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按在冷冰冰的木头大门上,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门发出刺耳的嘎吱一声,一道温暖的光线从教堂内漏出来,在雪地上映成细微的一线,又随着夏洛特松开手而迅速消散了。 “门好像没锁,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夏洛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不是说这个教堂里有个特别精美的雕塑吗?要是能看看也不算亏了吧——今天耶稣过生日呢,我觉得他不会介意的。” 弗朗西斯闻言哭笑不得地说:“夏洛特……” 但是他妹妹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从来不听哥哥的话,夏洛特咧嘴一笑,一用力推开了这扇厚重的大门。 光芒从室内蜂拥而出,与他们两个想象得不同,并没有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灰尘扑簌簌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室内没有堆积的脚手架和木材钢筋,除了教堂外面的修缮之外,教堂内部没有任何正在维修当中的样子。 但教堂里的一行行长椅已经不翼而飞,石头地面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之下纤尘不染,室内空无一人,但—— 但地面上沾满了片片已经干涸和尚未干涸的血迹,依然没有干涸的血泊是一种新鲜的暗红色,已经干涸的部分则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褐色痕迹。这对兄妹吃惊地张大了眼睛,弗朗西斯看见了船舶——盛满已经不辨形态的血肉的舟船,献祭给某种癫狂的神明的奇特祭品,法厄同熊熊燃烧的金车。 而在这血色的舟船的正前方,教堂庄严的圆形穹顶之下挂着一个已死的、被开膛破肚的男人,他的双臂被拉开挂在穹顶下面,就好像挂在十字架上的罪人。他的胸腹被打开、掏空了,一根根白色的肋骨的断茬从胸口中戳出来,就好像他的心脏已经挣脱牢笼。 而这死者空空如也的胸腹之中重新被塞满了水果和花朵,色彩柔美浅色花瓣和饱满的水果堆叠在一起,大片鹅黄色、粉色和银蓝色代替了人体内血淋淋的器官。 周遭一片死寂,只有赞美诗的空灵歌声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回荡,仿佛一声叹息。 “你不必怕黑夜的惊颤,或是白日的飞箭; “也不怕幽暗中流行的瘟疫,或是午间肆虐的灾难; “在你身边虽倒毙一千,在你右边虽跌仆一万,恶人却到不了你身边。 “不过你要亲眼观看,要见到恶人遭受的报应。” 而此时此刻游行的人群已经到达了他们的最后一站,欢乐的人们在玫瑰圣母教堂前面聚集起来。这片灯河在黑暗的雪地中熊熊燃烧,花车队伍的最前方是抱着圣子的粗糙的圣母像,神的儿子降生成人,为了赎免所有人的罪过,他代人们流了血,所以在复活之后又回到了天上。 但是直到今天,罪恶依然在不断不断地发生。 与此同时走在队伍前方的第一个人最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敞开着大门的玫瑰圣母教堂,投向那灯火辉煌的室内,就好像飞蛾必定扑向火焰,他们的视线永远被纯净的光芒吸引着。然后是片刻的寂静,如黑暗中有看不见的魔鬼扼住了人类的咽喉。 ——然后人群之中有人尖叫起来。 尾声 圣诞节当天早上是一个无雪的、宁静的清晨,气温依然寒冷,天地之间又异乎寻常地安静。大地是一片肃穆的白色,而乳白色的阳光照耀着它们,照耀在雪地上,还有玫瑰圣母教堂洁白的圆顶上面。 同大部分巴洛克式的教堂一样,玫瑰圣母教堂建筑主体的中上部有很多圆形的小窗,阳光从其中向阳那一面的窗户之中透射而入,把教堂内部无数繁复的花纹和雕塑、还有安静地伫立着的十字圣架都笼罩在一片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中。 教堂中厅的地面上躺着一条即将沉入不可见的海洋的“船”,这艘即将倾覆的船静静地躺在一地破碎的蓝色花瓣之间,上面盛满了血肉,虽然冬天的气温很低,但是再过不了多久,这些死去的人的躯体就会招来嗡嗡作响的苍蝇,蛆虫会从它们的皮肤之下翻滚而出,这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残忍现实。 但是至少在现在,室内依然是安静的,气味也尚可接受。这些破碎的肢体之间有无数蓝色飞燕草顽强地生长而出,这些永远直指天空的植物覆盖在沾满血污的肉体上,也如同只是生长在普通的土地上一般;但是已经干涸的血在它们的根系间凝结成块,依然让这个场面看上去又惊悚由诡异。 越过这些全部倒伏在地上的尸体,有另一具遗体被挂在十字架之前,瞧上去就像个死气沉沉的装饰物,皮肤苍白而爬满腐败静脉网,尚且活着的时候的地位和往事全无意义。 他是被钢琴弦悬吊起来的,那些细丝深深地陷进他的皮肤里,在他还活着的时候,鲜血一定会沿着这些琴弦不断地流淌。他被吊在琴弦在圆形穹顶下面织起来的巨网中央,类同挂在蛛网上的、死去的蛾子。以他为圆心,周遭半径几米之内,地面上全是曾经顺着钢琴弦流淌、最后又不堪重负地坠落的血点,仿佛这里曾落下一场血雨。 他的胸腹都被剖开了,里面的内脏全部被人取出,现在正血淋淋地堆在祭桌上一个雕刻精美的圆形圣体盒之中。而空荡荡的躯壳之内则填满了大朵大朵的、色泽艳丽的花朵,花朵之间嵌着苹果和石榴,苹果鲜红的果皮和被剖开的石榴中籽粒晶莹的果肉让它们看上去极像是真正的人类内脏。 非常特殊的是,在死者的胸膛之中则放置着一样特殊的水果——在原本应该是心脏的位置,在肋骨构成的苍白囚笼之间,放着一串白葡萄。 “——卡巴·斯特莱德。” 维斯特兰警察局的顾问,侧写师奥尔加·莫洛泽把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用轻飘飘的语气吐出这个名字。她站在教堂的中轴线上,用一种近乎是冷酷的目光注视着那艘满载尸体的船和被挂在教堂中央的那个死去的男人。 这个案发现场此刻已经被WLPD严严实实地控制起来,大厅里有负责痕迹检验的人员走来走去收集采样、有法医局的现场勘查员记录尸体们的各项信息、有警员在噼噼啪啪地拍照固定证据,教堂中厅里人来人往但气氛却异样地沉闷。而教堂之外,整栋建筑物已经被封锁线结结实实地包围起来,封锁线之外有无数警车的车灯不断闪烁,维持秩序到疲惫不堪的警察们满头大汗地应对着记者们的不断提问,更远处则围着更多的围观者,把拍下来的每一张照片都发上互联网。 贝特斯·施万德纳就站在奥尔加的身边,脸上挂着一个筋疲力尽的苦笑。本案最开始的目击者是一对兄妹,他们在凌晨四点钟左右就报了警,很快赶到现场的贝特斯和他的其他同事们已经一路忙到了现在:在整个教堂到处都是血迹和可能存在的其他证据的时候,取样就变成了一件十分折磨人的工作。 哈代在住院,案子转到了别的警官身上,这些忙昏头的人甚至没有想到在第一时间联系奥尔加,还是她最后拿着一封疑似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来信自己找到WLPD的——但是无论如何,现在他们都在这里了。 贝特斯注视着那些尸体,慢慢地说:“我不能说我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感到特别惊讶……阿玛莱特越狱而斯特莱德失踪的时候我就差不多意识到了会发生这种事。但是其他死者又是怎么回事呢?警局方面的结论不是说那些失踪案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的疯狂崇拜者干的吗?” “现在看起来这是个错误的结论,”奥尔加耸耸肩膀,“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是就算是看着这个案发现场,我们也可以进行推断——” “是礼拜日园丁。”贝特斯低声说,似乎吐出这个答案本身就让他感觉到苦涩,“而阿尔巴利诺确实没有死。”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猜测。”奥尔加哼了一声,她的目光从那些法医现场勘查员身上扫过,法医局新上任的首席法医官和汤米也在其中,汤米的面色苍白,显然刚刚吐过。“当然,一段时间之内恐怕没有人会知道真相了。” 贝特斯明白她的意思,WLPD有很大可能根本不会公布这个“真相”,这过于骇人听闻,对司法系统而言也是个骇人的丑闻。况且,他们没有证据证明阿尔巴利诺还活着,也没有证据证明赫斯塔尔是钢琴师,阿尔巴利诺是园丁的观点更是凭空猜测——一些与之相关的阴谋论会如阴云一般笼罩在对此感兴趣的任何一个人身上,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最后还是会忘记。 因为这正是残酷无情的事实:在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之外,近乎没人能真心诚意地为别人哀悼;只要死去的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人们就最终会把这些杀手忘掉。他们谈论开膛手杰克、谈论十二宫杀手、谈论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时候,出发点是猎奇的;凶手的动机或许极为扭曲、手段极为残忍,但是留在历史上最重要的一点从来是,“他从未被抓到”。 “……他杀了麦卡德探员。”片刻之后,贝特斯低声说道。 麦卡德探员的尸体是所有死者之中唯一完整的,除了那些可怕的约束伤之外,他是被干脆利落地勒死的:虽然这也无法掩盖任何一种死法都十分痛苦的事实。现在他也躺在那些蓝花之中,和每一个灵魂离开躯体的人并无两样。 “你的重点是落在‘阿尔巴利诺怎么可能杀人’还是‘麦卡德怎么会死’?”奥尔加反问道,“如果是前者,我毫不意外在需要的情况下,他会杀了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如果是后者……对于一些人来说,这确实是令人心痛的损失。” 贝特斯歪了歪头,看向奥尔加:“这就是你思考问题的方式?” “这是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奥尔加回答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如同涟漪一样泛起一阵嘈杂声,贝特斯回头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巴特·哈代出现在他们身后,他的脸色没有比前一天奥尔加去医院看他的时候好多少,他坐在轮椅里,身上包裹得厚厚的,而轮椅被亚历山大推着。 “你怎么能来这里!”奥尔加听见贝特斯大声责备道,“你现在还应该在医院里静养呢!” “贝特斯,这归根结底是我的案子。”哈代苍白地笑了一下,“至少应该让我看看它是如何收场的吧。” “收场”——他用了这个词。虽然没人真正把那个呼之欲出的结论说出口,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个事实。杀斯特莱德的必然是阿玛莱特,虽然红杉庄园的很多受害者都有动机,但是只有阿玛莱特一个人兼具动机与能力。他现在是个逃犯,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安身,尤其是在大力搜捕他的维斯特兰。只要他还是稍微有一点点理智的人,他都应该离开这个地方。 封锁出城道路的无数警察没有发现他,出境关口的无数双眼睛也没有发现他,他要么最后落入法网,要么逃出生天——维斯特兰钢琴师不太可能再在维斯特兰作案了。 而巴特·哈代警官从头到尾都没有侦破与钢琴师有关的一系列案件,或许已经快到了那位看他不顺眼的警局局长要他背最后的所有黑锅的时刻。他在阻止阿玛莱特越狱的任务中受伤,可能能凭他的英勇表现拿到一笔嘉奖,然后,他可能不得不离开这个岗位。 奥尔加·莫洛泽对一切洞若观火。 而此时此刻哈代抬起头,他的目光从那些可怕的尸体和诡异的花朵之上掠过,正如同之前无数次注视着这些案发现场一般。 最后,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奥尔加的身上。 “奥尔加,”哈代问道,这不是一个负责凶杀案的警官问警局顾问的语气,而是一个不知所措的人问自己的朋友的语气,“我们之后要怎么办呢?” “继续生活。”奥尔加耸耸肩膀,声音淡然地回答。 “无论如何,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自新大陆 2019年春季,霍克斯顿王国的最后一场雪融化之后不久,一架来自西班牙的飞机飞抵这个北欧的小国,在黄昏时分降落在弗罗拉国际机场。 这个季节气温尚未完全回暖,还不太适合旅游,从海关入境的异国人们大多是来探亲、留学或者在本地寻觅工作机会的。在这群带着好奇和谨慎踏上新国家土地的人当中,那对来自西班牙的同性伴侣并没有什么好引起人注意的地方。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只能说他们是长相挺英俊的一对儿——其中看上去较为年轻的那个是位长着迷人的绿色眼睛的男性,脸上挂着同样迷人的笑容;而他的伴侣稍微年长些,夹杂着些许白发的浅金色头发已经长得稍长,在脑后束成一束,他带着一副细框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锐利的蓝眼睛。 他们的行李不多,跟下飞机的其他很多人比起来都算得上是轻装上阵;这对伴侣中年轻的那位显然德语说得更好些,他和他的伴侣一路走出机场后就和其他人一样开始寻找附近的出租车——如果有人偷听他们谈话的话,就会听到他们两个正小声用英语讨论租房的地址之类的话题,显然,他们在来这个国家之前就已经提前为自己租好了房子。 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甚至正常到了乏味的程度,但是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他们还没有找到出租车,就碰见了那个人。 ——那是个满头黑发的漂亮姑娘,或者说“漂亮”是人们一瞥之下得出的最片面的结论,如果仔细端详她的面孔,就会发现她的样貌实际上并不是人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如果长时间凝视着她的脸,甚至会觉得她的长相有点略显怪异。 那姑娘的身材娇小,在黑发之下,她的皮肤白得像是墓地里的大理石墓碑,这导致她的眼睛放在那张下颔尖尖的面孔上显得大得惊人;在浅灰色的虹膜的衬托之下,瞳孔又显得黑得太过;因此,无论她怎样微笑,那张脸总带给人一种冷漠得骇人的感觉。 这两位男士看见她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地站在路边,身上套着一件风格休闲的皮革外套,看上去像是个年轻大学生。另外,她的两手空空,因此估计并不是一位旅客。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这个女性还只是看上去有些奇怪,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问题就在于,她很快就目标明确地向着那两位男性走了过去。 实际上她没往他们的方向走两步,那对伴侣就注意到了她。其中年点的那个用手肘碰了碰年长者的手臂,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什么,脸上挂着愉快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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