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了麦卡德的姓氏和职级。 她粗鲁地抓住麦卡德的手肘,开始不顾他的反对把他往没人的地方拖;一边拖奥尔加还看了赫斯塔尔一眼,随口安慰道:“没事儿,我们保证二十分钟之内就去救你的公主,别紧张。” 赫斯塔尔还是没有露出什么特别失控的表情,但是如果说他真的完全不紧张的话,现在可能就该对奥尔加这句不是特别高明的玩笑话出言嘲讽了——可他还是没有,只是绷着脸点了点头,所以说他绝对还是焦虑的。 而奥尔加一路把麦卡德拽到了别人完全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才把对方放开。麦卡德紧皱眉头后退一步,欲盖弥彰地抚平了袖口被抻出来的褶子,他似乎刚想开口说什么,奥尔加就抢先一步说:“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以为我们今天才刚刚说过,侧写师并不是灵媒。”麦卡德颇为不赞同地说道。 奥尔加瞪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凶狠:“而你显然还在执着于咱们之前的那次谈话——十月底的时候你来找我,说你认为阿尔巴利诺是个连环杀人犯。” “现在我的想法依然没有动摇,”麦卡德平稳地指出,“以防你忘了……” “哦,你当时认为他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结果后来他被维斯特兰钢琴师绑架然后挂在了停尸房的墙上。是你觉得CSI那边对凶手作案手法的判定是错的,还是你认为阿尔能自己把自己挂在墙上?”奥尔加凉飕飕地说。 “或许在钢琴师的事情上我判断有误,而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麦卡德耸耸肩膀,继续说下去,“我们有的时候也要倚仗直觉——如我所说,我不认为一个普通的法医会露出他那样的眼神,这事我们已经谈过了。你觉得巴克斯医生有可能是礼拜日园丁吗?” “哦,结果你不让你的下属和我在办案的时候倚仗直觉,你想要依仗直觉的时候你自己就能倚仗了。”奥尔加呛回去,“而且,麦卡德,我现在可不是在跟你谈谁是园丁的——我要谈的是:你依然觉得阿尔是个连环杀手,结果正好赶上他现在倒了血霉被另外一个连环杀手绑架了,并且威胁如果我们不去就撕票,那么,你那灵光的小脑袋瓜自然就会想……” “莫洛泽——”麦卡德的声音猛然提高了。 但是他没能说完,因为下一秒奥尔加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重重地把他扯到了自己面前。以奥尔加的体型来说,很难想象她能一下子爆发出这样大的力量,麦卡德在猝不及防之下踉跄了一下,伸手卡住了奥尔加的手腕。 “而你心里在想,”奥尔加嘶嘶地说,眼里有可怕的愤怒在闪烁,“不必按照对方的要求办事,只要直接让巴特带人去端了他们就好;如果这样做阿雷奥拉可能会撕票,但如果阿尔是连环杀手的话你就算一箭双雕,阿尔死了并不算是一桩损失——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只是苦于怎样才能做到既不违反职业道德又能顺理成章地把你的想法提出来而已。恕我直言,很难在想把人质置于死地的情况下还不违反职业道德。” “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职业道德了?”麦卡德反唇相讥。 “我不在乎。”奥尔加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在乎的是,你明明知道像是布兰卡·阿雷奥拉这种凶手很有可能在结束人质的生命之后自杀,却还是选择那样做。她手上有一把枪,巴特不会有机会抓住活着的她的:她绝对会选择警察冲进去的时候先对着阿尔的脑袋来一枪、然后再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我在乎的是她会死,而如果她在我跟她谈之前就死了,谁能证明我对她的推断是对的?” “……这就是你唯一在乎的东西,‘你是对的’。你甚至不在乎人质的性命。”麦卡德咬牙切齿地说道,语调之中有阴沉的愤怒在涌动,“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你,为什么我觉得你不适合行为分析部的工作。” 奥尔加冷哼了一声:“我想要知道所有人为什么会杀人,只有这一点对我而言是重要的。而你干这份工作甚至不是为了‘真相’,是吗?如果你认为人质是无辜的,你现在就会拼尽全力去救他,但是你现在怀疑人质是个杀人狂,那你就认为‘这不是正好吗?让他们两个一起死掉就好了’。” “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正义,为了保证无辜的人的安全,为了保证所有杀人凶手都好好呆在他们应该呆的地方。”麦卡德慢慢地回答。 “那太傲慢了,你只是在依照自己的道德观评价他们,然后决定他们的生死;你伪造他们的破绽,好让他们成为你认为他们应该成为的那种罪犯,让他们得以接受审判。”奥尔加松开了抓着他的领子的手,看着他皱着眉头直起身来,“或许绝大多数情况下你是对的,这就于他人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只要你一犯错,就是往无辜的人身上编织罪名——我不认为你比我好多少,至少真相不会对人说谎,但是你会。” 麦卡德摇摇头:“真相并不能拯救人们免于侵害,莫洛泽。” 奥尔加脸上的那种冷笑又更扩大了些:“而真相就是:正是你对正义的追求导致你在罗博案上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也正是这种选择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我在找的那个真相会告诉我们,今天死掉的那两个人跟你息息相关……但是当然啦,反正你不在乎事实如何;你只是希望巴克斯医生死,因为你觉得他是个变态杀人狂,而不在乎他为何成为杀人狂。” 麦卡德倒吸了一口气,他厉声说:“你不能把今天死的那两个人就这么算在——” “真相并不能拯救人们免于侵害,”奥尔加微笑着引述道,那可不算是个温和的笑容,“但真相能告诉我们他们是为什么而死的,我猜你不会喜欢那个答案的——而,麦卡德探员,时间就要来不及了,你要是再站在这里叽叽歪歪地不动身,我就会去告诉巴特你心里到底在琢磨些什么,你看看他会选择一拳打断谁的鼻子。” 麦卡德看着奥尔加,然后他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打算站在这里等他们来。”在布兰卡·阿雷奥拉挂断电话之后,阿尔巴利诺平静地指出。无论如何,他肯定是世界上被用手铐拷在墙上的所有人里最平静的一个了。 “是的。”布兰卡回答。 “然后用枪打穿他们的脑袋?”阿尔巴利诺猜测。 一般人肯定会对他这个既冷静又有点奇怪的兴致勃勃态度感觉到惊讶,而布兰卡——可以说,跟任何一个已经认识到自己将要死期将至的人一般心平气和——她说:“我只想知道那件事是他们两个之中谁做的,还是他们两个的同谋。我觉得只有一个人的可能性较大,当初我拜托的那个人告诉我只有一个BAU的侧写师进入了乔治的家,但是他也不知道那是谁。” “谁陷害了乔治·罗博?这就是你唯一想要知道的事情?”阿尔巴利诺想了想,“但是这重要吗?他本来就是个连环杀手,就算是他没有被人栽赃第七案,也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那基本上就是所有连环杀手的结局。” 布兰卡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看上去就好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她没有去看阿尔巴利诺,只是注视着落满灰尘的地板。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乔治是那个杀手了,而他……他对我说,他明白他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就是一直没被抓住逍遥法外,要么就是被抓、然后被判死刑或终身监禁。” “但是他并没有洗手不干,他停不下来。”阿尔巴利诺平和地指出。 “是的。”布兰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努力放松下来,耸耸肩膀,“在乔治眼里那是一场竞赛,是他和警察之间的竞赛,我不能说那种想法就是正确的,但是他确实这样认为。所以他会坦然接受所有糟糕的结局,只要对方赢得堂堂正正——在这方面,我不是特别赞同他,但是我了解他,我爱他,也尊重他的选择,所以我也早就做好了有一天他被捕的心理准备。” 阿尔巴利诺已经听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说:“但是他却并不是以正常手段被逮捕的,而是……某个人把他没做过的案子栽赃给了他,从而逮捕了他。” 布兰卡点点头,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愤恨之意:“正是如此。而这偏偏是乔治唯一不能接受的结果!他认为他只能败于自己露出破绽,而不能败于栽赃陷害,现在这个结果会让他感到心灰意冷、让他痛苦万分。他被捕期间我没有再见他,但是……上帝,当时他心里该有多难受啊!我甚至没法想象他最后被执行死刑的时候,会感觉……我能接受他的死,好几年前我就在为此做心理准备了,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是我不能容忍他内心如此痛苦的死亡。” “所以你要报复那个陷害他的人,而不是报复那个逮捕他的人;因为你只是要为他的痛苦复仇,而不是为他的死复仇。”阿尔巴利诺喃喃地说道。 “……我无法不这样做,爱上一个杀人犯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布兰卡苍白惨淡地笑了一下,“但是我还没有因此而后悔。” 阿尔巴利诺沉默了一小会儿,好像在细细地琢磨她说的这句话,一时之间,他们只能听见狂风吹过破碎的玻璃的时候的震颤之声。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奇怪而体贴的、小小的笑容。他近乎是很温柔地说道:“你看,布兰卡,我的确很同情你的经历,但是我也确实没法告诉你到底是他们两个之中谁陷害你男朋友的……不过,我至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 布兰卡用一种很显然是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的语气问道:“什么?” “我说,”阿尔巴利诺心平气和地重复了一遍,“我很同情你的经历,所以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 “好的,那么不带人,不带武器。”哈代苦恼地说道,看着奥尔加和脸色很臭的麦卡德把枪套解下来放在桌上——作为一个大学教授,奥尔加竟然会随身带枪也是挺令人惊讶的,这可能是她在芝加哥当警察以后的后遗症。 “哈代警官,还是请你的人埋伏在那栋楼附近协助我们。”麦卡德点点头,“虽然能见度这么差,也不能指望狙击手能起到作用了……总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会尽量劝她先放走人质的。” 奥尔加的嘴唇皱了起来,显然她觉得是不太可能。 哈代也觉得不太可能,他真的很想派几个人趁着黑暗摸进那栋楼里去。但虽然现在天气恶劣,可是真的已经恶劣到警察可以偷偷突入而不被发觉的程度了吗?阿雷奥拉到底已经疯狂到了什么程度?她会一听见可疑的声音就枪击阿尔巴利诺吗? 当人手上掌握着别人的生命的时候,难免就会畏首畏尾,更不要说他们的对手还是个行为难以琢磨的疯子,这下可不得不慎之又慎了。哈代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只安排警员们守住建筑物的外围,没有特殊情况不准贸然进入。 赫斯塔尔站在边上看着他安排人员,等他一说完,赫斯塔尔就离开冷静地指出:“我觉得你可能还没想好解救人质的方法,看你现在的安排,完全就是听天由命了。” 被人这样一针见血地揭穿老底并不好受,哈代真的没忍住要瞪对方一眼。但是赫斯塔尔说的也是事实,他们现在只能先稳住凶手,先想办法先把阿尔巴利诺交换出来再说,这样恶劣的天气对事情的限制太大了。 “我会尽力保证他的安全。”哈代承诺道,他觉得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我希望确实如此。”赫斯塔尔克制地回答。 那是一间堆满了残缺的塑料模特的废弃房间,黑暗湿冷,墙纸剥落,一看就特别适合变态杀人狂蛰伏。 奥尔加同麦卡德一起走到二楼,一眼就看见了在一片斑驳的阴影之中,被拷在墙上的阿尔巴利诺。他看上去完全没受伤,但是显然也没法挣脱那个手铐。他向着两个人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容,仿佛要掩盖他心下的不安似的,他说:“嗨。” 奥尔加当然根本没来得及问他到底如何,因为下一秒布兰卡·阿雷奥拉就自黑暗中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枪—— 一看见那把枪麦卡德的心里一沉:因为第一个遇害的科里斯警官被拿走的是一把左轮手枪,而现在布兰卡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把半自动手枪,显而易见,布兰卡手里根本不止一把枪。 ——她的准备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更充足吗?这似乎令整件事情更加前途未卜起来。 麦卡德定了定神,努力不去想她手里的那把枪了。现在他们两个别无选择,只能张开手臂向布兰卡展示他们身上确实没有携带武器。 然后,麦卡德开口问:“布兰卡,你想要什么?” 布兰卡打量着他,就好像她面前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事物一般,时间流逝的慢得令人心焦,过了几秒钟,也可能实际上是过了几个月,布兰卡才回答:“……复仇,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的话。” 复仇,一个挺富有浪漫色彩的字眼,这个词自好多个世纪以前就已经反复出现在各种戏剧作品中了。麦卡德压抑着自己想要皱眉头的心思,依然尽力把声音放轻缓:“但你不需要为了乔治·罗博复仇……无论他是怎么对你说的,他确实罪有应得,他是因为自己是个无动机的变态杀人狂才被逮捕的。” 然而真正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面前这位疯狂的连环杀手的回答。 “我不是要为了他的死复仇,我早就接受了他有可能因为他做的事情而死的可能性。”布兰卡回答,握枪的手平稳地指向她的人质,黑色的枪口压在阿尔巴利诺的太阳穴上面,轻易就能夺取人的性命,“我要为他死于不公正的博弈而复仇——你们应该心知肚明,他并不是杀了第七个受害人的人。” 忽然,麦卡德感觉到喉间涌上了一股刺人的燥热,奇怪地,奥尔加·莫洛泽讥讽的笑容依然在他脑海的一角浮现,她说:今天死掉的那两个人跟你息息相关。 那多么疯狂,多么不可理喻,但—— “什、什么?”麦卡德问道,愚蠢地卡顿了一下。 作为回答,对方首先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喜的笑容开口的时候声音却依然显得尖锐而狂乱,就好像其中潜藏了太多压抑已久的怒火。 “我的爱人死在一场不公平的竞争中,这不是他预想过的结局。他预想过的结局之一是他因为自己露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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