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贺明兰愣了一下,而后将合同甩在孟知年脸上,骂道:“你说不干了就不干了,早干嘛去了”。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失去了爱人吗?为了跟你联姻我一样失去了自己爱的人,现在你跟我说你不干了,我偏不,我就是要看着你遗憾一辈子”。 那天贺明兰雇来保镖将孟知年揍了一顿。 孟知年又在医院躺了半年。 可两人感情已然破裂,最后孟夫人舔着脸才解除了孟贺两家的联姻。 而我知道这些已经是一年后。 孟知年故意放出消息,孟贺两家闹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远居西欧的我也听了些许风声。 关于孟知年和贺明兰离婚的原因有很多版本,但大多都是说孟知年难忘旧情,主动提出离婚。 我知道这消息是孟知年故意放出来的。 毕竟朝夕相处八年,我比孟知年更了解孟知年。 他认定要做的事,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以孟家的权势,还没有人胆大到敢随意编排孟知年的私事。 再次见到孟知年,是在第二年的秋天。 我把刚织好的草莓帽子戴在小孩头上,她合起手掌朝我九十度鞠躬说:“谢谢您”。 我摸摸她的头,意识到我的宠溺。 她拉着我的衣角撒娇:“我想吃雪媚娘了,你给我做好不好?” 我伸出食指刮她的鼻尖,她粉雕玉琢的模样可爱极了。 我指着对面的水果店说:“那九洲要自己去买水蜜桃哦!” 见我答应,她兴奋地原地跳了个小舞。 “妈咪真好,我最爱妈咪了”。 她拿着钱屁颠屁颠地跑去便利店,看着她天真的模样,我忽然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我没扭头,但他身材太突出,有些尴尬,我往旁边移了一步。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她是我的女儿?” ? 我转身,四目相对。 时间真是一味良药,孟知年曾经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可短短两年,我就忘了他的声音。 我冷冷道:“孟先生结个婚把脑子结傻了吗?” 九洲站在便利店门口,小手挥舞着手中的两个大桃子朝我跑来。 “孟先生,我不希望我的女儿见到你”。 我接过九洲手里的桃子,牵着她的小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她边走边看身后的孟知年,问我:“妈咪,那个怪叔叔是谁呀,他看起来都快要哭了”。 我摸摸她的头,提醒她看路。 “只是一个不诚实的坏叔叔,九洲可不能学他”。 九洲举起小手道:“九洲保证做一个诚实的乖宝宝,那妈咪我们不跟坏叔叔玩”。 我和九洲在屋子里做雪媚娘时,孟知年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我们。 九洲正是什么都好奇的年龄,边给面皮分段边睁着圆圆的眼睛问我:“妈咪,那个坏叔叔认识妈咪吗?他为什么一直在看我们?” 我边切水蜜桃果肉边对她说:“那个叔叔呀,他两年前确实是跟妈咪认识的,但是妈咪现在不想认识他了”。 九洲走过来抱着我的腿拍拍说:“妈咪不想认识他,那九洲宝宝也不要认识他”。 九洲睡着后,我出了门。 孟知年朝我走来。 在距我一步的地方停下,他盯着我,眼神缱绻:“佳欣,你过的还好吗?” 我道:“当然,如果你不出现会更好”。 他眼眸猩红,轻轻笑道:“谢谢你把我们的孩子照顾得这么好,是我对不起你”。 我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鄙夷道:“有病就去治,别来我这儿发疯,九洲是我的女儿,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居然欣慰地说:“九洲,真是个好名字,原来我们的女儿叫九洲”。 我懒得理他这种神经质,言简意骇:“我来见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贺小姐的手段我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或许在你眼里一个女生的清誉算不得什么,可在我眼里却是能压死我的稻草,孟先生要是还记挂我们的过往,就请放过我”。 他拉住我的手腕,眼泪从眼角滴落,掉在我手背上:“佳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我盯着他抓住我的手,他顿觉失礼,无奈放开。 “孟知年,原谅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已经放下,你又要跑我眼前来蹦跶,你是见不得我好吗?” 他惊慌失措,慌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你在身边”。 我本来已经放下,可孟知年的出现又让我想起过去那些屈辱,怒从心来,我扬起手,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红的血痕。 一字一句道:“孟知年,你真贱”。 可就是这样他仍然看着我失神,那眼神温柔得像是面前站着自己的挚爱。 可孟知年的爱,两年前我得不到,现在我视之如敝履。 之后几天,孟知年总是能精准出现在我和九洲去的任何地方。 九洲正是什么都好奇的年龄,孟知年一点小玩意儿就哄得她咯咯大笑。 我恨孟知年,可九洲开心,我便只能依着九洲。 又是秋月正浓时,九洲是个作息规律的宝宝,一到八点必睡。 孟知年颓丧地坐在我家门口的石阶上。 我开门出去时,他转过来对着我露出勉强的笑。 我走到他身后,和他一起看躲在树影后的月亮,平静道:“鉴定结果出来了吧?” 他忽然转头看我,苦笑道:“原来九洲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她那么可爱,那么像我们,我以为她会是我们的孩子”。 其实从孟知年刻意接近九洲,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有些答案就是得自己去找,才相信。 而后他又道:“没关系,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我轻笑,他还真是狂妄,我需要他喜欢我的东西吗? 他一直注视着我,合上木门时,我最后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才把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 “孟知年,我们确实有过一个孩子,可他早在你留下那张五百万的卡时就走了”。 他从地上站起,朝我走来,想确定我话语的真实性,却被我关在了门外。 那晚我抱着九洲想,如果我和孟知年的孩子还在的话,也是跟九洲一样可爱吧。 也会跟九洲一样缠着我给他做雪媚娘吃,站在便利店甜甜地喊着妈咪,还会抱着我撒娇。 可是我只有九洲。 还好我有九洲。 那年因为孟知年一通电话,我拔掉电话卡,带上行李来到了这座城市,遇见了九洲的母亲。 那个刚失去丈夫又身患重症的国人女孩,我和她成了好朋友,她去世后就把九洲托付给我。 从此我便是九洲的妈咪,九洲便是我的女儿,我们在这座小城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第二天天亮时,孟知年又准时出现在了门口。 九洲一早醒来就小跑着去开门,我知道她是想找孟知年。 我帮她开了门,孟知年一手提着手里的早餐,一手抱着她。 “九洲有没有想叔叔呀?” 九洲这几天和孟知年玩的很好,可我和孟知年早已不可能,所以就算九洲喜欢他,他也必须离开。 饭后,我和孟知年陪九洲去公园玩。 我直言:“我希望你离开,如果你不走,就只能是我和九洲走了”。 “可我实在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你能不能看在我无辜当了你八年情人的份上,成全我这一次”。 我们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知道说什么话最能刺痛人心。 那个字眼刺痛了他,他不是轻易就哭的人,可这几天好像哭了很多次。 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愧疚地看着我:“我求你别这么说”。 我没有放过他,补刀道:“可事实就是这样,你要我怎么说”。 九洲在草丛里逗蚂蚁,唤我:“妈咪,你看它们找不到路了”。 我走过去,轻声跟她讲着关于蚂蚁的童话。 孟知年脚步沉重,短短几步的距离好像走了半生。 许久,他在我身后站定,哽咽道:“能不能等今天结束,我晚上再走”。 他一说话,空气好像就潮湿了起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烟雨中。 我没回答他,当是默认。 反正只要他走就成。 第二天九洲还是像平常一样期待着跑向大门,我帮她打开门。 门外没有孟知年,只有一束迟来的香槟玫瑰和两份早餐。 她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问我:“妈咪,孟叔叔呢?” 我拿起玫瑰和早餐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屋里,边走边安慰她:“孟叔叔出来很久了,他的妈咪想他了,所以他就回家了”。 她边吃着孟知年留下的早餐,边哽咽着问我:“那他还会回来吗?” 我帮她擦掉小脸蛋上的泪痕,笑着说:“九洲乖乖吃饭,乖乖长高高,等孟叔叔不忙了,就来见九洲了”。 孟知年走后,除了九洲偶尔问我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又回到了原来平静的生活。 自孟知年上次那条威胁的信息后,我再没收到过国内的短信。 再次收到居然会是母亲病重的消息。 “佳欣,你妈妈病危,速归——大舅留”。 舅舅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我连夜收拾东西,带着九洲赶回国。 回到那座小城时,却没能在家里找到母亲。 向邻居打探了才知道我妈刚搬家不到一个周。 我就知道,孟知年又骗我。 凭我母亲的能力怎么可能买得起市中心的别墅区,能让舅舅不惜一起骗我的,除了钱还能是什么。 我和九洲在市里住了下来,孟知年诱骗我回国,就一定会自己来见我。 我妈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我的消息,一大早就堵在酒店房门口。 一见到我就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像是离家多年的孩子忽然回来一样高兴。 可我知道她其实没那么爱我,所以多少有些膈应。 九洲以为我被她欺负了,拍打着她的腿,“你放开我妈咪,坏人”。 她这才注意到九洲。 想来牵九洲的手却被九洲躲开了。 她指着九洲问我:“这是你和孟总的女儿?” 我从未告诉过她孟知年的存在,她是知道我有个男朋友,但从不知道是谁。 现在我无比确定,这一切都是孟知年授意的。 为了钱,我这个曾经她引以为耻,踢出家门的女儿也成了宝贝疙瘩。 就连我那些曾污言秽语辱骂我的舅舅舅妈都来接我回家吃饭。 见面就亲切拉我的手嘘寒问暖。 “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那时舅舅给表哥买了糖葫芦,你哭着吵着要,舅舅二话不说就带你买了,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人生中吃到的第一串糖葫芦。 可惜不是舅舅自愿要给我买的,是我捡了表哥掉在地上的糖葫芦渣吃,外公心疼我,掏钱让舅舅给我买的。 我看着舅妈高高举起的摄像头,笑道:“舅舅舅妈总能明哲保身,不分青红皂白撇干关系的明智是佳欣一辈子都学不来的,佳欣佩服,既然都见到我了,就回去了吧”。 我拍拍舅妈的肩膀道:“放心,就这样孟知年也是会付你们钱的”。 亲戚们走后,孟知年的电话打来了。 “佳欣,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我静静听他说着。 等他说完我才缓缓开口:“孟知年,你能不能让我清静些”。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孟知年从小要风得风,要雨有雨。 所以连对待感情也一样认为只要自己愿意就能得到。 可我不是物品,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不该把我对他的爱当作一场游戏,让我觉得我这八年的真心相付只是一场笑话。 每次带九洲出门都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目光,我知道孟知年一直在。 孟夫人约了我在咖啡厅见面。 她拿出一只翠绿的镯子要我收下:“佳欣,过去是我太固执,只想着利益最大化,所以就连知年的婚姻都算计了去”。 “可知年和明兰婚后相看相厌,两人都抛弃了自己深爱的人成全这场强强结合的联姻,知年日日买醉,甚至喝到胃出血,我才知道感情这事是千金都换不来的”。 “这只镯子是孟家传给儿媳的,我希望你能收下它”。 我拒绝了孟夫人的请求:“夫人,我年少最美好的八年都给了孟知年,可他那时根本不在乎,没道理现在他后悔了,我就得成全他,原谅他”。 可孟夫人却在我身后跪了下来。 “佳欣,我求求你,原谅知年吧,医生说他的病没几年了,你就熬一下,成全他好不好,等他走后,你随便想怎样都行”。 我明明已经放下,可听到孟知年生病的消息,还是难免悲从心来。 孟知年这个名字注定要困我一生。 我低下头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痕。 牵起孟夫人:“夫人,原谅我做不到”。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一向端庄的孟夫人在我身后大骂: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好歹是曾经爱了八年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所有人都可怜孟知年,所有人都怪我狠心。 他们都忘了,是孟知年先戏弄了我,是孟知年先欺负的我。 我们就这样彼此耗着。 又是一年春天,古城墙上,樱花如雨,孟知年约我在这里见面。 他在台阶上插满了玫瑰,空气里都是玫瑰的味道,淡淡的樱花香若隐若现。 我爬过数不清的玫瑰台阶,一直走到孟知年身边。 他抱着一束美丽的香槟玫瑰向我走来。 “还记得那时你说想要一个全是玫瑰花的求婚仪式”。 我接过他手里的花,就当是全是年少时的妄。 他开始给我讲述那些我不知道的往事。 “其实那晚从贺家出来以后,我跟穆寒声他们去了酒吧,穆寒声劝我看清自己的心,可我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家族利益,我以为我并没有多爱你”。 说着说着他忽然泪如雨下,断断续续才说完那句话:“可是佳欣,我直到后悔了,对不起,对不起”。 “每次跟你说狠话时,我都会心痛不忍,可是我故意让自己把话说的难听些,我以为那样我的心就不会痛,可是转过身时,还是好痛好痛”。 “直到婚礼结束后,收到你寄来的包裹,我才越发觉得自己糊涂得可怕,可那时你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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