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邻居怒发冲冠也是情有可原的,而夏普则干脆地向着那个邻居比了个中指。 怒发冲冠的邻居咒骂了一声,重重地把门甩上了。十几秒钟以后,邻居家一楼本来敞开的一扇窗子被人怒气冲冲地关上了,算是对夏普的粗鲁的无声地抗议。 在夏普显然打算要开始敲第二轮门的时候,公寓的居住者终于不堪重负地把门打开了。 那是—— “比利?”阿尔巴利诺出声道,声音里或多或少地透出一点惊讶。 没错,从门口探出的那张面色苍白、头发蓬乱的脸,正是他们之前在性侵创伤匿名互助会见到的比利。他对着夏普说了几句什么,但是由于离得太远了,坐在车里的两人完全没有听清楚,但是看比利的肢体语言,他似乎很想把自己藏在屋子的深处,或者让夏普现在就离开。 ——这两项愿景都没有实现,因为夏普猛然伸手一推比利,迈进了门中,两个人的身影都从门口消失了。 车里一片寂静,阿尔巴利诺依然饶有兴趣地看着赫斯塔尔,就好像对另外两个家伙毫不感兴趣,而眼前的赫斯塔尔是一道胜过哥德巴赫猜想的难题。 赫斯塔尔没在看他,只是看着门口的方向:公寓的门依然没完全关上,露出了一条缝隙,室内的灯光照耀进来,沿着门缝向外投射出一道不祥的光辉。 赫斯塔尔正面临的抉择似乎十分明显了:那是一排沿街的二层公寓,不知道隔音如何,也不知道比利是一个人独住还是和其他人合租在一起。显然,事情的方方面面都很成问题,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赫斯塔尔——或者维斯特兰钢琴师——出场的时刻。 阿尔巴利诺静待对方做出选择,赫斯塔尔心里肯定也考虑过了这些细节,但是最后他还是听见赫斯塔尔低声骂了一句,从车里跳了下去。 阿尔巴利诺笑了一下,跟着对方下了车,一边向公寓的方向跑去一边戴上了放在口袋了的手套——公寓里正在发生什么、以及这条街道本身的状况影响了事情接下来的走向。阿尔巴利诺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街道上的摄像头早就被人破坏掉了,这在黑帮横行的维斯特兰市很常见。 他慢慢地微笑起来,这样事情就有很多操作的余地了。 他们两个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很快进入到室内,到了这个时候,阿尔巴利诺刚才考虑过的第二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公寓确实是两层,但是显然比利只租用了公寓的二层,一层房间无人居住,家具都罩在白色的布料之下。 灯光从二层楼梯之上透射过来,而人争吵的声音则也不断地满溢下来。 这个时候,阿尔巴利诺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也呼之欲出“这栋公寓的隔音非常好,他们进入室内以后就会发现争吵的声音很大,但是即便门只是虚掩着,站在室外也近乎听不见室内的声音。 这样看来,刚才那个邻居能听见夏普的敲门声,是因为隔壁的一扇窗子是敞开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夏普敲了那么长时间的门,只有一个邻居出来抗议。 ——这可意味着很多事情。 所以,当赫斯塔尔向二楼望去的时候,阿尔巴利诺站在他身后,无声地把公寓的大门关上、反锁住了。 与此同时,他们都能听见比利近乎崩溃地尖声说道:“你离我远一点!以后再也不要再跟踪我了!马上离开这间屋子,否则我会——” “你会怎么样?用你手里这把小刀捅我吗?!”夏普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毁掉了一切,不要以为我不敢——” 没必要再听他们说下去了,知道楼上的情况剑拔弩张,且一个根本无力保护自己的年轻人手中持有利器就足够了。赫斯塔尔在动作之前还是看了阿尔巴利诺一眼,对方心知肚明地向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迅速向楼上冲去。 赫斯塔尔脑内确实模拟了多种可能性,还有与之相对的处理方式,善后的手段,他从不会毫无准备地面对任何情况,却依然感觉到隐隐的担忧。这种担忧来自于他们在互助会的那个周六早上,他在那个叫做比利的年轻人宽大的袖口下面看见的伤疤。 而这种担忧成了真。 当他们冲到二楼的时候,正好看见比利被安东尼·夏普逼到了房间的角落,他一脸绝望,布满白色伤疤的面孔上纵横着泪水。那双眼睛里的神情清楚地告诉他人,他明白什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而当这种事情即将发生的时候—— 当这种事情即将发生的时候,比利猛然抬起了手,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不算很长,但是依然尖锐。 他把这把刀划向了自己的颈部,正像他决定对这个世界屈服的时候,试图用刀子割断自己手腕的血管一样。 但是之前他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成功,但是此刻——此刻,安东尼·夏普震惊地骂了一声;此刻,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站在楼梯口,可是已经晚了;此刻,鲜血从这个憔悴的年轻人脖颈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因为皮肉和血管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软。 鲜血猛然喷溅在了因为忽然的变故而僵立在原地的夏普身上,喷溅上了褪色的墙纸和陈旧的地板。在地面和墙壁上拉出的长线就好像是色彩鲜艳的小花,热气在夜色里逐渐消散。 血以一种疯狂的姿态从那个年轻人的脖颈中涌出来,甚至比他一贯给人留下的印象更加奔放、更加一往无前,跟比利给匿名互助会的其他人留下的印象截然相反。这个年轻人颤抖着张开手指,刀子铛的一声落在地上,他的嘴唇翕动,但是喉咙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慢慢地、慢慢地靠着墙滑落下去。 与此同时,阿尔巴利诺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同伴的肩膀上。赫斯塔尔的肩膀紧绷,他简直都能感受到那种肌肉狂怒地震颤。 阿尔巴利诺低声提醒道:“钢琴师。” 就算是维斯特兰市钢琴师,也很少… 赫斯塔尔实际上没太听清楚阿尔巴利诺所说的话。 因为那一瞬间,他耳边已经被无边的轰鸣所淹没,那像是巨石破碎,天幕崩塌,每个高烧的病人在深夜中耳边无时无刻不躁动着的狂暴声响。比利倒在墙角,看上去简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把他身体里的颜色逐一抽去,流淌在地板上的那些血令他想到了生长着霉斑的浴室,沿着瓷砖点点滴落的鲜血。 而安东尼·夏普正震惊地转身,他显然在这个房间里遇到的突发事件毫无概念,也完全不曾想到还会在这个屋子里碰见其他人——他们面面相觑了几秒,然后夏普忽然一跃而起。 他显然是准备夺路而逃,虽然选的这条路相当不妙,因为剩下两个人都堵在门口,所以他干脆向窗子窜过去了。就算是他真的能从窗户出去——看这间小公寓窗户的宽度,他很可能不能——也会因为二楼的高度至少摔断一条腿。 这足以见得这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至少还不够符合阿尔巴利诺的品位,但是当然,礼拜日园丁并不挑剔属于自己的死者,他对大部分人死前是什么样子并不关心,他需要的是那些血肉,那些骨头,那些纯然物质的东西能被塑造成的形态。 他从不浪费时间打斗,愿意选择最方便的方法给自己的目标一刀割喉。说真的,他今天出门之前还真没有想过一定要把谁置于死地,他身上甚至都没带一把趁手的刀子。阿尔巴利诺选择站在原地,他依然面色平静,静待之后的事情发生。 在夏普转身的那一刹那,赫斯塔尔就扑了上去。 一般人看他那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很难想象他在这层假面的遮盖之下动作可以如此凶狠矫捷。他拦腰把夏普扑倒了,这个浑身酒气的男人随着重重的一声闷响倒在地板上,惊慌地咒骂出声。他甚至没来得及转身从赫斯塔尔的钳制之下挣扎出来,赫斯塔尔狠狠地扳着他的肩膀——然后是令人心悸的一声脆响,显然是夏普的手臂生生脱臼了。 他的喉中又被挤出了一声哀呜,阿尔巴利诺注视着他们,不自觉地伸手去碰自己的喉结:他喉咙上之前触目惊心的淤青已经褪去,但是之前那道刀痕还留下浅浅的一线白色伤疤。赫斯塔尔永远如此,不管他心中对阿尔巴利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之前下手的时候都没有更轻分毫;或者对他那样的人而言,欲望和伤痛本就是紧密相连的。 而与此同时,赫斯塔尔从脚踝处利落地抽出一把刀子——阿尔巴利诺发现那把刀的刃很长,绝不会是赫斯塔尔日常会携带的那种刀,很可能是他是狩猎装备——用体重压制着夏普,然后干脆利落地用刀刃割断了对方两脚的跟腱。 一些鲜血喷溅在地板上,夏普嚎到要不是他们知道隔音很好、简直就要担心邻居会报警了的地步。赫斯塔尔手里握着刀,轻巧地一抖手腕,更多血珠沿着刀刃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然后,他把刀深深地插入了夏普没受伤的那边肩膀。 夏普整个人在他的压制下痉挛着扭曲起来,而赫斯塔尔根本没费心看他。赫斯塔尔就那样从地面上站起来,走到了比利身边。 比利的身躯仍颤抖着,鲜血沿着他的脖颈向下淌,而血沫断断续续地从他的喉咙中呛出来,这场景真是惊心。阿尔巴利诺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知道这年轻人没几分钟好活了,现在干什么都是无力的;但他看不清赫斯塔尔的脸:赫斯塔尔正背对着他,半跪在那个年轻人面前,谨慎地没有踩进任何血泊里,此时此刻,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呢? 无论如何,他没动,没有试图阻止正在流血的伤口,没有说话。比利看着他,眼中仍然凝固着不可置信和许多许多的苦痛,但也仅此而已了。阿尔巴利诺能瞧见他眼里的光正在逐渐暗淡下去,那目光投向他们无法达到的远方,最后凝滞住了。 一时之间,他们没人说话,只能听见夏普躺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咒骂和呼救,很难想象那样的声音怎么能如此自然地混合在一起,从一个人的喉咙里发出来。 阿尔巴利诺目不斜视地越过了夏普,站在了赫斯塔尔的身后。如果他对赫斯塔尔的猜测无误,对方不可能喜欢在这样的时刻有人站在他后方,他紧绷的肩背就说明了这一点——在他们认识对方之前,谋杀依然是一项私密的、不可言说的活动,但这种惯例之后可能不会再持续下去。 “他已经死了,”阿尔巴利诺安静地指出,“我们当然可以叫救护车,让医生不抱希望地来抢救一下,但是没人能在流了那么多血之后还活下来——况且,夏普身上的那些伤也不太好对警察解释,这可不能用防卫过当来开脱,你是个法律工作者,你最了解这一点。” 赫斯塔尔没有回答,实际上他只是慢慢地站起来,转身面对阿尔巴利诺。 他的瞳孔散大,呼吸也很急促,那是血液中涌动的肾上腺素造成的后果。片刻之后赫斯塔尔才开口,声音沉而哑,他问:“你认为我会试图救治他吗?” “那取决于你对这整件事移情到什么程度,但是就算抛开这些我无法妄加揣测的事实不论,你也是个迷人的谜团。”阿尔巴利诺说,他谨慎地稀释了声音里忍不住要带上笑意的部分,他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赫斯塔尔选择冲过来也捅他一刀。 赫斯塔尔开口说:“我对这件事的‘移情’——” “因为你我都明白,从道德层面上来说,我们不应该指责受害者软弱。虽然从我们的所作所为的角度来讲,讨论‘道德’好像本来就是个笑话。”阿尔巴利诺毫不在乎地耸耸肩,依然直视着赫斯塔尔,那双绿色的眼睛又一次令人感觉到不适了,“但你看看你自己吧,赫斯塔尔:你正如此愤怒,这种愤怒不只是因为那个没品味的家伙的所作所为——你也正因为比利选择逃避这一切而感觉到愤怒,你恼怒他的逃避就如同在恼怒你自己;所以尽管你当然能同他共情,但是你却不会选择救他,你看着灵魂离开他的身体的时候,就如同看见多年以前的那个你一样。” “犯罪心理学家还说你是没法跟人类共情的那一个呢。”赫斯塔尔讥讽道。 “那是因为你在各种层面都和我太过接近了,能理解你并不是说就得把奥尔加的研究成果全盘推翻。”阿尔巴利诺放任自己笑了笑,而此时此刻比利身下最长的那一线血迹已经堪堪要漫过赫斯塔尔的鞋底了,那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鲜红细长的藤蔓,能把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拖进深渊里去。 然后他问道:“虽然现在讨论穿越时空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假设你有那样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你是不是真的会放任自己在试图自杀的时刻死去?” “这个话题确实没有任何意义。”赫斯塔尔冷硬地回答。 “在心理学家们看来,这件事所显现出的意义可大了。”阿尔巴利诺啧了一声,但是显然妥协了,“如果你坚持的话,让我们回到现实吧:你打算把那家伙怎么办?” ——他嘴里的“那个家伙”在门口没有人拦阻之后,正绝望地试图爬向门口逃脱。他的一只手脱臼了,另一边肩膀上插着一把刀子,两条腿还都在流血。在这种情况下,夏普扭动着自己稍微还能移动的手臂和另外一边肩膀向门口爬去,身下的伤口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那场景看上去简直像是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一出场就会死掉的跑回绝望地试图逃脱身后的怪物,但是那怪物很快就会抓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床下,知道倒霉主角发现了他无比凄惨的尸体。 现实情况可能也差不到哪里去,阿尔巴利诺观赏了一会儿夏普试图爬向门口的姿态,然后再次回头看赫斯塔尔。就算是这人对他已经起不了什么威胁,但是赫斯塔尔的肢体语言依然紧绷绷的,他的呼吸已然平稳了,但是阿尔巴利诺猜测他的心脏还是在如雷般跳动。 他们沉浸在一盘低声呻吟和意料摩擦地板的绝望沙沙声之中,赫斯塔尔注视着那道惊心动魄的红色血痕和男人痛苦地扭动的身躯,然后他简单地说道:“把他留给我。” “那是当然,”阿尔巴利诺向着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他知道,赫斯塔尔没什么心情看见这个笑。“乐意效劳。” 阿尔巴利诺从未见过赫斯塔尔的“工作状态”——无论是在法庭里还是在这样神秘的夜晚。在他家的那个夜晚当然不算,因为那件事本来就掺杂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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