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是檀颂第一回详尽说起旧事。 闻蝉道:“夫君做到了。” 檀颂却抿唇摇头,将那叠纸元宝投入火中。 灰烬随风漫起,他才说:“那是夫人的功劳,没有夫人,我就做不到。” 闻蝉便扶着后腰,跪到他身侧。 “我有天大的功劳,寒窗苦读中举的还是夫君,先有你一,方有我二。” “况夫妻之间,本就当相互扶持,又非论功行赏,何必如此分明?” 檀颂怔怔望着他,直到火星燎上烧纸钱的手。 “夫人说得对,”他这才猛然回神,“我与夫人是夫妻。” 这话听着怪怪的。 可闻蝉亦存着心事,想到元宵过后就要和人坦白,也不知这夫妻还能否做下去,也就无心细究。 待迟一些,檀家那些表亲登门走访,闻蝉要管沏茶作陪,更顾不上许多。 午后招呼着女眷们凑一桌打叶子牌,一直到晚膳后,家中才冷清下来。 檀颂再没如父母坟前那般伤春悲秋,与她一道热络迎客、送客,在家这几日倒是很充实。 初四檀颂回府衙上差,檀如意带着儿子,初八便到了。 她夫家杂乱的亲戚多,过年家中离不得主母,熬到初八才能回定安寻弟弟。 “这说说也是家底殷实的门户,一遇上逢年过年,我就是他们的管家婆,什么事都得挨上我三分!” 檀如意这回带着两个丫鬟,一个正抱着两岁的安哥儿哄,厅堂里一时闹哄哄的。 闻蝉叫人上茶上点心,又恭维:“能者多劳,夫君便是姑姐拉扯大的,能聘到姑姐这样的主母,他们自然安心将家业托付。” 闻蝉为她择婿时,的确认真思量过一番。 那姑姐夫吧,人老实,话少,没什么大出息,但家底殷实,先头那老婆是病故,他到三十都未续弦。 正好檀如意是个爱操心的,若旁人替她管事,她恐怕还闲不住,要同人争那掌家的脸面。 如今那夫家忙是忙,却叫她过得极有滋味。 闻蝉找来一个小厮:“去给主君报个信,就说姑姐到了。” 府衙。 “知道了。” 檀颂这一整日都魂不守舍。 他听同僚说,谢云章巡海去了,但年前还剩几个海匪,并未缉拿归案。 第44章 檀颂在外面有人? 上头将刑讯都交给他,逼仄的牢狱中,鞭子蘸了一遍又一遍盐水。 行刑的狱卒气喘吁吁,暗道这位檀大人往日宽仁,今日这刑动得很是反常。 “我再问一遍,同党在哪儿。” 该说盗亦有道,哪怕被打得皮开肉绽,这十余个海匪中,竟无一人松口吐露行踪。 他们被绑在刑架上,也看不清这主审官面容。 刑讯室中的小窗极高,唯一的亮光透下来,也只照见他青色的官服袍角。 无人应答,檀颂吩咐:“再打。” 那狱卒忙持鞭道:“大人,审讯的刑已满,不可再打了。” “多少下?” “已满一百。” “是吗?怎么我数着,只有五十。” “这……” 那片血肉模糊中立刻爆出一声:“你个狗官,要杀便杀,在老子面前打什么破官腔!” 檀颂使了个眼色。 那狱卒得令,一鞭抽在开口之人脸上,换来一声惨叫。 待他回到身侧复命,檀颂忽然抬手搭他肩头。 “辛苦你了,去歇一歇吧。” 狱卒只觉肩头硌得慌,又见他掌心暗光一闪,连忙明白过来。 “是是是,此处有大人在,小的放心!” 借身形遮挡,忙将那银锭接过,收进怀里。 铁门开启又闭上,发出一阵巨响。 在十余人又惧又恨的凝视中,他幽幽开口: “我无心为难各位,若非世道逼人,谁愿落草为寇?” “诸位在海上漂泊多年,此次被捕,皆因朝廷派下一位御史,奉旨剿匪。” “若你们外头的同伴愿放手一搏,将他解决了,府衙也不会再为难诸位。” 话语声中,海匪眼中频繁闪过怀疑、喜悦,最终却都凝成了希望。 檀颂出来时,后背衫子被冷汗洇了个透。 那狱卒在外候着,忙放下酒壶上前。 “檀大人,如何了?” 檀颂摇摇头,“不肯说。” “也不稀奇,鞭子都没叫他们开口!” 檀颂点点头,“我还夸下海口,说一定能审出来,今日真是脸上无光。” 那狱卒何等精明,立刻道:“今日您又没带人,小的不说,您自己不说,谁能知道?” 檀颂见他会意,这才状作腼腆笑一笑,抬步踏出牢房。 身上血腥气极重,回家前,他特意换上便服,又去街上转一圈,给小外甥买了糖饼蜜饯。 待进门穿过庭院,就看见闻蝉抱着安哥儿,在池塘边折腊梅。 “夫人。” 闻蝉依言转头,面上笑意晃眼,“安哥儿快看,谁回来了?” 那牙牙学语的小儿晃着手中梅枝,高呼道:“舅父!” 檀颂提着零嘴上前,仿佛能预见事成之后,自己也有了子嗣。 到时他的夫人也会这样抱着孩子,笑意吟吟等待自己归家。 他得守好这份安宁。 “沉不沉,我来抱?” 别说,安哥儿才两岁,却委实喂得胖了些,闻蝉才抱一会儿便手臂发酸,再不放下来,恐怕腰伤都要发作了。 那小胖娃听了这话,却自顾自摆手。 “不沉,不沉!” 引得夫妻两人齐齐发笑。 檀如意远远望见这幕,晚膳时便再管不住嘴。 “瞧你们今日抱着安哥儿,多好的模样。但凡上上心,他们表兄弟都能在一处跑了!” “今年,”闻蝉这回没有推脱,“今年一定上心。” 檀颂听了这话,低下眼,眸底浑浊一片。 檀颂近日总回来得很晚。 照理说又姑姐在家,他该更给人面子才是。 初十那日,他竟到一更天才回来,被檀如意在前院拦下。 “你过来,我问你两句话。” 檀颂跟着人,一路到了她暂居的小院外。 女子身形一定,手中提灯映亮她颇有威严的方脸,“安哥儿睡下了,咱们就在这儿说。” 檀颂点点头。 这沉默寡言的样,更叫檀如意不悦。 “你这几日都怎么了?” “劳阿姐费心,我一切……” “还装!”檀如意厉声打断,“我一手把你拉扯大,你转个眼珠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檀颂本就不善说谎,更何况这次要做的事,连他自己都不敢细想,一想就心慌。 “我……” 檀如意半天没等来个响,细长的眉毛一蹙,一掌打在弟弟身上。 “你啊!你老实说,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紧绷的心弦,倏然一松。 是啊,在自小教养的姐姐看来,他能做的最坏的事,无非是外面有了旁的女人。 见他不语,檀如意便当是心虚,又念叨:“当初这媳妇是你自己选的,如今我瞧着也差强人意,算是个妥帖的。” “如今这长子还没生出来,你可不许在外头胡来,就算……” 她倏尔放低嗓音,“就算真有了喜欢的,也切记瞒好了,不可接到家里来!” 檀颂原本有口无心地听着,听闻这句,才忽然问:“为何一定要瞒着?” “你这木头,真是读书读傻了!” “夫妻间这种事,摆在明面上必然伤情分,只要别闹大,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忍就过去了。” “你那老婆是个精明的,必然会懂这个道理!” 夜色寒风里,檀颂喃喃重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寝屋内。 “什么?” 闻蝉疑心自己听错了,“夫君亲口承认的?” 小巧点了头,又赶忙摇头:“那倒没有,都是姑奶奶在说,主君没怎么开口,却也没反驳。” 檀颂这两日的异样,闻蝉也发觉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探听到这么个结果。 檀颂在外面有人? 闻蝉觉得不可信。 可再一想,他身边同僚皆是贤妻美妾,自己前阵子又被谢云章缠住,对他的确疏忽了些。 屋门外,玲珑低声提醒:“主君回来了!” 闻蝉对人抬了抬下颌,小巧便会意退到一旁。 檀颂进屋,两人照常相互问候几句。 闻蝉想了又想,觉得外头有人这事不真,就算是真的,她也不好贸然问出口。 于是这一夜,同床异梦。 次日正月十一,是谢云章第二回巡海。 这次檀颂随知府去陪了,见那男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负手立在甲板上,好不威风。 他捏紧拳头,终于下了决心。 第45章 官船翻了 檀颂今日又回来晚了。 不同往日的是,推开寝屋的门,闻蝉披着衣裳坐在合欢桌边。 “夫君回来了。” 她站起身,挽着人手臂落座。 “也不知你可用过晚膳,备了些果酿和小菜。” 夜深人静,正是对烛抒怀的好时候。 闻蝉这几日忙着茶铺开张进茶,又要照看家中姑姐外甥,百忙之中还要留心檀颂的异样。 虽说檀颂不像外面有人的样子,可闻蝉从管家口中得知,他近日从库房支了三百两银子。 平日小的支用,闻蝉一概不问。 可三百两,似乎要做什么大事。 “咱们都从年前忙到年后了,连仔细说两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细长的瓶口倾吐酒液,花果清香荡开在两人间。 闻蝉递上酒盏,“近日府衙里,可有什么为难事?” 他的夫人是一朵解语花,什么样的愁苦说给她听,过后便豁然开朗。 檀颂一直惊叹于她的温柔和聪颖,却从未想过,是谁将她栽培成这样的。 “前阵子是忙了些,从明日起,我会早些回来陪夫人。” 他接过酒盏,却没有饮。 闻蝉何等敏锐,当即察觉两人间似隔了什么。 而这个隔阂,多半与谢云章有关。 闻蝉又想起除夕那日夜里,谢云章胆大妄为闯入寝屋,那时檀颂就在里屋躺着。 越想,越不经想。 “其实今日用过晚膳了,夫人一番美意,我怕是要辜负。” 他仰头饮下那盏酒,站起身,便要往里屋榻上去。 闻蝉拉住他的手。 “你要是知道些什么,说出来,我都可以解释。” 总归谢云章再有三日就该起程返京,檀颂若是自己察觉了,也不必再闷着憋着。 可檀颂不想。 他只记着长姐交代的那几句话,挺有道理的。 有些事戳破了只会伤情分,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外头那个解决了,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夫人,”他力气不大,却坚定拉下闻蝉的手,“我真有些疲乏,夫人若无要紧事,不妨明日再说。” 闻蝉听出他言外之意,心中坐实猜想,却又不好再贸然开口。 檀颂这人又直又倔,此刻他铁了心不开口,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 至于那三百两银子…… 闻蝉又查了足足三日。 只知当日由他亲自支取,连身边长随都未过手,近日出门更是连自家马车都不坐。 事到如今,闻蝉倒希望他在外面养女人。 若不是为美色,恐怕就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大事了。 正月十四,午后。 这日午膳时,檀如意说起要回夫家的事。 闻蝉照常客套:“姑姐不再多留几日?” “待明日过了元宵,也是时候了,哪有一直住在你们小夫妻家中的道理。” 当初两人成婚,这宅子是婚书过了府衙后,闻蝉赁下的,檀如意心中也略有介怀,觉得这更像闻蝉的地盘。 想到前几日弟弟早出晚归,这才又说:“也是我不好,阿颂都这么大了,我还管不住嘴,没事训了他几句。” “跟我怄起气来,自己家都不愿回。” 檀颂才没与她怄气,闻蝉听出来,是檀如意在为弟弟开脱。 也无心反驳,她只管顺着人说:“夫君向来待人和睦,想必也没有怄气的意思,回头我再与他好好说说。” 因着各自担心檀颂,闻蝉这几日与人相安无事。 丫鬟将漱口茶水端上来时,小巧跑进膳厅来,附耳对闻蝉说了什么。 “怎么了?” 闻蝉抿唇笑笑,“是茶铺里的事,来了个难缠的老客,铺上妈妈应付不过来,寻我救命呢。” 檀如意并未起疑,“来得正是时候,你且去吧,我自己到园子里转转。” 闻蝉起身,对人颔首示意才离去。 只是出了庭院,脚步立刻加急。 铺子里是有人,不过是王妗在找自己,说出了大事。 门前已备下马车,匆匆载她到茶铺。 “姐姐!” 王妗都等不到进内室,拉着她的手就说:“海上官船翻了。” 官船,她又如此急切。 闻蝉立刻反应过来:“谢云章巡海的船?” “我也不是十成十的把握,今日家里到岸口送客,听说那个时候正在巡海,不好登船,又说很快就好。” “可我们等了一个时辰,却只看见几个官兵游回来,身上血糊糊的一片,依稀听人说船翻了。” “我怕那姓谢的也在上头,便先过来告诉你。” 轰的一声,闻蝉心头的疑虑坍塌。 可随之席卷而来的,是更大的祸患。 “人在哪儿,医馆还是?” “听说那些人都就近安置,大多都在岸边的瑞福楼里。” 闻蝉转身就走。 前因后果皆未可知,可她隐隐有直觉,此事和檀颂支取的三百两,脱不了干系。 瑞福楼外。 “柳娘子。” 陆英远远对她招手,像是特地等着她来。 “你……”闻蝉走到人近前,又改口,“你没事吧?” 陆英摇摇头,“大人只带了石护卫,没叫我上船。” 听起来她是逃过一劫,闻蝉又立刻问:“那他呢?” “大人……”她明显犹豫一瞬,“大人醒过一回,说若是你来,便将你领上去。” 醒过一回。 说明是昏了,醒来,此刻说不定还昏着。 “我听说船翻了。” 且她记得,谢云章应当没学过凫水。 陆英点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拾级而上,闻蝉嗅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隐隐刺鼻。 “到了。” 陆英替她推开门。 厢房很大,闻蝉没见到人。 转头,却见里间一扇山水屏风,映出男子端坐的身形。 “柳娘子。” 在她抬步上前时,石青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将人拦住。 “大人嘱咐,有话站在这里说就行。” 她正疑心谢云章的伤势,便听那屏风后传来一声: “来看我?”声调与平日无异,却明显虚浮。 “……是。” 不过片刻他又问:“后悔了?” 闻蝉被这话一刺。 脑海中倏然闪现除夕那一日。 「元宵之后,和我一起走。」 「我不会跟你走。」 「若我非要呢?」 「那我就杀了你!谢云章,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她动的手,他一定也清楚,那日自己说的是浑话。 但好像迟了。 这一次,不是她孤身入局。 一口凉气直穿肺腑,她怔怔道:“后悔了。” 那天屏风后的人并未露面,但听他叹息似的一声: “回去吧。” 第46章 “夫人在意他,胜过在意我。” 闻蝉一路上浑浑噩噩,穿过最熟悉的庭院,都只觉天地晃荡,耳边烈风厉厉。 檀如意似跟她搭了话,闻蝉却无心周旋。 忽然,站定问她:“檀颂回来了吗?” 连名带姓很是冒犯,可看她眼眶通红,一副恨不能与谁决裂的模样,连檀如意都怵了三分。 “正,正要跟你说呢,阿颂今日回来得早,已经在屋里了。” 闻蝉转身就走。 “欸——弟妹啊!” 檀如意却觉得不妙,还要拦她。 左思右想,以为弟弟外头有人的事被她抓住了,又劝。 “阿颂向来是个老实的,这回……说不定是误会呢?” 闻蝉一声不吭,可她往哪边走,妇人便往哪里拦。 “男人偷腥是常事,切不可大动干戈,落个悍妒的名头啊!” “他没有偷腥。” 她干脆站定,对着人说:“偷腥的人,是我。” 这下换檀如意愣了。 一直到闻蝉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转头问贴身丫鬟:“她刚刚……说什么胡话?” 闻蝉的脚步一直到进了院子才慢下来,强装镇定,遣退玲珑和小巧,她推开屋门。 “夫人来了。” 檀颂坐在合欢桌边,三年来,这句话何止说过百遍。 可这一次,他神色暗淡,面如死灰。 闻蝉袖间的拳头紧了又放,有太多话想问,最终却只问了一句: “何时察觉的?” 不同于三日前的避而不谈,他两手支到膝头,整个脑袋低下去。 “第一次,”他说,“就第一次他来家里喝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是旧识。”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细枝末节已不可追,闻蝉根本想不起哪里露了馅。 檀颂又适时仰起头,清秀面上,蔓开一阵苦笑。 “夫人这般周全的人,竟也会因一个人自乱阵脚,连我都能套出话来。” “当初那人要来品茶,是临时起意,我只叫人匆匆回府传话,只说是御史,连个姓氏都忘了提及。” “可那日我问夫人,‘你和谢云章是旧识?’夫人并未有半分迟疑,只问我‘何以见得’。” “那时我就知道,夫人不想告诉我。” 离闻蝉对他坦白的日子,只差了一日。 可自己坦白和听檀颂说出来,当真是两回事。 且她就算料到檀颂有所察觉,也当是除夕那夜。 却不想,从头到尾,他一直都知道。 闻蝉想为自己辩解,又觉得太苍白,毕竟她也从头隐瞒了身世,隐瞒自己是从国公府逃出来,差点要给谢云章做妾的。 檀颂望着她,看自己向来沉稳练达的夫人,如娇养在深闺的女郎般贴在门上,唇上血色全无。 他继续道:“其实成婚这三年,夫人待我虽好,我却总觉得,你我之间似乎缺了点什么。” “听同僚埋怨家中妻子如何无理取闹,只是晚归片刻,或是花楼小聚,便有三日不得进屋。” “起初我还庆幸夫人识大体,日子久了,却有几分艳羡。” “因为我的夫人,没有那么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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