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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利诺看向奥尔加。 奥尔加依然盯着前方昏暗的地面,一个四肢残缺的塑料假人伫立在那里,像是个恐怖版本的维纳斯。然后她说:“因为显然,你想办法撬开了手铐——说真的,你会随身带回形针我也不感觉到很奇怪啦——而且以我对你的理解,你身上还有把枪是吧?她好像没搜你的身。” 阿尔巴利诺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承认:“你的观察力真敏锐。” “只是因为我足够了解你,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奥尔加轻飘飘地一笔带过,“但是然后呢?我猜你最开始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俄罗斯轮盘的程度,很可能连阿雷奥拉都以为我们的选择是其中有一个人会认罪——但是假设最后那把枪在麦卡德手里,枪里有最后一颗子弹,而这颗子弹即将向着我射出:你会怎么样呢?” 奥尔加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你是会冒着生命危险阻止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呢,”她的声音带着些怪异的轻快,似乎还有纯然的好奇,“还是会袖手旁观呢?” 阿尔巴利诺看着她,嘴唇翕动了一下,仿佛就要说出答案——奥尔加其实不认为他真的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或者他也不能肯定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是不是实话——但是也就是在这一刻,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出现在了楼梯的顶端,他的眉头紧皱,肩膀和头发上落满雪粒。 “阿尔巴利诺,”他平稳地打断了这场谈话,“你过来一下。” 阿尔巴利诺又看了奥尔加一眼。 “你男朋友叫你啦。”这个侧写师甜甜地说道。 其他人都留在楼上处理犯罪现场,麦卡德显然已经出了门,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阿尔巴利诺跟赫斯塔尔下了楼梯,楼下一个人都没有,散乱的假人和沉沉的阴影给这个已经关门许久的服装店平添了不少凄凉的色彩。 “这件事有多少内容是你计划的?”他们两个刚一站定,赫斯塔尔就低声问道,“至少布兰卡·阿雷奥拉的那个计划是你出的主意吧?” “我的个人色彩有这样明显吗?”阿尔巴利诺笑眯眯地反问,但是对方眼神里的某些东西令他很快收敛的笑容,他摊了摊手,用近乎无辜的语气说道:“是这样,我最开始没想到这一案的罪犯是个女性,更况且,她的目标还是拉瓦萨·麦卡德——我很好奇。” 赫斯塔尔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啊,‘很好奇’。所以在你明明身手比阿雷奥拉出众的情况下,还是放任让她用枪逼着你把你带到这种鬼地方来,就为了看两个侧写师在你面前玩俄罗斯轮盘——” “而我以为你不会来救我。”阿尔巴利诺摇摇头,显然并没有特别把他的指责当一回事,“我以为以你这段时间格外纠结的那种立场来说,你会觉得让我在这里死掉是个好主意,这样你可能就不会有之前那么烦恼了。” 他直视着赫斯塔尔,然后下一秒——不知怎的——赫斯塔尔就已经被他猛地推到了墙上,阿尔巴利诺的嘴唇依然温热,就这样微妙地擦过赫斯塔尔嘴角的皮肤。 他低声说:“可是我看见那枚铃铛了——你是在担心我吗,钢琴师?” 赫斯塔尔向一侧偏头,试图躲避阿尔巴利诺的亲吻。他的声音正游移在格外暴烈的怒火边缘:“你有没有想过事情要怎么收场——在这么多案子发生之后,你还是这样不管不顾地把自己暴露在两个顶尖侧写师面前。还是说你只是想要这种刺激感,根本没有想过……” “我想过。”阿尔巴利诺忽然说。 赫斯塔尔停顿了一下。 “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发现,但是你可以跟我走。”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听上去依然那样见鬼的轻快,更不用说他说这鬼话的时候依然兴致勃勃地试图去亲赫斯塔尔的脸,“我们可以回西班牙去,或者俄罗斯、摩洛哥、克罗地亚……” 阿尔巴利诺当然会说这种话,他在抛出这种足以改变另外一个人的一生的提议的时候,能说得就跟“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中餐外卖吧”一样轻松愉快。而赫斯塔尔总是怀疑,对这个人来说,这种提议和外卖盒比起来也没有高尚与低贱的区别。 他应该也是这样走到艾略特·埃文斯面前,装作不经意地跟他提起A&H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的,应该也是这样对阿雷奥拉提出自己有个提议的。 游戏之间没有高下之分,不会划分出珍贵与否,当然如此。 赫斯塔尔猛然从阿尔巴利诺的钳制之下挣脱开来,利落地卡着对方的臂弯转了个圈,把他甩在墙上,动作粗暴,阿尔巴利诺的脊背撞上墙面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赫斯塔尔用手臂卡住他的咽喉,逐渐压紧,破碎他仰起脖颈来,直到他的呼吸声和他想要说出口的一切话语差不多同时卡住了。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压向阿尔巴利诺的肋下,然后隔着外套摸到了腋下枪套的轮廓。 果然如此。显然阿尔巴利诺·巴克斯不会因为疏忽而踏入险境——他每一次都是主动踏入险境,兴致勃勃、毫不在意后果,更不用说他现在甚至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他近乎有一个共犯。 ——但是依然如此。 “不要把我扯进你所有一时兴起的计划里面去,园丁。”他凑在阿尔巴利诺的耳边,嘶嘶地威胁道,“你我深知你的热情维持不了那么长时间——而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玩物之一,我不会缺乏自知之明到认为我的结局会比艾略特·埃文斯或者阿雷奥拉更好的地步。” 阿尔巴利诺终于不说话了,他只是张大眼睛看着赫斯塔尔,似乎真的感觉到惊讶,浅色的虹膜让他看上去该死的脆弱无辜。 赫斯塔尔对他开口的时候,自己都能听见那些愤怒的词句在自己的牙齿之间被逐渐嚼碎。他能感受到自己声音嘶哑,但是依然把话说了下去:“我觉得你其实什么都不在乎——我早该知道的,但是我的感觉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明显过。” 然后他放开了阿尔巴利诺,任对方从墙上滑下来,踉跄着站直,听着对方发出的低低地咳嗽声——然后他忽然找不到还站在这里的理由了,于是选择头也不回地离开,任由黑暗和风雪把他吞没。 注: [1]除了西班牙之外,阿尔巴利诺说的那几个想去的国家和美国之间都没有引渡条例。 他眼帘下面住着的那对女神,名字… 一月份的气温依然寒冷,铅灰色的天空之下,冰雪尚未融化。阿尔巴利诺·巴克斯站在公墓里,脚踩厚厚的积雪和被冻硬的土地,手上抱着一束花。 这片于二十世纪上半叶建立起来的公墓广阔而整洁,白色的墓碑和十字架一列列横平竖直地树立于草坪之上,距离适当、排列笔直以便于割草机通过。而草坪早就掩盖在了深深的积雪之下,骨灰冻结在坚硬的泥土下面。 他面前新立起的墓碑上用简洁的文字概括了人的一生,如此的简单,沉寂,路过的人甚至不会看它第二眼。 布兰卡·阿雷奥拉 (1980-2016) 在结案之前,阿雷奥拉的尸体被保存在法医局的停尸间里,由于联系不上她的亲人——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怀疑她在墨西哥根本没有亲人——在结案之后,她由政府出钱埋在公墓之中。那是完全正常的流程和手段,虽然绝大部分纳税人可能并不愿意把钱花在埋葬一个连环杀手上。 她的尸骨被烧成了灰,得以在这片拥挤的公墓中占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狭窄角落。此时此刻,负责布兰卡·阿雷奥拉的非正常死亡事件的验尸官——也就是巴克斯医生本人——正站在她的坟墓前面,像是正对这冷冰冰的墓碑致以廉价的哀悼。 阿尔巴利诺微微地倾过身去,伸手拂掉墓碑上的积雪,然后在那块低矮的人造大理石前放了一束花,柔嫩的花瓣压在地面的积雪之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然后他站直了,注视着惨白的雪地上的唯一一点色彩:花朵的柔嫩花瓣,还有其后骨一样白的大理石。 阿尔巴利诺听见他身后传来厚厚的靴子踩过雪地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想说‘我不奇怪会在这里看到你’,”他身后的那个人说,语气认真,“但这种发言本身似乎就已经太奇怪了。” 阿尔巴利诺转过身,不出预料看见奥尔加·莫洛泽站在他身后,裹着厚厚的帽子围巾手套,看着就像一个胖成球的编织毛线怪物。 “嗨。”奥尔加顿了顿,后知后觉似的补充道。 赫斯塔尔在床单上蠕动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一声不爽的呻吟。 这是他自圣诞假期之后休息的第一个周末,之前的所有时间都被无休无止的加班填满了。显然圣诞节假期之前人人心情愉快,对放假的渴望大大拖慢了办公室里的每个人的工作进度,而现在这种肆意妄为导致的结果终于要来报复他们了。 周五他们赢了一场拖了三个月的官司,那是一场颇受媒体重视的摇滚明星杀人案。最后那位嫌疑人以证据不足被释放,中间掺杂了多少勒索和买通的情节自不必说,反正赫斯塔尔很确定站在证人席上的一半人都不算是很心甘情愿。 这意味着前一天晚上他被卷进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庆功宴,此时此刻躺在床上头痛欲裂——这甚至不是酒精造成的后果,他依照惯例没有喝酒,但是没完没了的寒暄就足够令人头疼。而现在,赫斯塔尔能感觉到扑在自己裸露的手臂上的惊人的凉气,前一天晚上他回来太晚,进家以后肯定忘记了打开暖气,现在室内冷得惊人。 赫斯塔尔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在枕头里多埋了一会儿,思考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起来去弄点早饭吃——虽然床头的闹钟告诉他早已过了早饭时间,而且他并不饿;冰箱里又一次空空如也,用几罐能量饮料象征性地填满,自阿尔巴利诺经常跑过来住的那段时间一去不复返,他的冰箱又迅速地回归了原来的状态。 而阿尔巴利诺曾在这栋房子里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还留在他的床头柜上:就是那份从未被拆开的圣诞礼物,包裹在蠢兮兮亮闪闪的淡蓝色包装纸里,富有圣诞气息,而且品位糟糕到可怕,又或者两者根本是同义词。 圣诞前夜的事件结束之后阿尔巴利诺没有跟他回来,这东西当然就一直放在这里,跟这栋完全没有任何圣诞节气氛的房屋格格不入。随着一月份的到来,这些愚蠢而闪亮的包装纸看上去更像是个被遗留在旧时光里的笑话,被深深地镶嵌在这栋房子里却会产生排异反应的那种物件,一种异常的器官。 赫斯塔尔躺着的角度恰好令他能看见那个盒子,过了片刻,他伸长手臂去把它捞过来:那东西不沉,摸上去的时刻包装纸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阵在拂晓时刻掠过枝梢的风,令人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赫斯塔尔得以把它凑在面前好好看看,然后他就发现那张蓝色的包装纸上点缀着些反光较包装纸本身更为微弱的小图案,他眯起眼睛来,看清楚了上面的花纹: 那是上面的图案是蓝色的飞燕草。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想露出一个冷笑,就是他会对着他不够聪明的实习生和太过愚蠢的委托人露出的那个笑容。他的喉咙间正生出一种撕扯什么东西的欲望,这种不灭的欲望一向同他一同成长,在他的脊椎和肋骨之间折叠起蝴蝶轻而瘙痒的翅膀。 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扔着两本书,除此之外空空如也,正是那种只是看上去好看、但是实际上没人居住的设计师样板间里会出现的状况,而赫斯塔尔的私人用品则实在不多,当一个人时时刻刻准备着开始逃亡的时候,当然会如此——然后他把那个用愚蠢的浅色丝带包装起来的盒子甩进去,砰地关上了抽屉。 于是整个室内最后一点还算是鲜艳的颜色也被黑暗掐灭了,像是一束没能成功地逃离黑洞的光。赫斯塔尔叹了一口气,拇指按上了疼痛不已的太阳穴。 “我觉得我不应该对差点置我于死地的人的结局视而不见。”阿尔巴利诺用相当真诚的语气对奥尔加说道。 “那也没见你去悼念鲍勃·兰登,还是说在你眼里把你诬陷入狱不算置人于死地?”奥尔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吹出一片迅速凝结的白色水雾,她盯着那块造价廉价的大理石,然后忽然问:“不过我注意到赫斯塔尔没跟你在一起,你们两个怎么了?” “出了一些……问题。”阿尔巴利诺含混地承认道。 “啊,‘问题’,”奥尔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目光仍未从墓碑上移开,“就跟你和你那差不多二百个前任出的问题差不多喽?” 阿尔巴利诺笑了起来:“奥尔加,你这样说让我显得很……” “轻浮。”奥尔加眨了眨眼睛,愉快地帮他补全这句话。 “而我宁愿不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阿尔巴利诺终于忍不住耸了耸肩,“而我没法给他们那些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最后我们就会分开——向来如此。” 奥尔加回过头看着他,她的鼻尖冻得通红,但是目光还是可怕的锐利,大部分人会在这样的目光之前生出退让之心:“他想要什么?” 阿尔巴利诺轻缓地笑了一下,吐出那几个词:“……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这是对你而言的吗?”奥尔加继续问,在这方面,她显得有些奇异的咄咄逼人。 “对大多数人而言。”阿尔巴利诺答道。 “当人陷入爱情的时候总会有些这样那样的奇怪期望,就比如说:我不知道布兰卡·阿雷奥拉爱上罗博的时候,她是不是曾指望通过和对方结婚来获得绿卡——无论如何,现在我们的调查结果是,他们至少在一起了五年,不知为何却一直未曾结婚。”奥尔加轻飘飘地说,伸手比了个手势,就好像那足以辅助她的举例一样,“足以见得,对大多数人而言容易得到的东西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离我们这样遥远……不顾一切地追逐它会迎来可怕的结局。 阿尔巴利诺扫了她一眼,开口之前稍微停顿了一下:“你似乎举了个很极端的例子。” “那是因为我发现极端和平常之间的界限也很模糊,这些事情真叫人意想不到。”奥尔加平淡地回答,但是听她说话所用的那种语气,真的很难令人相信什么事情是她真的意想不到的。 “发生了什么吗?”阿尔巴利诺敏锐地问,“或许,事关一条模糊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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