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 一说到青春年少,谢云章又禁不住开始想了。 五弟今年二十六,孩子都有两个了;自己二十六的时候,才刚失着记忆,把人娶到手没多久呢。 人真是怕比的,一跟五弟比,难免又生出几分怅然。 谢铭仰何等剔透的心思,对着家人他又素来有话直说,直接道:“三哥也不老啊,正值壮年呢。” 谢云章:“……” 继小阿绥被一个“胖”字中伤之后,谢云章也没能幸免,在“壮年”二字中失了笑意。 正好两边都陷入沉默,忽然,几个孩子那边却传来哭声。 闻蝉定睛一看,哭的是灵舒,虽对自己女儿心中有数,不至于把灵舒欺负了去,却也难免忧心。 和棠茵相视一眼,妯娌俩一同起身,正好对面两个男人也聚过来,四人一起朝孩子们走去。 而那边,阿绥人小主意却不小,一本正经说:“灵舒妹妹,是你去抢文允弟弟的点心,怎么你先哭起来了?” 大人们是刚来的,阿绥却在这里看得门清。 自己正郁闷着不想吃点心,弟弟妹妹们起初吃得好好的。 可灵舒才三岁,胃口小,吃半块便吃饱了,她见哥哥文允又拿了一块,一定要他别吃了,都留给阿绥。 阿绥又说自己不饿,可灵舒就像故意刁难哥哥。 文允活像个受气包,被妹妹刁难了也不敢反驳,只在她来抢时把手高高举起。 结果矮小的灵舒抢不到,忽然就蹲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棠茵虽不爱带孩子,但因生产时的差别,素来更偏疼女儿。 虽听阿绥大致说了事况,但还是对文允道:“娘亲不是跟你说了,你是哥哥,要多让着妹妹些,快,给你妹妹认个错。” 文允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亲,见父亲一言不发,便知他也是这个意思。 攥紧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他似乎习惯了,转头就对妹妹说:“是我不对……” “不是你不对!”却被阿绥瞪大眼睛打断,“点心分明有很多,你吃点心没有错,是灵舒不该抢你的点心。” 灵舒遗传了谢铭仰的过人聪慧,才三岁,识文断字、拿捏爹娘的本事都比哥哥强。 本是假哭的,却听自己喜欢的宜欢姐姐向着哥哥,顿时真眼泪汪汪起来。 阿绥却没有因此心软,“灵舒妹妹,我说的对不对?” 小灵舒性子顽皮,却也不是真的是非不分,无非是平日父母疏于管教,才叫她动不动去找哥哥的麻烦,吸引爹娘的注意。 此刻她抬起短小的手臂,费劲揉了揉眼睛,才奶声奶气说:“宜欢姐姐说得对,是我错了,我不该抢哥哥的点心。” 文允此时看向阿绥的眼睛简直在放光,妹妹不到一岁就会说话,这还是她头一次真心实意认错呢! 阿绥也看向他,说:“灵舒已经知道错了,文允会原谅他的,对不对?” 文允简直受宠若惊,他在家里总是“被原谅”,何时有过原谅别人的机会? “嗯嗯嗯!”小脑袋狂点着,忙不迭道,“妹妹别哭,我不怪你的。” 看着自己两个新朋友握手言和,阿绥这才满意笑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胖不胖了。 “那我们一起吃点心吧!” 小孩子间的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棠茵看完这一场小小的风波,回身时连声道:“唉呀,真是看得我脸热,阿绥这么小就知讲道理,倒是我这亲娘草率,没把他们教好呢。” 闻蝉宽慰她几句,看着三个其乐融融荡秋千的孩子,倒是有了新的考量。 当天午后,她带着棠茵去了太子妃那里,也大致说明国公府如今的情形。 谢铭仰到底是国公府的血脉,以他贵族子弟的身份是不得经商的,因而所有产业都在棠茵的名下。 她们走的那一年,谢云章已想办法将棠茵从族谱中除名了。 说起穿衣打扮,棠茵比闻蝉更灵,又送了太子妃许多江南带来的锦缎,两人当即握着手叫了姐姐妹妹。 回到朝云轩。 闻蝉对着自家男人和女儿说:“我把文允和灵舒带来,和阿绥一同照料,你们觉得如何?” 父女俩并坐在床榻边,阿绥眨巴眨巴大眼睛,虽然喜欢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却又想到些难过的事,没有立刻回话,只看向身边的爹爹。 谢云章也想到了些难过的事,只说:“棠茵会肯吗?” “肯啊,怎么不肯!今日从太子妃那里回来我便说起了,棠茵挺高兴的。” 闻蝉还在考量下一代世子人选,大侄子柏霖怕是不成了,可转眼文允就送到了自己面前。 于阿绥,兄弟当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才最亲;而于闻蝉自己,孩子还是自己亲自教养的最放心。 谢云章也想到这一层,“那……那就这样吧。” 闻蝉便知他会答应,当即道:“我这就去跟棠茵说!” 她走了,父女一大一小两个人,还维持着原样坐在床边。 “唉。”阿绥先叹了口气。 “唉。”谢云章下意识跟了一声。 又反应过来,转头问:“你叹什么气?” 第296章 在想你老了会是什么样(终) 小姑娘却反问:“爹爹为何叹气?” 谢云章还真是无处倾诉,干脆提起女儿小小的身子,侧方到自己腿上。 犹豫再三,才问:“阿绥看着爹爹,你说,爹爹老了吗?” 小姑娘睁圆眼睛,“谁说爹爹老啊,爹爹可俊朗了!” “真的?” “嗯!爹爹是阿绥见过最俊朗的人,旁的男子走到爹爹身边,都是要黯然失色的!” 阿绥倒是没说假话,国公府里人就不少,年长的年轻的都有,小姑娘虽还没到能清楚评判美丑的年纪,却知道爹爹比旁人高,比旁人惹眼,平日和叔伯们站在一起,自己总能一眼看见爹爹。 男人有被女儿真挚的大眼睛感化到,忍不住伸手揉她脑袋。 虽然知道闻蝉一直在为国公府下一辈继承人苦恼,可谢云章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开始老了? 才叫妻子对自己不甚上心,宁可费神养别人的孩子,也不愿和自己多些相处恩爱的时光。 女儿这些话,多少还是宽慰了他。 小阿绥看着爹爹眉头松下来,自己心里却还是重重的。 “爹爹,我是不是,比娘亲小时候要胖啊?” 谢云章这才又仔细端详怀里的玉娃娃,在他心里,孩子不管胖瘦,康健不生病才是最要紧的,闻蝉小时候便是太瘦了。 于是他点点头,“阿绥是比娘亲胖些。” 谁知这话一出口,小阿绥唇角牵动,原本的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开始“水漫金山”。 “这是怎么了?”吓得男人手足无措。 “所、所以,娘亲是觉得阿绥太胖了,才要,要养别人家的小孩吗……呜呜呜啊……” “不是……” 谢云章实在没忍住,在女儿哇哇大哭时笑了出来。 又忙不迭搂住女儿哄:“阿绥不胖,阿绥是个康健又漂亮的小姑娘。” “爹爹骗人!爹爹跟五叔一样,都说阿绥比娘亲胖呜呜呜……” “这……” 好啊,弄了半天,原来他们父女俩叹的气,都是谢铭仰轻飘飘一句话弄出来的! “阿绥不哭了,你娘亲是你外祖母早产生下的,自小体格弱,养不胖。所有康健的孩子都比她胖些,阿绥比娘亲胖,不是应该的吗?” “真,真的吗……”小姑娘嚎到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听进去,止住哭声,却又开始打哭嗝了。 谢云章只得边拍她后背边讲道理,向她说明闻蝉为何要亲自教养文允和灵舒。 阿绥倒是听进去了,却还是不解:“为什么一定要男丁才能做世子?阿绥就不行?” “这……” 饶是谢云章也想不到,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有被七岁女儿问得哑口无言的一天。 原来自己习以为常的规矩,落在天真无邪的孩子眼中,却是没道理可讲的。 好在这时闻蝉回来了,一进屋就看见女儿被谢云章抱着,一双眼睛哭得湿漉红肿。 “阿绥怎么了?”她刚了却一笔心事,却又立刻为女儿紧张起来。 谢云章顺势道:“阿绥还当你不爱她了,这才要养五弟的两个孩子。” 闻蝉这才想起,方才问询时只听了谢云章的意思,忘记问女儿了。 她坐下来,把女儿接到自己怀里,“阿绥怎会这样想?难道不喜欢和文允灵舒一起玩吗?” “阿绥喜欢,但是……”她忽然抬起短小的尾指,“娘亲要跟阿绥拉钩,最爱的孩子永远是阿绥!” 闻蝉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笑完,还是勾上女儿的手指,“娘亲保证,这世上所有孩子里,娘亲永远最爱我的阿绥。” 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揉了揉眼睛又说自己困了,想回小院睡觉。 闻蝉要亲自带她过去,她反倒把人摁坐在床边:“娘亲今日辛苦了,叫青萝姑姑带我过去就好!” 待青萝把阿绥领走,闻蝉又欣慰又感慨,孩子真是大了,竟没从前那般黏人了。 转头,却见男人眸光沉沉,用一种很熟悉,带着点侵略意味的神色打量自己。 “天色不早,夫人早些安寝吧。” 他这模样,哪是能放她早些睡的? 沐浴前便看见映红端进屋一碗药,是他重金求来给男子喝的避子方。 出浴后,换好的寝衣很快又滑落肩头,她顺从着靠到丝枕上,颈项后仰,脑袋从枕头上滑落,没去看男人精壮的身躯。 “对了。” 只是忽然,闻蝉又睁开眼睛,“阿绥怎么忽然会拉钩了,我好像从没,唔……” 娟秀的弯眉微蹙,剩下的话也没能出口,只变成一句含嗔带怨的:“轻些呀。” 男人这才满意,布满旧痕的脊背俯下,在她唇畔短促一吻,“这种时候,杳杳还是别想旁人了,嗯?” 阿绥会拉钩,当然是闻蝉进门前,他这做爹的刚和女儿拉过。 他答应阿绥,无论她的娘亲要带几个孩子,他一定为她说好话,让娘亲永远最喜欢她。 阿绥则答应他,闻蝉闲下来时,她会尽量让娘亲多陪陪爹爹。 所以方才,阿绥才不要娘亲送,直接自己回了小院。 闻蝉却没这心神,想通这之中的弯弯绕绕,哼哼唧唧半晌,才终于能静静窝在人怀里。 又听男人说:“成婚前咱们拉钩的事,我已经做到了。” 多少年过去,闻蝉在困顿中努力地想,才想起那时候谢云章答应自己,会让自己做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如今,确实做到了。 “我答应你的是……会和你,相伴终老,是不是?” “嗯。”男人揽着她,低低应了声。 “那我还没做到,”闻蝉靠着他手臂仰头,“毕竟,你还没有老嘛。” 这发自心底的一句实话,却大大取悦了男人,当即又落下吻来。 好不容易再分开,是谢云章发觉她没像往常那样闭眼,一直认真盯着自己看。 “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想,你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谢云章也释然了,儿女会长大,父母会老去,自己又不是神仙,当然也会老。 于是问她:“想到了吗?” “没有,”闻蝉摇了摇头,像是故意蹭他手臂,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枕好,又说,“倒是想起你十二岁的样子。” 在灵堂白藩前,头戴白抹额的半大少年,向她递来又深又重的一眼。 那个时候怎么知道,两人会有今日这般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时候呢? 说起初见,说起小时候,谢云章又有许多话想说。 低眼,却见她长睫低垂,早已昏昏欲睡。 罢了,日子那么长,明日再说也不迟。 于是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吻一下她前额,他缓声道:“睡吧。” (正文完) 第297章 番外一:棠茵和铭仰 “铭哥儿铭哥儿,一会儿国公爷来,要喊父亲!知不知道?” “铭哥儿都五岁了,寻常孩子这么大,都能背些诗词了!” “来,跟嬷嬷念,父——亲——” “父——亲——” 这年的秦嬷嬷还不到四十,身段还没富态到臃肿,脸上也没打皱。 可很快,她就因失望蹙起了脸。 五公子今日又没开口。 国公爷见了这哑巴似的幼子,当即黑下脸,转头去了姨娘院里。 “铭仰这是怎么回事啊?前两日奶娘领着棠茵过来,那嘴真是能说得很!那丫头也就大三日吧,还早产了两个月呢……” 天气不热,国公夫人却烦得直甩帕子。 秦嬷嬷灵机一动:“要么,把四姑娘和照看她的奶娘叫过来,让她们试试?” 贵妇人重重叹口气,心焦得不行,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都不知看过多少名医,都说她这小儿子是能说话的,也不痴不傻,偏偏就是等不来他开口! 于是,谢铭仰得到了一个更年轻的女人教自己说话。 但是很快,她就跟母亲身边的秦嬷嬷一样,眼底溢出失望。 “乳娘,叫我试试呢?” 谢铭仰这才注意,在这年轻女人的身后,还有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小姑娘。 他很快就想到,这应当就是母亲口中,比自己大三日,能说会道的棠茵——他的四姐姐。 其实他能听懂所有人说话,甚至连哥哥书房那几本书上写了什么,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可就是不想开口。 不为什么,一旦会说话了,就要答秦嬷嬷冷了热了饿了吗的问询,就要喊那个不熟的男人父亲,还要亲自应对母亲日复一日的絮叨。 小小的他早已会权衡利弊,不说话,就能落个清闲。 “五弟,我是你四姐姐,你喊我一声姐姐好不好?很容易的,你的嘴先这样,再这样,就能说出姐,姐——” 谢铭仰看着面前两排细小整齐的贝齿,发觉她的嘴唇很红,牙也比大人要小很多。 一双眼睛顾盼神飞,水灵得很。 他有些新奇地盯着人看了看,但还是不给面子,不愿开口。 本以为那双眼睛里也会漫出失望,可不然,棠茵的眼睛里却反燃出斗志,不肯放弃,也不会失望似的。 “我觉得你是会说话的,为什么不肯说呢?” 被看穿了。 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笃定,他是自己不肯说,而非不会说。 于是那日之后,棠茵留在了兰馨堂,名义上由主母亲自抚养。 她唤自己的母亲为母亲,每日一醒便来找自己。 “五弟,你开口说句话行不行?说什么都行,你说话,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要大家高兴作甚?谢铭仰静静抿着唇。 “五弟,你想不想吃荔枝?要是想吃就说‘想’,说完我就给你剥,好不好?” 他不说,丫鬟不还是剥了送进他嘴里? “五弟……” 谢铭仰不开口,但偶尔会给她一点反应,算是向她证明,自己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而他也很想看看,这双坚持不懈的眼睛里,什么时候才会漫出失望。 这年是老太太六十大寿。 跟着一大家子人,到苍山阁拜完寿,谢铭仰悄悄拉住棠茵。 屋里人太多,丫鬟婆子没跟进来,而他的母亲太过忙碌,一时也没注意两个小人落下。 老太太被请去园子里听戏了,苍山阁空无一人。 棠茵如今已像他肚里的蛔虫,很快反应过来,“你又要玩藏猫儿?” 找人,被找,这是谢铭仰乐此不疲的游戏。 两轮之后,棠茵像是想到什么,说:“咱们再来最后一次,你躲我找,找到就去园子里,好不好?” 谢铭仰点点头,这次他藏进了祖母的床下。 好在下人打扫一丝不苟,连床底下都不见有什么灰。 没多久,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五弟,你是不是在祖母的主屋里?” 这种时候,谁会答她? 五岁的谢铭仰趴在床底,没忍住轻轻“哼”了声。 又隔着那道不宽不窄的间隙,窥见她每走一步,妃色的裙裾便被踢起,露出底下那双同色的绣鞋来。 “五弟,你……” 这会不等他听清棠茵要说什么,外头便传来脚步声,还有絮絮低沉的说话声。 似乎是祖母回来了。 妃色的裙裾和绣鞋都明显慌乱起来,好在反应很快,她拉开藏身过的柜子,再一次藏了进去。 “也不知五公子和四小姐跑哪里去了,真叫人一顿好找;四小姐也就罢了,主母对五公子可上心得紧!” 随后是老太太嗓音沉沉:“老五就喜欢和四丫头玩,指不定两个孩子在哪儿野呢。” 老太太身边另一个声音道:“也就老太太您心善,保下了四小姐。但愿五公子没事,否则,四小姐本就是个野种,主母发起火来,谁都保不住她!” “罢了罢了,别说了……” 谢铭仰静静听完这一切。 他确信,柜子里的棠茵也听见了。 野种?所以,棠茵喊自己的母亲为母亲,喊那个男人为父亲,却不能算自己的姐姐吗? 小小的他趴在床底想了很多,直到屋里没了人,祖母的呼吸趋于平静。 他才看见那口柜子打开,妃色裙裾从里头漫出来。 没再来找他,而是轻手轻脚走出去。 谢铭仰跟着她,顺利溜出苍山阁。 他看见棠茵蹲在角落里,抹着眼泪在哭。 他走上去,第一次在她眼底,看见了近乎失望的难过。 却在见到自己之后,飞快收敛又站起来。 “你刚刚是躲在主屋里吗?” 谢铭仰点点头。 看见她面色更白了,便知道,她不想让自己也听见那些话。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说:“我在床底,睡着了。” 小姑娘先是下意识松口气,随即立刻睁大眼。 “五弟,你会说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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