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终于完成一次自我革新,身体里的零部件叮当作响,打散又重组,我还是那个我——只是记忆翻新,将过去压在大脑皮质下的情感全盘托出,送呈予他,任他捻住一两根神经,随意拿捏我。 他好像遭受甚么天大的打击,隔着一层棉絮,我只能听声辨别,他不给我胡思乱想的机会,一言不发,静得出奇,下一秒就要与天地重归鸿蒙。 小孩总会无心办错事,林女士好讲,勿同小宁计较。小区楼下的橘灯影影绰绰,即便不抬头,也仿佛有大片的橘光缓缓而来,映上一旁的飘窗。我等了好久,没等到他的答复。 妈妈好爱我,她会不计较我的顽劣,在世间苦难前蒙上一层罩子,捧着蜜罐喂我,不让我看见灰蒙蒙的天。 我睁开了眼呢,触目可见的该是柔软发白的枕头,但我看见了一团漆黑。 我好狼狈,麻木开口,没事,没事的。我在安慰自己,不过是再死上一回,人死了一样可以活,皮囊还在,缝补拼凑,还会是一个阮言,一个装载了高级情感的阮言。 行刑官忽然有了动作,他拉开被子,暴露出一个趴在床单里的我。我最近胃口不好,伸手一摸,两块肩胛骨微微凸起,从身后看来堪称单薄。沈路规划好了今年最后一个月的行程,处理完小公司的家产问题,他原先打算带我去国外转转。 宝宝,我们下个月去滑雪好不好,出去转转,多吃点东西,看你最近瘦的,一摸都摸不到肉。 一双手扣上我颤抖的双肩,沈路劲很大,直接将我拎起,拉到怀里。我不敢张开手去搂他,两条胳膊不尴不尬地横在中间,前有他的胸膛,后是我扁平的心脏。 我甚至不敢掉眼泪,滚烫的水珠落下来,会教他察觉到我的存在。我一动不动,冰凉的手指倏然被攥住,沈路一手搂着我,腾出另一手的空闲,挤进来,去握我的手心。 宝宝,他喊我了,透着一股隐忍,给了我错觉。 我小声回应,哥哥,哥哥。我好想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啊,骨血亲缘纠缠,倘若真是如此,他怎么也没法摆脱我。 他居然笑了,我感到莫名其妙,一时忘了痛楚,仰起脸来看他的表情。 宝宝,你怎么这么乖啊,他说。 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一个乖小孩,逃课抄作业做得,酒吧ktv也去得。这听起来更像是反话,臊得我脸颊通红,宛如酒劲又冲上大脑。 他熟悉我的身体,熟稔地捏着我的胳膊,引导我环住他的腰身,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 浴室热气蒸腾,他在替我脱衣时大剌剌地松开了衬衣上端的两粒纽扣。我很会打蛇随棍上,当即抛掉那点耻心,用脸去接触他胸前露出的皮肤,不要脸地离他更近。 我脸有点发烫,在这种时刻——起了反应,实在是罪不可赦,可怜又可笑。 好在他尚未发现,我只有祈祷,希望大脑迅速拿回主动权,不要让该死的那玩意频频丢丑。 他直白地问我,宝宝是想做哥哥的老婆吗? ——该死,我就不该让腹诽溜出口,好让他听见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的鬼话。 可我没有退缩的余地了,我点点头,颇有点逼婚的意思。我生怕他不信我,火急火燎补充道,我要跟你在一起,是那种在一起。 沈路又笑,捏着下巴抬起我的脸,左看右看,认真地盯,全无**之意,短促地叹了一口气,问,可是宝宝又不是女人,要怎么嫁给我呢? 我睁大眼睛,磕磕绊绊开口辩解,我们、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这是很天真的说法,因为在国内毫无意义,在教堂门口拿一张申请表,证明年龄合格后,谁和谁都可以缔结婚姻,本质上仅仅是一张纸而已。 沈路显然知道这一点,双目含笑,不去纠正我,是他一贯的善意。 我急了,又想不出解决的法子,眼巴巴望着他。 沈路拧了拧我的鼻尖,恨恨道,惯得你,整天尽会和我发嗲,小嗲精。 我听得耳朵滚烫,这个人真是一时一个念头,中午还说我别扭又拧巴,晚上又说我爱发嗲,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组合啊。 既然他说都说了,我登时破罐子破摔,仰起脸去亲他的下巴窝。我好喜欢沈路下巴上的一块小小凹陷,像是长偏了的梨涡,性感又漂亮。 他好气又好笑,笑我还当自己是无知幼童,见缝插针地冲他撒痴。 沈路扣住不安分的我,缓了缓,像是做出极大的妥协,轻声道,阮言,你想清楚了吗,你喝醉了,明天醒来之后,万一后悔,又该怎么办呢? 我刚想要骂他戆逼,转头一想,不对,这是有戏。舌头半途打结,呼噜半天才捋直。今夜我丢脸丢到姥姥家,也不介意再多上几分,于是抬头挺胸,一脸正直和他宣誓。 路儿,沈路,你抱抱我好不好,你听听这里,装的都是你呢。 我想他多半也并非完全的圣人,目睹自家的桃儿成了精,蹦蹦跳跳要嫁予他做小妻子,多少有三分动容,转化成实体,急匆匆地按着我吻下去。 他眼里有光,由急至缓,轻轻吮去我唇上的水渍,捏捏我的脸颊肉,吐息微重,热气****拂到我颈侧。 有点儿痒,我往后退了退,沈路迅速察觉,将我拽回来,吻我的眼睛。 上天真的听到我的祈祷,沈路对我说,宝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其他人结婚,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宝宝,都只会是你。 眼眶蕴不住好大的一滩水,扑簌扑簌往下淌,今晚喝的酒在身体里过滤干净,涌回泪腺,以另一种形式流出来。 我很困了,我好想问问他有没有骗我,但我晓得,沈小王八只是空有我给他起的这个难听名号,让他狠下心来骗我一辈子,他是决计做不到的。 我思来想去,不晓得怎样才算是接住了这样巨大的惊喜,心头一阵悸动。好运怜我,格外眷顾我,沈路愿意放下过往,重新爱我。 他偏头看了看时间,我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原来已经两点了。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绕过去关灯,摸黑重新掀开被子上床。 我原先在另一侧歪着,从床中央爬过去,沈路让我在他怀里调整好舒适的姿势,温声道,睡吧宝宝。 幸福砸昏了我,我伏下|身,去咬他的耳朵,声音细如蚊蚋,搂紧了他,哥哥,你没有骗我吧,我没有骗你,你要相信我。 沈路的手不轻不重地抚着我的脊背,突然向下蹿去,重重拍了下我的**。 我吃痛,张嘴就是沈路你个王八,打我干嘛。 说完我就沉默了,他哼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乖不过三秒钟。 我讨好地凑过去亲他胸口,好在夜里看不见彼此的神情,我说,老公,我好困啊,晚安。 第15章 第二天我足足睡到中午才睁开眼。 沈路竟然不在家,我一阵恍惚,想起昨晚耻度超标的话语,什么好喜欢你,老公哥哥之类,恨不得再躺下睡过去,让一切随风挥发。 我打开手机,发现夏翊昨晚竟然打了个电话给我,此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十分地热爱送脸去给别人打。 除了夏翊的未接来电,还有沈路和林女士分别发来的消息。沈路说他中午和朋友约了事,可能会迟点回来,我说好哦。林女士则是母亲心性,叮嘱我今天记得热一热她昨天煮好的汤。 我心情很好,回复她道,好的妈咪,爱你哦。林女士大约在看电视剧,发来一条语音里大半声音都给男主角的嘶吼声遮住,模模糊糊听出她在啐我油嘴滑舌。 拧开燃气灶,小火热着锅里的鱼汤,我拿圆勺盛了一碗填了填肚子,然后折回卧室叠好床铺,坐在飘窗上发呆。 袁于霖发了条朋友圈,难得的九宫格。袁于霖就是那个在我奄奄一息时破门而入的大学同学,非典型直男,人特踏实,心也特大,老家南京,第一回 见面就笑嘻嘻地自嘲刚波宁。我一听就笑,说,什么年代了都,不兴说这个了。 他当了我一年的室友,原因是大学第二年我就搬出去和沈路一起租房子住了。但袁于霖的确是个蛮好的朋友,即便搬出去住了,我和他的关系也一直保持的不错。 那会儿他来我们租的房子,四下看看,也不晓得一个直男哪里来的观察力,在看到沈路给我做的相簿之后,拉着我严肃地问,这不是你发小,是你对象儿吧。 那年我大四,还没满二十二,刚和沈路搞上床,惊得魂飞魄散,没经得住拷问就招了。 如今他已经回了老家,游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这小子三年前结的婚,属于相当早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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