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就算他永远都不知道,那又如何?” 供奉说道:“可是今日之事终究会有所影响。” 秋山家看着窗外那座天南名山,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然后说道:“不错,今日离山之行确实出了很多问题,因为我没有想到,原来秋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供奉也沉默了会儿,问道:“家主,您原先是怎样以为的呢?” 这确实是他,甚至是整个秋山家里家主的亲信们好奇的事情,因为在过去数年里,秋山家在暗中为秋山君做了很多事情,而那些事情似乎秋山君自己并不知晓。 “我原本以为他既然是我的儿子,那么相必应该是和我很相似的人……换个角度说,我原本以为世间不可能有像我儿子这般完美的人,那么他的完美一定是假的。” 秋山家主的脸上出现了抹意味莫明的笑容,说道:“所以我以为……吾儿是个伪君子。所以我暗中做了很多事情,说是无恶不作也不过分,只为了替他打好基础,配合他在世间的名声,只待将来某日,他终于出现在万人之前,袒露自己的真实野心。” “比如上次京都求亲之行?” “不错,我以为他既想娶徐有容,又不想背上逼迫的恶名,才会故意算准时间,去与魔族争夺周园的钥匙,我是他的父亲,当然要帮他把这件事情办妥。” 秋山家主说道:“又比如这一次,我以为他是假装受伤,以便置身事外,同时也给我秋山家发难的机会,谋算堪称完美,谁曾想到,竟是我想错了。” “我以为我的儿子是个伪君子,没想到,他竟是个真英雄。” 他看着窗外那座离山,微笑说道:“不过有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真英雄呢?只不过做英雄容易死,那么我这个父亲只好继续无恶不作,把伪君子继续扮演下去,以确保他的这个英雄能活着,将来某日,当整个世界都知道了我的恶行,需要他大义灭亲的时候,我再死在他的手里……你看,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故事。” 听完这番话,供奉心里生出无限感慨,心想家主真是世间最了不起的父亲,他对秋山君的爱是如此无私却又自私,强烈到让人都觉得有些畏惧。任何挡在秋山君身前,阻止他通往最灿烂星河的人,都会被家主除掉。而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这个大陆,唯一勉强有资格能够与秋山君相提并论的年轻人,叫做陈长生。 供奉开始提前同情陈长生将来的悲惨遭遇了。 当然,前提是那位年轻的国教学院院长能够活着离开浔阳城。 “八方风雨动,苏离必死无疑,但陈长生必然会活着。” 秋山家主平静说道:“那个少年的背景太深厚,来历有些神秘,便是圣女峰都没能完全查清楚,圣后娘娘还没有发话,周通还没有动手,我自然不会先动。” …… …… 离山是个了不起的地方,梁笑晓用自己的死杀人,他的大师兄秋山君则用自己的命救人,这样的人往往是不容易死的。 陈长生也是如此,因为他一直都在救人。浔阳城里的雨是那样的寒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湿漉的衣衫上到处都是剑孔,却看不到太多血色,因为被雨水冲洗掉了。 刘青有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一把平凡无奇的剑,用的是看似平凡无奇的剑招,却拥有难以想象的聚星上境修为。 这位天下第三刺客,他的每一剑都寒冷的仿佛冰霜。 陈长生浴过龙血,也抵挡不住那把寒冷的剑。 在很短的时间里,他用耶识步施展出离山法剑的最后一式,连续挡了刘青六剑,同时他的身上多了六个血洞。 剑刺的不深,但很痛,好在流出来的血没有什么味道,就像这场战斗一样无味。 刘青的身法再如何诡异,他的剑都无法刺中苏离,只能刺进陈长生的身体。 因为陈长生的剑很决然,很绝,所以很快。 就像秋山君在离山峰顶刺进自己胸口的那一剑。 他看着刘青,脸色苍白,神情认真,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让你过去。” …… …… 第416章 浔阳城的第一个答案 不愧是天下第三的刺客,刘青的身法异常诡异,就在陈长生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变作一道轻烟消失在重重雨帘之中,再次出现时,距离那匹在雨水中默默低着头的黄骠马已经极近,然而……他的剑依然再一次刺进了陈长生的身体。 苏离教了陈长生三剑,他把这三剑全部用在了此时,用的越来越纯熟,那份同生共死的狠厉意味越来越强硬,甚至已经开始进入随心所欲的境界。没有人知道陈长生的真元数量还能支持他使用几次离山法剑最后一式,但总之他已经坚持到了现在。 鲜血从陈长生的肋下飙射而出,迅速被暴雨冲走,他的脸色苍白,神情显得有些木讷,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其实他的神识依然在快速运转,计算着这名恐怖的刺客下一步可能的动作,同时还要关注着长街那方王破与朱洛之间的战斗。 这是慧剑的要求,天时地势环境无所不算——陈长生看着那名刺客寻常无奇的眉眼,总觉得推算出了问题,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血会忽然变得没有味道,更不明白对方的剑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 被龙血浸泡过的身躯强度远胜于完美洗髓,刘青的剑能够轻而易举地破防,已经算是十分强大,但按照陈长生的计算,刘青的剑本应该更可怕些。他已经承受了七剑,却还能站在雨中,还没有倒下,这是为什么? 七剑只是一瞬,就连雨水都只来得及在残破的断墙根刚刚积起一分,无论远处观战的人们,还是隐藏在浔阳城别处的人们,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暴雨冲洗着长街,晦暗之间,只能看到街上那五人一马的身影。 王破站在雨中,铁刀斩出无数道空间裂缝,抵挡着暴雨那头散溢过来的无限光明,裂缝的边缘已经变得非常明亮,照亮了他的身体。那些光都是朱洛的剑光,像月华一般看似温柔,却无处躲藏,每一道剑光落在王破的身上,都割出一道笔直的裂痕,便有鲜血流出。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雨势再大竟也无法冲洗掉。 街巷之间除了雨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暴雨如雷,很是热闹,身处场间的人们却觉得是一片死寂。 梁王孙、梁红妆,那些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杀死苏离的人,沉默地等待着陈长生倒下的那一瞬间,薛河、华介夫代表着大周朝廷与国教两大势力,在此时也保持着沉默,隐藏在浔阳城里城外风雨中的更多的教士和军队,也保持安静。 因为王破的沉默与坚持,因为陈长生的决然——所有人都知道,是圣人们要苏离去死,即便朱洛也只是在执行圣人们的意志,王破和陈长生堪称各自年龄段的最强者,但和圣人们相比,他们终究只是凡人。他们现在的对手,都是实力境界远超他们的强者,但他们却靠着意志与暴发出来的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力量,坚持到了现在。看着雨中的两道身影,谁能不动容? 王破是槐院的大人物,陈长生是国教的继承者,他们与离山之间没有任何情谊,甚至本应是对手,但他们却为了让苏离活着,与圣人们的意志战半到了此时。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王破和陈长生不喜欢苏离的性情,如果放在平时,他们大概也不会为苏离如此搏命,但现在不行,苏离不应该在为人类世界与魔族战至重伤后,反被人类世界所杀。 这是背叛,这种行为很无耻。 在这件事情上,王破和陈长生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圣人们是错的。 那么,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选择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但要做到却非常困难。 苏离坐在马背上,看着身前的陈长生和更远处雨街上的王破,没有说话,眉眼间的散漫情绪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 …… 在王破和陈长生倒下之前,苏离不会死。这是现在浔阳城里的人们共同得出的结论。王破的死必然会震动天南,影响极大,但若是为了杀死苏离,这样的代价似乎也能付,可问题在于,没有任何人希望陈长生死。 陈长生是国教学院的院长,是国教的继承者。教宗大人想苏离去死,却绝对不愿意他死。只不过远在京都离宫的教宗大人,大概怎么都想不到,陈长生居然会为了离宫最强的对手献出自己的生命。 从薛河到梁红妆,从肖张到梁王孙,从军寨到浔阳城,陈长生一路战斗,虽然曾经数次见着生死,但终究没有面临绝对的死亡威胁,便是有这方面的因素。现在不一样,刘青是个刺客。虽然他也不想陈长生死在自己手里,但他是收钱的,杀死苏离是他的任务。就像所有重视钱的人一样,比如折袖,这些人都非常重视完成任务。这一点甚至高于他们的生死,自然也要更高于别人的生死。前七剑,刘青想尝试不杀陈长生,但他发现如果不杀了陈长生,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杀死苏离,那么……便杀吧。 刘青面无表情看着陈长生,再次一剑刺出,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剑不是向着苏离刺去的,而是直接刺向了陈长生。聚星上境的刺客很罕见,这种刺客的必杀一击有多可怕,陈长生尚未承受,便感觉到了一抹夜扑面而来,仿佛要抹杀一切光明。 陈长生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与死亡的阴影朝夕相处了数年时间,对死亡最是敏感在意,但这时候他却不怎么在意,或者说来不及在意。 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件事情。重伤未愈的苏离不能,在暴雨中苦苦支撑、已然变成血人的王破也不能。华介夫和教士们当然想要阻止刘青的这一剑,但只来得及发出惊呼。 现在的浔阳城只有一个人能够阻止陈长生的死亡,那个人是朱洛。 他是踏入神圣领域的传奇,他的剑光虽然被王破拦在了雨街那一面,但只要他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依然可以想办法来到了雨街这头。 忽然间,天上的雨云出现了一道裂缝,有明亮骤生。街上的雨水里仿佛多出了一个魔族的月亮,看上去是虚景,但又仿佛是实物。 铁刀在风雨中稳定无比,朱洛还在那边,但一位长发披肩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苏离的身前,那是近乎分身一般的神奇存在。 水中月,这是一种身法,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神术。 在最关键的时刻,这位大陆最强者之一,终于动用了自己最强的手段。 他伸手抓住陈长生向街畔甩去,把苏离留给了刘青。 就是如此简单的出现,简单地一掷,简单地一让。 朱洛便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他会让陈长生活着。 他会让苏离去死。 而且,杀苏离的是名刺客,与他没有关系。 即便他是朱洛,手上染着离山小师叔的血也是麻烦。 果然不愧是八方风雨。 风雨笼浔阳。 原来,从始至终,所有局面都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陈长生根本没有任何能力避开朱洛的手。 他看着刘青的剑在自己的身侧掠过,向苏离刺去。 他知道没有办法了。 他有些绝望,然后疲惫。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场间有个人笑了。 不对,更准确地说是两个人笑了。 最先笑的人是刘青,笑的有些诡异。 然后笑的人是苏离,他笑的有些感慨,情绪复杂。 二人因何发笑?场间的局面究竟是被谁掌控的? 当刘青的剑没有刺进苏离的身体,而是刺进朱洛虚影的那一瞬间…… 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 …… 第417章 刺客生涯的总结一剑 当朱洛如水中月一般,化出一道有若实体的分身,从而轻而易举地越过王破用铁刀斩出的空间裂缝,来到雨街这头时,如果他直接接向苏离出手,或者下一刻苏离便会死去,或者不理会快要被刺死的陈长生,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任何变化发生。 但是朱洛没有那样做。这并不是错误,至少在当时那一瞬间,没有预料到随后变化的人们都认为朱洛没有错,甚至觉得他的应对完美地无可挑剔,感慨于这位人类世界的最强者原来始终掌控着场间局面,于是共同想起那句优美的词:风雨笼浔阳。 就连朱洛自己都认为自己的应对很完美,苏离会死,但不是他亲手杀死的,天凉郡朱氏将来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他也不至于在史书上留下不怎么光彩的一笔,就算留下来那一笔的墨或者也会淡些,同时他也没有忘记离宫的请求,让陈长生活了下来。 风雨侵城,月隐其后,水中月化一为二,虚实相应,他的本体与分身却有近乎一样的战斗力,他则是一心三用,如神明一般,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了最复杂的问题。 当时的画面真的很美,这件事情的结局理应很完美,这位人类的传奇强者,没有任何道理不自信,然而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信在很多时候往往意味着轻敌。更何况,直到最后那一瞬间,他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 那把寒冷的剑刺向朱洛的虚身里。 陈长生先前便觉得这把剑没有想象中可怕,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对方一直是在手下留情,这把剑真的很可怕,可怕到像朱洛这样的人物也无法避开。 噗哧一声轻响。 刘青的剑在暴雨里画出一道诡异的曲线,仿佛是月塘里的疏枝,把水中的月华切割成几片,同时也割开了朱洛虚身,深深刺了进去! 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刘青的剑刺进朱洛的虚身后,才正式开始暴发出最强烈的威力。那把寒冷的剑骤然间变得滚烫无比,然后开始发亮,开始燃烧,喷吐出无数金色的火鸟,每只火鸟仿佛都背负着一个太阳,雨街骤然被照亮,朱洛的虚身从里而外燃烧起来! 这是离山的不传秘剑。 金乌剑法。 一声愤怒的啸声,在雨街那头响起。 朱洛的视线越过王破的铁刀,看着数十丈外的这幕画面,愤怒到了极点。刘青的剑明明刺进的是他的虚身,但不知为何,他这时候的胸口却开始流血! 踏入神圣领域后的数百年里,可曾有人敢伤他?自己曾经流过血吗?他早已经忘记了受伤的感觉,甚至忘记了自己也会受伤。 直到此时。 但真正令他愤怒的不是受伤这件事情,而是那名刺客的身份,以及那名刺客用的居然是离山的金乌剑法,这让他无比震怒,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怒啸响彻雨街。朱洛一剑斩向身前的王破,剑意大盛,阴云骤分,月华瞬间明亮了无数倍。同时,落在王破身上的剑光也多了无数倍。 王破的血像暴雨一般从身体里涌了出来,铁刀在雨中依然不动。 朱洛的这一剑斩在身前,却落在更远处。就在他出剑的同时,以水中月身法,出现在雨街那头的虚身,同时向刘青出剑。虽然是虚身,却拥有与他本人近乎完全一样强大的境界实力。哪怕对方是天下第三的刺客,又如何能够挡得住这样的一剑之威? 刘青诡魅难以捕捉的身影,被尽数笼罩在剑光之中,嗤嗤嗤嗤,无数声厉响中,只是瞬间,他的身上便多出了数十个血洞。 如果是别的对手,哪怕与刘青同样是聚星上境的强者,在朱洛这一记饱含怒意的剑下,也只能当场身死,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但刘青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他是名刺客。 他最擅长杀人,自然也最擅长如何不被人杀死。 他身上那件看似很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衣服,实际上是鬼蚕丝织的,能够抵挡普通刀剑的切割,当然,在这种层次的战斗里,这没有太大意义,更重要的是,他的衣服下面贴身穿着一件汶水唐家制造的软甲,他那张普通无奇的脸实际上是一张面具,和肖张脸上的白纸不同,他的这张面具出自天机阁,防御力等同于盔甲,当然,这实际上也没有太大意义,但……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便有了意义。 意义在于,朱洛暴怒的一剑,不能当场杀死他,在于他还能站在暴雨里,继续出剑。 嗤嗤厉响,变成剑意与坚硬物事碰撞的清脆鸣叫。 刘青浑身是血,却自巍然不动。 刺客在这一刻变成了死士。 因为他的身后是苏离。 他手里那道如月塘疏枝的剑,剑势明明已经走尽,却生生向前再走了一分,燃烧着的、喷吐着无数火鸟,散发着无穷光与热的剑,在下一刻爆了! 剑在朱洛的虚身里爆了! 轰的一声巨响! 长街上的暴雨被震的倒飞而去。 朱洛的虚身骤然间无比明亮,边缘处隐隐有了破损的征兆。 而在雨街那头,朱洛的胸口竟是一片血肉模糊! …… …… 默默跟随苏离陈长生数十日,前一刻暴起发难,刺得陈长生浑身是血,直到朱洛临场,才终于展露出真实的目的,原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守护。 这一剑,无论是在计算方面还是在别的方面,都已经做了极致。 可以说,这一剑是刘青此生刺客生涯的最佳总结。 好诡异的一剑,好光明的一剑,好隐忍的一剑,好可怕的一剑。 这一剑强大恐怖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但……还是不足以杀死朱洛。 因为这种极致依然属于人间的极致。 而朱洛这样的强者,自踏入神圣领域后,你可以说他们已然非人! 怒啸未绝,陡然传成清啸,寂冷到了极点,仿佛雪原上空的明月。 朱洛虚影在暴雨的冲洗下不停摇晃,却没有散去。 下一刻,虚影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虚剑。 一剑刺向苏离。 苏离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剑,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黄纸伞的伞柄。 就算无力再战,像他们这种人,也要在战斗中死去。 大概便是这种意思。 刘青在出剑之后,再也无法支撑,跌坐在了雨水里。 鲜血,从他身上与脸上喷射而出。 他已经无法再做些什么。 朱洛的剑来了,清绝孤冷。 因为他真的怒了。 他决意要杀死苏离,不管谁再阻拦自己,都会一起死。 忽然间,雨街之上隐约响起一声龙鸣。 或者说,龙吟。 原来,陈长生一直还在场间。 就在朱洛准备把他丢到街角的那一瞬间,刘青的剑到了。 所以他落在了雨街之上。 龙吟剑在他的手里。 他踏水而起,凌空出剑。 他出剑,便是龙吟。 他的剑遇到了朱洛的剑。 真实的龙吟剑,遇到了虚幻的月华剑。 剑与剑之间或者并无差别,甚至龙吟剑要更加强大。 但用剑的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悄然无声,那把虚剑如月光照雪原一般,轻而易潜地越过龙吟剑的剑锋,继续向前。 然后,却被剑鞘拦住了。 第418章 青春少年的奇遇万剑 陈长生的脸被剑光照亮,就像雪原一样。 朱洛的虚影就在他的身前,就在暴雨之中,散发着无穷光明,就像一尊神像。 难以想象的威压,随着剑的到来,落在了陈长生的身体与心灵上。 他的剑当然不如刘青的那一剑,但也不寻常,面对着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甚至连想象中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类至强者,他自然用的是自己的最强一剑。 苏离教他的三剑,都在其间。 笨剑帮助他能够在这道神圣威压前站稳脚步。慧剑帮助他在暴雨中判断出这一剑的轨迹,要知道这一剑属于神圣领域,无形无迹,王破和刘青的层次或者勉强能够看懂一些,但他如果不是学会了慧剑,则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最后,他燃烧真元与生命,试图挡住这一剑。 可惜,他不可能挡住朱洛的剑,就像螳螂的手臂无法挡住奔驰的马车。 没有任何意外,虚剑带着月华越过龙吟剑的剑锋。 然而,朱洛的剑眼看着便要侵进他的眼帘,却被……挡在了龙吟剑的剑鞘之外。 一把虚剑如何能够被真实的剑鞘挡住?只有身在场间的陈长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很难用语言来解释,对大雨里的观战者来说,他们看到的画面就是: ——那把虚剑刺进了陈长生双手握着的剑鞘里。 …… …… 夜空里与水中有两个月亮,雨街上有两个朱洛,一个是真实的,一个是虚幻的,但二个月亮同样明亮,两个朱洛同样强大,区别只在于有无情绪。 当满携着月华的那记虚剑刺进陈长生的剑鞘里后,陈长生身前朱洛的虚像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面无表情,由内而外释放着光明与热量,而在更远些的雨街上,已经把王破的铁刀镇压渐默的朱洛,清冷的神情却瞬间被震惊与微惘取代。 暴雨里骤然响起无数声剑鸣。 然后,再也听不到暴雨的声音。 凌厉的、粗砺的、锋利的、清亮的、沉闷的剑鸣,在雨街里暴然响起。 整个浔阳城,都只听得到剑鸣的声音。 那把虚剑仿佛瞬间遇到了无数把剑,或者对撞,或者磨擦,或者互相切割,无数道剑鸣同时响起,大雨里有些境界稍低的观战者,竟是直接被震的昏厥了过去! 但偏生雨街之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看上去除了落雨,一切都很安静,这些剑鸣究竟是怎么来的?朱洛的剑遇到的剑在哪里? 那些剑,都在龙吟剑的剑鞘里。 陈长生的这一剑,本来就是一万剑。 那一万把从周园里带出来的剑。 却被朱洛的剑尽数封在了剑鞘里。 但终究还是相遇了。 万剑未曾出鞘,亦能对敌。 剑鞘之中,一时间,金戈铁马,狂风暴雨,雷霆轰鸣! 朱洛手里的虚剑正在不停没入陈长生的剑鞘中。 那不是归鞘,而是正在不停变短。 一些光华的微粒,在鞘口处向着四周飘舞。 那是被磨损的剑屑。 万剑虽残,但剑意犹利。只在瞬间,便至少有数千次切割与磨擦发生,朱洛的虚剑,哪里能够撑得住!即便是雨街那头他手里真实的月剑,亦在同样变短!更加难以想象的是,他握着剑柄的手指间,竟开始渗出了血水! 朱洛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先前一直仿佛神明般漠然无情的眼眸里,再一次出现微惘的神情,然后迅速转化成仿佛洪水一般的愤怒! 他能够感受到陈长生的剑鞘里的那些剑,甚至认出了那些是曾经逝去的名剑,有些甚至是他在数百年前亲近的气息,但他无法感慨于陈长生的奇遇或者是去询问事情的真相,因为那些曾经无比强大的剑正在向他发起攻击,而他真的受了伤! 他居然被一名通幽境的少年伤了。 管你是什么少年天才。 管你是什么史上最年轻的通幽上境。 你终究只是通幽境,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你怎能伤我,你怎敢伤我,我堂堂八方风雨,竟被你所伤,这是不能允许的事情。 怒啸响彻浔阳城,瞬间镇压住了那些剑鸣的声音。 雨云渐散,月光更盛。 朱洛向着王破踏前一步,手里的剑向下斩落。 数十丈外的雨街上,他的虚像向着陈长生俯身压了过去。 那把虚剑不停向着剑鞘里刺入。 那些带着光华的剑屑喷射的更加密集。 那些光华,那些剑屑,都是剑意与剑意切割后生出的锋锐之意。 看上去很美丽,实际上很危险。 暴雨渐缓,街上积水未散,那些剑屑落下,竟把水纹都切散了。 更不要说地面的青石与断墙,到处都是碎屑。 刘青从雨水里站了起来,继续守在苏离的马前,横剑于身前。 那些光华剑屑疾射而至,仿佛无数道劲矢。 只是瞬间,他的发带被切断,黑发飘起,然后发也被切断。 他的衣衫尽烂,身上又多了数百个细微的血洞,看着很是凄惨。 但终究,他护住了那匹马以及马上的人。 苏离坐在黄骠马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 …… 按道理来说,陈长生这时候就应该已经死了。 无论苏离还是朱洛,都是这样认为的。但神奇的是,被漫天光华剑屑笼罩的他,身上竟连伤口都没有多一个。一道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气息,笼罩住他的全身。那道气息,不知来自他腰间的那块玉如意,还是他手腕间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串石珠。 没有人能够感受到这道气息,只有那些剑屑能够感觉到,所以来到陈长生身前时便自然飘走,而其间的细节则被完美地隐藏在了光明里。 然后,大雨重临,雨云重聚,月华渐逝。 雨帘里,朱洛的虚像渐渐黯淡,渐渐变得脆弱起来。 终于,某一刻,虚剑被剑鞘完全吞噬。 虚像骤然间崩碎,变成无数细微的气泡。 浔阳城里响起无数声惊呼。 朱洛站在雨街那头,浑身是血,脸色苍白。 他的右臂微微颤抖,剑已残缺,只剩下了一个剑柄。 就在这时,王破的铁刀终于来到了他的身前。 第419章 不落之刀 开战至今,这是王破的铁刀第一次有机会来朱洛的身前。 就在朱洛陡遇偷袭,身受剑伤,虚像崩碎,水中月被迫回归本体的那一瞬间。 铁刀起风雨之间,直到了极点,也强到了极点。 王破根本没有关心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理会雨中生明月、那名刺客偷袭再偷袭,陈长生万剑齐鸣,只是向着身前的朱洛斩去。 就像是砍柴,更像是算账,无比专心致志。 此时,或者是他最有可能击败朱洛的时机,甚至有可能是他在踏入神圣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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