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喜欢崔玉壶,也瞧不上他的出身和家里那些污糟的事情,但是平心而论,崔玉壶是个很出色的人,一个读书人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成为了家财万贯的珍宝商人,这靠的不是胆识、谋略和不要命,还能靠什么? 崔玉壶此人,干什么事情都能成功。 难怪那年,长公主殿下只看了他的画,就说此人不简单。 赵嬷嬷寻思着,崔玉壶喜欢她家娘子至少四年,初次见面就喜欢,但是这些年硬是只字不提,却在谢氏,在娘子最危机的时候,提出这样逆天而野心勃勃的建议,只能说快狠准,令人佩服。 谢景焕闻言沉默,赵嬷嬷这评价和谢雨的完全不同,看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忽视小瞧了这位崔郎君。所以他也尝到了苦果,小草好像要被他拐跑了。 谢景焕心口闷闷的,如同被千斤重的大石压的喘不过气来。 “娘子喜欢他吗?” 赵嬷嬷:“娘子的心思,老奴不知,也不敢妄加揣测。” 赵嬷嬷欲言又止:“家主若是想知道娘子的心意,不如直接去问娘子。” 谢景焕沉默,他能干涉小草的选择吗?他没有那么狂妄自大,也没有那么自以为是,觉得他能掌控别人的人生。他只是表明他的态度,至于结果如何,他左右不了。 “嬷嬷以为,崔家郎君会是一位好夫婿吗?” 赵嬷嬷长久地沉默,抬眼看了一眼面前年轻英俊的家主,难怪娘子会那样痛苦,因为家主真的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娘子,家主的世界里只有剑道,再无其他。 赵嬷嬷低声说道:“会,崔家郎君很喜欢我家娘子,就算身份云泥之别,这些年,他也在努力一点点地靠近娘子。” 而且就快要给他成功了。 反之,家主呢。他是最近水楼台的那人,但是他只看到了天上月,却看不到唾手可得的最亮的那颗星辰。 爱与不爱就是这样明显。 赵嬷嬷后面的诸多话全都深藏心底,觉得没有必要说了。娘子出嫁,也许是好事,如果出嫁都能让家主无动于衷的话,那这一段感情注定是无望的,不如趁早割舍。 她现在无比赞同娘子的选择,只是可惜,娘子的选择对象太有野心了。 谢景焕再次沉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休息。 赵嬷嬷福了福身子,安静地走出东院。 * 诸事皆有痕迹。 小草夜里睡的十分不安稳,浑身忽冷忽热,夜里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等她应的时候,却没有回应。不会有回应的,也没有人会喊她的名字,她在梦中不断地流着泪,泪水沾湿枕巾。 第二日是艳阳高照。 进入五月之后,每一日都是好天气。 “昨夜家主唤老奴前去,询问娘子和崔郎君的事情。”早膳之后,赵嬷嬷帮她梳着发髻,低声说道,“老奴如实回答的,说崔家郎君会是一位好夫君。家主长久地沉默,并未再言语。” 小草看着铜镜里有些陌生的小娘子,微微笑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心思从不与人说,他喜欢我姐姐时,也只是默默地守护着她,还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 阿嬷,我从来不怪他,他没有错。” 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她何必去强求。 赵嬷嬷沉默了一会儿,挤出一抹笑容:“今日娘子穿那套粉色的襦裙吧,裙摆上面绣的是小朵的海棠花,上衣是清爽的绿色,粉嫩和新绿,定然十分的好看。” 赵嬷嬷说着取出箱笼里最鲜艳的一套襦裙,这种配色,一般的小娘子穿定然俗气,但是娘子水灵。这几年,她时常穿素净的衣裳,如今都要出嫁了,再不穿鲜嫩的颜色,以后就没有机会穿了。 小草看着这套一直压箱底不曾穿过的襦裙,这么好看的颜色,精致的绣花,一直待在箱笼里,委屈她了。 “就穿这一套吧,阿嬷,你去拿纸和笔来。” 赵嬷嬷去取纸笔,小草拟完婚书,放下笔,等笔墨干了,吩咐赵嬷嬷去取一盒点心,前去千香楼赴宴。 崔玉壶一夜未睡,自从谢府回来之后,他也没有回城郊的庄子,而是就近回了城里置办的崔宅。 崔家人见他傍晚时分出门,径自朝着谢府去,晚膳之后才回来,回来时失魂落魄,坐在院子里不吃不喝也不睡,全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小子是魔怔了不成? “我们家是不是要完了?”崔家三爷傻了眼,见大侄子这般反常,顿时犹如天塌了一样,他们家崔玉壶,那是铁面心肠的人,自己的亲叔叔说打就打的头破血流,说送大牢就送大牢,如今他这副天塌要死的模样,该不会崔家的生意黄了? 他们家的家财都要被拿去抵债了吧? “我们家是不是在前面欠债了?住不起大房子,要滚回山里去,要吃不起大米了?”崔家四爷跟着嚎起来,“爹,你倒是说话呀。” 崔家老太爷叹着气,他说个屁!这个家又不是他当家做主,早就是孙子当家了。若是钱财没了,那还好说,他们家从前也不富裕,玉壶还是撑起了这个家,怕就怕是精神和心理上的打击,这才真正能让人一蹶不振的。 “嚎个屁,都闭嘴。”崔家老太爷没好气地说道,“只要你们不在外面赌钱欠债,咱们家就不会出事。” 崔家二爷坐在门褴边,冷不丁地阴阳怪气道:“那谁还敢啊,钱庄打人最多打个半死,这小子能吊着你一口气,只要气不断就行。你们体验过在大牢里不生不死地待三个月的滋味吗?” 崔家人齐齐一震,不敢接话,反正自打老二从大牢里接回家之后,就不太正常,痛改前非是真,说话夹枪带棒也是真,时不时地神出鬼没也是真,总之崔家人只想当他不存在。 崔家三爷傻了眼:“那能是啥事啊?咱能不能先去睡觉?” “睡,睡你个头。”崔家老太爷一拐杖敲在他的膝盖上,“玉壶不睡,你们所有人都不准睡。陪也要陪着。” 崔家人哀嚎遍野,崔家老太太瞧着这情形,拉着媳妇儿直接就不露头了,回屋睡觉,反正天塌了还有家里的爷们顶着。 最后老太爷自己扛不住,偷偷跑去睡觉了,崔家三爷和四爷见状也跑了,只剩下崔家二爷抱了一床被子来,就在厅里一边睡觉一边盯着崔玉壶。 呵,这小子也有今天,对付他亲叔叔时,那么狠,他就爱看这小子伤心欲绝的模样,爱看,多看!天天看! 第683章 欢喜 崔玉壶在院子里呆坐了一夜,觉得人生大约就是如此了,日后就算赚再多的银钱,带着崔家重新崛起,从寒门重新回到世家的行列,也不会有半点欢愉。 因为在他人生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欣赏他的画作,为他雪中送炭的小娘子已经成了陌路人。 他这些年来努力的方向没有了,无异于天塌。这一场豪赌,他赌输了。 崔玉壶坐到浑身发冷,眼见着东方的天空一点点地亮起来,外面街道传来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炊烟升了起来,整座泉城慢慢地鲜活起来,而他却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双腿一点点地埋进了土里,有一种荒芜感。 “郎君,门外有人送了一封请帖过来。”门房小厮一路小跑地将拜帖送过来。 崔玉壶无动于衷,继续呆坐在院子中。 “好像是谢家的请帖。”小厮不认识字,但是认识谢氏的图腾,这请帖的封面上印了一个漂亮的家族族徽,满泉城谁不认识这个莲花图案? 崔玉壶如梦初醒,眼底迸发出光彩来,连忙去接请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请帖,确实是谢娘子常用的请帖式样,字迹也一模一样,邀请他今日去千香楼一叙。 怎么会这样? 崔玉壶心口猛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又觉得自己大概是疯魔了,昨夜的自己就很疯魔,不然他说不出那样的话来,若是谢氏采纳了他的意见,那就是谢娘子也跟他一样,疯了。 崔玉壶猛然站起身来,因坐的太久,双腿发麻,险些摔倒,他捶了捶腿,径自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番梳洗,然后直接就去千香楼。 崔玉壶到的时间太早,千香楼还未开门,他就站在门口等着,也不吃饭,也不说话,路上行人和商贩认出他是近一年来风靡泉城的珍宝商人,好像以前还是一个落魄世家的读书人,都上前来与他打招呼。 崔玉壶视若无睹,沉默地等在千香楼门口。 众人暗暗称奇,果然是个书呆子,就算家财万贯做了珍宝商人,还是个呆的。 崔玉壶哪里管这些人的看法,这些年他受尽了冷眼和奚落,也不曾有人对他施以援手,不过都是追逐名利之人,他真正在乎的只有祖父祖母和娘亲,如今又多了谢家娘子。 等到日上三竿,街上人越来越多,千香楼开了门,掌柜的这才连忙将崔玉壶请到了四楼的雅间。 “崔郎君是吃茶还是用膳?”掌柜的听说他一大清早就等在门口,寻思着他应该还未用早膳,便笑眯眯地问着。 崔玉壶哪里吃的下饭,也喝不下茶,只呆呆地坐在雅间里,说道:“若是谢家娘子来了,劳烦请到楼上来。” 掌柜的见他这副模样,点了点头,无声地退下了。 小草到千香楼时,已经是午时,来的时候马车上悬挂了谢氏族徽的木牌,高调地到了千香楼。 盛京来的那一队铁甲卫如今就在城内,想必会四处打听收集消息,她这般高调就是不想给自己退路了。 小草带着赵嬷嬷一路上了四楼雅间,留她在外面守着,敲了敲门,进屋。 崔玉壶见她到了,还是孤身赴约,呆了一下,然后慌忙地站起身来,脸色发白地朝她作揖:“娘子安好。” 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只觉得她今日穿的粉嫩,如同一朵娇艳的海棠花,水灵灵的让人不敢直视,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谢娘子今日心情有些差。 小草冷淡点头:“崔郎君,请坐。” 她坐下,看着已经冷掉的茶水,刚才楼下掌柜说他到了有一个多时辰,应该是谢府的人送去请帖,他便直接到了千香楼。 以前她当崔玉壶是朋友,两人是君子之交,见到的都是彼此最好的一面,如今既然要合作,那自然会见到最冷酷无情的一面。 “我让掌柜的重新上一壶茶。”崔玉壶见她目光落在茶盏上,立刻说道。 小草微微一笑:“郎君倒是眼疾手快。” 崔玉壶见她露出笑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目光微微黯淡道:“只是因为心之所在。”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所以他自然能知道谢娘子的需求,只是这样的话是他断然说不出口的。 崔玉壶从短暂的甜蜜中清醒过来,低低说道:“不知道娘子今日找崔某,所谓何事,可是因为昨夜唐突的话语?娘子可以不用放在心上,昨夜是我得了失心疯,才会说出那样的言论来,回去之后我已经彻夜反省了。” 所以,他们能不能继续做朋友?偶尔说说话,喝盏茶,看几幅字画,如此他就心满意足了? 小草见他神情倦怠,脸色苍白,显然是一夜没怎么睡,经历过昨夜,谁又能睡得安稳呢?她昨夜还是喝了安神汤才睡着的。 她垂眸,问道:“所以崔郎君昨夜说的并不算数?” 崔玉壶惊呆,猛然抬起脸来,直视着她,又觉得这样的目光会让小娘子觉得不舒服,又立马垂下眼,紧张道:“算数,不是,是我疯了才敢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有些语无伦次,昨夜的话对他而言,何止是算数,简直是心之所想,只是他确实疯了才会说出那些话来,还是在谢家主面前说的。 小草又问了一次:“郎君昨夜说的话算数?” 崔玉壶紧张地握拳,这一次稳住了心绪,低哑说道:“算数,我对娘子心悦已久,愿意倾我所有,为娘子驱使。” 他将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只盼着能离她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小草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淡淡说道:“既然郎君愿意为我驱使,那我有一桩生意想与郎君谈。” 崔玉壶抬眼,目光雪亮,似是猜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置信。 小草拿出准备好的婚书和和离书,放在桌子上,淡淡说道:“郎君昨夜所言,正是谢氏的危机所在,我打算卸下身上的重担,出府嫁人,将掌家之权还给兄长,这样盛京便没有理由继续对我发难,对谢氏发难。 崔郎君确实是很合适的人选,编的故事也很动听。只是我对郎君一直都是朋友之情,再无其他,所以有些话需得告诉郎君。” 崔玉壶目光瞬间黯淡下去,却并没有受到打击,握拳说道:“娘子请说。” 小草神情淡漠,声音更冷了三分:“这桌子上是两份契约书,一份婚书,一份和离书,郎君若是同意,可以一并签了。日后谢氏会是崔氏的后盾,会助郎君重返世家行列,只要谢氏不倒,崔氏便不会倒。 你我成亲只是权宜之策,成亲之后,我会另居别院,不住崔家,郎君只需要每月在我府上小住数日即可,私底下我们可以依旧是朋友,人前,需要郎君演好我夫君的角色,待到合适的机会,我会拿出和离书,与你和离。自此男婚女嫁,互不干扰。 当然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此事泄露,谢氏有祸,崔家也必会满门陪葬。 不知道郎君意下如何?” 这是一桩交易,她以谢氏娘子的身份做崔家的后盾,也需要崔玉壶和她演一出戏码。除此以外,并无情谊。 这对崔玉壶而言是一桩相当不错的买卖,从此崔家和他都将成为泉城的新贵。 崔玉壶死死地攥住拳头,将她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直到她询问的目光看过来,这才呼出一口气,低低笑道:“娘子何必将话说的那样冷酷,你本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有一日你我和离,也只需要说感情不和即可,根本犯不着将命搭上的地步。 娘子只要出嫁,不再做谢氏的掌家娘子,盛京那边便不会再关注娘子了。所以那边寻不到更好的理由之前,是决计不会动谢氏的。” 崔玉壶说完站起身来,朝着她深深作揖鞠躬道:“崔某愿意,一切就依娘子所言。” 小草见他答应的这般爽快,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许久,说道:“郎君再考虑一下,我并不喜欢郎君,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回应。你我之间只是一笔生意,日后我为主,你为仆,如此,郎君也愿意?” “愿意。”崔玉壶抬眼看她,嘴角含笑道,“无需考虑。我心悦娘子是我的事情,娘子只需要做自己即可,就算没有回应,我也希望娘子能平安喜乐。 三年前,若非遇到娘子,崔某也不会有今日,日后娘子想做什么便去做,玉壶愿意一直为娘子驱使。” 崔玉壶内心的欢喜险些要溢出来,只觉得老天对他不薄,竟然真的睁眼可怜了他一回。日后他不仅能时常看到她,而且还能在她的府上小住,人前他们是夫妻,人后是知己,这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 至于娘子并不喜欢他这件事情,他也不担心,时日久了,总会生出感情来。 小草见他满脸都是克制不住的欢喜,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又不愿意将他一颗真心浇成了冰渣子,只冷淡说道:“那我们再签一份主仆契约,崔氏愿意成为谢氏的附属,日后你们两家便融为一体,荣辱与共。” 崔玉壶见她今日言辞冰冷,处处都在与他保持距离,跟以前不太一样,顿时点头道:“要的,娘子就算不说,我也要提。只是我希望就算签署了和离书,主仆契约,我与娘子也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日后就算不能相敬如宾,也希望娘子对我一如往昔,我们依旧是朋友?” 小草沉默了数秒钟,点头:“好。” 崔玉壶见她答应,欢喜地上前,用房间内的笔墨将婚书和和离书一并签了,又重新拟了一份主仆契约,表示崔氏愿意奉谢氏为主,成为谢氏的附庸,签了字,按了崔氏的刻章,如此算是三份契书皆成。 崔玉壶将三份契书递给她,说道:“娘子放心,若是崔某哪里做的不好,娘子可以随时拿出和离书,与我断绝关系,崔家一家老小就拜托娘子关照了。” 他郑重地将手中的契书递给她,算是赌上全部身家性命,求得了这样虚假的一段姻缘,从此和她有了命里的纠缠。 小草接过契书,低低说道:“日后我与郎君便并肩作战了。” “定不负所托。” 两人对视,崔玉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娘子还未用午膳吧,我让掌柜的置办几个小菜,算是我们成亲后的第一次一起吃饭?” 小草点头,如今铁甲卫还在城内,她和崔玉壶的事情必须要马上宣扬出去。 “嬷嬷。” 赵嬷嬷推开门进来,见崔家郎君一脸喜气,娘子神情淡漠,就知道这件事情成了,娘子在谢氏磋磨了五年时光,如今是时候离开谢氏,开始新的生活了。 “老奴已经让掌柜准备了娘子爱吃的小菜,等用过午膳,还望崔郎君陪娘子去置办一下家什物件,娘子不日就会搬出谢宅。” 崔玉壶连忙点头:“好,娘子宅子置办好了吗?” 小草点头:“西郊的温泉庄子。” 那一处庄子是她早就看好的了,远离喧嚣,清幽雅致,冬日里也不算冷,最适合温养,原本打算夏日和冬日都去小住一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没有想到如今要长住了。 崔玉壶微微惊喜,那岂不是离他现在住的祖宅很近。果然,娘子与他本质上是相近的人。 “劳烦嬷嬷将缺的家什物件都写在纸上,下午我派人一并采买好,送过去。” 赵嬷嬷拿出早就写好的清单,此次娘子去长住,一应的家具都要换新的,花草都要重新打理,该修葺的修,该换的换,必须要换的焕然一新才好,日后才能住的舒坦,那处庄子好是挺好,就是远了点,若是有急事赶回谢宅,要花费半日的功夫。 娘子选这么远的宅子,可见决心不一般。 崔玉壶一一应下,三人在千香楼用过午膳,然后就一起去了铺子里挑选家什物件,不出半日功夫,谢家娘子与崔郎君同游商铺,一起置办家什的事情就传遍了满城。 第684章 你想过过新的人生吗 逛商铺选购家什物件,小草只一开始下马车露了个脸,后面便一直坐在马车上,让赵嬷嬷和崔玉壶去选,如此等选好,已经是傍晚时分。 崔玉壶送她们回谢家。 刚到谢府门口,就见谢雨等在门房处,狠狠瞪了一眼崔玉壶,然后低声说道:“娘子,莫夫子让您回家一趟。” 小草掀开帘帐,看了一眼谢雨,冲着崔玉壶点头道:“今日多谢郎君,我还有事情,就不耽误郎君归家了。有事我会派人去崔府。” 崔玉壶作揖道:“好,那我先回家了。” 崔玉壶知道她有个叔叔,是个儒雅的夫子,住在草庐巷子里,有传言那位莫夫人就是泉城最神秘的剑道大师,这件事情传来传去也没有人去证实,渐渐不了了之。 无论那位莫夫人是不是剑道大师,都是谢娘子的长辈,崔玉壶内心隐隐失落,又觉得今日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日后早晚能见到她的亲人,得到她家人的认可。 小草转道去草庐巷子,见谢雨一路跟着,寻思着谢景焕应该是回草庐巷子搬救兵了。 赵嬷嬷低声说道:“下午老奴与崔家郎君一起去选家什物件,这位崔郎君见多识广,选的都是上好的家具,还额外挑选了很多娘子用的上的物品,结账的时候,崔郎君抢着付了,老奴没拦得住。” 赵嬷嬷对崔玉壶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感觉,以前只觉得崔家是小门小户出身,崔玉壶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结果才过了几年,这崔家郎君就脱胎换骨,出海历练了一番,不仅做了珍宝商人,还赚到了万贯家财,这人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 这些年,娘子对崔家多有照拂,崔玉壶借着娘子的东风崛起,谁能想到两人日后会捆绑的这么深。 小草点头:“崔玉壶这几年出海经商,若是没有眼力,估计早就死在海上了。阿嬷,你将所有的物品清单都记录下来,崔玉壶购买的银钱也一并记下归档,日后好做凭证。” “好的,娘子。”赵嬷嬷笑道,“老奴早就记好了。” 现在崔家郎君和娘子是不分彼此,但是日后若是和离,若是闹崩呢?该记录的还是得记录,该清算得清算,日后就不用扯皮了。 在赵嬷嬷看来,这笔生意,崔家和崔玉壶是占了天大的好处。 小草微微一笑,这些年幸好有赵嬷嬷帮衬,她才没有那么辛苦。 马车到草庐巷子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 草庐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四野寂静,气氛隐隐压抑。她提着食盒,敲了敲门,谢景焕开的门。 一日不见,他似乎憔悴了许多,俊脸微沉,看向她的身后,见身后没人,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低沉说道:“师父,师娘一直在等你。” 她中午出门去千香楼和崔玉壶吃饭,下午外面又有传言,说她和崔玉壶一起去逛商铺买家什物件,一时之间满城都传遍了。 这样的事情定然是她有心宣扬出来的,她要选崔玉壶,她想走那一条他不赞同的路,她想要抛下他,独自走了。 谢景焕内心茫然又痛苦,只得回到草庐巷子,希望师父师娘能帮着劝阻,希望她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小草将手上的食盒递给她,说道:“你把院门关一下,还有,下次不要遇到什么事情就来草庐巷子告状。” 像个孩子一样。 谢景焕:“?” 他沉默地拎着食盒,关上院门,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影,第一次意识到大月山那个哭唧唧的小娘子长大了,她如今都能训斥他,让他不要回来告状了。 这几年,他终究是错过了很多。他现在想弥补,想挽回,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师父,师娘。” 六长老依旧在厨房熬鱼汤,人到晚年,没有任何事情比吃饭大,年轻时候的那些凌云壮志早就泯灭在时光中了。 六长老笑呵呵地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小草来了?你和景焕先坐下喝喝茶,鱼汤很快就好。” 小草应了一声,进屋去找大长公主殿下。大长公主正戴着琉璃片子,坐在灯下缝衣服,见小草到了,慈爱笑道:“小草来了,过来帮我看看,这针脚还行吗?” 小草走过去,说道:“这是六长老的衣服吧,婶婶怎么亲自缝补呢?要是破了,买件新的就好。” 长公主殿下笑道:“这件衣裳他爱穿,不舍得扔,手肘这边磨了一个洞,我闲来无事便给他缝补一下,看不明显的。” 小草看着缝补的位置,发现长公主殿下手巧,在胳膊肘那边绣了好几片兰草,如此就算被人看到也只会说巧思,还以为是原本就是这般绣的。 “婶婶手好巧,绣的真好看。” 大长公主将缝补好的衣裳收起来,见谢景焕进厨房帮忙,低低说道:“外面传的都是真的?” 谢景焕下午就到了草庐巷子,也不说什么,就坐在院子里禅定,害的他师父今天都没有出去钓鱼,她出去在巷子里绕了一圈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这孩子这样反常还是因为小草。 说起来,盛京的那位真的很疯癫,这都多少年,竟然还是不愿意放过。时隔五年派铁甲卫过来,就是威慑和警告。 小草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位崔郎君是个不错的人,婶婶以前看过他的画,不是说他日后必有所成就吗?” 大长公主想起那幅月光图,这些年到底还是给他算计到了,也怪景焕那孩子不争气,一心扑在剑道上。 大长公主见她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劝,这些年小草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的,短暂地远离谢氏,远离谢景焕,也许会另有一番天地。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只要不后悔就好,就算日后后悔,再回头就是,人生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别怕。” 小草见她竟然是赞同的,很是吃惊,许久露出笑容道:“婶婶不拦着我吗?几乎所有人都不同意呢。” 大长公主笑道:“我和你六长老的事情也无人同意,这些年我却时常感恩之前做的决定,只有自己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呀。小草点头,她如今对情事淡漠,不抱希望,借着疯帝发难之际,想结束这样漫长的痛苦,她有些疲倦了,想短暂地逃避一下,到山里去过一段清净的日子,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人对此事便按下不提,很快鱼汤好了,六长老笑眯眯地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笑道:“可以吃饭了。” 小草去厨房拿碗碟盛饭,就见谢景焕跟着她进来,给她递了饭勺。 “小草,昨天是我态度不好,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小草盛饭的动作微顿,谈吗?这些年大家聚少离多,连说话都生疏了很多,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嗯,你说。”小草盛了四小碗米饭,静静地等他说话。 “铁甲卫的事情我会找到办法解决,并非只有嫁人一条,我们可以说你病重,或者说你入道门清修都可以,总不能强逼着你去盛京,我不希望你做出将来会后悔的决定。”谢景焕放低了姿态,低声说道。 “后悔吗?”小草见他这般低声下气,自嘲一笑,“若是我不后悔呢?” 谢景焕闻言一僵,目光黯淡起来,有些颤抖地说道:“你喜欢崔玉壶?”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第二个原因。谢景焕心情跌至谷底,原来她有了喜欢的郎君,原来这才是她想要嫁人的原因吗? 小草定定地看着他,说道:“谢景焕,你有想过成亲生子,过新的人生吗?你有自己的追求吗?不是为了明歌,不是为了报恩你师父和大月国,你有想过吗?” 谢景焕目光茫然,许久低哑说道:“我很早就没有家了,对世俗的欲望低到极致,小草,除了剑道,你们就是我的人生。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幸福。” 小草低低自嘲地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如何去爱别人呢?这些年,她还是失败了。 她平静地说道:“我们的人生会自己担负,不需要你来担负,明歌也是,她从来就没有选择过你,六长老有婶婶,我日后也要嫁人了,谢景焕,唯有你是孤独一人的,只有你很可怜。” 谢景焕脸色发白,他真的很可怜吗? “我和崔玉壶已经签署了婚书,一个月后我想回大月山祈福,以后谢氏的诸多事情就要靠你了,我听谢雨说,你此次回来也是不打算再离开泉城,那正好,我也能安心出嫁。” 小草说完,端着碗碟去外间吃饭。 谢景焕脸色白的吓人,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声音嘶哑:“小草,你真的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小草眼圈发红,没有回头看他,怕自己会动摇,她低低地自嘲地笑道:“兄长,难道我要陪着你一辈子不嫁人吗? 谢景焕,我们回不到过去了。明歌回不来,风眠洲回不来 ,大月国已经关闭了山门,大夏朝早就覆灭了,我们全都回不去了。” 她在他身边陪伴了他五年,他却一直活在过去。就算她真的一辈子不嫁人,陪伴他一辈子,他也不会回头看到她的存在,只会在白发苍苍的某一日,感慨道:“小草,我为剑道奉献一生,你又为了谁呢?” 他不会懂的,若是他看到她的存在,只需要说一句:“小草,你别嫁人,你若是真的想嫁,那就嫁与我吧。” 他只需要说这样的话,那她就算是冲的头破血流,也会朝他走去。 谢景焕身形踉跄了一下,有些颓然地松开她的胳膊,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陌生至此,这些年,他好像努力的方向错了,他以为他在给所有人找生的希望,结果回来才发现,他好像失去了什么。 “去吃饭吧。”小草端着饭碗走出厨房,没有回头看他。 她想起来的路上,赵嬷嬷问她:“娘子,既然你和崔家郎君只是合作的关系,签了婚书又签了和离书,为何这桩事情不告诉家主?” 她那时坐在马车内是如何说的?或许她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吧,希望这件事情能刺激到他,让他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样伤人八百,自毁一千的办法,是何等的卑微。 谢景焕有些颓然地后退一步,看着她的背影,希望她能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但是没有,小草径自离开,没有回头,留他一人孤零零地原地。 谢景焕被浓浓的孤独感和失落感击中,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听到师父叫他的声音,才出来。 这一顿晚饭吃的味如嚼蜡。 大长公主明显是不干涉小草的选择,师父虽说是长辈,但是性格过于亲和不羁,只问了两句,见小草态度坚定,便也无话可说了。 谢景焕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感觉,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回来,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失去了很多。他的家好像守不住了。 小草今日还没有回谢府,问道:“今日铁甲卫没有来谢府吗?” 谢景焕摇头,声音苦涩:“许是知道你出门,又不知道我在泉城,铁甲卫没有来,只是在城内吃吃喝喝打探消息,应该是想查师父的事情。” 秋慕白是知晓小草和师父身份的,五年过去,此次派人来泉城应该是试探师父的剑阵和实力,然后利用小草入朝为官一事来拿捏他们。 小草微微眯眼道:“婶婶,你要不要与我去南阳郡看看?” 若是被铁甲卫查到大长公主的身份,盛京又多了一个可以发难的理由。 大长公主笑道:“我正有此意,听说南阳郡这个时节百花绽放,而且山珍野味极多,我在泉城待的有些久了,该出去散散心了。” 既然是冲着泉城来的,保守起见,还是暂时先离开这里,这样就算她在南阳被查出身份,也不会连累泉城。 六长老看向她,有些担心:“你身体经得起这样的长途跋涉吗?” 大长公主笑道:“可以走慢一些,而且小草说她想回家看看了,听说你们大月国成亲是要祷告天地神明的,我也想见识一下。” 大长公主说着余光瞥了一眼谢景焕,见他神情黯淡的模样,似有若无地笑了笑,小草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没准能出奇效呢。 嫁人怎么了,嫁了人也能和离,这世间的事情,说不准的。 第685章 备嫁 屋内众人沉默,知道大长公主这般年岁了,还要长途跋涉地去南阳郡,自然不是为了看花花草草,吃当地的山鲜,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连累到泉城和谢氏罢了。 六长老看着妻子,温柔笑道:“好,那你便辛苦一些,陪我和小草回家看看吧,正好小草要出嫁,还是要按照我们大月国的习俗来办的。” 六长老说着“咦”了一声:“你是出嫁还是招婿?” 大月国以女娘为尊,女娘是能招婿的,明歌当时就是招婿,听说那崔家郎君出身一般,竟然能娶到他们大月国的女娘,为何不招婿啊? 小草眨了眨眼睛,总不能告诉他们,她这刚签了婚书就签好了和离书,还签了主仆契书,这要还是招婿,那就未免太欺负人了。 她和崔玉壶现在是主仆的关系,所以还是出嫁吧,若是招婿,那岂不是假戏真做了?难不成将崔玉壶记在大月国的族谱上? “是出嫁,崔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若是招婿的话,等于让他们家断后,估计崔家老爷子会直接气死吧,到时候喜事变丧事就不好了。” 小草淡淡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上了谢氏族谱的世家小娘子,崔家全族都在泉城,等于全族性命都捏在谢氏手上,就算是出嫁,崔家也不敢欺负我的。” 六长老点头,是这个道理,这几年她当谢氏的掌家娘子,成熟稳重,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有时候连他都有些感慨,她当了二十年无忧无虑的小草,来中洲不过短短数载,就像个真正的世家贵女,什么都学会了,还反过来照顾他们,照顾泉城的百姓。 如果明歌看到了,会很欣慰吧。 大长老他们知晓,也会很高兴的。 “那还是太便宜崔家那小子了,他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呀?怎么说娶就娶我们大月国的小娘子呢?”六长老这才回过味来,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都没见过那个崔家郎君,怎么就能将他们宠着长大的小娘子拐走了呢? 大长公主见谢景焕脸色本就不好,再听他这么一说,表情都要绷不住了,轻轻拽了拽夫君,笑道:“别担心了,小草虽说是低嫁,但是崔家全族性命都捏在谢氏手中,甭管他家什么情况,也是翻不出风浪来的。景焕,你日后一定会为小草撑腰的吧?” 大长公主将话题转到谢景焕身上。 谢景焕直愣愣地点了点头:“自然,小草是谢氏的娘子,我断然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 大长公主笑容微僵,还是死脑筋不开窍啊,这师徒俩还挺像。 “既然景焕这样说,那我们就不担心了。小草,女子出嫁是大事,你身边没有娘家长辈,我来帮你操办婚事吧。” 小草弯眼笑道:“那六长老必要怪我,让婶婶辛苦劳累了。我们大月国成亲很简单的,有赵嬷嬷帮我就行了。” 又不是嫁给所爱之人,所以成亲一切从简。 大长公主笑道:“好好好,但是嫁妆还是要备的,这些都是你日后傍身的底气。我便为你置办一份嫁妆吧。” 她这些年攒了不少银钱和珍宝,膝下又无子女,一直将小草当做自己的孩子,这些便留给小草吧,日后无论是风雨同行,还是世事沉浮,有了这些钱财都可保她一世富贵。 “这可以有。”六长老笑道。 小草弯眼笑道:“那就多谢六长老和婶婶了。” 谢景焕欲言又止,本该说他会出一份厚厚的嫁妆,但是他不愿意。他现在根本都不同意这一桩婚事,但是家里四个人,有三个人都同意了,他的意见好像就不重要了。 谢景焕黯然神伤地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小草看了看天色,见六长老和大长公主这边搞定了,起身告辞,返回谢府。 谢景焕也呆呆地起身,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穿过深浓的夜色,消失在草庐巷子外。这一次,她没有回头,等他。 年轻的世家家主站在夜色里,第一次觉得夜色侵衣,遍体生寒。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二天一早,小草起床时,赵嬷嬷就来禀告,泉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她和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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