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吵,国公夫人却始终是名义上所有人的母亲,对着决心离家远去的五弟,她只能点头应下。 里间很快传来国公夫人的呼唤:“铭仰,我的铭仰呢……” 谢铭仰转身回屋,“母亲。” 生怕不牢牢抓住,这儿子就会立刻离自己而去似的,国公夫人死死收紧五指,攥住谢铭仰的手臂。 “你非要离开母亲吗?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母亲的话?母亲为你铺好了前路,只要你顺顺当当往下走就好……” 慕苓在一旁看顾着扎在人头顶的银针,紧张兮兮给人使眼色,示意谢铭仰好好说,别再给人刺激了。 谢铭仰望着母亲期盼到近乎哀求的眼睛,余光也没错过慕苓的不断暗示。 可常言道,江山易感,本性难移。 他注定不是母亲理想中的“好儿子”,不会忍让顺从母亲并无道理的教诲。 谢铭仰是不会说谎的,他从来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母亲,我的前路,是我自己走,也只能我自己铺。” 国公夫人还没反应,一旁的慕苓重重叹口气,手里揪紧三根银针,预先瞅着该往妇人哪几个穴位扎。 可出乎意料,国公夫人没再昏厥,也没再喘不上气。 而是松了手,难得安安静静躺回去。 “靠不住,你们这些人,都靠不住。” 本以为经历这一场之后,她终于要学着放开手,让儿女去走自己的路。 可隔天闻蝉听到的却是:主母痴傻不认人了。 就在昨日见过她的主屋里,她蜷着腿,手中绞着帕子,戒备盯着周遭一圈人。 老太太和老国公都赶来了,大房夫妇二人和谢铭仰都在。 谢承宇不死心是的,又一次凑上前,“母亲再看看我,可知道我是谁?” “你……”年过半百的妇人用绣帕掩面,露出一种稍显做作的少女情态,“我哪有你这么大的儿子?我今年才十六呢!” 谢承宇叹了口气 一脚深一脚浅,踏离了床畔。 “十六?你自己看看,你十六还是六十!” 老国公是个从来没什么耐性的,抄起妆台上一面铜镜,就往人跟前摆。 “啊——”国公夫人立刻惊叫一声,抬手挡在自己面前,“你从哪里找出这么面镜子?怎么,怎么还能看见自己老了的模样?” 闻蝉和谢云章都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连自己的丈夫和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他们二人一个“狐狸精”,一个“白眼狼”,又能讨到什么好? “母亲。”两人走到床前,礼节性地唤了一声。 国公夫人从袖摆后偷偷看这两人,眼光落至谢云章面上时,忽然眼冒精光。 “长安?” 长安是老国公的名。 老国公刚把铜镜放回去,闻声正要松口气,却见妻子跪坐起身,紧紧拉住了自己的三儿子。 “长安,你我刚成婚,你为何总往外跑呢?这些人,你叫他们都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他们……” 老国公更为气急,“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你儿子!我才是你夫君!” 他喝起来中气十足,国公夫人似被吓着了,往谢云章身后躲去,“你个糟老头子,你怎会是我夫君?” “我……”老国公一时语塞。 夫妻二人总是一同老去的,承认对方老,便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的老。 老国公也是忽然意识到,在妻子眼中,自己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面对国公夫人的痴症,慕苓也束手无策。 “我就说了,脑袋的毛病最难治,心里的毛病其次,夫人怕是受了太多刺激,不愿面对眼前事才会如此。” 简而言之,她的痴傻是为了逃避现实。 老太太在一旁看了半晌杂耍似的认亲,心力交瘁,起身便要回去歇着了。 闻蝉去送老太太,听她一路念叨着:“不怪我瞧不上她,她这人就这样,从不肯改改自己念头的……” 且谢云章被缠住了。 各房公子姨娘都前来探望,国公夫人抱着“夫君”的手,望向所有人都带着戒备。 二公子的样貌最酷似镇国公年轻时,听闻国公夫人将谢云章认作老国公,他噙着玩味上前道: “他是你的夫君,那我是谁?” 老国公也带着些期许,哪怕接受妻子痴傻,被她忘记,也总想她多记着自己些,哪怕是年轻时的样貌也好。 可惜,国公夫人只是盯着人看了又看。 “你是谁啊?” 毫无道理,她只认定谢云章是自己夫婿。 更让闻蝉哭笑不得的是,又隔了一天,她跟谢云章进到兰馨堂,国公夫人似是刚刚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几个了?” 今日的国公夫人摆出一副嫌恶神色,上上下下打量闻蝉,又数落谢云章:“这后院里的女人还不够多?你这一个接一个的,是嫌气不死我?” 随即又道:“没规没矩,头一回见主母,不知要奉茶吗?” 有些深入骨髓的念头始终如一,国公夫人不管是清醒着,还是痴傻着,始终不将闻蝉当作正经人来看。 谢云章起初还忍着没有纠正母亲,提到闻蝉却是不能容忍的。 “母亲,她是我的……” 反倒是闻蝉拉住他手臂,示意他不用说了。 第272章 石青的决定 闻蝉发觉,被她错认成自己“夫君”的妾室后,国公夫人的敌意减轻了许多。 带着为人正妻的优越,她甚至会偶尔客气着,赞许闻蝉几句。 指点她如何代自己打理这个家,见她做得好,又拿出自己的首饰赏给她。 闻蝉想,这就是主母毕生最大的追求: 让出身高贵的自己永远处于高位,让其余出身低贱的人永远处于低位。 做她的儿媳,让她失去了这种优越。 可做她“夫君”的妾室,反而让她找到了平衡。 她沉浸在自己的构想中,身子反倒慢慢好起来,除了仍旧痴傻,倒比忧思过重时更为康健。 这对谢铭仰来说是好事,他能放心地离家了。 老国公听了棠茵的身世,谢铭仰的荒唐念头,当即又是勃然大怒,一如谢云章执意要娶闻蝉时那样。 可怒过之后,又想起那时动家法,闪了自己的腰。 老国公想,或许自己真的老了,老得没心力再执起那根木杖,打到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出格的儿子身上。 “老三,你过来。” 祠堂外,在众人注视中,木杖从老国公手中,递到了谢云章手上。 “从今往后,这些事都让你来管吧。” 他主动退到了后头,和年迈的老太太站到一起。 谢云章握着自己挨过两回的家法木杖,想到自己背后错落的伤痕,却反将它握得更紧。 扬起,落下! 谢铭仰蹙眉,却没有出声。 “这一下,罚你行事逾矩不计后果,你认是不认?” 没有逼他不许离开这个家,一遍又一遍偏执又不讲理的逼问,谢云章只将他的错处复述一遍。 谢铭仰答得很轻松:“我认。” “好。” 木杖再度扬起,落到他背后,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下罚你抛家弃双亲,有违孝悌,你认是不认?” 谢铭仰这回顿了顿才道:“给我十年,我不会叫家里失望。” “好。”谢云章点点头,将手中木杖丢了,亲自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倘若实在艰难,家里的大门始终为你开着。” 闻蝉望着眼前这一幕,忽然也没像从前那般痛恨这个家法了。 或许是换了个人执行,不再似从前那般蛮狠不讲理,反倒不重“法”,而重“家”了。 这日之后,谢铭仰收拾行装准备南下,老国公则往宫中递了改立世子的折子,不出意外,被嘉德帝准许了。 小动荡不断的国公府,终于陷入了暂时的宁静。 唯独还在心焦不断的,也就只有王妗了。 前阵子出了太多事,她也不好纠缠闻蝉为自己的儿女情长太过分神,只一人冥思苦想着,越想越没出路。 人家兄弟二人好好的,原本相依为命。 自己若选了其中一人,岂不是叫另一人难堪,离间了他们兄弟? 揣着这个念头,她一直没见他们兄弟当中的任何一人。 直到这一夜,石青带着满身酒气,敲开了她的院门。 “你……不是说好了,你们不能来找我吗?” 男人脸上带着些酒意上头的红,执意从她身边挤了进去,“不是说好半个月给答复嘛,几天了?” 掰着指头数数,十五天早过了,是王妗一直在拖延。 她拿人没办法,和人一起坐在院里的石桌旁。 “那你来做什么?” 石青一手托着脸,神色在朦胧月光下晦暗不明,“我来和你讲讲,我和我哥小时候的事。” 王妗点了点头,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对面男人便自言自语般开口了。 “我和我哥吧,生下来就被扔在街头了,两个老乞丐给了我们一口饭吃,还说是在一块大石头上看见我俩的,后来取名,我和我哥就姓石了。” 王妗仿佛在听话本子里那些人的传奇,原本只是随便一听,此刻倒是认真起来,“后来呢?” “后来老乞丐死了,我们两个七八岁的年纪,也没什么本事,慢慢的,倒练出一套骗术。” 说到这里,石青咯咯笑起来,“你知道我和我哥怎么办吗?我俩就唱双簧,他手脚麻利,撞一下人,就能把人钱袋摸走。” “我就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衣裳,在一边候着,要是那些人反应过来,追上来了,搜遍我全身都找不到他的东西!” 王妗听出了趣味,却也听出了辛酸。 在她犹豫该说些什么宽慰人时,石青又自顾自念叨起来:“其实我和我哥,我们也不知道谁大一些,谁小一些,只是他从小比我稳重。” “偷到的银子平分,我总是没几日便花完了,花完了就去找他要,没几日,连他的也花完了……” “每次讨银子的时候我就喊他哥,慢慢的,也就认定他是哥哥,我是弟弟了。” “他从小就特别照顾我,让着我。” 他絮絮叨叨着,却忽然坐正身子,认真望向王妗,“你能明白吗?” 王妗不太明白他突如其来的严肃,但还是迟疑着,点了下头。 石青忽然站起身。 背对着她说:“五爷要南下经商,身边还缺得力的人手,我决定了,跟他一起走。” 王妗跟着他站起身,脑袋忽然转不过弯似的,张了唇,却没有发出声。 “你……”出了声,却讲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 将他前头絮絮叨叨如同醉话一般的倾诉串联起来,王妗才勉强明白,他是觉得自小占了哥哥太多好处,决定率先退出三个人凌乱的关系。 石青一步一步,用一种从来都未有过的缓慢步调往外走。 他明白王妗的犹豫不决,说明自己在她心里,并没有显然重于哥哥。 于是他想逼她一把。 倘若,倘若她在这时挽留自己,石青也就能再厚着脸皮,占一回哥哥的“便宜”…… “石青。”身后人出声了。 石青心神混沌,转头看她,“嗯?” 发现自己走了半天,竟就走出了一丈远,少女仍在眼前。 可惜,他得到的不是挽留。 而是一句:“你在外头,照顾好自己。” 第273章 怀上了 王妗在他说出要走的那一刻,生出的当然是不舍。 可不舍过后,却是浓重的释然。 好像她早在晕头转向的选择中耗光了力气,只想得到一个结果。 随便哪个都行,只要有一个结果。 而石青的退出,就是一个结果。 谢铭仰动身那日,谢云章和闻蝉清点着单据,再次确保这位离家的五弟带够了足以三年吃穿不愁的用度。 王妗和老国公一起躲在门内,听老国公时不时咬牙切齿念叨句“小兔崽子”,在车队中看见了石青。 他在和石隐告别,两兄弟简单说了几句,便是闻蝉上前,把王妗嘱托的话也一并说了。 王妗不知他有没有听出来,那是自己想说的话,只见他听着听着,忽然笑了出来,笑到转过身去。 立在他身后的闻蝉也是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石青背着身讲,“我就是忽然想起,在琼州的那一年。” 那时自家大人苦求娘子回心转意不得,他跑上前为人当说客。 记得娘子问,倘若更好的男人看上他的妻,他让是不让。 他很没心肺地说,倘若老婆愿意,那人也比自己更好,让出去就让出去。 却不想,竟是一语成谶。 他使劲挤了两下眼睛,试图将那点酸涩挤回去,眼眶却还是难免红了。 算了,他又一次搬出当时的话安慰自己,天底下能做老婆的女人,多得是。 这却是自己生平第一次,让着哥哥。 马车整装完毕,谢铭仰却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身。 老国公在门内瞧见了,还当他是在等自己这位父亲,故作大度地念了声“算了”,出门当面同他告别。 谢铭仰听得不甚上心,余光始终在四周游移,像在找什么东西。 最后连闻蝉都看出来了,问他:“还缺些什么?” 还缺个棠茵。 谢铭仰第一次,试着将选择的权力让出去。 他对棠茵许下了承诺,让她自己决定今日来与不来,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日头爬得越来越高,国公府那道朱漆大门缓缓投下阴影,越拉越长。 就在谢铭仰决定,还是去客栈跟棠茵道别的那一瞬。 身后马车小窗处的锦帘忽然掀开,传出熟悉带点埋怨的少女嗓音: “谢铭仰,你到底走不走?” 谢铭仰回头望见那张脸庞,又见面前三嫂抿唇失笑,便知是棠茵串通了三嫂。 早就坐在马车里了,却故意叫他心焦等待。 闻蝉听他说了句“什么都不缺了”,便毫无留恋地登上马车,引得老国公又咒了声小兔崽子。 车厢内,棠茵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些位置给他。 嘴上却是毫不相让:“三嫂说了,石青带着几个护卫,都听我的话,我要是不高兴,随时都能叫他们送我回来。” 直到马车启程都没听身侧人出声,棠茵只得转头去瞧他。 见他素来没什么波澜的面上,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且那张面庞,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她没什么骨气地往后躲,很快后脑勺就贴上了车壁。 那人的鼻尖,就停在她的鼻尖不到半寸处。 “听见了,”忽然唤她,“四姐姐。” 棠茵浑身一凛,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你不许再这样叫我!” 偏偏男人气定神闲,见他愠怒,反倒噙着笑坐回去。 “谢铭仰你听见没?你以后不许再叫我姐姐……” 车轮碾地的吱呀声,载着棠茵气急败坏的教训,同谢铭仰唇畔勾起的笑意,一同远去了。 整个国公府,重新归于平静。 老太太不管事,国公夫人又痴傻,闻蝉彻底接手了国公府的内务,比先前更为忙碌。 期间抽空去看了王妗新办的首饰铺子,又为她引荐了些贵妇小姐,她的小生意稳稳起步。 五月时,天气还不算太热,闻蝉却全无胃口。 映红变着花样给她换菜色,却收效甚微。 连往常最爱的栗子糕,也失了她的宠幸。 谢云章很快发觉她的消瘦,哪怕她以天热事多胃口不佳搪塞,还是请来慕苓为她诊脉调理。 慕苓仔细摸了两回,告诉她:“怀上了,还没足月。” “真的?” 闻蝉当即覆上自己的小腹,又惊又喜。 一旁的谢云章却静静看着她,难得没有被她的喜悦感染。 他始终记得柳妈妈的话,记得闻蝉或许会难产。 没想到这个孩子,来得这么快。 闻蝉过上了更小心的日子,严格照着柳妈妈和慕苓定的食谱用膳,将手中事适当分给手下人去做。 每日早睡,又午睡,确保去园子里走路散心。 可孩子约莫两个月的时候,她的胃口更差了。 不仅胃口差,还止不住犯恶心想吐。 这天谢云章回来得晚了些,天已黑了,却大老远见青萝和映红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往门内看。 见他回来,才松了口气似的,连忙行礼退下。 屋内女人是背朝门口坐的,谢云章只看见满桌清口的菜色,她却呆坐着一动不动。 “不合胃口?” 刚出声,闻蝉便回头看他。 略有些迟钝地回了句:“没有。” 后来那一桌菜,闻蝉还是没有动,叫映红端去小厨房分了。 头三月胎相不稳,谢云章也不敢碰她,每日夜里抱着她说会儿话,便叫她早早睡下。 可从今日进门起,他便觉得闻蝉有些奇怪,闷闷的,似藏着什么心事,叫他也有些辗转难眠。 一睁眼,依稀窥见黑暗里,女子抬手落到面上,似在擦拭什么。 又听她背对着自己,似在尽力压抑抽泣声。 谢云章立时坐起来,“怎么了?” 也不顾她如何答复,下了床,将床边两个烛台点了。 两个月的肚子并不显怀,听说她近来吃的东西都是精心挑选制定的,可谢云章看见的,却是她愈发消瘦的身形。 伸手轻之又轻将人给扶起来,微弱火光下的面庞,比先前更尖,泪痕淌了满面。 被他发现,似乎又哭得更凶了,就好像出了天大的事。 谢云章一颗心被揪紧再揪紧,扶着她肩头道:“出什么事了,跟我说。” 第274章 酸枇杷 直觉告诉他是有关孩子的事,毕竟眼下除了孩子,闻蝉再没为什么事特别上心过。 而对这个孩子,谢云章五味陈杂。 他既有些将要初为人父的期待,更多却是畏惧。 畏惧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会伤害到自己最爱的人。 “杳杳,说话,有什么事告诉我。” 面前人还在无声流泪,他只能边替人捻去泪珠,压抑着满腔急切柔声哄她开口。 直到她看着有些哭累了,才听她哑着嗓音说:“我今日吐了一日,什么都吃不下去。” 还好。 谢云章心中叹一声,似有千斤重担落地,宽慰她:“我问过大夫,头三个月想吐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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