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口不同,他躺在床上看似一动不动,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用真气冲击着受伤阻塞断裂的经脉,那种痛苦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陈长生能做的事情只是用金针帮助他稍微缓解一下痛苦。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痛苦是激发生命力最直接和最有力的手段——在深秋里的某天夜里,他不需要别人帮助自己起了床,然后用了整整半夜时间,从楼上走到湖畔,然后对着夜空里的满天星辰发出了一声冷厉的狼嚎。 国教学院里的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陈长生和唐三十六冲到湖边,看着消瘦的他,感怀莫名,说不出话来。折袖伤势尽复,甚至趁势冲开了妖人身躯里特有的十七个气窍,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感受稳定,实力境界必然会提升到一个很恐怖的程度。 整座京都听到了这声狼嚎。 北兵马司胡同安静的像是死地一般,仿佛重病初愈的周通抬起头来,看了国教学院方向一眼,神情漠然,毫不在意。 周通最近很忙,他在忙着处理朝廷里的事情,忙着与南方的某些人进行联系,准备迎接明年的大变局。是的,很多人都已经察觉到了,有一道暗流正在缓缓涌动,以至于京都变得安静了很多,但那并不是坏事,反而带着某种希望。 南北合流似乎真的即将提上议事日程。 没有人明白这是为什么。 苏离还在离山。 离山还在天南。 为何很多人都已经确定,无论苏离还是离山,都不会阻止这件事情? 与魔族的战争,是人类与妖族最大的事情,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南北合流,毫无疑问,是这件大事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无论京都还是天南又或是白帝城,都要为了这件事情进行相应的准备。 京都和天南需要考虑的事情是双方之间的权力分配。白帝城需要考虑的事情相对简单,那对圣人夫妇只要保证自己的血脉能够继续维持对妖域的统治,保证红河两岸的稳定,便是对妖族人族联盟最大的贡献。于是,当白帝城的使团抵达京都,为国教学院和陈长生带来无数礼物与封赏的同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把落落殿下带回去。 第502章 分开以后才明白 大榕树的叶子已经落了很多,站在树臂上望向远方,无论是离宫还是天书陵,都是那样的清楚,仿佛就在眼前。 “真的没有想到。”陈长生望向身边的落落,沉默了很长时间,再次说道:“没想到。” “当初来京都其实是母后的意思,她就是想看看教宗大人或者圣后娘娘能不能有办法帮我解决经脉的问题。不然将来我不能修行白帝一族的功法,便不能继承王位,说不定还要嫁给一个不想嫁的人。但母后肯定想不到教宗和圣后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却是先生解决了。” 落落仰起头来,看着他的脸仰慕说道:“先生,您真了不起。” “我只是从小就喜欢思考经脉方面的问题……” 陈长生想起自己去年就已经解释过这个问题,于是沉默。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落落会离开,虽然她的离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来京都是学习或者说看病的,现在她学会了如何修行人类的功法,看到了继承白帝霸业的可能,治好了病,那么自然就要回白帝城,因为她是红河郡主,那里有亿万子民等待着她的照看。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在皇宫和离宫里见面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提过。 好吧,这些都是借口,即便不突然又如何,他还是会不舍,因为真的不舍。 暮色很浓,国教学院的湖与树都仿佛燃烧起来,落落向着国教学院外走去,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轻轻地偎在了他的怀里。 陈长生知道她的心情,因为他的心情也一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在过去的近两年时间里,他和她经常并肩坐着,或者牵着手,或者她把头抵着他的胸口,因为熟了,所以不觉得如何,而且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小女孩,像妹妹或者像女儿…… “先生,有件事情我一直在骗你。” 落落抬头看着他,眼睛眨啊眨,说道:“其实我不是十二岁,我和先生您同岁。” 陈长生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于手更不知道应该放哪里放,觉得放哪里放都是错。 “你……怎么能骗人呢?” “先生,你自己笨,看不出来,还要怪我咯……”落落睁大眼睛,看着他认真说道。 陈长生无言以对。 国教学院里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咯。 落落走了,回白帝城去迎接她必须要面对的挑战。 她的笑声则在国教学院的大榕树和湖面回荡了很多年。 直到很久以后,国教学院的学生提起这位传奇的妖族公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副院长,还会发出无限感慨,同时唐三十六生出无穷的怨念。当初他招募新生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 …… 落落走了,出入国教学院的人则越来越多。 教枢处的教士前来授课,辛教士没事儿的时候就往这边跑,茅秋雨偶尔也会去国教学院外的茶楼坐会儿。 来国教学院作客次数最多的人是陈留王,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包括对人的看法,因为时间是检验真理与人心的唯一标准,在交往与相处中,无论陈长生还是轩辕破甚至就连性情冷漠的折袖都感觉到了这位年轻的郡王对国教学院的真心维护之意,双方越来越熟。 但时间无法改变所有事情,比如茅厕里的石头永远是又臭又硬,唐三十六依然不喜欢陈留王,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每次陈留王来国教学院作客的时候,他冷嘲热讽两句后便会离席而去,今天又是如此,陈留王的修养再如何好,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陈长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代唐三十六道了两声歉,便去寻他,想问问他到底为何要这般做。然而当他在国教学院那片树林的深处找到唐三十六后,便忘了自己要问他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终究不是什么大事,而唐三十六这时候在做的事非常奇怪。 唐三十六没有像轩辕破一样的捶树,也没有像折袖一样把自己埋在树叶下面准备躺个七天七夜,他正蹲在树下把一个东西往树洞里用力地塞。陈长生看得清楚,被他塞进树洞里的东西是一把剑,而且不是普通的剑,是他昨夜才向自己要的一把名剑。 “你在做什么?”他吃惊问道。 唐三十六头也不回说道:“和你说过,我准备把你的那些剑都藏起来,以后让人来找。” 陈长生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最近你隔两天就找我要一把剑……就没见你还回来,难道都被你藏着了。” 唐三十六在树洞边缘抹了抹,做了些很粗劣的伪装,打量一番后觉得还算满意,站起身来,对他说道:“不然呢?难道我还能把你那些破剑卖了买酒喝?” 陈长生很是无语,说道:“那可是我的剑,你赶紧还回来。” “拢共也就找你要了一百多把剑,至于这么紧张?” “我不知道你是要把这些剑藏起来,还以为你是要借剑意学剑法,所以专门挑了最好的那些剑给你……” “那又如何?瞧你那小气样儿,不就几把破剑,我这两年给了你多少银子。” “这不是银子的事情……就算你想要,你也得先和我说啊,如果让我知道你这么糟蹋东西,我怎么会给你。” “这不就结了,明知道你知道后不会给我,那我还先告诉你原因做什么,你以为我是轩辕破,傻啊!” “我不管,反正你赶紧把那些剑找出来。” “我也不管,藏剑很累的,还要再重新找出来,很麻烦,再说了,茅厕里面很臭。” “你……居然把我的剑藏在茅厕里了!” “你就当没听到,反正我懒得去找。” “那我自己去,你赶紧告诉我,那些剑藏在哪里了。” “既然是藏……当然不能告诉你地方,你得自己找,能找到就算你厉害咯。” “请不要用咯这个字。” “落落落下了一根大萝卜。” “你……以后别再说这事了。” “蠢成你这样,还不顶一根萝卜。” “我在问你剑的事情。” “捉迷藏很好玩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反正我的建议是,你哪怕将来当了教宗,也不要去白帝城。” “为什么?” “我担心白帝会生吞了你。” “……” “其实吧,你虽然傻了些,但正所谓傻人有傻福,不然你要真娶了落落,那就等于娶了一只母老虎,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 …… 第503章 过往才是时光 …… …… 时间就这样在告别与吵闹之间流逝。 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苏离和他所代表的那些南人会放弃他们已经坚守了无数年的信念,但所有人都已经通过无数细节看出来,南北合流已经事在必行。就在此时,一件相对来说很小的事情,竟压过了这件大事。 之所以说那件事情是小事,是因为那是一门婚事。 根据离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在某次极私人的谈话中,教宗陛下承认,他已经解除了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婚约。 这个消息在京都以及大陆各地暗中流传,并没有任何证据,东御神将府和国教学院方面保持着沉默,然而却渐渐让人相信了。 在青藤宴上,南方使团代秋山君提亲,当时还藉藉无名的陈长生推门而入,拿出了一纸婚书,然后有白鹤自圣女峰来。 从那时到现在,这门婚事一直都是整个大陆议论的焦点,因为那份婚约关系着人类世界前景最为远大、最优秀的三个年轻人,还关系着很多事情——国教、圣女峰,圣后娘娘,秋山家与离山剑宗,可以说,大陆最强大的几方势力,都因为这纸婚书联系在了一起。 难道就会这样结束吗?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是陈长生主动请求教宗陛下解除婚约,那么已经被嘲讽了很长时间的东御神将府该如何自处?被所有人疼爱或者崇拜的那位天凤真女,现在面临这样窘迫的局面,此时此刻又会有怎样的心情? 很多人因为这个传闻,对陈长生生出很多愤怒,尤其是那些徐有容的崇拜者。 然而终究只是传闻,没有人能当面去问教宗陛下,自然也没有道理再去向国教学院发泄自己的怒火。 人们即便想当面质问陈长生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很难找到陈长生的人,于是所有的情绪都只能渐渐沉淀发酵,或者愤怒,或者嘲弄,或者只是想看热闹,因为各种各样的情绪,整个大陆越来越期待徐有容回到京都的那一天。期待双方仿佛命中注定的一战。 …… …… 陈长生确实很难被人遇到,这些天他一直深入简出,尤其是当婚约被教宗解除的传闻开始暗中流传之后。 因为这件事情,他对徐有容感到有些抱歉,因为她是位少女,所以他决定对此事保持沉默,待徐有容回京后,想办法告诉她这件事情的实情,让她当着整个世界的面提出解除婚约,然后他来接受。这样的话,或者她便不用承受异样的眼光,哪怕那些眼光都是怜惜,至于必然会给予婚约一方的嘲讽和同情,他来好了,因为他是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徐有容,却很肯定她不是一个愿意接受别人同情的人。 所以当唐三十六听到传闻来问他时,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关于婚约或者说感情这种事情,初入京都的少年并不懂,直到周园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喜欢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死了。 他被一个女孩喜欢过,那个女孩走了。 他希望徐有容这个女孩能够比自己幸福。 在这段日子里,他尽量避免和人见面,与黑龙见面的次数变得多了很多。 他经常去北新桥的井底,给黑龙送去各种各样的吃食,尤其是她点名要吃的国教学院食堂的大锅饭。 黑龙每次装作文静慢慢吃菜的时候,他会蹲在那道石壁下方,研究困住黑龙的阵法和那根铁链,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秋去冬来的某天夜里,已然三时三刻,陈长生还没有睡觉。 他站在窗前,看着树叶已经落光的大榕树和开始结出冰膜的湖面,想着一些事情,然后听到远处墙外传来了一阵歌声。 最近这些夜晚经常能够听到一些歌声,他摇了摇头。 国教学院现在已经成为京都的著名景点,因为对战暂时告一段落,来看热闹的京都百姓少了很多,但外郡来的游客则是不减反增,再加上国教学院里的学生和教习、工役合在一起也有数百人,有人自然就有商机,商人从来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百花巷对面整条街的门面都或卖或租,被改造成了各种地方,有客栈有酒楼,日渐变得繁华热闹起来。 每天到了夜里,客栈和酒楼的生意都会变得很好,有些是闻名而至的客人,当然更多的还是国教学院的学生,无论院规再如何严格,门禁再如何森严,学生们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方法战胜门房以及院墙,然后进入酒楼和客栈,做些年轻人喜欢做的事情。 比如吃饭喝酒欣赏音乐畅谈人生什么的…… 国教学院的教习们当然想管,管不了学生,也想把那些带来很多热闹的酒楼驱逐掉,只是这很困难,不管是国教骑兵还是城门司或者羽林军都没办法,真正有能力把百花巷对面这些酒楼客栈尽数搞定的唐三十六又不方便出面,因为里面有两家酒楼和一家客栈是他开的。 夜深时分,繁华依然,墙那边的歌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飘进国教学院。 陈长生正想找出莫雨有天夜里落在这里的裘绒塞进耳里好入睡,忽然被那歌中的词句吸引住了。 唱歌的人应该是国教学院的一名新生,嗓子很破,可能还在变声期,但声音很大。这首歌的歌词很简单,谈不上雅致,甚至有些俚俗,但充满着一股青春特有的味道,与那名男生的声音合在一起,显得特别朝气蓬勃。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你是主人翁,要雨得雨,要风得风,鱼跃龙门就不同……” 陈长生站在窗前静静地听着。 听着这歌,想着来到京都近两年里遇到的这些人和事,他有些难以平静,无数情绪像潮水一般涌来。 是的,就像潮水一般涌来。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种形容是言情故事里的夸张手法,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下意识里摸了摸手腕上的石串,回到了周园。 这些天他经常来周园,坐在草原里发怔。 或者是因为他觉得和那些妖兽们在一起,要比和人类打交道简单多了。 那些妖兽们很听话,在他的安排下,疏浚水道,整治草原与湖泊,再加上重开后的自我修复,周园已经恢复了些旧貌。 无比珍惜时间的他愿意花这么多时间与精力在周园里,是因为他想留下一些纪念。 他站在周陵神道的尽头,看着下方倒山獠指挥数万只妖兽重修白草道。 妖兽们黑压压一片。 他觉得这画面有些眼熟,然后想起来,当初他就是和她在这里,看着草原上兽群像潮水一般涌来。 于是,悲伤与想念像潮水一般涌来。 …… …… 京都南方的官道上,一个由数十辆车组成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地前行着。 数百名天南骑兵骑着混血蛟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保护着车队。 数十名南溪斋弟子还有天南诸势力的代表,分别坐在车中。 最中间那辆车的地位明显最高,因为车前的是八头浑体雪白的天马。 这辆车很大,或者更应该说是辇。 徐有容坐在辇里。 她的黑发散在肩上,衬得肌肤如白玉一般。 世人都喜欢用眉眼如画来形容美丽的女子,然而她的美又如何是能够被笔墨画出来的。 她的睫毛很长,她的双唇很红,她的五官无可挑剔,她的美非常完美,却不会给人任何压力。 因为她美的很宁静。 就像是雨后的茶山,雨前的湖泊,圣女峰间的雾,小镇上的炊烟。 她这次回京都,是要给这个世界带去一个无比重要的消息。 无论大周还是天南,这些天都在为南北合流做准备,而她带来的那消息,便是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或者说许可。 然后,她要去赴一场约会,或者说约战。 整个大陆,甚至就连雪老城里的魔族王公们,都在等着看那场战斗。 在很多人看来,比起魔族公主南客,那个人才是她真正的宿命之敌。 因为他曾经是她的未婚夫,而现在在很多人看来,他是解除婚约、对她进行羞辱的冷漠男子。 车队忽然停了下来,伴着数声轻响,一名女子掀起帷帘,坐到了车厢里,看着她情绪复杂说道:“师侄,京都就要到了。” 这名女子是南溪斋外门的长老何清波,境界已至聚星中境。 说完这句话,何清波忽然想起什么,面上露出紧张的神情,有些尴尬说道:“清波失言,还请斋主恕罪。” “师叔不用多礼。” 徐有容看着她平静说道,然后起身向车外走去。 随着她的动作,黑发与白裙般的祭服轻轻摇摆了起来。 她黑发的前缘无比整齐,仿佛被最利的剑修过,摆动之间,让她的眼神变得更平静,更强大。 白色的祭服间系着一根缀满星辰的带子,没有佩剑,因为她来京都就是来取剑的。 桐弓搁在车厢的一角,也没有被她拿在手中,因为她暂时还不想被京都里的某人看见。 角落里还有一把伞。 来到官道上,她望向远方天边那座若隐若现的城池,缓缓背起双手。 京都是没有城墙的,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城门,所以小时候她就不明白,为何会有城门司。 随着她的出现,四周那些天南骑兵以最快的速度下马,跪倒在地。 从车里下来的南溪斋弟子还有那些使臣们,也都纷纷跪倒。 跪倒是因为要行礼。 “拜见圣女。” 徐有容还在看着京都。 她已经有些年没有回来了,但对京都依然不陌生。 因为她的家在这里,莫雨、平国,很多小时候认识的人在这里,娘娘在这里,那个家伙现在也在这里。 碧蓝的天空里忽然出现了两道线,一白一灰,直入京都。 看着这画面,她回过神来,才想起众人是在向自己问礼。 距离那件事情发生已经有了些天,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话语,回复人们虔诚而恭敬的问候。 忽然间,她想起在周园那片草原上、在那个家伙背上时经常说的一句话。那时候她每天都没有忘记对那个家伙说这句话,因为那代表着她最真心的祝愿。或者……这便是最合适的回复? 于是,她看着人们说道:“愿圣光与你们同在。” …… …… 第四卷 东方欲晓 第504章 圣女回京 风声雨声读书声,今天的国教学院暂时只能听读书声。刚从天空飘落的雪花太过轻柔,过了会儿时间,才被教室里的学生们看见,引发一阵惊喜的轻呼,来自教枢处的教习沉声喝斥了几句,才把隐隐的骚动压制了下去,然而当下一刻窗外传来呼啸的风声时,所有的教室里都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年轻的学生们纷纷涌到了窗边。 风卷起草地上刚刚积起的薄雪,一只白鹤缓缓从天空落下,如在雪中起舞,美丽无比。 “好漂亮!”女孩子们看着这幕画面,激动地喊着。 随着人魔妖族强势崛起,曾经肆虐大陆的妖兽早已被迫避入了大泽荒山之中,与之相应,神兽仙禽也变得极为少见,一般只有在深山里的那些宗门才能看到,国教学院的新生们大都是来自各州郡,比起见多识广的京都人来说,更是很少见过这些传说中的仙禽。不过也有在京都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人,从天道院转校而来的初文彬看着那只白鹤,想起了些什么,吃惊说道:“这……这不是徐府的那只白鹤吗?” 听着这话,他的身边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所有的教室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学生们望向那只白鹤,再也不敢放出太大的声音。 这只白鹤不是普通的白鹤,它的出现代表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对学生们来说,是那般的圣洁美好,不容亵渎。 同时,学生们也知道,这只白鹤的归来对国教学院,对他们的院长来说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没有过多长时间,一个身影便出现在学生们的视线中。 陈长生走到湖畔的草坪上,来到了白鹤的身前。白鹤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偏头望向不远处的藏书楼和那些窗边的学生,显得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才一年时间,这里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看着白鹤,他沉默了会儿,问道:“她……回来了?” …… …… 两道线直入京都,一白一灰,白的是白鹤,灰的则是徐有容从周园里带出去的那只金翅大鹏。 ——之所以是灰的,是因为这只大鹏还没有成年,羽色还没有变得鲜艳,更没有流金之色,看着灰扑扑的,而且有些小,就像陈长生当初的第一反应那样,现在的它看着就像是一只山鸡。 进入京都的时候,白鹤清鸣一声,那些准备起飞拦截的红鹰见是它自然放行,而这只幼鹏非但没有跟着白鹤一道飞去国教学院,反而似乎对皇城上的这些“同类”产生了兴趣,在空中转了一个急弯,扑扇着翅膀,便落到了宫墙之上。 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山鸡,这只幼鹏看着就像只山鸡,但终究凤凰就是凤凰,金鹏就是金鹏,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变成山鸡。 它收拢羽翼,昂首挺胸地向着宫墙前方那群红鹰走去,左顾右盼,眼神漠然,显得极为桀骜不驯。 红鹰是大周军方驯养的最强大的攻击型飞禽,速度快到难以想象,而且生性骄傲强悍,即便遇着再强大的敌人,也不会胆怯,相传千年之前的灭魔之战中,那一代的魔帅饲养了一只苍穹妖兽,最后便是被数十只红鹰以生命为代价,生生地啄死在蓝天上。然而此时看着宫墙上这只体型颇小、像只山鸡似的家伙,十余只红鹰的首羽同时竖了起来,显得无比警惕,甚至旁边的羽林军,感受到了它们的恐惧,至于栖在阁侧方的那几只红雁的表现则更是不堪,竟直接被吓得瘫倒在了地上,站都不站起来。 这是个什么鸟?羽林军们有些不解,警惕地看着那边,下意识里握紧了手里的枪。 便在这时,正在宫墙下方看着远处那只黑羊发呆的红云麟,忽然间抬头向上方望去。 正在房间里以心意磨枪的薛醒川若有所感,随之向上方望去。 宫墙上,幼鹏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它感受到了一道杀意。 它向地面望去,视线落在红云麟的身上,觉得有点麻烦。 然后它注意到那道杀意的起处,望向那个房间,发现是个很大的麻烦。 如果金鹏现在是成年体,自然可以毫不在意红云麟的挑衅,也不会惧怕薛醒川,但现在不行。 当它看到皇宫草地上那只黑羊后,颈部的灰羽更是瞬间微蓬,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 周园外的世界,果然还是像前世记忆里一样充满了凶险啊,尤其是这座人族的都城,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自己只不过是落下来玩耍一番,怎么就能碰着这么多麻烦呢?就在羽林军士兵们持枪逼过来之前,它展开双翅,向宫墙下面飞去,只是片刻功夫,便掠过了宫前的广场,飞越了数座王府与三条直街,落在远处一条街上。 那条街上此时正人声喧哗,无比热闹,站在宫墙上,隐约能够看到一辆华美的车辇正在街上缓慢地前行着。 士兵们眼看着那只怪鸟落在那辆车辇上,才知道居然是来自圣女峰,心想难怪会如此可怕。 有官员匆匆而来,禀报了一个刚刚得知的消息。 “前代圣女退位?由徐有容继任?” 听着这消息,薛醒川望向远处那条街道的方向,微惊想着南溪斋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动? 对南溪斋的弟子和天南的百姓来说,徐有容是未来的圣女,对大周京都的百姓来说,徐有容是他们的骄傲,因为她生长于此间,随着徐有容正式继任南方圣女的消息传播开来,夹道欢迎她的京都百姓们因为吃惊而安静了会儿,然后欢呼声便震天价地响了起来。 孩子们在道旁跟着车辇追赶,年轻的女子挥舞着手帕与鲜花,有虔诚的教徒,跪在车辇经过的地方,不停地祷念祝福,青年男子们的目光是那样的炙热——哪怕风里混着小雪,天气是这般的寒冷,也不能让今天京都的热情稍减几分,而当风拂起车辇的幔纱,隐约露出里面那位少女的身影时,气氛更是热烈到了极点,很多人再也顾不得离宫教士的喝斥、城门司骑兵的拦阻,更不理会那些天南骑兵警惕的目光,纷纷向街中间挤了过去,虽然最终还是被骑兵们拦住了,却拦不住他们手里的东西。 一时间,盛冬里极难见到的鲜花像雨点般地洒落,只是片刻功夫,徐有容所在的车辇便变成了一片花海。 那些被洗净的瓜果,更是不要钱般地往那百余辆车里不停地扔了过去。后面一辆车中,叶小涟伸手接过一颗红通通的圣女果,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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