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可自从这次相亲不成回到乡下,她再没回来过,死后只在手机和电视上看见这个省会城市的高速发展,几乎每天都在拆,每天都在盖,慢慢变成一座富有活力的现代化大都市。 “哎哟,这不是今越?”赵大妈刚走到公共厕所门口,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你休探亲假啦?” “赵大妈,是我。” “舒老师,婉秋,你家今越回来啦!”赵大妈尿壶来不及倒,拉着舒今越就往16号院里跑。 熟悉的青石板路,熟悉的红墙灰瓦,甚至连进门照壁上的雕花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太真实了! 正想着,她就被略微发福的赵婉秋拉进怀里,从头到脚摸了一遍,“你这丫头,可终于回来了,瘦了,也高了,走的时候只到我眉毛,现在都快有我高了。” 虽然母亲也常叫她小草包,说她笨,她上辈子最烦了,可重新闻到她身上这股熟悉的气味,舒今越哑了嗓子,“妈。” “诶,回来就好,赶紧的,先进屋,老舒,赶紧给闺女买早饭去,要买她最喜……”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舒立农立马接嘴:“她最喜欢的刘家的大肉包子,杨家的油条,等着!”甚至还借走了赵大妈家三儿子的自行车。 这一带大杂院里,住的都是附近厂矿单位职工,舒家因着舒立农的工作就近分配到两间,位于东厢房,被赵婉秋拾掇得干净整洁。 从门里出来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干瘦青年,那是赶着上班的舒文明。 “二哥。” 舒文明怔了怔,“你是小草,呃……舒今越?” 舒文明是瘦长脸,单眼皮,薄嘴唇,有一片斜刘海缩短了脸的长度,用后世的审美来说,倒也是个单眼皮帅哥。可惜家里穷,既没房子又没正式工作,至今还没对象。 也不知道是单身久了,还是常年工作不顺,他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给继母赵婉秋甩脸子,连带着比他小十岁的舒今越也不受待见。 于是,兄妹俩也没说什么话,错身而过。 “你姐昨晚值夜班,等交了班一会儿才到家。”赵婉秋拿着鸡毛掸子,掸她身上的尘土,“热水在锅里,先洗个澡去。” 舒今越也没上炕,这一身衣服在火车上窝了三天三夜,她自己都腻歪。 大杂院里没有澡房,各家都是在自个儿屋里洗一洗擦一擦完事儿,下澡堂子这样的好事一般要到年前腊月里才舍得享受。赵婉秋将热水抬进隔壁屋里,兑好,关上门,舒今越用温水擦了一遍,舒服多了,但也怕着凉,不敢多擦,换上干净衣服立马哆嗦着开门。 “以前的衣服穿着还嫌大。” 说明这三年她除了长点个儿,肉反倒还少了,刚才她就摸出来了,将近一米六的个头,还没八十斤。赵婉秋一面心疼,一面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用过的洗澡水里,顺手搓上。 “快擦擦,当心着凉。”看着闺女一头小鸡仔似的又黄又绒的头发,她只觉心头发酸,“回来就好,咱们争取在半个月内把事情办妥。” 至于办什么事,她估摸着闺女已经猜到了,因为她进门至今没问她“重病”的事,那就说明她知道自己是骗她回来的。 也是,吃过乡下的苦,今越该长大了。 很快,舒立农拎着油条和包子回来了,不过他没舍得多买,一样只一个,捂在胸前的兜里,拿出来还冒着丝丝热气。 “快吃吧,我们跟你二哥一道吃过早饭了。” 舒今越也不客气,她实在是饿惨了,三口吃下一个包子,压根来不及尝味儿,轮到油条的时候,终于能一口一口的品尝,实在是太香了! 也就是舒立农宠她,整个大杂院里能拿油条当早饭的孩子可没几个,小时候整个柳叶胡同的小孩最羡慕的就是舒家姐妹俩,每到学校发薪日的第二天早上,她们的早餐必是杨记油条。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把清脆的声音,“我听人说今越回来了,在哪儿呢?” 门帘子掀开,舒今越被眼前的大美人晃了眼:超过一米七的个头,是女同志里少有的高挑,红色高领毛衣衬得她脖颈修长,仿佛一只优雅的白天鹅,雪白的皮肤,又黑又亮的麻花辫,明艳大方的五官……即使在手机上看过很多不同风格的美女,舒今越也不得不感慨,舒文韵是真的美。 难怪徐思齐对她一见钟情。 另一边,老两口絮絮叨叨问今越在乡下的日子,她挑着简单的答。 “有没有人为难你?”舒文韵关切地挽着她的手。 “还行。” “有没有……就是……哎呀,你要是被谁为难了,可以跟爸妈说。” 舒今越动了动脚趾,总觉得奇怪,怎么三姐好像很在意有人为难她这件事,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她暂时不打算提。 “还行是啥意思,你这孩子,三年不见话都不好好说了。”赵婉秋虽然埋怨,但更多的是心疼,闺女走的时候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现在都能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 舒立农使个眼色让她别数落了,轻咳一声,“文韵待会儿去学校跟你大哥说一声,问问你大嫂歇班没,让他们晚上回家吃饭,顺带告诉你二哥,下班赶紧回家,别耽搁,今晚要开家庭会议。” 今越感觉到,舒文韵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她笑着答应:“好嘞,咱们吃饺子吧。” 第3章 为什么会轮到这样的好事 一听饺子,舒今越的口水就忍不住,肚子再次叫起来。 这三年饿坏了肠胃,落下动不动就肠鸣的毛病,她揉了揉肚子,等把头等大事落定,要好好调理身体了。上辈子她一直被肠胃毛病困扰,最严重的时候能痛晕在田间地头,吃不好,消化不好,导致严重的营养不良,在与二流子搏斗的过程中晕倒,直接把自己给摔死了。 所以,她的惨死,还真是拜不争气的身体所赐。 “家里还有多少肉票?”舒立农把老伴拉到隔壁屋,小声问。 “没了。” 舒立农皱眉,“又是老大回来拿的?说多少次了,他两口子都是正式工,又不养孩子,敞开吃都比咱宽裕,让你别给你偏给,现在老二没成家,文韵的对象也黄了,咱们还得想法子把今越留下,哪哪都是花钱的地方……” 赵婉秋叹口气,后妈难当啊。 “我去隔壁找他赵大妈借半斤吧,他们家工人多,比咱宽裕。”赵大妈家虽然也住大杂院,但她家赵老头是机械厂焊工,拿的是七级工资,一个月90块呢!她家五个儿子也是机械厂工人,日子比一般工人家庭好过,光房子就有四大间。 不像舒家,拢共两间小屋,左边那间是父母的房间,全家吃饭待客都在他们大炕上;右边这间光线不好,中间用旧床单做的帘子隔成两个小隔间,外间老二睡,里间则是文韵和今越姐俩。 *** “今越醒了,先来暖暖,等你大哥大嫂到,咱就下饺子。”赵婉秋和舒文韵围着围裙,炕桌上已经摆了一帘整整齐齐、个头匀净的白胖饺子。 大炕烧得暖融融的,舒文明没说话,但好歹挪了挪屁股,让出一个空位。 “你二哥听说要吃饺子,专门留出半斤芹菜,还绿油油的,新鲜着呢。” 这个时节的绿色蔬菜很金贵,要不是舒文明在菜店上班,他们拿着钱也买不着。而芹菜猪肉馅儿的饺子,是舒今越最爱吃的。 她看了已经变坐为躺的舒文明一眼,这个二哥,上辈子自己跟他经常吵吵闹闹,本身他脾气不好,无论在胡同还是菜店都不怎么招人待见,后来好容易相了几次亲,都因为没房没工作而黄了,一直到八零年代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独自去了南方。 阿飘不能离开阳城市范围,所以她也没再见过二哥,只从书中剧情得知,刚开始那两年他在南方杳无音讯,却忽然在赵婉秋中风后回来过一趟,还给请了保姆照顾。 此后,父母的医药费、保姆工资,都是他一个人在支付。 当然,那时候他已经在南方混成大老板了。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舒文明双手枕在脑后,“舒今越你个小草包,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哎哟爸,你打我干啥,你到底是谁的亲爸?” “再胡咧咧,让你找个盘炕的师傅,这么多天还没音讯。”隔壁儿女屋里的炕都旧了,不够保暖,今越身体又弱,刚拍出电报舒立农就让他找师傅,结果这么多天愣是没信儿。 舒文明扁扁嘴,“小草……舒今越回来,让本就不够住的房子雪上加霜。” 这种话,要是上辈子的舒今越听到,肯定又要被气红眼,可现在的舒今越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对,是挺挤的,要不二哥你去找朋友将就一下吧,二哥你不会是一个愿意让你住几晚的朋友都没有吧?” 舒文明气得想打她,屋里笑闹成一团,老大两口子恰在此时进门。 “外头忒冷,报纸上说今年是阳城市最冷的冬天。”舒文晏搓着手上炕,身后的女人三十四五岁,拎着一个网兜。 “爸妈,这是我爸从冰河里钓的鱼,嘱咐我一定带两条来给你们尝尝,正好今越也回来了,咱们熬个鱼汤喝吧?这里还有一些我在东北收的木耳蘑菇,改天咱们炖鸡吃。”甚至,她还从随身兜里掏出一根小手指粗的人参,“这是我在路上搭了老乡一程,他送我的,说是野山参,咱也不懂,反正就觉得应该是好东西,正好给今越补补。” 老两口客气一番,喜滋滋的收下,“这次回来得休车几天了吧?正好回去看看你爸,他也怪想你。” 大儿媳刘慧芳的职业很稀罕,配上她的性别更稀罕——大货车司机。 每个月一半的时间都在省外跑,剩下小半在省内,在家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老两口也心疼她风里来雨里去,平时她从外地捎回来的罐头红糖麦乳精,他们都不忍心要,推不过就匀匀的分成两份,亲家公那边一份,他们一份。 “大嫂。” “诶,今越受苦了。”刘慧芳把手搓热,才摸到今越脸上,“这小脸瘦得都没我巴掌大了,得好好补补。” 舒今越挺喜欢这个大嫂的,她热情大方爱说笑,对她和舒文韵一视同仁,也不会跟别人一样叫她的外号,她小时候甚至觉得刘慧芳不是嫂子,是姐姐,可惜…… 另一边,舒立农依然对老大没个好脸,都懒得问他的事,只问儿媳这次去哪里出车,跑了几天,路上是否顺利,聊着,饺子就上桌了。 赵婉秋的手艺不错,包的饺子更是一绝,个个白胖胖小耳朵似的,饺皮劲道,馅儿却鲜嫩多汁,沾上一点点香醋,男人们则是配着蒜,那叫一个香! 舒今越一口气吃了二十多个,舒家兄妹仨都吓到了:“小草包你别吃撑了,到时候还得花医药费。” “看不出来,今越身板小小,胃口却这么大。” “你们少说两句,今越这次受苦了,三年啊,这三年你们在城里过好日子的时候,她都在饿着肚子干农活,你们看看她的手,她是在代你们受苦,尤其文韵。”舒立农把筷子放下,严肃地看着三个儿女。 兄妹仨颇为动容,谁都知道,当年本应该文韵下去,而不是最小的今越。 “过去的事咱不提了,只要你们记住今越为这个家做的牺牲,今儿叫你们回来开家庭会议,就是要商量今越以后的安排。” 舒文韵站起来,“今越,是我对不住你,本来说好的最多一年就让你回来,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刘东家说话不算话……” 原来,当时谈着那对象,眼看舒文韵自己有了工作,就把家里的工作悄悄卖给别人,还盘算着文韵带着现成的工作嫁过去,这可把舒立农气炸了,当即上门理论,你来我往,难听话一出口,就覆水难收。 “姐,你跟刘东分手了?” “上个月刚分,分晚了,那王八羔子,老子见一次揍一次。” “此言差矣,刘东他爸在街道办当干事,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咱们以后买个冬储菜、开个介绍信都要求人,老二你适可而止。”舒文晏呷了一口高粱酒,啧啧道。 “得了吧,我就不信没有他咱们就买不到冬储菜,大不了我从菜店买。” “此言差矣,你不知道吧,他三姨夫还在区里,三姨夫的妹婿还在轻工局当着领导,你以为这胡同谁都跟咱家一样,上溯三代没个当官的,腿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对别人家那些当官的七大姑八大姨如数家珍。 这话连刘慧芳都听不下去,“舒文晏你有完没完,当谁都跟你一样是官迷呢。” 舒立农也瞪他一眼,发挥老教师的总结归纳能力:“今天把大家叫回来,有以下两个目的,一是你们妹妹回来,咱们一家人聚聚;二呢,是今越相亲的事。” “今越要去相亲?” “相成了要是能解决工作的话,今越就不用回乡下了。” “跟谁相?” 舒立农重重地咳了一声,挺直腰板,“机械厂徐厂长家儿子。” “哎哟!”舒文晏一个鲤鱼打挺下炕,背着手走来走去,“真是那个徐厂长,就刚恢复工作那个徐平?” 舒文明也诧异,“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叫徐思齐,在三中的时候比我低几级。” 舒今越悄没声的观察着舒文韵,发现她在听见徐思齐名字的时候,眸光动了动。心里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姐姐知道他的身份,难怪上辈子主动说要陪她去,打扮得比自己这正主还用心,当天还主动留下联系方式,美其名曰她说了伤人的话,她要代她赔礼道歉。 舒文韵抢走本属于她的工作机会,明知道结婚是她回城的唯一机会,却还是要抢走她的相亲对象……她上辈子怎么就没看出来? 虽然是男主,但徐思齐真有那么好,值得她不顾父母哥哥反对,也要抢到手吗? 上辈子她和徐思齐的婚事,舒立农和舒文明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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