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鬼者惊呆了。 其他人看着越发躁动向这边前进的酆都鬼差,急得抓耳挠腮,气急败坏怒骂道:“你就不怕所有门派联合起来对付你吗!” 面对这样明晃晃的威胁,邺澧却只是轻蔑的呵笑了一声,就彻底将视线从驱鬼者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对面的酆都鬼差大军。 当驱鬼者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在邺澧看来,他们就已经没有与自己继续对话的必要了。 道不同。 对于邺澧来说,被驱鬼者们不理解甚至看不起的那些百姓们的魂魄,正是他无法释怀的执念。 他没能保护好那些百姓们,使得邺地城破人亡,百姓们怀着怨恨痛苦死去。 那最起码,就让他为百姓们送行最后一程吧。 ――让他们可以复仇平息怨恨,然后顺利投胎。 如果天地连这份死后的公道也不肯给,那天地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既然酆都要苛待那些人们痛苦的鬼魂,那他…… 就杀了酆都! 邺澧握紧了手中长剑。 在他身后,十万阴兵旌旗招展,气势惊人,幽绿的光芒缠绕在鬼魂身上,将士们的英魂追随于他,疾驰千里诘问酆都,即便渺小无力,也当战死沙场,为死后的公道一战! 北阴酆都大帝不曾看到过人间众生,不过没关系。 既然北阴酆都大帝不想看,那他以后,也再也不用看了。 邺澧漠然的如此想着,凛冽目光如刀锋,直直看向风沙中冲杀过来的鬼差。 他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剑指酆都。 将令之下,十万阴兵士气高昂的带着满腔愤怒,疾速冲进战场中。 即便对手是酆都,将士们也没有半分退缩畏惧之意。 他们很清楚,如果没能赢过酆都,那他们的结局,很可能就是在战场上魂飞魄散,得罪了执掌死亡的酆都,只有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可那又如何! 既然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就自当竭力!为他们,为百姓们,为千千万万含冤而死的鬼魂们,诘问天地鬼神! 驱鬼者们被这支即便死后依旧神勇锋利的精锐之军,吓得面无人色,在激烈冲撞的战场上抱头鼠窜。 他们无法理解,为何直面了酆都威势之后,这支军队却还能有勇气与酆都对抗。 可将士们却很清楚,执念化作不折的钢骨,支撑着他们的神魂,就算是远远强于自己的对手又如何? 执念不散,誓不休! 驱鬼者从鬼与神的战场上仓皇逃离。 邺澧却坚定向前,剑锋直指北阴酆都大帝。 这一战,天地变色,飞沙走石。 整个西南都成为了他们的战场,在生人不曾发觉的每一缕风和光里,压上一切拼杀彼此的道义,看究竟孰对孰错,孰弱孰强。 鬼差被打到心生退意,可将士们却越战越勇,一路策马向前,长驱直入。 最后一剑,重重劈下。 北阴酆都大帝不敢置信的看着邺澧,从未想到过一个小小鬼魂,竟然能伤到高高身居于神台的鬼神。 而他用自己的死亡,证明了这一点。 北阴酆都大帝,身死道消,酆都成为了被遗忘的旧酆都。 而大道垂眼,新的酆都在远方拔地而起,轰然巨响中,认可了邺澧的道。 鬼气缭绕的战场上,邺澧回转身躯,看向北方的大地。 涉澧水而过,行于邺地,而登鬼神之位。 只要他彻底抛弃曾经身为凡人的自己,就可以离开西南的战场,走向新的酆都,成为酆都之主。 可,就在邺澧迈出脚步的那一瞬间,阎王的话语重新回响在他的脑海中。 有错的是加害者,而不是守护者,那些死亡的邺地百姓……不是他的错。 邺澧站在原地,却愣住了神。 他抬眸看向高远天空,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动了动,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长剑。 一直以来不愿回望的愧疚…… 其实,是他画地为牢吗? 邺澧难得陷入了茫然难以抉择的境地。 可他的视野中,却好像重新出现了之前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人单手插兜懒洋洋的斜倚在侧,挺括结实的肩膀撑起黑色的大衣,他咧着唇角,漫不经心的扫过来一眼。 却令邺澧心神震动。 那一瞬间,来自青年的那一眼,劈开了天地对邺澧的限制,让他原本被压制剥离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般重新涌现了出来。 而第一个冲进邺澧心中的名字―― 燕,时,洵…… 邺澧低声呢喃着青年的名字,唇齿间旖旎缠绕,仿佛这个名字有着玄妙的力量,可以抵过人间一切。 即便邺澧失去一切记忆,他依旧在看到燕时洵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对方。对燕时洵的爱意和渴望,让他得以冲破一切束缚樊笼,奔向他的爱人。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眼眸中不再如刚才一般冰冷肃杀,而是带着温暖如春水般的笑意,看向爱人的目光极近温柔。 邺澧知道,自己必须要回去。 他向自己的爱人许下过诺言,说他会立刻赶回去,而他不愿失约。 有人在等他,等他回家。 那是他好不容易放进怀中的珍宝,怎么可能随意忘记? 阎王的提醒在邺澧的神魂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得以在失去记忆的混沌中,始终保留着一丝局外旁观的清醒。以阎王的话语为引子,邺澧终于找到了发力点,足以敲碎自己千年来亲手画出的牢笼。 对燕时洵的爱意,以及因为燕时洵而重新生发的对人间的期待,终于使得那道被掩埋的伤口,重新开始缓缓愈合。 在邺澧想通一切的瞬间,身边的整个天地都陷入了剧烈的震动中,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寸寸崩塌。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禁锢邺澧的神魂。 广袤天地,无所不至。 “即便是最不愿意回首的过去,也是属于我的一部分啊……” 邺澧抬眸看向邺地的方向,眼神悠长带着叹息。 但他的唇边,却勾起了一丝笑意。 时洵还在等着他,他要尽快回到时洵的身边。 他不想与他的爱人,分别一分一秒。 …… 燕时洵在与邺澧和阎王分别之后,就继续向溶洞深处走去。 即便有手中的光团照亮脚下的路,但溶洞中地势复杂,怪石嶙峋暗藏危机,稍有不注意就会出现差错。 这使得燕时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紧紧抿着唇,专注于身周的环境。 正如他之前在看到石壁上被凿出的楼梯时所猜测的,从最初一代的村民们将尸骨运到溶洞中的时候,村民们就没有想过再让谁进来,打扰到在此安眠的将士们。 也因此,村民们并没有在溶洞中留下任何标记,可以让燕时洵作为参考找到通往埋骨地的方向。 这就极为考验着燕时洵本身的判断,意味着他必须要从溶洞中石壁和地面上的任何细微之处,尽力找到曾经有人走过的痕迹,试着跟随曾经村民们踩过的脚印,找到埋骨地。 但这谈何容易。 千年的时间足够覆盖掉所有人类留下的痕迹,即便曾经留下过线索和路标,也早已经在千年间被磨灭殆尽。 更别提溶洞本身就在变化着,无论是地势还是结构,都很有可能与千年前不尽相同。 难上加难。 作为驱鬼者,燕时洵虽然并不自傲,但也一直认为,很少会有自己不会的东西。 无论是风水堪舆还是算命占卜,六爻梅花二十八星宿,道家经籍诸多流派,虽然他平常并不显露这些方面的才能,走街串巷也只是帮人驱邪捉鬼,哪怕只需要一分钟也不愿帮他人算一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擅长。 相反,燕时洵对于风水卜算一道,很有造诣,在年轻一代的驱鬼者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即便是宋一道长或是李道长那的辈分中,能够胜过燕时洵的,也只有李道长一人而已。 毕竟是恶鬼入骨相,天赋卓绝,世间难有人与之比肩。 可即便如此,在溶洞这样的复杂地势中,燕时洵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棘手。 溶洞不比在地面上,如果实在看不出地势走向,还可以试着从上方向下观察,也可以借助天象星宿,或者卜算方向。 在这里迷路或走错了方向,很难再回到正确的路上,更有可能是顺着莫名的岔路越走越深,不知走向了通往哪里的路。 而靠近鬼神的埋骨地,一切的方法全都失效,就连指南针在这里都只会被扰乱磁场,大道也无能为力。 只能靠燕时洵自己,凭借着他本身的洞察和直觉,摸索着靠近埋骨地。 燕时洵苦笑着摇了摇头,苦中作乐的想,溶洞中走这一趟,倒也卜算是没有收获,最起码他意外的发现了自己还有并不擅长的事情。 比如,盗墓。 在跃身跳过巨石,从潺潺暗河上越过之后,燕时洵站在石块上喘了口气,仰头向上看去。 不见天日的溶洞,简直像是巨大的天然陵墓。不需要任何人为的机关,只需要天然的地势遮掩,就已经足够凶险。 即便是燕时洵,在面对繁多的岔路口时,也不得不思考良久才能慎重的做出选择。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对于埋骨地的常识判断。 那些村民们既然是感念将士们的恩德,所以冒险为将士们收敛尸骨,就一定不会在藏匿尸骨的时候,将埋骨地选在风水不好的地方。 即便条件有限,他们也一定会尽可能选择风水好的方位,并且让埋骨地难以被发现,免于被打扰和破坏。 千年前,在那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下,村民们在依靠着自己本身对于当地地势的熟悉程度,选择了溶洞之外,也必然会知道溶洞中四通八达,地下暗河数不胜数。很有可能会有人从其他地方进入溶洞,或是通过地下暗河进来。 一旦意外被其他人发现埋骨地,不仅会打扰到尸骨的安眠,就连村民们也自身难保,会被新的势力刁难身姿死亡。 所以他们会选的…… 燕时洵的视线看向溶洞中地势较高的地方。 村民们一定会将埋骨地,尽可能选在远离地下暗河的地方。 甚至最好,永远也不会被水淹没。 但是村民们怎么会预料到以后的情况呢?毕竟溶洞的地势并非一成不变,久居于此的村民们必然也知道这一点。 以他们对溶洞的熟悉程度,能够做出的最重要的一点判断…… 或许,是地势极高的死路。 只有山体和山体之间并没有缝隙,使得暗河的水不会涌进来,地势很高,并且没有通往其他方向的小路,才会同时满足这几点要求。 燕时洵这样想着,有了方向,心中稍定。 溶洞面积极大,燕时洵在行走间大概估算了一下,光是他走过的这个最宽敞的洞厅,就大概有几十个体育场那么大,最高处足足有几十米,像是把整个山地和地底都掏空了。 但是最狭窄的地方,却是让燕时洵这样精悍的体型,都不得不屏息收腹,才能勉强通过。 有的地方更是只有一个洞口,能够观察到地下暗河的流动,却根本没有能够下去的可能。 这给燕时洵判断地势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好在他虽然并不是地质系或专业的探险家,却在多年走南闯北的经历中,对于艰险地势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往往能够仅凭肌肉记忆和危险直觉,就能躲避开脚下的危险,下意识选择正确的道路。 另外一个帮上了燕时洵的,就是山壁上残留着的人工凿刻印迹。 不出燕时洵所料,之前的村民们,在溶洞里大量使用了工具。 除了石壁上被简单却有效凿开的石梯之外,村民们还用了绳索轮滑等物,确保将士们的遗骨可以被顺利送进他们挑选好的埋骨地。 毕竟从阎王口中所言的传闻来看,千年前,邺地的尸骨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为了防止被发现,村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天亮之时,就必须撤退。 在那样紧凑的时间下,即便传闻中是附近的村民们都被号召起来前往战场,但将士们留下的骸骨有十万具之多,这样的数量对村民们来说,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负荷的强度。 即便是一名村民负责两具尸骸,一刻不停的穿梭于战场和深山,那些村民们也做不到一个晚上就搬走所有的尸骸,并且将尸骸顺利送地下溶洞。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大量使用了工具,并且形成了流水线一样的作业,可以支撑他们以最少的时间,运送大量的尸骨。 否则,当时也不会有一些版本的传闻中,说是天神发怒,带走了邺地战场上的尸骸。 毕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以当时的眼光来看,确实如有神迹。 燕时洵摩挲着下颔,将阎王说过的传闻重新在脑海中排查,再与眼前的环境相对照着,艰难却耐心的找出千年前可能遗留至今的线索。 就像筛细沙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和可能性。 好在那些绳索轮滑和一些自制的简单工具,都多多少少的在石壁和地面上留下了印记。 燕时洵更庆幸的,是现在是冬季,一年中探索溶洞最佳的季节。 夏季汛期时,地面上的江河涨水,地下暗河的水势也同样会凶猛上涨,甚至会将溶洞中一些狭窄低矮的地方全部灌满。 那个时候别说线索了,他根本连溶洞都别想进来,除非他变成鲛人游进来,否则就等着被淹死吧。 现在地下暗河的水位很低,几乎全都退到了石壁下面,将石壁完整的暴露在燕时洵的眼前,任由探索。 @正版阅读只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一些地势较低的地方,因为常年的暗河冲刷,早就被磨灭掉了所有可能的印记,但好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少有暗河能够淹没,还是保留下来了大部分的痕迹。 无论是刻刀斧子留下的划痕,还是已经腐烂到几乎成了一团烂泥的麻绳,或是当年遗留下来的装置。 这些都成为了指引燕时洵通往埋骨地的路标。 地下暗河的水汽扑过来,溶洞中的气温极低,让燕时洵有种置身于冰窖的错觉。 好在,他在选择了几次岔路之后,渐渐摸索到了正确的方向,石壁上的痕迹证明着他的猜测。这让他振奋起来,在有了目标之后,就连身周的寒冷也可以忽略不计,一心向着埋骨地前进。 糟糕的环境使得燕时洵的体力被大量消耗,远远比他在地面以上行动要艰难很多。 再加上他在离开西南时,身上本就还带着没有愈合的伤势,这都使得燕时洵的状态迅速下降,还没有找到埋骨地之前,就已经面色发白,就连往日里薄红的唇瓣,现在都苍白没有血色。 燕时洵不得不停下来,扶着石壁稍微喘口气。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和胸膛上,慢慢有血液蔓延开来,濡湿了绷带。 毕竟溶洞里的地形并不平坦,又有暗河涓涓流淌,经常需要燕时洵大幅度动作避开危险之处,以致于扯开了本来被包扎处理好的绷带,让已经渐渐开始愈合的伤口重新崩裂开来。 燕时洵抬手试探了下自己的伤口,修长的手指不断按压过去,确认自己现在的伤口情况。 疼痛顺着肌肉和筋骨蔓延,让他不由得痛哼了一声,却很快重新咽了下去。 在稍作休息之后,燕时洵重新走向自己猜测的岔路,脚步坚定。 他一直在按照自己所猜测的那样,选择向高处的岔路走,并且尽可能的查看有无死路。 当水流声渐渐开始听不见,水汽减弱,温度却开始下降的时候,燕时洵的眼眸中终于有笑意闪现。 快到了。 ――远离暗河,藏匿于深处,不易被发现的埋骨地。 从狭窄的山体缝隙中挤过,又转过了两道弯之后,水声彻底消失在耳边。 而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在光团的照明下,四周被雕琢过的山壁,全都展现在燕时洵的眼前。 空旷的洞厅足有十几米的挑高,环顾四周,除了他自己走进来的路以外,再无其他小路岔道,紧密相连的山体石壁俨然一体,没有任何可以让暗河渗透进来的缝隙。 一切都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 最重要的是,就在燕时洵的身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当他将手中光团凑近时,就看到了上面刻下的字迹。 “邺地将士墓” 石碑上还仿照从前朝廷使用的奇珍异兽山川日月纹路进行雕刻,却比燕时洵曾经在博物馆和古建筑里见过的,要粗糙太多。 不是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过的,只是有着一把子力气的石匠笨拙的按照印象中的图案,大致描画雕刻下来的。 但是在燕时洵看来,和那些精美且代表着死后尊荣地位的石碑相比,这块由村民们立在这里的石碑,却远远更有意义和荣光。 这是邺澧曾经保护的人们,亲手为他加冕的荣耀,凝聚着村民们饱含热泪的感激和情感,远远不是死物能够衡量的。 燕时洵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掌伸向那块一人多高的石碑,顺着落满了灰尘的石面擦拭,指腹缓缓摩挲着被从灰尘中露出来的碑文。 虽然当年在匆忙之下的雕刻粗糙,却也足够燕时洵看清碑文的内容。 而从碑文上的叙述,他也得知了千年前被真真假假传闻掩埋的真相。 这些碑文都来自收敛尸骨的村民们,他们郑重刻下的每一笔一划,都在诉说着在他们看来,将士们最值得称颂的功绩。 未尝败绩的精锐之军,却在偏远小城扎了根。 他们刚刚驻军于此的时候,百姓们无不敬畏军队的将士们,唯恐像以往那样,说错做错一件小事,就会给全家招惹来杀身之祸。 宁可和秀才吵架,不和军爷论是非,这也算是千年前那个时候的共识了。 无人敢惹浑身煞气杀孽的军爷,更何况是素有盛名的精锐之军。 但是这些新前来的将士们,却打破了人们旧有的印象。 为首的主将虽然凌厉肃杀,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却意外的并不是个可怕的人。 他会约束将士们不要随意骚扰百姓们平静的生活,勒令将士们尊重附近的百姓,会用钱财和百姓们购买粮食,而不是像其他军队那样强行征用,会随手帮百姓们解决纠纷,维护治安。 在这支精锐之军驻扎的时候,附近的百姓们都难得的从战乱动荡中,获得了片刻安宁,甚至恍惚有种自己身在盛世的错觉。 百姓们开始和将士们亲近起来,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自己家中被征兵离开的孩子那样,充满了慈爱和亲切。 而将士们也会在农忙的时候帮百姓们收获作物,帮他们盖房子,甚至为百姓们出头,打跑了征收不合理高昂税钱的官吏。 百姓们无不感激主将和将士们,觉得这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够遇到这样的大军。 然而,邺地一战,打破了所有平静。 正因为主将无论到哪里都深得民心,更有战无不胜的战神之称,独他一人就撑起了无数人的信念期望,更别提还有他那些骁勇善战的部下们。 所以,新的势力极为忌惮邺地,不论代价的要让这支队伍死在这里。 连同邺城的百姓们,也没有逃过新势力耀武扬威的屠杀。 当附近村子躲避进深山里的百姓们再次出来后,他们看着曝晒于战场上的满地尸骸,悲痛又震惊。 很多人都想要为将士们敛骨,奈何新势力有心侮辱这支军队,即便将士们死后,都狠心的想要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尊严全无。 心有不忍的百姓们在暗地里聚集,商讨应对的办法。他们做好了准备,然后趁着夜色潜入战场,将带回的尸骨统统藏在溶洞中,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将士们死后的安宁。 将士们守护百姓们在人间的幸福平静,百姓们也愿意守护将士们的死后。 想要为将士们的尸骨守墓的百姓们,自发的聚集在一起,迁居到溶洞附近,形成村落,并且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少与外人交流。 他们自称邺地最后的子民,作为邺地的守墓人,在远离世外的深山里,闭塞却平静的生活。 石碑上被歪歪扭扭刻下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千年前那些村民的热泪和感激。 笨拙质朴甚至时有错别字的碑文,却远比任何名人大家流传百世的诗篇,都要来得更要打动人心。 燕时洵从指腹下的凹痕仔细辨认着文字的内容,读到一半时,已经眼眶发红炽热,喉咙哽咽。 光是从碑文中,他就已经能够想象当年的场景。 最残忍的战争和屠杀,以及冒死敛骨的村民们…… 而令村民们如此爱戴感激的人中,有一位,是他的爱人。 在此之前,燕时洵只知道邺澧是酆都之主,却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邺澧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将军。 十几年前,他在集市上见到的那位满身血污残甲的将军,也有过意气风发驰骋疆场的岁月。 而为了保护百姓们,那位将军,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热流涌进心头,同时涌现的,还有自豪骄傲之感。燕时洵低垂下眼眸,却轻笑出声。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对于邺澧真切的爱意。 这样的将军,这样的酆都之主,让他怎能不爱? “邺澧啊……” 燕时洵眸光柔和,注视着眼前的石碑,像是穿透过了千年的时光,看到了当年那位执着到甚至撼动了天地的将军。 他不喜欢随意与人结因果,却也没有期望过有人能够理解他的选择,一直如孤狼独行,即便身处谩骂和指责中,也不曾动摇过自己坚守的道。 他未曾期待过有人能够陪在他的身边,更不认为有人能够理解他,和他同行一路。 可,邺澧做到了。 不仅如此。 越是探索邺澧,燕时洵就越是发现,这个男人一直以来的坚持和道义,与自己何其相似。 就好像他们天生就是一对。 每靠近邺澧一步,燕时洵都会有新的惊喜发现。 原本的陌生人,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被他接纳,甚至放在心脏和神魂中的爱人。 燕时洵甚至找不出一条理由,说他不该去爱邺澧。 在无人空旷的阴冷洞厅中,燕时洵低低的笑声反复回荡叠加,他的惊喜和爱意甚至无法掩饰,以邺澧为自己的骄傲。 “来找爱人尸骨这种事,也算是一件新奇的体验了。” 燕时洵缓缓站直身躯,他仰起头看向石碑后的洞厅,眸光柔和却坚定。 然后,他越过石碑,大跨步走向被凿开的石壁。 那里在千年前,被善良的村民们艰难开凿成坟墓的模样,保住了将士们的骸骨长达千年的安宁。 而现在,燕时洵要去寻找那些骸骨,使得邺澧能够接纳千年前的他自己,成为远超于鬼神之上的大道。 为那些村民们被屠戮而含恨死去的后代子孙,讨要一个公道。 在溶洞之上的废弃义庄中,那些无头尸,还有一口怨气不肯散去,他们的魂魄徘徊在深山之中,因为尸骸不全而无法离开,只能迷茫在此游荡,在死后也继续看守着邺地的陵墓。 但是,他们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燕时洵想要护送他们的魂魄前往投胎,得到他们本该拥有的,平静幸福的下一世。 所以…… 燕时洵定了定神,手掌坚定的落在石壁上。 “吱,嘎――!” 第331章 晋江 “哗啦……” 趴伏在枯死树根上的野狼耳朵动了动,迅速抬起头,目光冰冷的看向四周。 不知何时,吹刮的阴冷山风停了下来,月光静静的遍洒山林,却连光秃秃的树枝都没有晃动一下。 但唯独远处的黑暗中,灌木丛摇晃树枝倾倒,像是被风吹动。 在月光大盛的光亮之地向黑暗中看去,很难看清黑暗里的情形,那会成为危险最好的遮蔽物。 却逃不过野狼的眼睛。 在它眼中,这个世界另成一番模样。 灌木丛后面,人形的轮廓绰绰晃动,却东倒西歪身体僵直,并且远远不止一人。 每一缕黑暗都纠缠着一道人影,摇晃的枯枝后面,人影一直排布延伸到远方,他们向野狼的方向走来,仿佛没有尽头。 野狼冷冷的站起身。 它站在树根上,像是守卫着溶洞的战士,冰冷的拒绝任何敌人靠近。 “哗啦!” 树枝猛地被一只带血的手掌抓住,分拨开的灌木丛后面,一道人影迟缓的迈了出来,双脚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发出笨重的声音,就连地面也颤了颤。 但是随即缓缓从灌木丛后面探出来的那张脸,却绝非正常。 那张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更加显得青白僵硬,没有半点血色,眼珠空洞浑浊,早已经没有半分生气。 可是那人的脖子上,却满是鲜血,红得刺眼。 血液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了满身,却并未滴落下来,而是早就凝固在了身上,使得衣服也跟着一并被血液碎肉乱糟糟的覆盖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抓挠撕咬过的痕迹。 如果燕时洵在这里,他就会一眼认出来,这人…… 分明就是今晚被杀死在村子里的村民。 村长讲过的那个故事,确实没有欺骗燕时洵。 ――当这里的人死去后,魂魄不会离开前往投胎,尸体也不会安静的躺在棺木里或者死亡之处,而是会在血液凉透之后,起尸归来,将死亡的眼睛对准还活着的人。 百余年前的那场屠杀,其他村的村民们心虚畏惧,生怕被灭了满门的村庄报复他们,于是想尽了方法不敢让那些魂魄前往地府投胎,唯恐他们会向阎王告状,让自己的罪行被揭露。 村民们将死去的魂魄钉死在了义庄的薄棺中。 可是他们不知道,同时钉死在这里的,还有那些魂魄的怨恨和执念。 这里也被他们自己改变,在汇聚了浓重怨恨之后,成为了起尸之地。 不仅那些被屠杀的魂魄无法投胎,就连村民们自己,以及后世的子孙们,也无法投胎。 害人终害己。 百余年前,那些人被“宝藏”蒙蔽了双眼,变得疯狂时,决计想不到,他们最后招惹来的祸患,会回馈到他们自己身上,让他们自己也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活尸。 野狼的眼睛阴森却清明,好像山间的生灵一直静静的注视着居住在此的村民们,看透了他们自作孽的下场。 眼看着那起尸了的村民摇晃着走向老榕树的方向,头狼威风凛凛的站在巨大的树根上,目光炯炯的冷冷直视黑暗中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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