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了。” 宋老夫人连声笑:“好好,不要嬷嬷,祖母让白芷秋雁跟着……” 宋令枝惊呼:“也不要她们!” 今儿是宋令枝的好日子,宋老夫人自是事事应承,不管宋令枝说什么,她都说好。 园中珠帘翠幕,金丝低垂。 吉时将至,大红绸缎轻盖在头上,宋令枝任由秋雁和白芷搀扶,缓步行至门首。 宋老夫人跟在身后落泪。 倏然听见春桃着急的一声:“姑娘!” 她刚从碧玉轩赶来,步履匆匆,春桃捧着一金镶宝石缠丝双扣镯上前:“这是夫人让奴婢送来的。” 女儿大婚,姜氏仍未出面。 宋令枝脚步稍顿,隔着一帘绸缎盖头,她只能隐约瞧见手镯的一角。 宝石镶嵌,金辉灼灼。 宋令枝淡然轻瞥,这手镯,姜氏前世也是送给了自己,亦是在出嫁之日。 迎亲队伍就在府门,府中上下,众人皆驻足,往宋令枝这一处瞧。 日光恼人,轻薄日影洒落在青石板路上,春桃垂首捧着锦匣,不曾动过半分。 白芷悄声提醒宋令枝:“姑娘。” 宋令枝声音轻轻,收回目光:“替我谢过母亲。” 羽步翩跹,终是没再往那镯子瞧过一眼,抬脚往外走去,只让白芷收下。 府门大开。 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春桃站在最后,眼看宋令枝出了二门,方轻轻叹气。 宋府上下笑声不绝,今日宋令枝大喜,人人都有赏银拿,还有热闹瞧。 哪有丫鬟奴才不乐得去瞧,阖府上下,唯有碧玉轩悄无声息,唯有日影横窗。 春桃轻手轻脚,挽起湘妃竹帘进屋。 苏作榉木素牙板书案前立着一抹青色影子,姜氏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峨眉淡扫,如若隐于云端。 春桃上前,为姜氏研磨。余光瞥见案上的佛经,春桃悄悄叹一声。 宋令枝今日出嫁,姜氏面上无喜无悲,一心只在自己的经书上。 香炉点着袅袅藏香,春桃忍不住出声:“夫人,手镯奴婢送去姑娘那了。” 姜氏颔首,不语。 春桃大着胆子:“姑娘出嫁好大阵仗,夫人没瞧见,我们家前院后院都堆满了,全是老夫人为姑娘备的嫁妆。奴婢听闻那明懿山庄……” 一语未了,书案前的姜氏忽的抬眼,浅色眸子如冰玉莹润淡雅:“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春桃低头,自知失言:“奴婢也是为着夫人。” 她想着母女一场,姜氏再怎样,也是关心宋令枝的。 春桃絮絮叨叨:“夫人不曾出园子,奴婢就想着多说些,也好让夫人知道。” “不必。”姜氏拒绝果断。 香烟氤氲,勾勒着姜氏浅浅身影,她轻声,“我不想知道。” …… 宋府府门洞开,春光满地。 门口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灯高挂,礼炮鸣放,震耳欲聋。 春日晃眼,跨过台矶,倏地眼前一阵冷风掠过,不寒而栗。 宋令枝怔在原地,双手双足冰寒彻骨。 她刚刚……好似听见沈砚的声音? 众人还在等着宋令枝,倏然见她停下,好奇仰脖张望。 空中满是香屑气息,宋令枝屏气凝神,无奈头顶盖头遮掩,她只能望见无数交叠的衣摆。 耳边窃窃私语不断,宋令枝侧耳倾听,再找不到方才那道声音。 秋雁狐疑,跟着停下:“……姑娘?” 宋令枝攥紧秋雁手腕:“你方才……可有见着什么熟人?” 秋雁笑弯眼:“今儿来的都是家中族人,自然都是熟人。” 宋令枝呢喃:“不是,是……”她欲言又止,“你可曾看见严先生?” 秋雁满眼期冀,冷不丁听见这话,喜得笑出声:“姑娘莫不是糊涂了不成,严先生早离开了,先前院子的东西也收拾干净了,说是走的水路。” 满耳礼花声连连,疏林如画。 再细听,果真不再听见旁的乱七八糟。 宋令枝悄声松口气。 往前数步,眼前忽然多出一道黑影。 绛纱圆领袍加身,贺鸣拱手:“宋妹妹。” 耳边嬉笑渐起,落在眼前的那只手骨节匀称,修长白净。 宋令枝垂首敛眸,只望见贺鸣袍衫上的金丝缠线,日光残留在贺鸣手上。 宋令枝伸手,挽住那一抹光影。 . 日渐西沉。 临至掌灯时分,雾蒙蒙的天竟落了几滴雨,苍苔土润。 楹花窗外芭蕉夜雨,雨声淅沥。 喜房内,黄花梨喜鹊石榴纹三屉炕桌上铺着大红鸳鸯褥子,一侧矮几上设一方官窑刻花牡丹纹瓶。 铜镀金四象驮八方转花钟悄然立在博古架上,薰笼点着百合宫香,宋令枝端坐在红酸枝镶贝雕山水罗汉床上,双手紧紧攥着丝帕。 许是收拾喜房的丫鬟婆子不熟知宋令枝的喜好,往薰笼添多了香饼。 屋中青烟缠绕,白芷和秋雁得了宋令枝的话,并不在屋里伺候。 偌大的喜房只剩宋令枝一人。 枯坐无趣,头上的红盖头也不可摘下,宋令枝垂首,透过缝隙,依稀能望见脚上的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 双脚坐得发麻,宋令枝悄悄往旁挪开一点。 案上红烛摇曳婆娑,万籁俱寂,只余雨声零碎。 雨连着下了半个多时辰,贺鸣迟迟未归,房中静默无声,只有潇潇雨声作伴。 心中的羞赧逐渐褪去,宋令枝坐立不安,心中无端涌起不安之感。 前世她也是这般,在喜房枯坐了整整一夜。 那夜的阴影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宋令枝没来由一阵心慌,心口起伏不一。 正欲起身喊人,蓦地,槅扇木门被人轻轻推开,檐 下夜雨涌入,飘零雨丝落在木地板上。 宋令枝面上怔忪:“贺……” 一语未了,宋令枝先收声。 他们今日成过亲拜过堂,依例,她该唤贺鸣一声“夫君”才是。 “夫君”二字在唇齿上碾转半晌,宋令枝终还是发不出声,她眉眼低垂,双颊宛若染上胭脂。 宋令枝声音极轻极轻,似雨落无声:“夫、夫君。” 绸缎盖头低垂,视野轻掩,宋令枝只能望见一隅的袍衫。 背后罗汉床上洒满红枣莲子,多看一眼,宋令枝都觉得脸红。 没有嬷嬷在,宋令枝脑中如乱麻,完全记不清自己该做什么。 透过缝隙瞥见矮几上的酒盏,宋令枝如释重负:“是不是、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 耳边落下低低的一声“嗯”,那声音极淡,似乎是被人刻意压低的。 宋令枝沉浸在新婚之夜的紧张中,不曾留意。 三足珐琅鎏金兽耳香炉燃着熏香,矮几合卺杯中盛满酒液,宋令枝挽着男子的手,喜服轻拂空中。 她仰头,一饮而尽。 合卺酒辛辣呛人,宋令枝连连咳嗽两三声,垂首欲寻榻上的丝帕。 转首之际,那一方丝帕已到了她眼下。 宋令枝伸手接过:“多谢贺哥哥。” 绣着五彩丝线的丝帕纹丝不动,仍停留在男子手中。 宋令枝没能拽走,她好奇抬眸:“……贺哥哥?” 满屋寂静,静悄无人低语。 宋令枝心中疑虑渐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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