猪格外暴躁凶悍,四肢短猪蹄瞪地飞快,急速颠簸着拉进与沈棠的距离。沈棠这边随意弯腰,在狂奔中捡起树杈。一个冷不丁出招的回马枪,树杈往翟乐脸上虚晃。 翟乐也不是吃素的。 毕竟是正统的武胆武者,自小以武气淬炼肉身,习武健体的主儿,反应极快。他不退反进,出手驯如闪电,似准备一把抓住沈棠手中树杈。沈棠半途变招,道:“吃我一枪!” 翟乐见抢不过来,便也捡起一根树杈。 他也学着沈棠大喊:“吃我一矛!” 沈棠抬脚就往翟乐那头野猪脸上踹。 翟乐大惊,稳住吭哧乱叫倒退的野猪,夹紧猪肚子,一拽麻绳:“……哪有你这样的?” 沈棠笑嘻嘻道:“不服你来打我呀?” 翟乐咬咬牙,趁势追击。 看着骑猪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祈善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一次将油门一踩到底。 “沈!幼!梨!” 沈棠和翟乐齐齐停手,后者表情僵硬尴尬,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火速将手中树杈丢了出去。沈棠却不同,她还冲祈善挥手:“元良,我在这儿呢!” 116:关于私属部曲 除了当年那事,祈善的血压已经很少飚这么高了。但自打结识了沈小郎君,他感觉自己每天都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多年修身养性出来的好涵养在崩溃边缘来回大鹏展翅。 难道真是他的要求太高了? 祈善面无表情地看着老老实实牵着猪过来的沈小郎君,内心思忖自己要不要改改――但话说回来,标准再低总不能低到与骑猪比肩吧?因为走神,他没第一时间给予反应。 待回过神,他看到两双无辜的黑眸。 一双是沈小郎君故意睁圆的杏眼。 一双是翟乐水润多情的桃花眼。 被这么两双眼睛看着,祈善有一瞬错觉――他是不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无奈地以手扶额,隔绝俩熊孩子的眼神攻击。强逼自己硬起心肠,冷硬道:“沈小郎君这么干也就罢了,毕竟他的年纪摆在这里,但翟小郎君已是成童,你还跟着他闹?” 翟乐尴尬地讪讪傻笑,试图萌混过关。 沈棠缩了缩凉飕飕的脖子,慢慢往斜后侧退,试图将自己藏进翟乐的影子,心里不断默念“元良看不到我、元良看不到我”。 祈善:“……” 这俩越是这般,他越是火气无处发。最后只得甩袖作罢,将这档事情跳过去,心里则想着有空去配点保心丸随身携带,多配几丸以备不测,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沈棠见他脸色和缓,这才出声问他。 “元良下来寻我有什么事?” 不应该待在深山跟褚曜商谈布局吗? 祈善道:“来寻你去买点人。” “买、买人?”沈棠一怔,“买来作甚?” 祈善视线扫过一边的翟乐,眸光似闪烁数下,淡声说道:“寨内人不够,还得再买点人,扩充一下武力,四宝郡也快不安全了,这么点儿人够哪个势力塞牙缝?多养点,保险。” 他说得委婉,沈棠对此没什么了解,一时也没有听出哪里不对劲,反倒是一侧的翟乐一语戳破那层遮羞布:“如今这个局势,沈兄多养点部曲是对的,至少有自保之力。” 沈棠皱眉:“部曲?” 部曲初时为军队的代称,但随着贼星降世,世道混乱,逐渐演变为主将私属,即为私兵。再到如今,则是豪强士族的家兵,也就是私人武装部队,身系于主,略低于良民,经主人放免才可为平民。部曲的性质与土匪寨需要增加武力而“扩招”,性质可不一样。 前者是独属于某一个人,听命于人。 后者则带着公共属性,属于一个寨子。 祈善脸色微变。 翟乐若有所感,一抬眼就对上他那双森冷的眸子,仅一眼便觉得寒意自脚底蔓延,仿佛要被吸入一泓乌黑深潭。还未等他琢磨祈善的恶意源头,便听沈棠说:“但我没钱……” 组建私兵是要花钱的。 不止是日常开销,还有买人的钱。 大部分普通人没什么资质,莫说凝练文心武胆,连感应天地之气都很困难,更别说引气入体、开拓丹府这些前置步骤。 可即便如此,一支纯普通人的部曲,开销也是大数字!至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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