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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同一道道血迹把皮肤分割得支离破碎,它们绝大部分聚集在他的胸口附近,就好像花朵如泉水一般从那里喷出,长长的花枝直垂在地上。 显然,这是另外一个圣经典故:押沙龙,大卫王的第三个儿子,他发动了反叛父亲的叛乱,但是在以法莲森林中被击败,押沙龙因为头发不小心被缠在了橡树的树枝上而被敌人杀死,被三杆短枪刺穿了心脏。 “对父辈的反抗。”赫斯塔尔听见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声音里确实有那种实打实的愉快:虽然平心而论,一般人似乎不会把王子反叛国王的行为称之为“对父辈的反抗”。 但是好在,赫斯塔尔尚且明白对方在表达什么。 “你竟然把这个部分放在‘第一次谋杀’之后,这决定会让大部分犯罪心理学家都感觉到不解。”尽管心知肚明,赫斯塔尔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那也没办法呀,我是个严格按照时间顺序进行创作的创作者。”阿尔巴利诺丝毫没有气恼,笑眯眯地回答。 赫斯塔尔没有理他的调侃,而是选择把目光落在第三个人的身上。 第三个人赫然是新塔克尔联邦监狱之前的那根典狱长,他就坐在杰森·弗里曼的另一边,神智似乎比前两个人更清醒一些,因而此时此刻正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人。他的手中持着一柄用荆棘和细小的红色花朵编织起来的剑,坐在一片灰白色的花朵之间,这花朵的色彩和枝条编织的紧密程度令它像是一块灰白色的磐石,这块“磐石”上面堆满了红色的花瓣,还有一些洒落在花瓣之间凝固的血液。 这位典狱长的头上还戴着某种深色藤蔓编织成的皇冠,额角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从那里不断流下,这个时候已经半凝固了,在典狱长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面孔上覆上一层怪异的深色。 每当赫斯塔尔面对阿尔巴利诺这些层出不穷的象征的时候,他才会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确实太了解圣经了——那是他十四岁之前深深地刻在他心底的东西,而其他少年时代就了解到的知识一样令人难以忘记。尽管他唾弃这些知识,但也不得不否认它们从某种意义上确实塑造着一个人。 赫斯塔尔的目光从典狱长那张脸上掠过,他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在联邦监狱的办公桌后面。他慢慢地说:“……有一个妇人把一块上磨石抛在亚比米勒的头上,打破了他的头盖骨。这样,神报应了亚比米勒向他父亲所行的恶事,就是他杀了自己的兄弟七十个人。” “而我很确定他的监狱里死去的囚犯远远超过七十人,其中一大部分都死于他的充耳不闻——对于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在收到好处之后放任监狱里死掉一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阿尔巴利诺回答。“……顺带一提,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也是红杉庄园的会员,他跟斯特莱德的关系比你想象得还要密切。” 赫斯塔尔转头看向阿尔巴利诺,后者只不过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但是赫斯塔尔已经读出了他想要表达的那个意思:如果典狱长和斯特莱德的关系足够“密切”,那么眼前这个人当时也有想要杀死他的动机。那么,典狱长把他调到双人牢房的目的是什么?他作为临床志愿者的消息又是怎么忽然传播开来的?如果典狱长没有很快落在阿尔巴利诺的手上,他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 站在事后的角度上回顾之前的一切,有很多巧合就显得格外奇特起来了。 第四个人是一个女性,被打扮成耶洗别模样,各色的花朵如同珠翠一般缠绕在她的四肢和头发之间;她的一只手中握着盛满鲜血的金杯,同时空着的另一只手被固定成了向前方伸出的姿态;她的双足上缠着一些已经干枯的葡萄藤:这位女性正半跪在一地紫红色的、淤血一般的葡萄果实中间。 赫斯塔尔打量着这个女性的面孔,此刻她已经哭得满脸是泪,身体如同害了病一般颤抖。但是这样的场景尚且不足以令人动摇,赫斯塔尔声音平淡地问:“这是?” “红杉庄园里的孩子有一部分是流浪儿,”阿尔巴利诺轻快的回答,“这位女士的工作是帮助斯特莱德从街头拐骗流浪儿,带到庄园里去——她很聪明地逃过了追捕,当然,或许也没有那么聪明。” 阿尔巴利诺把很多细节一带而过,赫斯塔尔不需要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位女士的,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捕获她的。整个过程不是特别令人愉快,阿尔巴利诺当时的计划是只需要一个人,但是这位女士身边显然不止有一个斯特莱德的喽啰……总之,他最后不得不往河里扔了三具尸体,那些尸体现在可能已经深深地沉在了河底,一时半会儿不会在浮上水面。 赫斯塔尔点点头,他并没有不知趣到去询问那么多细节。实际上,他能想象到很多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第五个男人被吊在木架上,高耸的木架同时也用来象征着这艘即将沉没的船只的桅杆。赫斯塔尔能看清木架上方粗糙地刻着“666”的字样,于是知道这就是“恶人哈曼”——《圣经》中敌基督的代表;哈曼是亚哈随鲁王的宰相,只因为犹太人末底改拒绝跪拜他,就计划谋害全国的犹太人,并最终被送上绞架。 极为讽刺的是,虽然教会称恶人哈曼为“敌基督”,甚至认为他是撒旦的化身,但是阿尔巴利诺用来代表哈曼的人选却是安德森神父。这个老神父被绑得结结实实,这个时候正惊恐地看着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 他愣愣地盯着赫斯塔尔的面孔,好像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在阿尔巴利诺身边的男人是谁。然后忽然之间,他似乎在一瞬间认出了赫斯塔尔的身份——他难道还会记得当年在圣安东尼教堂里一个给唱诗班弹钢琴的小孩吗?还是说他当年在放纵斯特莱德和其他教友的恶形的时候,也深深地记住了那些孩童的脸呢?——可他的眼中闪过了某种明悟,脸上露出了某种近乎慌乱的神情。更为巨大的恐惧从这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冲刷而过,但赫斯塔尔已经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他已经没必要再看下去了,那个令安德森神父惊恐不已的事实对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重要到会令他失去控制的地步。 他只是冷漠地微微转头,看向了这艘驶向覆灭的木船上的最后一个人。 位于船尾的方向,被阿尔巴利诺用来代替油画在被幸存者推举到最高处的角色的人,毫无疑问地是拉瓦萨·麦卡德。 这位失踪了很久的FBI探员被悬吊在教堂高高的穹顶下,琴弦把他固定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姿势:他的双脚几乎已经完全离地,金属丝深深陷进他苍白的皮肤里,鲜血正从那些缝隙之中缓慢地滴出来。 麦卡德的一只手毫无选择地高举着,把手竭尽全力地伸向斯特莱德方向的(至少看上去仿佛是如此)。根根钢琴弦从高处垂吊下来,把他那只手臂绑得结结实实——只是那只手中握着的可不是籍里柯那副油画里的红色布条。他的那条臂膀是断臂,手腕以上空无一物,而是个空空荡荡的、瞧上去就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肉模糊的横截面,但是现在,盛开着鲜红的玫瑰花的枝条从那条断臂中喷涌而出,几近诡异地盛放着。 而他的脚下翻倒着一个外表粗糙的罐子,里面洁白的盐粒洒出来,如同沙子一般落在他的脚下。这种晶体在古代炼金术的范畴中被认为纯洁,而在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中却被认为是被骗的象征。 赫斯塔尔甚至不用看麦卡德本人,都能知道阿尔巴利诺会在这阶梯的顶端布置一个什么样的画面、最后会表述什么意象:他会选择犹大,这毫无疑问,在真正到达悬吊在十字架前的恶魔之前,他首先会在那里放置一个背叛神子的人。唯一不同的是,故事中的犹大受到了金钱的诱惑,而现实生活中的麦卡德受到的是更加光明磊落的东西的诱惑,他背叛的事物也理应比神子更加崇高。 当然,像是赫斯塔尔这样的人,则自认为没有评价他的立场——但却拥有永远消灭对方的肉体和灵魂的手段,因为那些局限于道德的约束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意义,驱动他们行动的是另一种内在的动力。 赫斯塔尔没有问阿尔巴利诺费了多少工夫才揪出这些人,那一定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很有可能把赫斯塔尔入狱的这几个月都花费在了这件事上面。那可能也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但是此时此刻却不是听故事的好时间。 赫斯塔尔的思绪已经滑向其他方向了:也就是阿尔巴利诺在他的作品里放置一个向上的阶梯的意义。 这阶梯上躺着的受害者们目前还是活着的,阿尔巴利诺无疑用他们象征着某些“罪人”——圣经意义上的罪人,就如同该隐,人类被逐出伊甸园之后的第一个杀人犯,世间的第一桩罪恶——而在另一方面,这些人都是与赫斯塔尔的今天息息相关的、真正的罪人。 第一桩罪恶,第一起犯罪。这艘即将倾覆的疯人之舟的船头。 由“该隐”开始,到撒旦结束,随着台阶的升高,台阶上圣经传说中的罪人的罪恶也逐渐加重,从谋杀亲人到谋取王国,从崇拜异神到谋杀神子;阶梯最高之处通往教堂铺着洁白桌布的祭桌,通往斯特莱德,通往基督的十字架,通完三十年前绝望噩梦之中的夜晚。向上的阶梯绝不象征着通往天国的道路——恰恰相反,这是属于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的道路。 这道路通向地狱、终末以及最终的归宿。 “这很美,对吧?”阿尔巴利诺的目光显然一直追随着赫斯塔尔的视线,在他仔细地打量过这些垂死的躯体之后,阿尔巴利诺才用轻松的口吻开口,放松到好像他自己不想从对方耳中听到一个评价。 赫斯塔尔微微挑了一下嘴角,说:“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美无非是我们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阿尔巴利诺带着笑意缓慢地回答,“我们之所以惊羡它,则因为它宁静得不屑于摧毁我们。” 赫斯塔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说道:“是你为我挑选了他们。” “可以这样说,但是最后的选择权依然在你。”阿尔巴利诺愉快地回答道,“你可以选择在这里杀死他们、肢解他们,也可以选择放过他们其中的某个人或者所有人——你甚至可以选择现在转身离开这里。在某种程度上你是对的,如果你不配合我,那么任何游戏都无法进行下去。” 阿尔巴利诺说着伸出了手,赫斯塔尔注意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刀子,现在他正捏着那把刀冷而闪亮的刀身,把刀柄递到了赫斯塔尔的面前。 他看着赫斯塔尔的目光似乎是期待的,然后阿尔巴利诺忽然又垂头看了地面一眼——他们就站在那些破碎的蓝色花瓣和白色绣线菊之间,尖尖的船头形状的木板的正前方。用来象征着“第一宗犯罪”的该隐就倒在他们面前,苍白的身躯就像是铺展开来的空白画布。 “你知道的,赫斯塔尔,”阿尔巴利诺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现在正站在我们两个的开端上。” 注: [1] “病人被囚在船上,无处逃遁。他被送到千支百叉的江河或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也就被交送给脱离尘世的、不可琢磨的命运”: ——米歇尔·福柯,《疯癫与文明》。 [2] 该隐种植谷物。 [3] 有一个妇人把一块上磨石抛在亚比米勒的头上,打破了他的头盖骨。这样,神报应了亚比米勒向他父亲所行的恶事,就是他杀了自己的兄弟七十个人。 ——出自《圣经·士师记》,亚比米勒是圣经中著名的恶人,他想要自立为王,并且在俄弗拉杀死了自己的兄弟七十人。 [4]耶洗别曾霸占过拿伯的葡萄园。 [5] “因为美无非是我们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我们之所以惊羡它,则因为它宁静得不屑于摧毁我们。” ——里尔克,《杜伊诺哀歌》。 美学得胜 03 赫斯塔尔垂目注视着那把刀,然后忽然问道:“你设想过的最糟糕的结局是什么?” “你没有来,那样我就得一个人面对这个空荡荡的大厅了,”阿尔巴利诺坦然地承认,即便是谈论这个话题,他的声音里似乎仍然是带着笑意的,“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你其实拥有回归正常生活的能力——而对艺术家而言最残忍的莫过于,他们失去了最理解他们的观众。” 赫斯塔尔沉默了一到两秒,在这片寂静之中,阿尔巴利诺只是注视着灯光洒在他发梢上的那些模糊的辉光。然后赫斯塔尔伸出手,平静而镇定地从阿尔巴利诺手中抽出了那把刀。 阿尔巴利诺真正微笑起来,虽然他对现在这个结果可能并不算多么吃惊。他甚至体贴地往边上让出一步,就好像主持人给最后压轴登场的表演者让出他的舞台那样。 而赫斯塔尔则跨过那些蓝色花瓣——矢车菊和绣球花,撕扯成碎片一般的飞燕草——簇拥而成的海洋,站到了那艘“船”的船头上,他的站姿是如此的笔直而优雅,看上去就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他幻想过这样的场面:在他在他那些页边上沾着干涸的血迹的本子上画草稿的时候,他曾经如此幻想过。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站在这即将沉入海底的癫狂之船的船头,就是耶稣行走于水上的时候他的门徒们站着的位置,也是在那个充满雾气的早晨夏娜站着的位置。 赫斯塔尔登上了船头,而那些被俘者在这个时候差不多都醒了:为了让他们在今天布置场地的时候保持安静,阿尔巴利诺给他们用了剂量相当大的麻醉剂,好在他对剂量的计算还算准确,他们既没有醒得太早也没有醒的太晚——前者可能会造成流血事件,后者则绝对会造成阿尔巴利诺在心灵上的巨大创伤。 现在那些人已经陷入了弄清楚自己所处境地之后的巨大惊恐之中,洞悉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往往比不可捉摸的忽然死亡更加令人恐惧,他们抬起头就能看见虚空中悬浮的巨大断头台的幻影。于是这些人挣扎起来,固定他们姿势的铁丝和支架发出粗重的吱嘎声响,更多的血顺着伤口滴出来,装饰用的花枝震颤不息。 赫斯塔尔已经缓步迈向了第一个人:躺在地上的德里克·柯米恩,这个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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