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留些时间,他说到时候再想,这几天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会怎么选择。 如果他不能逆天改命,或者修至神隐境界,那么他只剩下五年的寿命。 当然要去多一些地方,多看一些风景,多认识一些人。 他想去周园,他要去周园,那么,他便必须开始解碑了。 于是,他开始解碑。 他抬起右手,指着石碑上某处,说道:“这是个家字。” 此时天光清明,碑面那些繁复无比的线条里,有几根刻的稍浅些,被照的如同浮了出来一般,隐隐似乎是个字。 然后他指向石碑另一个,说道:“这是个江字。” 紧接着,他未作任何停顿,望向石碑上方那团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从中看出文字的地方,说道:“淡。” “烟。” “照。” “檐。” “秋。” “丛。” …… …… 转眼间,他毫不停顿地说了二十八个字,那些都是碑上的字。 最后一个字是光。 他的声音很清亮,就像先前那声雁鸣,对未知的世界,没有任何惧意,只有期待,满是信心。 然后,有清风起。 他从碑前消失。 …… …… 第225章 一日看尽前陵碑 陈长生在石碑上看到的二十八个字,合起来便是一首诗。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淡荷丛一段秋光,卷香风十里珠帘。” 这首诗是两千年前,道门之主入天书陵观碑时写下的。天书陵里的第一座天书碑名为照晴,也正是由此而来。 陈长生用的解碑方法,是取碑文片段而自成其义。 这种解碑方法其实很简单,很原始。 无数年前,天书落在大陆上,依然懵懂的先民们,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畏怯,小心翼翼来到这座石碑前。 第一个看懂这座石碑的那位先民,用的也是类似的方法,只不过他看到的可能是一幅简单的图画。那幅图画,可以是牛,可以是羊,也可以是龙。然后,有人在天书碑上看到了更复杂的图画,有数字,有更多的信息,于是,有了文字。 这种方法也最干净,因为没有任何多余的杂念附于其上。 先民们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不会认为这些奇怪的石头上隐藏着什么迷团需要破解,不会认为那些线条里面有什么真元流动。 就像他以前和苟寒食讨论过的那样。 两千年前的道门之主,在这座天书碑上看到的是一首诗,他以为那首诗是一道题目。其后无数年间,无数修道者,都曾经想从那首诗里寻找到真正的答案,却始终一无所获。 陈长生今日也看到了这首诗,但并不意味他与两千年前的那位绝世强者,用的是完全相同的解碑方法。因为他不认为那首诗是题目,他认为那就是天书碑想说的话。 天光晦暗不同,线条或显或隐,无比繁复的线条,可以显现出无数个字。 这些字可以组合成无数可能,可以是一首诗,也可以是一篇大赋。 石碑无言,自成文章。 他在这座石碑前坐了二十余日,不知看出了多少个字。他现在随时可以从那些线条里找到无数篇已然存在于人世间的诗词曲赋。但他很清醒地认识到,那些诗词曲赋本来就在天书碑的碑文里。 观碑者只需要找到,看到,懂得,不需要别的多余的想法。 世间万种解碑法,无论取意取形还是取势,都是对碑文信息的破解、学习、模仿。 但天书碑从来没有等着谁来破解、学习、模仿。 天书碑一直在等着有人来理解自己。 陈长生试图证明这一点,最终天书陵证明他的理解是正确的。 于是,他便解开了自己的第一座天书碑,然后看到了第二座天书碑。 …… …… 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庐中有碑,碑旁也刻着一首诗,乃某位大学者所题,诗名贯云石。 第二座天书碑,便是贯云碑。 碑庐外围坐着二十余人,那些人看着庐下一座显得有些扁宽的石碑,有的人皱眉苦思,有的人喃喃自言自语。 陈长生走到庐前,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那位叫叶小涟的圣女峰小师妹听着脚步声抬头望去,见来人是他,不由怔住。 有人也发现了陈长生的到来,如她一般怔住。这些天来,天书陵观碑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会在照晴碑庐外看到陈长生的身影,今日忽然看到他出现在贯云碑前,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一刻,众人才明白,原来陈长生终于解开了第一座天书碑。 碑庐外的人群隐隐有些骚动,然后响起了些嘲讽的议论。 “到现在才能解开第一座碑,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错。我一直以为自己明悟经义的资质不佳,如今看来,至少还是要比某人强些。” 陈长生没有得意。只不过他的出现,给碑庐外的人们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就像本来一直成绩极好的学生,忽然间在某一科上落在了倒数第一名,那些后半段的学生们幸灾乐祸了好些天,忽然间发现,那名学生竟慢慢追了上来,如何能够不紧张? 尤其是想着前些天对他的嘲笑,有些人难免有些慌。 为了化解这种压力,把慌乱的情绪抹掉,那么,更加过份的嘲笑理所当然地出现了。 陈长生没有理会这些议论,继续向前走去,走进碑庐,来到那座贯云碑前,抬起右手。 碑庐外响起一片惊呼。 …… …… 陈长生解开了照晴碑,这个消息像风一般,极其迅速地传出天书陵,传进京都各座府邸里,也传进了皇宫与离宫。 听到这个消息,有人终于松了口气,比如主教大人梅里砂,郡王府里响起陈留王愉快的笑声,莫雨握着笔正在蘸朱砂,听着下属的回报,微微怔住,然后微嘲说道:“这时候才解开第一座碑,还能有什么前途?” 数名天道院学生在酒楼里聚宴,酒至酣处,自然难免说起天书陵解碑,正在嘲笑陈长生和国教学院的时候,收到了这个消息,席间顿时安静,片刻后,一名学生嘲笑说道:“以这个速度,陈长生今年能不能看懂第二座天书碑还是问题,庄师兄前天便已经到了第三座碑前,如何能相提并论?” 另一名学生感叹说道:“还是苟寒食可怕,能排进十年里的前三了吧?” 先前那名学生听到苟寒食的名字,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他能保持现在的解碑速度,只怕要排进百年榜。” 便在这时,一名天道院同窗匆匆奔到楼上,满脸汗水都掩不住惊惶的神情,声音颤抖说道:“陈长生……刚刚解开了第二座碑。” 这数名天道院学生闻言大惊,急急站起身来,竟把桌上的酒菜撞翻了好几盘。 他们看着那名同窗,不可思议地连声询问。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才解开第一座碑,怎么可能马上就解开了第二座?” 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题。 酒楼里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 …… 天书陵前陵十七座碑,第三座碑名为折桂。与贯云碑相比,这里的碑庐四周的人要少了很多。除了数名旧年的观碑者,参加过今年大朝试的只有圣女峰那位师姐、摘星学院一人、钟会和庄换羽,再就是草屋里的四个家伙。要知道天书碑越到后面越难解,他们入陵不过二十余日,便来到了第三座石碑前,已经可以说是非常了不起。 看到陈长生出现,人们很震惊,因为清晨的时候,他们明明还看着他在第一座碑庐外,这岂不是说,他只用了半日时间,便连续解开了两座碑?唐三十六直接从地面弹了起来,走到他身前瞪圆双眼说道:“我说你这是怎么搞的?” 看着有些恶形恶状,实际上他看着陈长生的眼神里全是惊喜。 陈长生不知如何解释。 折袖的脸上依然一片漠然,眼神却隐隐变得灼热起来,问道:“总要有个道理。”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天书,首先应该是书。” 听到这句话,碑庐外有些人若有所思,庄换羽则是冷哼一声。 陈长生对唐三十六说道:“我先走了。” “你这就要回去?也对,好好歇一下。” 唐三十六下意识里说道,在他想来,陈长生用了半日时间便解开了两座天书碑,必然心神损耗极大,确实应该回草屋休息静神。 陈长生怔了怔,指着碑庐说道:“我是说去那里。” 唐三十六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走到石碑前,伸手落下。 看着这幕画面,庄换羽脸色骤变。 坐在庐畔一直沉默不语的钟会,更是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 …… 第四座天书碑,名为引江碑,这座碑刚好在一处断崖边,地势有些险要。 这座碑庐前的人不少,去年进入大朝试三甲,从而进入天书陵观碑,然后一直没有离开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 七间坐在碑庐最外面,瘦弱的身体在崖畔被风吹着,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陈长生有些意外,这个离山剑宗的小师弟居然比关飞白和梁半湖解碑的速度更快。 当然,更意外的还是七间和场间的人们。 看到他走到七间身旁坐下,人们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与前三座天书碑相比,引江碑上的碑文要变得简单了些,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说碑面上那些线条依然繁复,但隐隐间似乎已经有了某种规律。有规律,对观碑者而言不见得是好事,因为心神反而容易受到扰乱,或者是束缚。 陈长生与七间说了两句话后,把目光投向石碑,开始认真地观察。 …… …… “当年你我走到引江碑前,用了多少天?” 离宫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圣堂大主教的声音。他看着那数十座前贤的雕像,神情有些惘然,眼中还残留着一些震惊。 同样是国教六巨头之一,另一位圣堂大主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片刻后说道:“虽然前陵碑易解,但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或者在有些人看来,陈长生用了二十余天才走到了第四座天书碑前,但像他们这样的国教大人物,自然知道不应该这样算。从开始解碑到现在,陈长生只用了半天的时间,那么就是半天。 “修行一年至通幽,观碑半日见引江……不愧教宗大人看重的孩子。” 像这样的谈话,在京都各处发生着,如此方能化解陈长生带来的震惊。 当陈长生不再像前面那般,直接解碑而过,而是在引江碑前坐下的消息传来时,有很多人同时松了口气。那些人对陈长生并没有敌意,比如陈留王和辛教士,只不过他们觉得这一切太过不真实,此时陈长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反而让他们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了实感。苟寒食这些日子在天书陵里的表现,已经震动了整座京都,陈长生今日的表现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如果他还要继续,谁能顶得住? 然而就像常说的那样,现实往往比想象更加不可思议,没有过多长时间,京都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消息。 陈长生从崖畔站起来了。 陈长生走进了碑庐。 陈长生解开了引江碑。 紧接着,陈长生解开了第五座天书碑——鸡语碑。 陈长生到了第六座天书碑前。 这座碑叫东亭碑。 去年大朝试的首榜首名,神国三律梁笑晓,这数月时间,一直试图解开这座碑。 当他看到陈长生的身影时,冷傲的神情顿时消失无踪,只剩下震惊与强烈的不解。 陈长生向他点头致意,脚下却未作停留。 第七座天书碑前,只有苟寒食一个人。 他正在望着远山,听到脚步声,回头才发现竟是陈长生来了,不由微微挑眉。 陈长生走到苟寒食身旁。 苟寒食沉默片刻后说道:“了不起。” 陈长生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没有说。 看着他,苟寒食感慨渐生,说道:“我第一次觉得,你有可能成为师兄的对手。” 他的师兄是秋山君,哪怕直到此时,他还是只认为陈长生有这种可能。 陈长生沉默片刻,说道:“解碑方法还是有问题,只是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先走走看。” 苟寒食叹道:“先走走看?如果让别人听见这四个字,除了羞恼,还能有什么情绪?” 陈长生看了眼石碑,说道:“我准备走了。” 苟寒食没有像唐三十六那样误会,看着他说道:“看来你决定要去周园。”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先走走看。” 依然是这四个字。 天书陵对很多观碑者来说,想要向前一步,都难如登天。 对今日的他来说,却仿佛只是随意走走。 …… …… 第八座天书碑前有两个人。 他见过这两个人,前些天,这两个人曾经专门去照晴碑庐前看过他,说过一些话。 当天晚上,唐三十六便把这两个人的姓名来历告诉了他。 看到陈长生,那两个人像看见了魔君一般,满脸震惊。 陈长生向碑庐里走去,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们问道:“你们就是郭恩和木怒?” 那天在碑庐前,他们曾经问过他:“你就是陈长生?” 陈长生毕竟不是卖包子的小姑娘,而是个正值青春的少年郎,怎么可能全无脾气。 所以在离开之前,他也问了一句话。 在碑庐四周缭绕的清风里,郭恩与木怒的脸无比通红,一片潮热。 …… …… 来到第十一座天书碑前,终于清静,庐外不远处有条清澈的小溪,水声淙淙很是好听。 以陈长生的修为境界,并不知道数名天书陵碑侍正在远处注视着自己。 纪晋的脸色极为难看,那夜为了帮助钟会破境解碑,他的损耗极大,很难恢复。 年光看着陈长生向溪边走去,沉默不语,心情极为复杂。 国教吩咐他在天书陵里照拂陈长生,他没有做什么,因为无论之前还是今日,都用不着他做什么。 很多年前,他是宗祀所重点培养的学生,却被国教学院里的那帮天才们压制的艰于呼吸,最后万念俱灰,才决意入天书陵为碑侍,今日看到陈长生连解十座天书碑,他很自然地想到当年国教学院的那些故人,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有些恼怒才对,但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欣慰。就像十余年前,他知道国教学院里那些曾经压制的自己无法喘息的天才们尽数被杀死之后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些伤感。 一名碑侍说道:“他是十年来最快的,甚至比王破和肖张当年都要快。” 年光沉默片刻后说道:“不是都要快,而是快很多,快到惊世骇俗。” 陈长生走到溪畔,洗了把脸,觉得清爽了些,然后继续解碑。 看着碑庐清风再起,碑侍们沉默无语。 天书陵里现在自然还有很多人比陈长生走的更远,不要说像荀梅那样的观碑者,传闻第七陵里都还有观碑数百年的修道者。 但……陈长生只用了一天时间。 纪晋回想当年,自己来到第十一座碑时,用了整整七年时间,一时间不禁有些恍惚,对自己的修道生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神识振荡不安,前些天损耗造成的伤势暗中发作,扶着身边一棵老树,摇晃欲倒,泫然欲泣。 年光等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因为他们也还沉浸在震撼之中。 “如果他不是姓周,我真要怀疑是不是那人的后代……” …… …… 晚霞满天,他终于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向远处望去,只见暮色中的京都无比壮丽。 他静静地站了会儿,然后转身,迎着夕阳,走进了碑庐。 天书陵前陵一共只有十七座碑,这是最后一座。 前有周独夫,今有陈长生。 一日看尽前陵碑。 …… …… 第226章 断碑 “十四年不修行,只读书,一年通幽。二十日不解碑,只静坐……一日看尽前陵碑。” 教宗大人知晓今日天书陵里发生的事情后,对陈长生做了这样两句点评。随着某些国教大人物刻意的传扬,这两句话就像晚霞一般,迅速地在京都流传开来,震撼中的人们,再次望向南方那座天书陵,生出各种情绪。 无数年来,一日看尽前陵碑,只有周独夫曾经做到过,今天陈长生也做到了,难道他会是第二个周独夫?然而已经有些人注意到了一些难以理解之地方,据天书陵里传出的消息,陈长生的境界气息并没有随着解碑而发生变化,依然还是通幽初境。要知道当年周独夫漫步天书陵间,眼落碑文,步踏庐间,境界气息无时无刻不变,就拿今年初入天书陵里的那些人来说,槐院钟会已然破境通幽,还有很多人如唐三十六也已经看到了破境的可能,按道理来说,陈长生看完十七座天书碑,理所当然应该有所参悟,就算没有当场破境,也应该有所提升才对。 辛教士搀扶着主教大人梅里砂来到了离宫,对着教宗大人参拜后,他提到了京都此时的议论,犹豫片刻后又说道:“很多人都在怀疑,陈长生是不是用了什么取巧的法子,甚至是不是我们国教在天书陵里做了什么手脚。” “参悟便是参悟,解碑永远是修道者自己的修行,谁也没有办法真的改变什么。” 教宗大人拿着木勺,向青叶盆栽里浇着水,说道:“我不认为那孩子有机会追上当年的周独夫,毕竟那需要极大的魄力,而且与性情有关。他表现的如此出色,已经让我相当满意,甚至可以说相当意外。” 梅里砂说道:“我现在最想知道他看到最后那座碑时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像我们今天被他折腾的这般意外与吃惊。” 教宗大人的木勺停在了青叶的上方,微微倾斜,似乎因为想到什么而有些出神,神奇的是,勺中的清水竟然没有淌落。 辛教士在一旁怔住,不解想道,天书前陵十七座碑,已经被陈长生尽数解开,怎么还有最后一座碑? 教宗大人摇了摇头,继续浇水,说道:“就算看到,难道还能解开不成?” 梅里砂微笑说道:“那孩子已经带来了这么多惊奇,再多一桩,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 …… 甘露台在最浓郁的暮色里燃烧着,就像一个巨大的火把。圣后娘娘负着双手站在台边,看着天书陵的方向,冷漠的眉眼间出现一抹微讽的神情:“同样是一日看尽前陵碑,但周独夫当年是真的看懂了,陈长生他还差的远。” 现如今大陆还活着的人当中,她和教宗大人是极少数曾经与周独夫有过接触、甚至可以称得上熟悉的人,只有他们才知道那位大陆最强者究竟强大恐怖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他们根本不认为陈长生能够与那个人相提并论。 莫雨站在她的身后,一时没忍住,说道:“但一天时间就看了十七座碑,已经很了不起,至少比我当年强多了。” 圣后没有转身,看着天书陵,想着古往今来,那些在天书陵里皓首观碑的修道者们,眉眼间的嘲讽神情变得越来越浓:“观碑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有些人始终就想不明白,观碑从来都不应该是修道的目的,而是修道的手段。” “娘娘当年毁榜,便是想教诲世人,不要误入歧途,只可惜,无人知晓娘娘的苦心。”莫雨轻声说道。 “不错,如果对境界道义没有任何帮助,就算把陵上的那些石碑全部读懂,又有什么用?当年我让周通去把陵下那块碑毁了,国教里好些老人痛哭流涕,说我不遵祖制,现在想来,真应该把这群老糊涂蛋全部杀了才是。” 圣后淡然说道:“天书碑即便是圣物,也要为人所用,才有意义。陈长生解碑的速度确实比你快很多,但你当年可是在天书陵里聚星成功,他呢?就算他把所有天书碑全部看懂,对境界却没有任何增益,又有个屁用。” 同样的意思,在两句话里出现了两次,前一句针对世间所有修道者说,后一句则是直接指向了陈长生。 莫雨先是微惊,然后笑了起来,心想娘娘居然也会说粗话,看来陈长生在天书陵里的表现,还是让娘娘有所警惕。 当然,她警惕的不是陈长生本人,而是他身后的国教。 莫雨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这也是她这些年始终能够得到娘娘宠爱信任的根本原因。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问道:“那您看……陈长生有机会吗?” 圣后看着天书陵方向,沉默片刻后说道:“他或者能够看到最后那座碑,只是……他太过沉稳、年纪轻轻,却一身令人不喜的酸腐味道,哪像周独夫当年,灿烂如朝阳,气势狂飙,呵天骂地,就要问个究竟。” 莫雨微微蹙眉,总觉得娘娘每次提到那名绝世强者时,情绪似乎都有些波动。 “修道,修的是心。性格决定命运,也会决定修道者能够走多远。” 圣后做出了最后的判断:“陈长生……不行。” …… …… 解开第十七座碑,陈长生来到一片青青的草甸上。 暮色里,整座天书陵仿佛都在燃烧,这片草甸自然也不例外,无形的野火在草叶上传播滚动,画面极为美艳。 草甸下方的崖间传来轰鸣的水声,他这才知道,原来竟是到了天书陵西南麓的那道瀑布上方。 崖风卷着瀑布摔碎后溅起的水沫飘了上来,落在他的脸上,微湿微凉,洗去了疲惫。 他想着今日解碑的过程,虽然还有些不满足,但难免还是有些喜悦,觉得自己还行。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些什么,眉间的喜色渐渐退去,显得有些困惑。 他回首望去,只见草甸上方的白崖下,有一座碑庐。 前陵的十七座天书碑已然尽数解开,按照道藏上的记载,他现在应该出现在下一陵里。 但这里还是前陵。 那座碑庐的形制,与照晴碑庐、引江碑庐,没有任何区别。 陈长生很吃惊,心想难道前陵还有一座天书碑? …… …… 天书前陵十七座碑,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除非有人掩盖了这个事实。但谁能掩盖住?陈长生忽然想起来,他在西宁镇读的道典里,以至世间流传的说法当中,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天书陵并没有什么前陵和后陵的说法。这种说法应该是在八百年前后出现的,这意味着什么? 站在燃烧的草甸里,他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抬步向那座碑庐走去,一路破开野草,就像是蹈火而行,又像是渔舟划开了万道鳞光的河面。 走到那座碑庐前,他停下脚步,向庐下望去,看到了完全没有想到的一幅画面,不由怔住了。 这座碑庐里没有天书碑。更准确地说,这座碑庐里曾经有过一座天书碑,但现在那座天书碑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碑座,碑座上有道略微突出、约半掌宽的残石,这道残石只有浅浅一截,或者便是那座天书碑的残余? 陈长生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先前的喜悦与放松早已被震撼所取代。 天书陵前陵居然有十八座天书碑,这已经让他足够震惊,然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真正的最后一座碑,竟然是座断碑! 他在碑庐前怔怔站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压制住心中强烈的震撼与不安,走到了那座断碑之前,发现断碑只剩下很小的一截,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与线条,如此说来,碑文都应该在断掉的碑上。 他伸手摸了摸断碑的截面,感觉着碑石的坚硬,与那些不知历经多少年风雨、却依然锋利的石茬,神情变得越来越惘然。 这座石碑,竟似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打断的! 太始元年,天书碑落于地面,碑底自然生根,与大地最深处相连。 三千道藏,无数民间故事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天书碑可以被折断,可以被带走天书陵。 是何处来的力量打断了这座天书碑? 如果是人,那人是谁? 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块天书碑,被他带去了哪里? 陈长生望向庐外燃烧的四野,惘然四顾。 暮色渐深,便是夜色将至时,山风渐渐变凉。 他觉得有些寒冷。 先前的喜悦与满足早已不见,看到断碑后的震惊,也已经消失无踪。 他的神思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他的心中生出无限敬畏甚至是恐惧。 这就是真正的强大吗? …… …… 夜色笼罩着天书陵。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失,繁星再一次占据了天空与人们的视野。 陈长生站在碑庐外,抬头看着星空,一动不动。 他保持这个姿式已经很长时间。 与那抹阴影相伴多年,他毕竟不是普通的少年。 虽然还做不到在死亡之前谈笑风生,但用了这么长时间,再如何强大的力量,都已经无法再影响到他的心神。 他转身再次向碑庐里走去,站在了断碑之前。 …… …… 第227章 应作如是观(上) 站在断碑前,陈长生却没有想断碑的事,也没有试图从中找到很多年前的那个故事,而是在想着自己的问题。 他知道,不是所有的观碑者,都能看到自己身前的断碑。 那么,他很想知道,看到这座断碑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像京都有些人已经发现的那样,也就像圣后娘娘在甘露上对莫雨说的那样,他一日看尽前陵碑,确实是有些问题,那些碑文,他看到了并且懂了,却没有试图从中获得更多的信息,于是自然也没有领悟到什么碑文之外的真义。 他很容易便读懂了天书碑,却似乎没有获得什么好处。 但这不是问题,至少不是他现在思考和担心的问题。 他之所以不用取形、取意、取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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