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糊窗的纱子乃是祖母从江南送来的雨花纱,房中烛光婆娑,宋令枝仍是锦衣华服,坐在窗下沉默不语。 院落悄无声息,只有隔壁隐约有笑声传来,在赏玩宫里贵人赏赐的奇珍异宝。 往事历历在目,凄凉和心冷缠绕于心。 宋令枝捂着眉心,只觉眼前恍惚,阵阵发黑。 婆子喜形于色,嗓门洪亮:“姑娘瞧瞧这博古架上的青花蕃莲纹六稜贯耳瓶,这可是宫里赏赐的,殿下器重姑娘,才……” 宋令枝忽然厉声打断:“他在哪?” 婆子怔愣片刻:“姑娘问的是谁?” 宋令枝心慌意乱:“殿下、殿下在哪?” 婆子迟疑:“许是……在书房?姑娘,殿下的行踪,老奴也不知。姑娘、姑娘您去哪?” …… 日沉西山,众鸟归林。 廊檐下悬着一个金丝玛瑙点翠鸟笼,笼子乃是黄金打造,顶上镶嵌着玛瑙宝石,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下人知晓沈砚近来颇为看重这黄鹂,人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博沈砚的欢心。 光是这鸟笼,便费了不少心思。黄鹂每日吃的用的,亦是顶顶好的。 一身羽翎光滑细腻,黄鹂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歪着脑袋朝沈砚“啾”了一声。 这回不必沈砚伸手,黄鹂迈着小碎步,哒哒哒从鸟笼上的小树枝一跃而下,踩在沈砚手心。 “啾、啾啾。” 小口啄着沈砚指尖,黄鹂又抬起小脑袋,歪头望着沈砚。 伺候黄鹂的奴仆毕恭毕敬跪在地上,俯首行礼。 沈砚弯唇:“倒是比先前灵光了些。” 奴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主子怜爱,是它的福气。且这黄鹂认主,殿下贵为它的主子,它自然是听殿下的话。” 沈砚一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 奴仆跪在地上,双股战战,只求黄鹂争气,莫要惹沈砚不满。 掌心上的黄鹂“啾啾啾”啄着沈砚指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沈砚面无表情将黄鹂丢回笼子,黄鹂扑簌一声,扇着翅膀在笼子翻飞,簌簌羽翎飘落。 须臾,有偏过脑袋,想要再次跳落沈砚掌心。 沈砚眼皮未抬,只让人拎下黄鹂离开。他垂首,慢条斯理拿过丝帕轻拭指尖。 奴仆心惊胆战:“殿下,这黄鹂……” 沈砚淡声:“它不会唱曲?” 奴仆颤巍巍,汗流浃背:“许是会的,奴才回去后,定寻高人好好教……” 沈砚挥袖,倏然没了兴致,索然无味。 终归是博人一乐的小玩意,比不得逗弄宋令枝来得有趣。 奴仆提着鸟笼,颤抖着双足从沈砚身边退下,瞧沈砚方才的意兴阑珊,却也知这黄鹂的福气怕也到了头。 得沈砚欢心,便是不起眼的小玩意,也能在奴才头上撒欢,为非作歹。可若是失去主子的宠爱,便同碍眼的畜生无异。 园中重归安静,杳无人烟。 岳栩沿着乌木长廊,靴履飒飒,一路行至沈砚身前:“殿下,皇后娘娘刚刚打发了人过来,说是请殿下入宫。” 檐下设一方檀木躺椅,沈砚轻轻晃动,指间的青玉扳指在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沈砚闭着眼睛,闻言唇间发笑,嗓音蕴着笑意:“舅舅的腿伤还没好,母后倒是有闲心,父皇那如何了?” 岳栩低头:“陛下这半个月都宿在余贵人殿中。” 余美人果真心机和手段并存,短短半个月,竟从美人跃至贵人,听闻送去她宫中的赏赐,也如流水一般。 沈砚闭眸,浅浅应了一声,似不经意提起:“找个机灵点的,将那熏香送去余贵人手上,她知晓如何做。” 岳栩双目瞪圆,愕然。随即低头,少顷,方低低应了一声“是”。 须臾又担忧:“殿下,皇后娘娘那……” 皇后连着三日宣沈砚入宫,沈砚都置之不理,皇后娘娘今日气得又在坤宁宫发了好大一通火。 岳栩拱手:“以宋姑娘的身份,皇后娘娘怕是不肯轻易赐婚。且宋姑娘之前同贺公子成过亲……” 这事江南人人皆知,皇后若是知晓宋令枝的真实身份,更不会应允沈砚同宋令枝的亲事了。 躺椅上闭着的一双黑眸忽然睁开,沈砚眸光阴冷昏沉,青玉扳指在他手心轻转。 那双冷冽眸子犹如利刃,凌厉落在岳栩脸上。 岳栩一时噤声,喉咙似被人牢牢扼住,再发不出只言片语。 不寒而栗。 沈砚眸光淡淡:“当日同枝枝拜堂的,是我。” 岳栩低垂着脑袋,再不敢多嘴一句:“属下明白了。” 月洞门前忽然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凌乱错落。 耳边遥遥传来秋雁的声音:“姑娘,您慢些走,奴婢追不上了,姑娘、姑娘?” 隔着满地的日光,宋令枝气喘吁吁,钗乱髻松,日光无声落在她肩上、眼角。 她眼睫好似还有泪珠低垂,欲坠不坠。 秋雁落后两三步,奔至宋令枝身侧,她上气不接下气:“姑娘,您怎么跑那么快,三殿下……” 遥遥瞧见廊檐下的沈砚,秋雁当即噤声,朝沈砚屈膝行礼。 余光瞥见身侧一动不动的宋令枝,秋雁悄悄伸出手,拽拽宋令枝的衣袂提醒:“……姑娘。” 宋令枝不为所动,只是怔怔地、怔怔地朝沈砚走去。 日光迤逦在青石板路上,无声无息。 湘妃竹帘轻垂在檐下,沈砚起身,经过岳栩身侧,沈砚漫不经心:“我听闻,宋瀚远在海下寻到一座金矿。” 沈砚轻声勾唇,“他倒是运气好,若是采快些,兴许还能赶上女儿的亲事。” 岳栩垂首敛眸,掩去眼底的震惊之色。 三殿下还是三殿下。 他终于晓得,沈砚为何要力排众议,迎娶宋令枝为妻了。 院落寂寥,只余树影婆娑。 宋令枝款步提裙,一步步朝沈砚走近。 来的路上她想过无数,想歇斯底里和沈砚大闹一场,想质问沈砚在想什么,明明说过她配不上芙蓉院,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余晖落尽,日光悄然无声从檐角滑落,宋令枝缓缓步入檐下那一片阴影。 目光哀切,是愤懑亦是不甘。染着百合花汁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她眼中晦暗无光,似团团死灰。 岳栩拱手,无声告退。 廊檐下只剩两道身影交叠在一处。 掌心印出深刻红痕,宋令枝深吸口气:“你……” 沈砚面上淡淡,目光越过宋令枝,落在院中站着的秋雁脸上。 他声音冷若冰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顷刻,院中乌泱泱跪了一地,为首的秋雁伏地叩首:“殿下恕罪,是奴婢一时疏忽,才让姑娘……” 沈砚的目光冷如寒潭,秋雁瑟缩着肩膀,连连叩首。若她也如白芷一样被赶出府,宋令枝身边就真的无人了。 秋雁泣不成声:“求殿下饶过奴婢这一回……” 余下奴仆亦是跪倒在地,满院空荡孤寂,衬得秋雁的哭声越发悲怆凄冷。 宋令枝怔愣站在原地,目光麻木不仁。酝酿了一路的胆量在此刻消失殆尽,松垮的衣袂无力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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