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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宝绽问:“你是不是喜欢唱戏?” “老掉牙的玩意儿,谁喜欢,”霍匪不承认,“我年纪轻轻的,说出去都丢人。” 宝绽来气:“那你大晚上跑到我那儿去唱!” 霍匪轻飘飘的:“唱着玩玩。” 不,他的行腔、咬字,都是长时间模仿的结果,他喜欢戏,宝绽再一次问:“跟我学唱戏,你愿不愿意?” 背后又是沉默,霍匪拍了拍他的肩膀:“前边右拐,小珍路左拐。”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宝绽知道,他是不敢,一个生存都成问题的人,没胆子去追求别的,何况在这个时代,学了戏,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先右拐,再左拐,到小珍路路口,眼前是个挺大的夜店,“走,”霍匪跳下车,扒拉宝绽一把,“陪我玩玩。” 宝绽跟他过去,带着腰上的两片血迹,霍匪认识这儿的人,走的后门,离舞池还有老远,就听见隆隆的音乐声,霍匪把t恤从头上扒下来,揩掉脸上的血,一转身,露出背上纹着的游龙。 左青龙,右边却没有白虎,他十七岁,绝口不提父母,早早就出来闯荡社会——那条龙代表的不是凶恶,而是他幼小心灵中的恐惧,更多的,是对这个残酷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恫吓。 霍匪把t恤系在腰上,一回头看见宝绽的眼神,如火的眸子暗了一下,大剌剌搭住他的背:“老子全身上下,这条龙最贵!” 他揽着他走进舞池,扑面而来的音乐声,浪潮般把他们吞没,形形色色的男女,赤橙黄绿的灯光,还有飞溅的啤酒沫,霍匪享受这一切,随着音乐左右摇摆。 他有一背漂亮的肌肉,肌肉上腾着那条龙,低腰牛仔裤松松落在胯上,耳后有血,肩膀和胳膊上有口子,那么耀眼,又那么伤。 有女孩给他酒,不只一个,他喝一瓶,给宝绽一瓶,灯球的光从他头上射下来,落进宝绽眼里,闪烁着,把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dj换了歌,恰巧,是匡正给他唱过的那一首: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哪管他是真是假,请你尽情摇摆,忘记钟意的他,你是最迷人噶,你知道吗? 第203章 霍匪把宝绽带回家了 霍匪真把宝绽带回家了。 从夜店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 宝绽让霍匪跟他上医院,那小子却说:“上什么医院,”他撬了一辆电动车, “上我家。” 他家离市中心不远,一栋八九十年代的老楼, 小得不能再小的单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破沙发, 两个捡来的柜子,柜门是掉的,他在里头翻了翻,翻出一瓶古铜色的液体。 “那是什么?”宝绽问。 “酒精。”霍匪拧开瓶盖,扒着肩膀就要往伤口上倒。 “等会儿!”宝绽把小瓶子抢过去, “这是酒精?” 霍匪嫌他烦:“用过几次, 变色儿了。” 宝绽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混了点儿血, 他妈没事儿!” 宝绽转身:“我去给你买药。” “我操,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跟你说了没事,酒精就是杀毒……”霍匪看他把大门打开, 赶紧说,“等等等, 还有红药水儿!” 他又去柜子里翻,翻出一个崭新的小红瓶,写着“汞溴红溶液”, 宝绽这才明白, 几块钱一瓶的红药水他都省着用。 他们在床边坐下,伤痕累累的胳膊、肩膀,还有绽了肉的眉骨,皮肤微微抽动, 宝绽动作很轻:“疼吗?” 霍匪不习惯别人给他上药,不大自在,管灯单调的白光照在宝绽脸上,照得他光彩夺目,霍匪问:“你头发怎么那么亮?” 宝绽瞥他一眼:“发蜡。” 霍匪还是盯着他,用一种好奇的目光,仿佛远在天边的星星一下子到了近前,他脱口而出:“你在台上真飒。” 宝绽挑起眉:“你看过我演出?” 那小子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有时候送菜正好碰上。” 这时,头上落下来一只手,揉了揉,稍纵即逝:“还说你不喜欢戏。” 霍匪的耳根子红了,像没被人摸过的野狗,用力在宝绽碰过的地方蹭:“我不喜欢!是我妈……她喜欢。” 终于,他讲起了家人,宝绽起身,把红药水放回柜子上。 背后,霍匪说:“其实是后妈。” 他还是个孩子,有单纯的倾诉欲,他也有感情,想对人说话,只是没人肯听。 “原来她在家总听戏,定军山、空城计什么的,听得多了,我就会了。” 原来?宝绽小心翼翼地问:“她去哪儿了?” 霍匪答得干脆:“人不在了。” 宝绽不意外,稍有些黯然。 “尿毒症,”霍匪很平静,想了想,又说,“也不是她喜欢,是她儿子唱戏。” 宝绽环顾这间小屋,又老又旧,窗户都关不严,可能是哪个亲戚等着拆迁的房子,顺手把他扔在这儿:“你和你后妈感情不错?” “她对我行,”霍匪点点头,“我爸先走的,家里没什么钱了,她都没扔下我。” 他碰上个好母亲,宝绽想,不像自己,连亲妈都舍得把他丢掉。 “她把她亲儿子扔了。”接着,霍匪说。 宝绽倏地转过头。 “她想嫁我爸,我爸不要她儿子,她就没带。” 宝绽直直瞪着他。 “也不能怪她,她之前那个老公揍她,喝了酒往死里揍,她一个女人,逼得没辙了。” 男人喝酒、儿子唱戏,宝绽的指尖轻颤。 “她想她儿子,想得没法儿,就听戏,” 她想?她想为什么不去看孩子,宝绽努力控制着语气:“她没去找过?” “一开始是没脸找,”霍匪叹了口气,“后来得病了,去找,找不着了。” 怎么就找不着了,一个大活人,成心找哪有找不着的,“她儿子叫什么?” “不知道,她从来不提,”霍匪没注意宝绽的表情,“她去她儿子高中打听了,说是考上了大学,再之后就不知道了,可能都不在这个城市了。” 在,他在啊!宝绽在心里喊,好像霍匪说的人就是他。 “她对她儿子还是有亏欠,”霍匪咂了下嘴,“他的同学、朋友,总能有知道的,可她一个也不认识。” 对,所以她才找不着,找不着时家,找不着如意洲。 “日子那么难,她都没扔下我,”霍匪岁数不大,但经得多,明白事儿,“可能就是她后悔扔了亲儿子,想在我这个假儿子身上弥补吧。” 宝绽艰难地开口:“你有她照片吗?” 霍匪摇头。 “怎么可能,”宝绽不信,“连张自拍都没有?” “谁没事儿闲的自拍,”霍匪撇嘴,“又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宝绽忽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这首歌,你听过吗?” 欢快的前奏之后,一个甜甜的女声响起:世上的人儿这样多,你却碰到我,过去我没有见过你,你没见过我…… 霍匪一脸嫌弃:“这什么年代的歌,老得掉渣了。” 他没听过,宝绽不得不问:“你后妈……她姓什么?” “金,”霍匪说,“金子的金。” 姓金,宝绽缓缓眨了下眼,金爱红,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名字,收起手机,他一言不发走向门口。 “哎?”霍匪从床上跳下来,“你犯什么毛病,说走就走,我送你!” 砰一声,门在背后关上,宝绽快步下楼,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他冲破这片属于上个时代的黄光,一猛子扎进黑夜,扎进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巧合》她不听了,听起了京剧,是良心过不去了,或是年过半百才发现到头来孑然一身,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终于想到了自己。 宝绽的心像让一团乱麻堵着,他幻想过无数次和妈妈重逢的场面,他怨她,指责她,甚至冷冰冰不理她,没有一种是这样的,从一个不相干的人嘴里听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宝绽又发了疯似的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去找她,一个大活人,成心找哪有找不到的,找到她,是爱是恨,当面说个明白! 他停步,面前是漆黑的夜色,街道和楼群完全不认识,晚风吹来,脸上冰凉,伸手一摸,是泪。 他今非昔比了,一个电话就有司机来接他,但他还是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哥,”孤独的夜,他需要亲人,“你来接我吧。” 匡正到的时候,天蒙蒙亮,宝绽抱着胳膊坐在路边,西装没了,衬衫两边有干涸的血迹,匡正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搂着他上车。 “怎么回事,”匡正熄火,“你微信说晚点回来,这都早上了。” 宝绽靠在副驾驶上,没说话。 匡正揉了揉他的头发:“衣服呢,血是怎么回事?” “你摁住那小子,”宝绽答非所问,“朝鲜饭店的。” “嗯?”匡正蹙眉头。 “我要教他唱戏,”宝绽没头没脑地说,“我要让他上学、过好日子,我……” “宝儿,”匡正解开安全带靠过去,托起他的脸,“你怎么了?” 宝绽这才看向他,他的爱人,他来之不易的幸福,“哥……”他搂住匡正的脖子,那么可怜,他没妈了,真真正正地没妈了。 “有我呢,我在……”匡正温柔地拥住他,密密的,在他耳边亲吻,车窗外,晨曦初露,金色的朝霞从城市另一边升起,投来新一天的曙光。 匡正把宝绽送回家,陪他吃过早饭,又安顿他上床睡觉,接着开回市区,他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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