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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御医匆匆赶来,仔细切脉观察后,斟酌着对姬宁道,“秦大人脉象虚浮,急火攻心,再这样下去,怕有性命之虞。” 御医一把年纪,说到此处,皱纹横生的额头上已浮出了一把虚汗。 不为其他,只因不久前,他才在此处回禀姬宁,“秦大人已无大碍。” 他撩起官袍,颤颤巍巍地伏跪在地,他双手撑地,额贴手背,请罪道,“下官此前诊断有误,未能及时发现秦大人体内余毒,秦大人此番昏迷下官难辞其咎,还请公主责罚。” 他一跪,他身后的一众御医太医也齐齐跟着跪了一地,接连道,“请公主责罚。” 姬宁沉默片刻,她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秦亦,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去唇角干涸的血迹,问道,“请问各位大人有何医治之法。” 她声音轻柔,像是怕打扰了榻上昏睡之人,依旧温和,却是没叫跪了一地的一众医官起身。 众人偷偷对视几眼,皆没有说话,为首的御医道,“围场风急沙浓,不便调理,最好是将秦大人运回胤都,由太医院一同协商医治。” 他安静了一瞬,硬着头皮继续道,“若能从下毒之人口中问出秦大人所中之毒的配方,或是解药的配方……” 这话一出,营帐里诡异地寂静了一瞬。 若能从那刺客嘴里撬出答案,公主也不必将他们从宫中急急召至此地。 可没想,公主竟然应了这废话,“好。” 她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那在那之前,还请各位大人好好照顾秦大人。” 此前秦亦受伤昏迷,状态不明,姬宁怕远行于他伤势不利,便留在了围场。 如今御医提议回胤都,队伍在半个时辰内便整装完毕。 因秦亦昏迷未醒,队伍行得缓慢,姬宁未与他一起,她另择了一队人马随行,提前一步抵达了胤都。 姬宁没有回公主府,也没入宫向姬鸣风请安,而是径直奔向了刑狱。 大祁刑罚严苛,狱门一开,阴冷的潮腥之气犹如冬夜浓雾朝姬宁袭来。 一条弯绕回旋、长不见底的幽深通道出现在她面前,通道两侧,是以石墙硬铁铸造的多达数百间的狭小监房。 墙壁上放着盏盏油灯,灯火微弱,连地下的石砖都照不清晰。 典狱长手执火把,对身后的姬宁道,“此地阴暗,大人小心脚下。” 姬宁微微颔首,轻声道了句,“多谢。” 典狱长低头,“不敢。” 这里关押的犯人皆是穷凶极恶、重犯极刑之徒,而此刻,他们大多却蓬头垢面、遍体鳞伤地蹲坐在监房墙角,似是已被接踵而至的刑罚折磨得麻木恐惧。 姬宁披氅戴帽,目不斜视地随着典狱长行至监狱深处,虽然她已经将自己裹得严实,可在一群高大狱卒中格外娇小的身躯和金丝鞋上反光的珍珠却仍表明这身绒氅下是个女人。 典狱长领着姬宁来到了监狱深处的一间刑房。 那刑房有五六间监房大小,墙上挂满了阴森诡异的刑具,里面吊着一名赤足散发的女囚。 正是那名胡厥刺客。 看守的狱卒打开门,典狱长让开路,没进去。他压低声音对姬宁道,“下官就候在此处,若大人有事,唤一声便是。” 姬宁点头,“有劳。” 姬宁踏入刑房中,尚未开口,便听见那刺客声气虚弱地奇怪道,“大人?” 她双臂分别吊在墙壁左右两侧,双膝跪在阴寒潮湿地面上,头颅低垂,说话时没有抬起来,像是没了力气。 若非听见了声音,姬宁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气若游丝,断续道,“可我的鼻子告诉我……来的是个散发着香味的女人……” 姬宁听见她发出了两声轻嗅的声音,继续道,“郁金香、沉香,白胶香……是熟悉的味道……” 在这血腥味冲天的阴冷监狱中,能闻到姬宁身上浅淡的香气已经远超常人,还能辨出是何种香,这人的嗅觉一定超群绝伦。 刑房门在身后关上,姬宁放下帽子,缓缓道,“你的鼻子有没有告诉你,本宫为何而来吗?” 姬宁分明那样怕血,可她此刻看着面前这名女人的眼神,却沉静得叫人心惊。 那胡厥刺客笑了两声,抬起头,灼灼目光从被血污黏结成缕的头发中喷出来,畅快道,“来找我替你的男人报仇吗?今天是第三日……没有人熬得过比厄毒,就是草原上最强壮的男人,也不行。……” 姬宁道,“他不是草原上的男人,他也没有死。” 胡厥女人并不气馁,她仍在笑,“那他也一定……算不得活着,不然你不会来这里找我……三日未满……” 她说着,安静了几秒,偏头听了听一旁从石顶上低落的水声,计算道,“还有不到四个时辰,他会死的……” 她说得那样绝对,仿佛已经看见了秦亦被她口中的“比厄毒”折磨至死的惨状。 姬宁垂眸看着她,声音冷如此处回荡的阴风,“那你最好祈祷他慢些死,最好不要死。” 那女人几乎觉得姬宁的话尤为可笑,嘲讽道,“怎么,不然你就要杀了我吗……” 姬宁没有回答,她道,“本宫听说,在你们的信仰中,若是恨极某人,便在此人死后吃其腐烂的尸体,等到来生,那这人便会死于自己手里。” 胡厥女人闻言古怪地笑了一声,“不愧是大祁的公主,倒是知道很多……” “可是……”她咳嗽了几声,缓了一会儿才接上气,“你这娇滴滴的中原小娘子……敢吃死人肉吗?” 姬宁看着她,平静道,“谁说是本宫要吃?” 胡厥女人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冰寒的凉意,她倏忽敛了笑,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姬宁看着她,继续出言刺激她,“你这般模样,本宫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话音落下,胡厥女人突然抬眸看向了刑房外的通道。 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恶臭从外面传来,姬宁以手捂鼻,站远了些。 监狱的狱卒在审讯囚犯时,犯人失禁是常有的事,秽物血液混在一起,刑房内常常充满臭味。 可此刻,刑房外的狱卒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浸过药材的黑面巾系在了脸上,就连典狱长也没忍住皱住了鼻子。 只有那味道实在太难闻,称之臭气熏天也不为过。 很快,那散出恶臭的来源便被人用木板抬着放到了胡厥女人面前。 小十三和一名全身黑衣的相府杀手放下木板,站到了姬宁身后,低声道,“公主,人翻出来了。” 他本来在外出任务,两日前突然收到叶停牧来信,说公主要他去找一个人。 小十三除了秦亦最怕的就是叶停牧,信上叫他竭尽所能完成公主之命,他哪里敢逗留,一路上跑死了五匹快马,去几月前处理胡厥刺客尸体的地方翻了十多具尸体,才把这人翻了出来。 他本来想问问姬宁要这人干什么用,可他想起什么,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皱皱眉头,拉着那黑衣服的男人站远了些。 小十三抬来的木板上平躺着的正是几月前刺杀姬宁不成、反被秦亦斩首的男人,只可惜当时再如何骁勇,黄土一埋,如今都已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他的尸身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面容四肢露出带血的白骨,烂掉的肉血里甚至可以看见白色的蛆虫在其中爬行啃食。 可胡厥女人仍旧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谁。 她像是脑子断了线,安静了几秒后,突然睁大眼睛,面色悲痛地张开了嘴,仿佛痛极时想要哭号却没能发出声音。 过了片刻,一声悲痛的呜鸣从她胸腔中冲出,她失声痛哭,用胡厥语呼唤着地上的人,费力挣扎着断掉的四肢想要靠近地上的男人,但却被双臂上坚不可摧的铁链所束缚。 她声音悲怆,却没能听不见一声回答。 这声音穿透刑狱,不断地在这阴暗潮冷的地底回响。 她双目充血地抬起头,面色狰狞地死盯着姬宁,憎恨地怒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姬宁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她看着狼狈痛苦的胡厥女人,低声道,“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若你不将比厄毒和解药的配方交出来,我便命人割下你兄长的腐肉,塞进你嘴里。” 她声音轻却冷,“想好了再说,说岔了一味药,我便好好养着你,养到你一口一口将你兄长的尸身吃净为止。” 小十三被姬宁这模样惊到,姬宁对人向来温和有礼,从未此般咄咄逼人过。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和七夕节上给他买糖吃的是两个人。 姬宁几乎不给面前濒临崩溃的胡厥女人拒绝的机会,一口气不停地道,“你的鼻子那样灵,即使不知,想必也能闻出那毒药的配方。只是可惜,若只有毒药,而给不出解药的配方,那你兄长的尸身,仍有一半得进你的肚子里。” 微弱的灯火落在她背后,她整个人仿佛陷入这深重暗影之中,小十三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只听见她语气近乎冷酷地道,“毒药和解药,缺了一个,你今日都得咽下你兄长的血肉。”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一刻钟后,小十三手持公主令牌,将两份药方从刑狱送往了太医院。 骏马急驰在胤都街头,又半个时辰,小十三又匆匆从太医院赶回了刑狱。 他回到刑房时,房中一片死寂。那胡厥女人双目悲戚地望着面前的尸体,眼里流出血泪,整个人状若痴癫。 小十三面带黑巾,悄无声息地走到姬宁身后,低声道,“公主,御医看了,说方子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白色的药帕,“公主戴上这个吧,我从太医院拿的,闻着好受些。” 姬宁看了眼胡厥女人和地上的尸身,摇了摇头,“不用。” 僵坐近一个时辰,终于等来想要的消息,她站起身朝刑房外走去。 候在门外的典狱长见姬宁出来,朝姬宁拱手行礼,“大人可是审完了?” 姬宁微微点头,她摘下腕上的精雕细刻的金玉镯,递给典狱长,“今日有劳刘大人,一点心意,还请刘大人收下。” 典狱长哪敢收扶光公主的礼,当即后退半步,婉拒道,“不敢,此乃下官份内之事。” 姬宁坚持道,“这尸体溃烂腐臭,还要劳烦刘大人今日便找人寻个地方埋了,处理得干净些,不要让他人知道。这镯子……就请刘大人买些清酒佳肴,就当是犒劳手下人。” 莫说清酒佳肴,就凭姬宁手上这镯子的成色,便是换下胤都两座酒楼都绰绰有余。 可见姬宁执意如此,典狱长便没有再拒绝。他双手恭敬地接过金玉镯,觑了一眼刑房里的女人,又问,“那这刺客……” 姬宁说不上心中这刺客是憎恨还是同情居多,她戴起帽子,轻声道,“继续审吧。” 典狱长垂首应道,“是。” 刑狱外,马车已等候多时。 晚阳斜落,绯秋站在马车旁,正伸着脖子焦急地朝刑狱大门的方向望。 看见姬宁一行人从门内出来,她立马快步迎了上去。 和尸体待在一处,众人身上难免染上了些许尸臭。一阵长风吹过,几许难闻的气味传入风中,绯秋皱了下鼻子,只当是阴暗刑狱中本有的恶臭,她担忧道,“公主,您没事吧?” 姬宁摇了摇头,她伸手扶着车门,踏上马车,可脚底却不小心踩滑,她身后的小十三率先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公主当心!” 姬宁头上的帽子落下,小十三自身后侧看见她的半张脸,忽然怔了一瞬。 先前狱中光线昏暗,小十三看不清楚,此时没了帽子的遮挡,他这才发现姬宁面色苍白,眉心微蹙,好似倦极,连脂粉也遮不住的楚楚可怜。 她此刻和在狱中厉色威胁那刺客的模样截然不同,小十三能感受到她的手在微微发颤,明显是吓着了。 姬宁佯装镇定道,“没事。” 姬宁坐进马车,绯秋不放心,也跟着上了马车。 她进了车厢,替姬宁斟了杯热茶,递茶时,手碰到姬宁冰凉的指尖,她连忙握住姬宁的手,担心道,“您的手怎么凉成这样?” 姬宁想起胡厥男人面目全非的尸体,疲惫地靠在软枕上,闭了闭眼,小声道,“有些吓人。” 尸体是由小十三和相府的那名黑衣男子用了某些办法秘密送入刑狱的,除了狱中的邢犯狱卒,没几人知道此事,绯秋也不知情。 她只当姬宁是被那胡厥女刺客吓到了,忙往一旁的小香炉里放了两勺安神静心的香。 姬宁劳累几日,此刻困倦地靠在马车里,分明身心俱疲,脑海中却是思绪凌乱,怎么也无法安睡。 马车平稳地朝着公主府驶去,绯秋替姬宁捏着小腿,待姬宁面色缓和些了,她放低声音问道,“那刺客可都招了?” 姬宁半阖着眼眸,道,“没有。只审问出了药方,其他的无论怎么审,她什么都不肯说了。” 绯秋轻叹一声,安慰道,“听说胡厥人骨头硬,能问出药方也是好的,至少秦大人有救了。” 姬宁望着香炉中缓缓升起的熏香,轻轻“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秦亦一行人比姬宁晚了一个多时辰抵达胤都,他没回相府,护卫按姬宁的吩咐,将他送到了她府中。 那解药中有几味珍贵药材只有太医院才有,是以太医院煎好药,又趁热将药送到了公主府。 姬宁回府时,御医刚将那药喂给秦亦服下。 按理,这毒药和解药应当由专人严格按照三日之期试过再服用,可秦亦如今身体状况一直在恶化,没时间等人试药。 再晚上一日,他恐有性命之虞。 姬宁回房梳洗后,便来到给秦亦安排的房间,守在床边等他苏醒。 晚霞退去,秋光渐渐隐入夜幕,月上梢头,又隐山后,烛火换了一支又一支,这夜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天明。 秦亦不是个话多的人,躺着时尤显安静,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他面色苍白,唇瓣却染了抹艳色,那是回程路上,他昏迷时无意识吐出的血。 姬宁侧坐在床上,附身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浓烈的药味和几许血气涌入口中,她轻轻抿了抿唇,“好苦……” 几名医官候在隔壁的房间里,期间进来把了几次脉。 所幸,脉象有回升之象,脉搏也跳动得愈发平稳有力。 许是因为得知秦亦脱离险境,姬宁紧绷的思绪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何时,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她做了好些诡异的梦境,一时梦到那夜硫磺泉边,秦亦倒在狼爪之下,一时又梦见那具躺在刑狱里的腐烂尸体扭过脖子,睁开黑漆无光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梦里的姬宁站在昏暗森冷的狱中,哪里也去不得。 忽然,一双结实的手臂穿透混沌的迷雾,从身后将她拢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半梦半醒之际,所有惶恐不安尽数褪去,她默默流着泪,像只被雨淋湿的幼鸟缩着脚蜷进了那人胸口。 梦里的她似乎哭着唤了那人一声,很轻,犹如呢喃细语。 “秦亦……” 没有人回答,但她想他应当是听见了。因为他抱她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后,有干燥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她被泪打湿的脸颊上。 梦里,姬宁闭着眼,仰起纤柔的细颈,仿若待哺的雏鸟迎上了他的吻。 他定然是听见了。 姬宁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这一觉头脑发沉,仿佛睡了很长,但其实她只眠了不到三个时辰。 和煦秋光穿透窗扇,透入床帐,姬宁感觉到有什么湿热柔软的东西在触碰她的脸。 熟悉的气息将她团团包裹其中,姬宁心神颤动,猛然睁开眼,对上了一双色泽浅淡的眼眸。 秦亦面对面拥着她躺在床上,瞧见她醒了,也不说话,垂着眸,有一下没一下地去舔她脸上的泪痕。 他面色比昨夜瞧起来好上一些,但仍旧苍白,整个人透着股久病难愈的病弱感。 可都伤成这样了,他吻舔的动作却是没停下来过。仿佛她是块治伤良药,舔一舔就能好上许多。 姬宁没想一觉醒来秦亦便好了起来,她面色怔忡地看着他,不多时,眼中又浮现出了亮晶晶的泪意,没哭,只一抹湿润清透水色,她自己好似没察觉到。 她这般怜惜地瞧着一个男人,怕是没有谁受得住,秦亦看着她眸中薄薄一层水痕,像是嗅到了骨头的肉,立马又低着头碰了上去。 唇瓣贴着她的脸,他声音低哑道,“公主哭了一宿,还不肯停吗?” 他虚弱得厉害,说句话也是有气无力,干燥的唇瓣在她脸上轻轻擦过,有些细微的痒。 姬宁没心思应他这话,当即翻身就要爬起来,“御医、啊!” 她没能起得了身,因秦亦的手臂正搭在她腰上,稍一用力,就把她搂进了怀里。 “御医昨夜里已经来过了,属下已无大碍。”他看着她,“公主担心属下?” 姬宁要哭不哭地瞧着他,愣愣点了下头。 秦亦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回答,他顿了瞬,半垂着眸,看她的神色和以前分外不同,枕上长发缠在一起,他缓缓动起来,那唇隔着一线的距离从她眼睑落到颊边,继续往下,朝着她粉润似桃花的唇靠近。 像是要吻她。 可等快要碰到时,秦亦忽然眉心一皱,又翻身平躺了回去。 他抬手摸了摸剧烈起伏的胸口,忍着猛然涌上来的一股眩晕感,闷声道,“心慌。” “啊?噢……”姬宁轻轻咬了下唇,记得上次他也是这么说,辨不出胸口酸涩的情绪是失望还是什么,她关怀道,“那、那你先休息……” 秦亦“嗯”了声,当真躺着不动养着神来。 房中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忽然,姬宁听见身侧又传来动静,一道暗影挡在面前,她抬起眼,见方才抽身而去的人单手支在床上,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又朝她压了下来。 秦亦速度很快,压根没给姬宁反应的机会,可等唇瓣相贴之时,却是他顿了一瞬。 姬宁能听到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和急促得不寻常的呼吸声。 他像是在对抗自己过于兴奋的身体,放慢速度含住了姬宁的唇瓣,然后试探着用舌头在她饱满的唇缝中轻舔了一下。 那是一个充满了清苦药味的吻,带着生死之际的遗憾和内敛而不自知的重逢之喜。 柔软湿润的触感勾过嘴唇,姬宁抓紧了胸口的被子,紧张又安静地等待着秦亦接下来的动作。 但她很快就发现,秦亦压根不会亲人。 他只会舔。 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他的舌头比他的唇入得更深,像一只舔食的狼,重复地勾过姬宁柔软的舌头,她敏感的上颚…… 牙齿磕着她的唇瓣,他几乎把她口中所有地方都尝了一遍。 秦亦体内余毒未净,亲个人亲得心慌气短、头晕眼花,实实在在不要命的亲法。 他眼花得看不清,索性闭着眼去舔。倒是姬宁一直睁着双秋水明眸看着他,察觉他吻得毫无章法,试探着含着他的唇瓣,温柔地吮了一下。 很轻,像温热软糯的糕食贴在他唇上。 秦亦睁开眼,看见姬宁专注地看着他,仰着脸,小心翼翼地又在他唇上吮了一下。 秦亦停了下来,他挂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咽了咽喉咙,干脆抱着姬宁倒下去,让她趴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副等着姬宁亲的模样,慢悠悠道,“公主亲慢些,属下还病着。” 姬宁红着脸,“嗯……”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秋狝之袭后,一帮朝臣又将此前没有下文的纳妃之谏翻了出来。 他们满心忧愁地盯着姬鸣风空无一人的后宫,仿佛空虚无物的是大祁的国库。 上次仅数名大臣劝谏姬鸣风充盈后宫,大部分臣子都呈观望之姿,而如今却有近一半朝臣不约而同地上书。 选秀择妃的奏折在姬鸣风的桌案上垒了有半人高。 姬鸣风看得心烦,全都压着,没批。 上书不成,这帮忧国忧民的大臣自会另辟蹊径。某日,姬鸣风赴一名两朝老臣知命寿宴,该大臣竟借此机会向姬鸣风献上了一名年轻俊秀的男子。 此法虽有些冒失,但即是该臣子的寿宴,也不算失礼。 可等那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在场其他宾客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那男子身姿颀长,束乌发,着白衣,品貌非凡。 那男子并非哪家大臣为求荣华皇恩妄图塞入后宫的嫡子,乃某地方郡一芝麻小官之子。 因因姿容上佳,才有幸在今日宴上面圣。 然而众人并非惊于其脱俗容貌,而是此男子和当朝丞相叶停牧的脸有六分相似。 另四分胜在年轻,败于气度。 那大臣站于庭中,拱手朝着高座上的姬鸣风道,“此子容貌出众,身世清白,才情书画无一不通,自请入宫服侍陛下,不求位分,望陛下成全其一番拳拳之心。” 话里话外,就差直言此人甘愿做姬鸣风后宫里无名无份的男宠了。 该大臣在朝堂上与叶停牧向来不对付,如今献上的人又与叶停牧面容相似,此举若说毫无侮辱叶停牧之意,怕是没人相信。 那官员话音落地,宴上霎时鸦雀无声,众人心照不宣地将目光转向叶停牧,果不其然见他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抬起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 叶停牧眸色幽深,与他相对而坐的官员对上他的眼神,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慌张避开了视线。 宴上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在他人看来,饶是叶停牧修了幅和善如水的脾性,此情此景之下也该怒火中烧,当场发作一番。 可叶停牧却没有出声,他将目光转向了高台上同样沉默不言的姬鸣风。 叶停牧自持孤傲,可纵然他再自信,也不敢声称能胜过二十年前的自己。 这男子长得和他年轻时实在太过相似,当年,他便是因这张脸吸引住了姬鸣风的目光,如今难说她不会再爱上更年轻的一张脸,尝尝新鲜味道。 那官员瞥了眼叶停牧,又朝姬鸣风恭敬道,“陛下觉得如何?” 姬鸣风看着那男子,半晌,淡淡道了句,“既如此,那便明日入宫吧。” 那白衣男子到底年轻,见此面露喜色,当即叩拜于地,一句“多谢圣恩”还未出口,却忽然听见场上骤然响起一声冷冽的瓷器碎裂声。 众人循声看去,见叶停牧松开一手碎瓷片,冷着脸站了起来。 他一身张扬的宽袖红衣,面色却有些苍白,鲜红的血珠顺着指尖低下,很快便在地面积了一小滩血液。 大寿见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叶停牧身旁的官员看见他血肉模糊的手掌,掏出张帕子想递给他,冷不丁瞥见他冷冽的侧脸,顿了顿,把帕子放在了他桌上。 那白衣男子听见响动,也悄悄偏头看向了叶停牧。 叶停牧垂着眉眼,躬身缓缓朝姬鸣风行了个礼,语气低沉道,“微臣身体不适,请陛下允许微臣先行离席。” 姬鸣风看他片刻,视线从他染红的手上扫过,点头应允了他。 叶停牧直起腰,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越过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时,忽然又停了下来。 黒靴停在那人的脸旁,叶停牧垂眼看去,恰对上那人好奇又惊诧的视线,显然他也并不知自己长得像朝上某名位高权重的大臣。 这人的五官哪哪都与叶停牧有五分相似,却是皮净肤细,眉宇间一派天真之色,当真是年轻,一副未入世的公子模样。 叶停牧面上喜怒不辨,盯得地上的男子背脊冷汗直冒。 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咽下涌上心头的郁气,抬步离开了。 靡靡琴音在身后奏响,府外秋日昭昭,阳光落在叶停牧苍白的面容上,他闭了闭眼,踏上马车前,他倏尔顿住脚步,单手扶住马车,面色一变,低头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随行的侍从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叶停牧,惊呼道,“丞相——” 叶停牧年近四十,当街昏倒却还是第一次。 当他醒来时,已在自己府中,房内寂静无声,天上日头仍亮。 但叶停牧能感觉到屋里除他外还有一个人。 姬鸣风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叶停牧,缓缓道,“既然醒了,不起身向朕行礼吗?” 叶停牧看似宽容,实则极为善妒,在她的事上向来心胸狭窄,容不得沙。 眼下屋内只有两人,姬鸣风猜想他或许会罔顾尊卑,悲愤交加地责问她一番,可没想他竟听了她的话,掀开被子,白着脸从床上撑坐了起来。 表情严肃得好似要给她来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姬鸣风还穿着宴上的衣裳,她关上窗,抬步走近,“行了,躺着吧,别等会儿又晕过去了。御医说你是近段时日操劳过度,未得休息,加之怒急攻心,才一时呕血昏倒。到底是三十八的年岁,比不得年轻,丞相还是——” 姬鸣风话语顿住,她看着叶停牧不仅没停下,反而一撩衣摆跪在地上,当真俯身拜了下来。 她微拧眉心,“你这是做什么?” 姬鸣风自登基来,便免了叶停牧私下跪拜之礼,这十多年,眼下还是他第一次在私下稽首于她。 叶停牧声音有些哑,说的话倒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臣体弱多病,无力再为陛下分忧,恳请致仕,以善晚年。” 这话一出,姬鸣风实实在在愣了片刻,随后一股无言怒火骤然席卷而来,她想过叶停牧或许会闹上一闹,却独独没想到他竟要辞官。 她声音沉下去,“只一名男宠,你便以辞官相要挟,那帮大臣若多献上几位,你岂不是要寻死觅活。” 叶停牧没有应声。 姬鸣风冷笑一声,她低头看着他,“你是觉得大祁离不开你这个丞相,还是朕离不得你的助力?” 叶停牧沉默良久,低声问她,“陛下当真离不得臣吗?” 他当真是病得脑子昏沉,这话也问了出来。姬鸣风看着他背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裳,稍稍放轻了语气,“躺回去,辞官的话朕当你只是一时糊涂。” 叶停牧没动。 姬鸣风提高声音,“躺回去!” 叶停牧慢慢起身,仿佛一块掏空的木头倒回了床上。他向来清高桀骜,姬鸣风第一次见他这般面色黯淡的模样。 姬鸣风道,“朕乃一国之主,你是要朕一辈子为你空置后宫吗?” 叶停牧闭上眼,喉结滚了滚,咽下涌上喉头的酸涩之意,他问道,“那我对陛下而言,究竟算什么呢?” 他声音低如风吟,像是没了力气,姬鸣风险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已经极力遏制着失控的情绪,却仍压抑不住摧心剖肝的悲戚之情。 他声线低哑,复问她,“我们的这二十多年,又算什么呢?” 他偏过头,不愿在姬鸣风面前失态,可却挡不住滚烫的眼泪滑入鬓角。 他今年三十八岁,并非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自姬鸣风称帝之后,叶停牧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不急不躁,姬鸣风从没觉得这只足智多谋的漂亮狐狸也有哭的那一天。 可回想起来,自己似乎又让他哭了很多次。 她记得第一次他落泪,是因为自己生下姬晏清却没有告知于他。 叶停牧当时效忠先帝,年纪轻轻揽下苦差,远赴秦地,千里迢迢满怀欣喜地来见她,在军营里看见她和两岁大的小团子时,才知道他原来已经有了个女儿。 而她的信中从未提及一字。 他那时还很年轻,远不比今日稳重,二十岁的青年满目湿泪,委屈又痛苦地看着她,好似她是什么抛夫留女的毒妇。 也是从那以后,叶停牧就变了,心思埋得越来越深,关于她的事要知晓得一清二楚。 有时姬鸣风夜里从梦里醒来,就发现他睁着双深井似的眼,眸色深暗地看着她,手死死箍着她的腰,似是要把她锁在床上,叫她哪也去不了。 像是被她给戏弄怕了。 姬鸣风心野,并不看重儿女私情,叶停牧一直知道,可没想守了这多年,却在如今要见她爱上他人。 他如何受得了。 他抬手捂住通红的眼,声音低哑道,“我原想,若我有幸活到六十,与陛下能一同看过大祁的雪,这辈子无名无份,也算和陛下同了白头。 届时若上天眷顾,能看见两位公主其中一位登基称帝,也算享过儿女无忧之福。” 他说得很慢,仿佛凄入肝脾,悲痛到难以出声。 “我有时会想,若当年未见过陛下,今生是否便不会这样,可一想起来,又觉得心痛难抑,呼吸不得。 我此生不求其它,只靠这两个念想撑着,可陛下如今却另择佳人……” 他说及此处,话语中已带着藏不住的哭意,好半晌,他才哽咽着茫然问她,“那我又该如何呢…… 陛下是要我留在这胤都,日日看陛下与他人相好吗?”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纵然脖上已青筋暴起,叶停牧仍压抑着没哭出声来,只见他胸膛起伏不定,一滴滴热泪从他手底流出,湿了他乌黑的鬓发。 快四十的人,本该见过生死、尝过离别,可如今却悲伤得仿佛连肝肠也哭断。 姬鸣风见不得叶停牧哭,猜疑也好,忌惮也罢,他一哭,她便心胸闷胀,仿佛也要跟着落泪。 仔细想来,他这些年,确也求之甚少。 良久,姬鸣风终是轻叹一声,在床边坐了下来,她低声问他,“我何时与他人相好过?” 他年幼便心慕于她,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心中天下国事装得太多,与他相比,终显得凉薄几分。 可除他外,这些年却也从没有过别人。 叶停牧没有答话,他唇角抿得僵直,仍遮着双眼,一只手搭在床上,拳头紧握,仿佛身陷囹圄却又无能为力。 姬鸣风从未想过会在他身上看到这般景象。 她伸手擦去他鬓侧湿泪,“别哭了,这般年纪,怎么还哭得像个孩子……” 她单手撑在他颈侧,俯下身,抬手覆上他指骨匀称的手背,轻轻吻上了他干燥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贴上唇瓣,叶停牧呼吸一滞,被姬鸣风搂着腰拥入了怀中。 “别哭了……” 她拉下他的手掌,望着他那双哭得通红、尽显悲意的双眼,认命地吻了上去,低声道,“你不喜欢,我不见他便是,何需哭成这样……” 她当真是拿哭泣的叶停牧毫无办法,说话时语气轻柔,简直有些在哄他的意味。 叶停牧向来倨傲,打断了骨头痛得浑身湿汗也不肯叫一声的人,独独在情爱之事上堪不破,委曲求全了二十二年,仍旧心甘情愿为之驱策。 姬鸣风道,“你突然晕倒在街头,你的侍从心急如焚地进府求医,那慌乱之态神色仿佛你快死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担忧。” 她轻轻吻去他的泪,继续道,“如今满朝文武都知你怒急攻心,被气得吐血,之后上朝你怕是要遭不少笑话……” 姬鸣风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转而问他道,“朝还上吗?还是当真要请辞?” 姬鸣风哄人真是有一套,一通甜言蜜语浇下来,简直要将叶停牧溺毙其中。 想来姬宁哄人的功力全随自于她。 她一边吻他,一边低语,“那男子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想来不是偶然,且把他放在后宫,叫人盯着他,看看他是谁送进来的眼线。” 她神色有些无奈,“你智多近妖,怎么如今连这一层也看不透。” 她说了许多,可叶停牧却只抓着她开头的那句话不放。 他定定看着她,问道,“陛下当真不碰他吗?” “君无戏言,他不过有幸长得与你相似两分,我才多看了一眼,哪里及得上你。” 叶停牧心头微热,嘴上却在翻旧账,“可陛下说我已不年轻,而他如今风华正茂……” 姬鸣风笑笑,“我比你还长上一岁,你若年老,那我岂不是更甚。再者年轻有何用,青涩懵懂,毫无气度可言,那能与丞相相比。” 见叶停牧终于止住泪,她放柔了声音,“先前猎来那只红狐,料子还在库里收着,如今冬日快到了,我叫人做件狐领大氅给你。” 她并非询问,想来是决定好了要让人做件衣服给他。 叶停牧问,“是公主看上的那只红狐吗?” 姬鸣风没答,只说,“你穿红色好看,只你这般雍容沉稳的气度,才压得住浓烈的红色。” 没一个父亲会和女儿抢东西,可叶停牧却不想拒绝。 他抬手抱住姬鸣风,闭上眼将脸埋入她颈间,灼热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闷沉的声音从她颈窝里传出来。 “陛下上次说这话,骗我穿了二十年的红衣……” 姬鸣风吻住他湿透的鬓发,暗道一句美色误国,道,“那便再穿二十年给我看吧。” 叶停牧昏迷之事不日便传至了秦亦耳中,他听后面色平静,仿佛并不关心,可等姬宁转身去后厨看个药的功夫,他便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换好衣裳,去马厩牵了匹马,晃晃悠悠往府外走。 想也知道是要上哪儿去。 可他运气不好,还没出府门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姬宁逮住了。 她身后还跟着那通风报信的马夫。 姬宁蹙着眉心,提着裙子走近,从他手里拉回缰绳,把马交给马夫。她也不说话,拉着秦亦就往回走。 秦亦看着她气冲冲的侧脸,屈指在她掌心挠了一下,“公主生气了?” 姬宁握住他发凉的手指,不让他动。 “你既知道会惹我生气,为何还这样做。” 秦亦解释道,“属下只是去看一眼,若义父无碍,属下便回来。” 姬宁不松口,“都说人已经醒了,你急这一时半刻又能如何。再者我并非不让你去,可你身体如此虚弱,哪还能骑马。等你喝了药,我陪你乘马车去相府拜见叶大人便是。” 秦亦闻言,忽然脚下一定,站住不动了。他反握住姬宁的手,轻轻一拽,把毫无防备的姬宁轻巧拉进了怀里。 姬宁不知道又是那句话惹到了他,她不明所以道,“做什么?” 秦亦低头盯着她,眉头拧得死紧,“属下体虚?” 姬宁以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他,“你醒来不过几日,才下得了床,走得了几步路,御医都说你体内还残存几分余毒,气血如何不虚?” 她说得有理有据,可秦亦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沉默不言,视线在她认真的表情上梭巡过两圈,缓缓松开了手。 那模样,像是在思量什么坏主意。 秋季天凉,秦亦右臂的抓伤已开始慢慢结痂,姬宁替他重新包扎后,又叫人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 她坐在椅子里,用勺子在药碗里搅了搅,细心地替他将药吹凉。 秦亦不喜欢熬煮的药味,平时喝药很快,像是在喝酒,端着一口就闷了,完了还要捡几颗酸得涩嘴的干果塞嘴里,去苦味。 虽说没人爱喝药,可比他还厌恶的,也是不多见。 姬宁不解,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喝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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