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知道吗?”风眠洲面色凝重地叮嘱着,谢家老太爷极有可能知晓明歌的来历,所以也许会提一些非同寻常的要求或者是威胁。 明歌只吃了一口蟹肉,而且流水席上大多海鲜全都被风眠洲吃掉了,她和昭和太子就如同两只小苦瓜,苦哈哈地吃着青菜叶子,她长这么大,没这么委屈过自己的肚子。 明歌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收的小仆人,结果管东管西,她阿娘都没这么管他,给他能的,等下次他蛊毒发作,她绝对不会割血救他,让他疼死算了! 风眠洲低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风三等人同情地看了一眼郎君,认识女娘这么久,谁不知道女娘爱吃,爱财,其他的一切好说,偏偏郎君要踩人尾巴! 北院很快就到。 明歌等人到的时候,就见谢景焕正好出来,跟上午光彩照人的谢郎君不同,谢景焕一袭锦衣上都是鞭子抽出来的血迹,俊秀的面容也带伤,受了这么重的刑罚,他却没什么表情,来北院复命。 明歌见他退到一边,走路时一拐一拐的,身子都是僵硬的,顿时出声喊道:“谢景焕!” 声音带着一丝的怒气。 明歌也不知晓自己为何会生气,谢景焕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只认识了几天,数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她依旧很生气。 “我听说老太爷要将你过继到嫡系一脉,你没有爹娘吗?” 谢景焕垂眼,低哑地开口:“回女娘,我爹娘早逝,只有一个病弱的妹妹,老太爷怜惜我,才让我过继到嫡系一脉。” 爹娘早逝,所以无依无靠,病弱的妹妹更是他的软肋,这果真是最完美的棋子。 难怪无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受了多重的伤,都默默地隐忍下去。 明歌想起第一次见面就坑他,让他带自己去谢宅,后来他冒着被惩戒的风险去请老太爷,去金库为她拿南珠子,带风眠洲去禁地找她。 明歌皱起眉尖,从锦袋里掏出风眠洲和昭和太子塞给她的上药,上前尽数塞到了他手上,郑重地说道:“以后若是谢氏待不下去了,你就来南疆找我,我还未纳夫,总归是我欠你的。” “月明歌!”风眠洲脸色陡然一变。 谢景焕也惊愕地抬头,看着她如珠似玉的面容,一时之间忘记了说话。 风眠洲脸色铁青,冷冷说道:“月明歌,你莫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她来中洲是游玩的,她与谢氏早就结下了死仇,谢景焕怎么可能入大月国。 明歌抿唇,说道:“算了,日后你若是遇到了难处,可以让我帮你做一件事情。不过不能违背我心意哦,不然我可能会杀了你。” 谢景焕闻言,低低笑出声来,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这世间之人不尽是薄情寡义之辈,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排挤打压冷漠和凉薄,但是为了病弱的妹妹,他只能告诉自己,再忍忍,再隐忍,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她出现了,笑语晏晏,心思狡诈如狐,心软的很,偏偏能说出最狠的话,若是能死在她手上,应该也是极好的归宿吧。 “多谢女娘,若有那一日,焕一定前去南疆。”谢景焕朝她作揖,然后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风眠洲,无声地退下。 有这位世家第一的郎君在,谁又能近得了她的身。他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念想罢了。 “记得擦药。”明歌高声说道,然后进了屋。 屋内燃着极重的熏香,明歌皱了皱鼻子,再名贵的沉香木,也掩盖不了谢家老太爷身上的老人味和死亡的气息。 这位老太爷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了。 或许说,就算他身体康健,从他扶持谢景焕上位,试图从自己儿子的手中夺权的时候,就注定活不过今年。 明歌猜想,也许是年底,也许是明年开春,到时候,谢景焕该如何是好呢?是她将他拉入了这局里。 “你来了。”谢家老太爷从榻上挣扎着起身,上午外出一趟受了风,老太爷回来之后就一直躺着,午饭也没怎么吃,结果还得知谢景焕受了重罚。 老太爷气的火冒三丈,却也有心无力,总不能日日都去请宗族耆老。谢氏早就不是当年的谢氏。 明歌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凋落的木芙蓉花,冷淡说道:“前尘恩怨已了,您老找我还有何事?” 老太爷看着她清冷如月的侧脸,潸然泪下道:“不像,你与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果真不是他的子嗣,月兄如今可好?” “挺好,只是不爱见外人,喜欢坐在血月崖上看晨起日落,然后将山间受伤的小动物捡回来医治。他会比老太爷长寿。” 老太爷目光看向遥远的南方,当年那样意气风发仗剑走天涯的儿郎,终究是被他害了。 “对不起,小娘子,若是你回到族中,还望告诉月兄,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后悔的,是我对不起他。” 明歌回头,淡淡说道:“您老多虑了,此次出山,我是私下来讨债,大长老并不知道我来谢氏,我回去以后也不会告诉大长老,泉城发生的事情,你们的故事早在六十年前就结束了,消失在滚滚的黄河之中,还是您老亲自写下的结局。 将死之人,何必去叨扰他人?” 说的无情且冷漠。 谢家老太爷失声痛哭起来。 明歌只是那样冷淡地看着他,大月国有祖训,闯过山门之人可以下山历练一年,当年大长老成年之后下山历练,第一个结识的朋友就是谢家老太爷,避世而居的少年,拥有金子般炙热的心,那时候就连藏宝图都告知,却不想惹来了杀身之祸。 若非大长老命不该绝,早就死在黄河里了。 也是那件事情之后,阿娘不再将她当温室的花朵来养,族人从小到大告诉她的都是人心险恶,她也立誓绝不做天真良善的傻白甜。 谢家老太爷哭的无比凄惨,许久才缓下来,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如此也好,小娘子放心,有关你的身世来历,老头子会带进棺材里的。 我已命不久矣,还想求小娘子一件事情。” 明歌:“说。” 老太爷:“景焕那孩子很是可怜,我知晓小娘子和风氏关系匪浅,我死后,还望风氏日后对他照拂一二。” 明歌转身,淡淡说道:“好。” 离开谢宅,风眠洲一行人片刻没有耽搁,直接前往港口,登上船,直奔扬州,等船离开泉城时,已经日薄西山。 有惊无险地离开泉城,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风三连同赵管家等人,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船上护卫安静如鸡,无一人敢喧哗,因为郎君和月娘子吵架了! 这么急着离开泉城,甚至连跟秋玉秀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虽说盛京必是会再见的,但是走的太匆忙,明歌心里很是不得劲。 明歌看着船舱外的夕阳,打开桌子上的食盒,上面是泉城老字号的八种糕点,最下面是一壶花露和梅子酒,没有任何的字条,这是船要开时,谢家派人送来的,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大约是谢景焕送的,整个谢家,与她有过交集的只有那位小苦瓜郎君。 风眠洲人前笑眯眯地收了,等人一走就要将食盒丢进海里,她气的不行,拿起食盒里的糕点吃了一口,然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抱着食盒回了船舱。 两人彻底闹翻。 “女娘,郎君是担心食盒里有毒,这才让我扔到海里,谢家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能不防。”风三苦哈哈地站在船舱外,解释的口水都要干了。 谁让郎君全身上下就嘴巴最硬?他们做下人的被迫学了这项技能。 明歌恨恨地捡起一块绿豆糕,打开船舱的门,当着风三的面,咬了一口,问道:“你看着糕点里像有毒的样子吗?” 若是谢家家主和谢书的手笔,那必是要留言是谢景焕送的,而且她血液特殊,百毒不侵,一般的毒根本毒不倒她,她的血既是毒又是药。 唯有谢景焕这种傻子,知道她喜欢吃,默默地送了糕点和梅子酒。 风三见她飞快地吃完一块绿豆糕,脸更苦了,木讷地说道:“郎君是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因为家主就是吃了外食中了毒,此刻还生死未卜呢。” 风氏家主中毒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风氏对外都说家主风寒病倒,后来得知最疼爱的小郎君失踪,是病上加病,卧床不起,如此也瞒了小半年。 如今风眠洲有惊无险地从南疆回来,风家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然那真是愁云密布,愁死了。 明歌冷哼道:“总之,他就是做错了。” 明歌“砰”的一声关上门。 风三碰了一鼻子灰,默默地回到了甲板上,低声说道:“郎君,女娘还在生气。” 风眠洲心里也窝着一团火,气的血液躁动,整个人犹如身处熔浆一般难受。 他知道明歌为何生气,她不过是生气没有跟谢景焕等人告别,若非他阻止,在谢宅,她只怕就要带谢景焕离开了。 只因为他不如谢景焕可怜,不如他父母早逝,在家族里无依无靠处处遭排挤,日日要受罚,所以他当仆人,谢景焕能当王夫? 风眠洲气的心肝肺都疼。大月国的人各个都蠢笨天真,她那个大长老在谢家人手上吃了亏,险些命都没了,她还想搭进去! “随便她!”风眠洲冷冷说道。 风三:…… 到了第二日,明歌就不生气了,只是还是不想搭理风眠洲,见海面上波光粼粼,偶尔还能瞧见海鸥和鱼群,便兴奋地开始在甲板上安了家,今日垂钓,明日下海,每日风三都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注意月娘子就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消失了。 寻常世家贵女那都是负责坐在甲板上吃着郎君们烤的鱼虾,然后看看风景就完事了,但是月娘子竟然还要下海去采珍珠。 这哪里能找得到? 那都是有经验的采珠女下海去采珠的。 “叔,这任务太艰巨了。”风三跟了两日,愁的头发都秃了,“能换人去保护月娘子吗?我跟着郎君就好。” 赵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三啊,大家都一样,一样。” 这几日他都不敢跟郎君汇报日常工作,郎君的脸冷的跟冰渣似的,那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啊。 风三苦着脸,叹了一口气。 赵叔笑眯眯地说道:“也不是坏事,这一路时间还长,等到了盛京,也许风家就要有喜事了。” 郎君做的最英明的事情就是回城途中,甩掉了秋世子和昭和太子,这归途漫漫,感情总是会加温的。 第446章 还能代嫁? 返回盛京的水路,并没有明歌预想的枯燥,因为风眠洲硬气了一晚上,第二天晚上就来给她送赔礼道歉的礼物。 对方站在窗前,敲了敲窗户,见她不搭理,默默离开了。 她打开窗户,就看见挂在窗户上面的礼物。 起初是海里的贝壳和海螺,每一只都雪白漂亮,有着不同的纹理,在月夜下散发着氤氲的光泽。 随着船驶向深海,放在窗台上的礼物也由贝壳海螺之类的变成了珍珠、红珊瑚,有时候是几颗黑白珍珠,有时候是一株红珊瑚,每天的膳食也变成了烤鱼、鱼脍以及烤鸡、叫花鸡…… 这厨艺一看就是风眠洲做的。 明歌那点子闷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过为了想多骗点礼物,还是假装在生气,当然她也会塞点回礼,今日塞个话本子,明日塞个小木雕,后日实在没的塞了,就塞朵花进去,如此日子也十分的有趣。 船上日子枯燥,她开始每日写中洲游记,将这一路的见闻都一一记录下来,写的最多的是中洲的奇珍异宝,以及膳食。 日后等她回到南疆,这些都是她的宝藏。中洲的游历,还有那些美味佳肴,她可以回忆一辈子。 半个月后,风氏的船抵达钱塘。 “女娘,前面就是钱塘,我们要换船换路线。郎君说我们会在钱塘停留两日。” “钱塘?”明歌从船舱内探出头来,“我们要在钱塘玩两日?” 风三点头,心情也十分的愉快,到了钱塘换船,离盛京就近了,南疆真是远到令人发指,日后女娘若是嫁入风氏,每年回家省亲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风三已经想到了久远的以后。 “风眠洲呢?”明歌背上自己的全部家当,系上厚厚的紫貂披风,兴冲冲地从船舱内出来,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风眠洲。 这段时间,她都是在船舱内单吃,风眠洲也忙的不见人影,两人人前还是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所以算起来,已经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 “郎君去拜访钱塘的苏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我们借住在苏府。” 苏氏是钱塘一带最有名的世家,跟风氏交好,而且走内陆的水路和海路不一样,水路沿途多水寇,需要沿途打点,苏氏在江南一带极有威望,风眠洲去拜访苏府,就是为了借苏家的船回盛京。 明歌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好呀,好呀,那我们快上岸去逛钱塘吧。” 风三知晓她这段时间在船上憋坏了,唇角微微上扬,说道:“是,女娘。” 赵管家留在船上清点物资货物,风眠洲去拜访世伯,明歌带了风三等人直接上岸去逛钱塘。 寒冬腊月的江南,阴冷入骨,明歌穿了貂绒大氅,又轻又暖和,周身贵气逼人,一上岸就惹来了无数的目光。 明歌一路看来,发现江南就如同婉约的画中仕女,处处都透着精致和繁华,许是年关将近,到处都张灯结彩,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许是刚下了一场雨,青石路上湿漉漉着,透着暗青色的色泽,随处可见小桥流水和飞檐陡峭的庭院阁楼,跟南疆不同,江南的屋舍隐在绿树琼花里,美的如同一幅画。 明歌光看着这样精致婉约的屋舍就感叹不已,阿娘果然没有骗她,说人间最美不过是江南,尤其是雨后的江南。 “风三,江南一带都是如此吗?如果我要买屋舍的话,需要多少银钱?”明歌伸手接了一滴雨水,然后兴冲冲地冲去铺子,买了一柄黄油伞,伞上绘着朵朵寒梅,十分有冬日的感觉。 风三:“江南一带大多是这样,女娘若是喜欢的话,风氏在金陵和姑苏都置办了田产和房产,风氏祖籍金陵,老家主和老太太不习惯盛京的气候,一直都住在金陵的。 我随郎君少时曾在金陵小住,一到雪日,金陵就美成了一幅画,可惜江南多雨,少雪。” 明歌撑着油纸伞,笑道:“我阿娘也住过江南,就是不知道是金陵还是姑苏,还是钱塘,我阿娘的梦想是当一个采莲女,说盛夏的江南也很美,若是江南美,那我就待到明年盛夏再去盛京。” 风三愁眉苦脸,那郎君会将他发配到岭南吧! “其实冬日雪景,最美的还是盛京,女娘不如先去盛京,等到明年盛夏再来江南小住?” 明歌一想,很有道理,弯了弯眼睫,那就先去风眠洲家里做客吧,看在他每天晚上都给她送礼物的份上。 “笑死,怎么会有人想当采莲女?” “估计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吧,听口音像是蛮夷之地,连官话都不会说。” “她不会以为那些采莲女身份多高贵吧?” “许是对她们蛮夷之地的人来说,江南遍地锦绣珠玉,也没什么毛病。” “可是她身上的大氅好贵重的样子。”一个怯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里。 明歌转着油纸伞看去,只见一家成衣铺子前,三四位美衣华服的女娘簇拥着一个脸若银盘的年轻女娘,站在门口奚落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身上的貂绒大氅,就差将“想要”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明歌唇角微微上扬,原来是看上她的貂绒大氅了。 “敢问几位娘子,江南一带什么身份最高贵呀?” “自然是世家贵女的身份最高贵,小娘子,听你口音也不是江南人,别被人骗了,江南采莲女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不像我们苏娘子,那是江南一等一的贵女,不比谢书差呢。” “就是就是,论高贵,唯有苏家大娘子。” 明歌笑容更甚,一脸艳羡地说道:“哇,原来女娘这么高贵,不知女娘高贵在哪里,是为家族赚过银钱,还是做过造福世人的大事,亦或者是修书造册,史书留名?” “你。”被簇拥的苏家娘子气的脸色发白,呵斥道,“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苏家娘子身边的丫鬟嬷嬷上前来,要按住明歌掌嘴。 明歌轻巧地转身,手中的油纸伞飞溅了苏锦绣一身的水,顿时女娘们惊呼起来,连忙去挡水。 明歌“哈哈哈”笑出声来,看着因为一点雨水都吓的花容失色的贵女们,笑吟吟道:“人各有志,有人向往平凡的采莲女,喜欢渔歌唱晚的宁静和悠闲,也有人渴望飞入金牢笼做高高在上的凤凰,我不评价你们,你们也莫要轻贱别人的愿望。 诸位娘子,这就当是陪你们的衣裳钱了。” 她从锦袋里摸出一两碎银子,天真无辜地说道:“这是我自己赚来的银钱哟。” 苏锦绣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顿时气道:“来人,给我掌嘴掌嘴,我要打花她的脸。” 明歌将一两碎银子丢给苏锦绣,然后提起裙摆,冲着风三喊道:“快跑。” 她率先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小跑,裙摆蹁跹如蝴蝶,留下一串畅快的笑声。江南真好玩呀,尤其是江南的贵女,吵架都吵不赢她,真好玩儿~ 风三硬着头皮跟上去,已经不敢想后面即将面对的局面。 只要他眼睛不瞎,耳朵不聋,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位苏娘子大约就是郎君要拜访的世伯家的嫡女,今夜还要借住在苏家,还要向苏家借船,女娘已经将人得罪光了。 “哎呀,好曼妙的身姿,谁家贵女在雨日里嬉戏打闹,这般明媚,差点以为春天要来了。” “后面追着的好像是苏家的人,钱塘还有人敢得罪苏家娘子吗?” “许是世家大族的贵女间嬉戏打闹,我等看看热闹就好,也不知道谁家郎君日后能娶到这样明媚的女娘。” 茶楼酒肆里,世家郎君们侧头看着楼下翩跹如蝴蝶的身影,有些感叹。 明歌跑了三条街,才将苏锦绣的人甩开,跑的发髻松散,小腿抽筋,坐在一间酒香四溢的酒肆里喘着气,很是感慨,自打她下山,整日跟着风眠洲吃吃喝喝,荒废至今,跑了三条街竟然就开始气喘。 可恶! “女娘,终于追上你了。”风三带着侍卫跑得脸色发白,月娘子也太能跑了点吧! “郎君传讯过来了,让我带您去苏府。” 明歌点头:“那我打一壶酒。” 她转身冲着卖酒的女西施笑道:“姐姐,打一壶酒。” “小娘子要什么酒?小店只有两种酒,一种是杏花酒,一种是竹叶青。女娘多爱杏花酒,郎君多爱竹叶青。” 明歌壕气地说道:“都要。” 卖酒的女掌柜见风吹开她的帷帽,露出花瓣一般的红唇雪肌,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好嘞,女娘稍后。” 女掌柜去打酒,取下酒缸的盖子,顿时酒香四溢,一壶酒还未打完,就见数人登门来,领头的中年男子色眯眯地笑道:“酒娘,婚事你考虑的如何?是你自己上花轿?还是爷来请你上花轿? 你哥哥嫂嫂已经收了我的聘礼,写了婚书,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做我的十八房妾室吧。” 女西施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握紧手中的酒壶,眼睛发红地冲着明歌说道:“今日酒肆要关门了,这是女娘要的酒,女娘早些回去吧。” 明歌接过两壶酒,回头看去,只见那中年男子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又矮又胖,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蜀锦,带着偌大的玉扳指,带了七八个壮汉,一顶花轿将酒肆的门堵死了。 她眼睛一亮,清脆地说道:“原来这就是话本子里的强求民女呀。” 风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领头的中年胖子见她戴着帷帽,宽大的貂绒大氅也掩不住那曼妙的身姿,又听她口音不是本地人,身边没有带丫鬟,反而跟了三个侍卫,顿时眯眼,世家大族的女娘说的都是官话,这娘子定然不是贵女,而是养在外面的外室。 “女娘此话差异,我们是有婚书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女娘若是看不过去,可以代替酒娘出嫁,我不介意先纳个十九房妾室。” 众人一阵调笑声。 风三脸色发冷,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明歌取下惟帽,露出一张如花似月的面容,笑盈盈道:“还能代嫁?江南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呀。”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看着那张娇颜,呼吸一窒,眼睛都看直了。 酒肆的女掌柜见明歌生的这样精致灵动,生怕那恶霸看上她,将她也强抢了去,连忙急道:“女娘快走吧,这是城内有名的恶霸郑易,他舅舅是苏府的大管事,一般人根本就得罪不起。” 酒酿说着推着明歌就往外走,结果郑毅矮胖的身子往前一挡,调笑道:“别急着走呀,今日双美都在,爷可以娶两个,花轿和洞房都是现成的。” 那胖子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明歌的小脸蛋。 风三冷冷拔剑,一剑险些削掉了他的手掌,鲜血迸溅出来,那胖子捂着手,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快,给我弄死这侍卫。” 郑毅身后的七八个打手一窝蜂地上来,这些人都是练家子,平时跟在苏府大管事身边办事,对付平头百姓那是碾压,就算遇到了一般的练家子也能以多胜少,偏偏这一次遇到的是风氏的护卫队。 风三从小保护风眠洲,若是风眠洲是按照风氏未来家主培养的,那风三便是风氏未来家主身边最亲近的心腹。 “女娘坐在一边,别被鲜血溅到。”风三使了个眼色,带着两名下属直接拔剑,将郑毅带来的打手尽数打趴下,犹如叠罗汉一般将这些人尽数扔到了街上。 细雨已经停了。 冬日街道即使张灯结彩,依旧冷的能掉冰渣子。 郑毅被打的鼻青脸肿,绑到了明歌面前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钱塘撒野,我舅舅可是苏府的大管事,快,快去找舅舅……” 郑毅捧着鲜血直流的手掌,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去通风报信。 “酒娘你个小贱人,你竟然勾结外人谋杀亲夫,我定要去你家找你哥哥婶婶要说法,赔付我一万两白银,就连你这酒肆都得抵押给我……” “还有你们,等我舅舅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钱塘。”郑毅恶狠狠地盯着明歌,“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贱人,等我玩腻了,定然将你卖进画舫,让你一辈子也上不了岸!” 风三脸色彻底一冷,一巴掌打在郑毅脸上,直接打掉了他两颗带血的门牙,免得这厮又说出什么话来污了女娘的耳朵。 “女娘,这厮要怎么处理?是杀了还是绑去当地的府衙?” 这胖子既然是当地恶霸,说明跟府衙沆瀣一气,可能马上府衙的人就要来羁押他们了? 风三使了个眼色给下属,下属飞快地点头,发出了讯号,然后消失在街尾。 第447章 如珍似宝 明歌搬了个凳子到酒肆门口,见街道上众人都围过来,优雅地裹着貂绒大氅,戴着兜帽,坐在凳子上,微笑道:“听说你是当地恶霸,那我们就当街办案吧。” “当街办案?这女娘疯了吧,她打伤的是郑家郎君,他舅舅是苏府大管事,在钱塘,就算知府大老爷见到他舅舅都要客气三分的。” “可惜了,这女娘估计难逃魔爪了。官府和郑家是一伙的。” “酒娘也是惨,从小没爹没娘,被迫抛头露面出来营生,偏偏被郑家郎君看上了,她哥哥婶婶爱财,收了人聘礼,就将她卖了。” “这事就算闹到官府去,估计酒娘还得嫁到郑家去……可惜可惜……” 围观街坊邻居叹息着,谁让酒娘长的美,号称钱塘的酒西施,被这恶霸看上,她又有贪财没良心的哥哥嫂嫂,一朵娇花逃不过要被蹂躏啊!还连累了为她出头的女娘。 明歌将围观路人的议论声尽收耳底,看了一眼身后的酒娘,见她脸色发白,神情担忧,微笑道:“姐姐,这恶霸是不是强娶你?” 酒娘上前来,紧锁眉头:“娘子,我知晓你是好意,但是郑家和官府勾结,在钱塘寻常人家根本惹不起,趁着苏家大管事的没来,你们快走吧,直接出城,别回来,这门婚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大不了我剪了头发上山做姑子,要是郑家还敢强娶,那我就撞死在郑家门前柱子上……” 酒娘说着红了眼睛,她没有想到郑毅的动作这么快,直接瞒着她将聘礼送到了哥哥嫂嫂家,哥哥嫂嫂直接将她卖了。有了这婚书,就算她逃出钱塘也能被郑家抓回来。 酒娘内心隐隐绝望,焦急地拉着明歌,让她赶紧离开。 “什么人当街斗殴?”说话间就见府衙的衙役闻讯赶来,七八个官府衙役将明歌一行人围了起来。 “刘捕头,你们来的正好,这些人当街行凶……”郑毅犹如见到了救星一样,兴奋地叫道,“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酒娘见衙役来了,脸色陡然绝望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与这位娘子无关,是郑郎君要强抢民女,这位娘子收了我的银钱,才为我出头,我是主谋,我愿意承担一切的责任,还望刘捕头饶过他们。” 酒娘说完,猛然起身,一把抱住刘捕头的腿,回头冲着明歌叫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官府衙役见她竟然敢阻拦办案,纷纷上来缉拿,然后又被风三等人打的鼻青脸肿。 “你们敢殴打官府衙役!”受伤的府衙衙役叫骂道,“你们死定了。” 酒娘呆滞地看着事态发展,跌坐在地上,觉得这件事情彻底完了,不仅她完了,而且还搭进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娘。这女娘看着脸生,口音又不是钱塘口音,定然是外地的,折在钱塘这地界,就算她家人找来,估计也什么都找不到。 明歌旁观了这么久,伸手抚平大氅上的褶皱,取下挡风的兜帽,露出白净的脸蛋,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微笑道:“郑家郎君,你派去请苏家大管事的人怎么还没有来?” 见她取下兜帽,露出精致灵动的面容,围观路人惊呼了一声,这女娘刚才半遮着脸,没有想到竟然生的这般貌美,酒娘在她面前都被压的黯淡无光,这样的女娘要是折损在郑毅这恶霸手上,那还真是辣手摧花啊,可惜,可惜。 郑毅纵欲过度的脸色已经白的跟蜡一样,嘶哑地叫道:“你们等着,我舅舅马上就到。” 明歌从锦袋里掏出一块风干的牛肉干,一边吃一边点头:“那我们一边等你舅舅,一边就把这件事情办了吧。呀,成亲这事我没经验,像酒娘这种被哥哥嫂嫂卖给别人当妾室的,要怎么处理才能恢复自由身呢?” 明歌笑盈盈地看向围观路人。 一个儒生自告奋勇地说道:“女娘,被卖到大户人家为妾室就是奴婢,酒娘要是进了门,是生是死都由郑家说了算。这种最好是要回婚书,然后还要郑家写切结书,表示以后不再强娶酒娘。最好要酒娘的哥哥嫂嫂也写个切结书,不然以后还会再卖她第二回。” 明歌点头,看向风三:“去搜他身上的婚书。” 郑毅是来强娶的,怕酒娘撒泼闹开,身上还真带了婚书,风三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从他胸前搜出婚书来,递给明歌。 明歌点头,然后看向酒娘:“你去准备笔墨纸砚,写好切结书,然后让这蠢货签字按印。对了,派人将你哥哥嫂嫂也请来,把另一份婚书也要来。” 酒娘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歌,眼圈迅速红了,哽咽道:“我与娘子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娘子为何如此帮我?就算要回来婚书,写了切结书,郑家与官府勾结,而且因为今日郑毅受辱,日后会百般报复我,我更没有活路。 我知晓娘子是好意,可是他郑家势大,莫要连累了娘子。” “既然你在钱塘待不下去,就离开钱塘去别的地方。”明歌慢条斯理地说道,“郑家的手还能伸到中洲各郡县不成?况且我也没有听说中洲哪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是姓郑的。” 明歌浓如鸦羽的睫毛微敛,神情淡如天边的云朵:“你我确实素不相识,可我既然进了你的酒肆,又遇到了你被强娶一事,同是女子,既然钱塘的世家郎君不肯伸出援手,那我便要做,女子在世间生存本就不易,更要互帮互助,怎能因为素不相识就不管不顾?” 她一番话说的围观的郎君路人羞愧不已,追着明歌赶来的苏家女娘和一众世家贵女们站在人群后面沉默了起来。 一个低贱的卖酒女而已,跟她们身份犹如云泥,苏锦绣等人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只是那一句女子生存本不易,要互帮互助的话惹人发笑,发笑之后又隐隐让人沉默。 酒娘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跌跌撞撞地起身,进屋去拿笔墨纸砚写切结书。 切结书很快就写好,郑毅被风三强压着鬼哭狼嚎地去签字按手印。 明歌将切结书递给她,灿烂笑道:“等会让这恶霸赔了你酒肆的损失,你烧了婚书,带上这切结书就离开钱塘吧,与其担心受怕,不如换地方重新开始。 我在钱塘只是路过,只管今日,不管以后。” 酒娘朝着她径自跪下去,哭道:“多谢娘子救命之恩,那娘子自己怎么办?我们真的能离开钱塘吗?”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苏府来人了。” 说话间,只见两队护卫队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前来,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道。 “郑大管事亲自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这女娘危险了!” “好像是苏家家主身边的亲卫队,郑管事驱车的话,车里坐的不会是苏家家主吧?” “糟糕,竟然惊动了苏家家主,这女娘是绝对出不了钱塘了。” 众人小声议论着,远远避让开来,隐隐惋惜地看向明歌,唯有郑毅欣喜若狂地叫道:“舅舅,救命,救我!” 郑毅早先就被风三刺伤了手臂,又被拳打脚踢一番,天寒地冻的,受了伤还被这般羞辱,早就扛不住了,此刻去掉了半条命,看到舅舅来了,鼻涕眼泪全都流下来,哭嚎道:“您老人家再不来,我就要这小贱人弄死了。 他们不仅羞辱我,还羞辱苏府,还殴打官府衙役,强逼着侄儿写切结书,简直无法无天……” 郑毅哭嚎着,一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官府衙役也纷纷点头,愤愤地看向明歌等人,他们就不信,这女娘能出的了钱塘! 等知府大老爷来了,直接给这伙人下大狱! 郑管事见侄子满身是血,一身伤,鬼哭狼嚎地扑上来,连忙停车,脸色铁青险些要将这混账玩意儿踢死! 这混账玩意儿平时仗着他的权势为非作歹也就算了,强娶民女、鱼肉百姓也都随他,结果这事竟然闹到了家主面前。 他虽然是苏父的管事,但是到底不是主人!马车内坐着的才是主人! 早在数日前泉城发生的事情就尽数传到了钱塘来,听闻风氏走的是水路,极有可能会途径钱塘,今天一大清早,风家继承人风眠洲就到了苏府拜访,家主亲自出来迎接,就喝了一盏茶的功夫,风家的护卫就来报,说女娘被人欺负了,还差点要强抢走! 风眠洲当场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位是什么身份?风氏富可敌国,掌握着大夏朝一半的商业命脉,而且风氏与各世家、跟皇族都交好,属于是左右逢源的那种,家主听闻风家女娘被人欺负了,连忙跟着出来。 等乱糟糟的信息沿途传到他耳中,他才知晓始作俑者是他这混账侄子。 郑大管事险些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就在众人摇头叹息时,只见驾着马车的郑家大管事一脚将郑毅踢翻,然后下车,恭敬地微笑道:“家主,风郎君,到了。” 马车被打开,率先出来的是苏家家主,其次是高大清俊的郎君,月白绣着云纹的锦袍,外罩着一件黑青色的狐裘大氅,周身贵气逼人。 风眠洲俊脸沉沉的,一下马车,风家护卫队的人就紧跟着过来,黑压压的人站了一街道。 风三上前恭敬地说道:“郎君,幸不辱命。女娘无事。” 被踢翻在地的郑毅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有些傻眼地看着踹他的舅舅,然后呆滞地看了一眼跟苏家家主一起下马车的风眠洲,倒吸一口凉气,面如死灰。 围观众人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啥情况? 一脸绝望的酒娘呆呆地看向明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明歌也好几日没有见到风眠洲,此刻见他来了,冷哼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慢,这里有人当街强抢民女,还说要将我卖到画舫上一辈子上不了岸,你自己看着处理吧,若是你不会处理,那我自己来办!” 风眠洲听到“要将她卖到画舫”上的言辞,脸色陡然冷下来,江南多画舫,画舫上多是一些可怜女子,被迫做的都是伺候人的营生。 “谁说的?”声音冷如寒冰。 明歌懒洋洋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胖子:“他说的。” 风眠洲冷冷看向郑毅,话却对明歌说道:“闭眼,别看到脏东西。” 他面无表情地拔剑,剑光冰冷,只见鲜血迸溅,瘫坐在地上的当地恶霸已经如同杀猪般地捂着裤裆叫出来,直接疼死了过去。 郑管事看了一眼家主,见家主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心里一凉,跪在街上哀嚎道:“家主饶命,这混账干的事情我半点不知道,冲撞了风家女娘,活该他赔命!我这就押着他去给女娘赔罪。” 苏家家主高深莫测地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 郑家管事他用的顺手,但是得罪的人是风家继承人,那就让他侄子给风眠洲赔命吧,这位风家郎君可不轻易拔剑。 苏家主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明歌,猜出她的身份,一个在泉城数日就让谢氏四分五裂的女娘,月明歌的名字已经传遍了九洲各世家,听闻昭和太子对她也有意,这样的人,苏家可得罪不起! 郑管事脸色发白地让人将侄子泼醒,强压着他去给明歌磕头认罪,这混账东西简直是要连累全家人去死! 郑毅刚昏死过去就被寒冬腊月的冰水泼醒,然后又被舅舅押着去给明歌磕头,这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这女娘虽然不是世家贵女,但是她是世家郎君的心尖尖,那郎君连苏家家主都不敢得罪! 这一下,郑毅怪叫一下,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苏家家主见状,微笑道:“贤侄,这件事情就
相关推荐:
公主的奴隶
最强阴阳师
不安的妻子
我的师兄绝世无双
八零万元户家的娇软小女儿
末世女配求生存[穿书]
甘草江湖录
弥勒天帝
瑰丽灵药(男暗恋女)
鬼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