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乡之景。 唯有湖泊上与四野断了来去之路的楼阁殿宇,才筑起了足足十八层,显得尤为清高孤傲。 此处住民颇多,但好似全都是蒲玥的熟识一般,见她进来,皆放下手中要事,奔走相告,更有甚者已红了眼眶,以手抹泪。 “玥儿你这是去了哪里,叫我们好生担心,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这次回来,就莫要随便跑出去了!” …… “大人怕你有事,已遣了人出去寻你,可是他们带你回来的?”他们边问着,又看见蒲玥身后站着的赵莼,衣着打扮与面容模样俱都昭示着——她是外乡人。 “这是……”仿佛是遇见了何等洪水猛兽,本围着蒲玥的人群顿时向后大退一步,眼中盛满戒备之色。 “这是我在外面遇到的阿姊,是我的救命恩人,如若不是有她搭救,我便不能回来了。”蒲玥将赵莼领到身前来,对她推崇备至,格外赞服。 “总之,阿姊是我的贵客,我还得去见过大人,就先和各位叔伯婶娘们告别了!”她拽着赵莼的衣袖一路往前走,众人本要阻拦,听她以“面见大人”的名义来做借口,心中虽是颇有微词,到底也不敢真的拦她。 赵莼直被她拉进水道一旁的青瓦房屋中,才夺回了自己的衣袖,蒲玥历经险阻回了城镇,面上却不见先时的喜色,反是忧愁更多。 “怎么了?”她在屋中寻了张矮凳坐下,又颇为自来熟一般地斟了杯茶,只是此中主人久未归家,壶中茶水早已失了温度,茶香也是浅淡。赵莼微微一顿,终还是将杯盏放回桌面,问道。 “我才想起,长明灯已经碎了,我该拿什么还给大人呢?” 蒲玥既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的,长明灯的来历自也就不言而喻了,赵莼虽不知晓她口中的大人是何身份,但顾念到她到底只是个心性不稳的少女,遇到这事,多少都该和家中长辈商量才是。 于是劝道:“不若先回到家中,将此事告诉长辈,看他们有无对策。” 她讶然抬头,笑道:“阿姊说什么,我已经到家了啊。” 赵莼疑问:“那你家中长辈?”、 “来时所见的叔伯婶娘,皆是长辈。” “你阿兄阿姊?” “叔伯婶娘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兄弟姐妹们吗?” 赵莼索性直问道:“你爹娘呢?” “我没有爹娘,是大人把我从外面捡回来,叔伯婶娘们将我养大的。” 原来眼前这日日将家人挂在嘴边的蒲玥,竟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她沉默良久,见对方脸色并无一星半点的不悦,便改了话头问道:“你说此地与葱茏古国有些干系,是从何而来?” 蒲玥两手撑着脸,脸肉从指隙中鼓出来:“蛮荒修士口中的古国遗址,就是此处。” 章两百六一 圣地 赵莼眼神一凝,心中却是疑惑更多,尊者托青鸟给她的舆图中,就有葱茏古国内部的图景,从城门而进,过两株巨树哨塔,方才能见成群的古城建筑,再过横分古国的碧水河流,王庭就在碧水对岸的沙丘之上,左右两侧是神殿与王庭花园,俯瞰整座古城。 但眼前这座城镇,既不见碧水河流,又不见王庭所在,如何能是葱茏古国? 见赵莼久久不语,蒲玥便又探过头来看她,抿嘴轻笑道:“阿姊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了?” “其实我这话,既算对,也算不对,全看阿姊你找的是哪一种古国了,”蒲玥不大安分,摇摇晃晃坐于凳上,向外指道:“沙海中,偶尔会将这里的景象投射于天际,谓之曰蜃楼。” “修士行走在沙海,猛然见到这一景象,便会盲目向前,欲要进入其中,但蜃楼本为虚幻,他们又如何能真的进来呢?久而久之,蛮荒修士明白蜃楼是不可触及之地,远在天边,又联想到从前葱茏古国的传言,就以为此地就是古国遗址所在。” “而对于此事,长辈们也从不否认,我们便以古国后人的身份自居了。” 蜃楼于赵莼来说,并不新奇,听蒲玥讲过此中缘故后,她亦颔首表示理解,又问:“此处从未有外来者?” “有,但是极少,”蒲玥嘻嘻笑着,语气变得轻缓,“而且大多外来者来到这里后,都会选择留在此地,阿姊你想留下吗?”她一双溜圆晶亮的眼睛盛满期待,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兽。 对于蒲玥来说,赵莼无论是来历还是过往都太过神秘,很少提及家人,又像是无所归属的模样,所以无论是出自私心,还是出于性情中的良善,她都希望赵莼能留在这里,成为她真正的阿姊。 “既有人留下,那可有人离开?”赵莼并未应她,只是将话头一改,问到另一处去了。 蒲玥眼中有一瞬的落寞,继而又打起精神来应答道:“圣地从不禁锢修士,去留皆由修士自身,只不过选择离开之后,就不能再回来了。” 她语气一顿,补充道:“圣地就是这里的名字,我们都是圣地的子民。” 赵莼袖中双手不由攥握成拳,回忆起在琅州斩杀散修邝沉后,从他储物法器中获得的《共生诀》,而在这部功法的注疏中,每层末尾又会留下一句:感大祭司授道之恩,愿圣地永存! 若此圣地就是彼圣地,那大祭司又是何人? “此地,可有祭司存在?” “阿姊怎么知晓?”蒲玥倒是不觉有异,反是分外惊喜道,“我们口中的大人,便是圣地的祭司大人了,凡有外来者进入圣地,都需面见于他,阿姊自也不例外。” “我只猜测罢了。”赵莼心中百转千回,圣地众人以古国后人身份自居,在她看来,光是蛮荒修士误传的理由实是有些站不住脚的。能凭借长明灯等秘宝法术在沙海中盘踞一地,这圣地与葱茏国的干系必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 失了这一处线索,再要去寻找古国遗址不知得何等艰难,她应当趁热打铁,将机会牢牢抓在手中才是! 那位坐镇圣地,传教授道的大祭司,怕是会知晓更多。 思来想去,赵莼知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与蒲玥相商后,便准备一同前去面见圣地祭司。 圣地中有数万凡人,修士三千余,其中多半都是练气与筑基两境,凝元只得两百余,分玄约莫十余位,至于祭司本人,距蒲玥所说,并非真婴上人,那么便只有归合期的修为了。 赵莼所疑之处就在这里,论规模来说,圣地不如蛮荒中的大聚落多矣,那等势力中甚至有多位真婴修士存在,方能保得聚落安宁。 只得归合期修士坐镇的势力,连邪魔修士都难以抵御,又何况是蛮荒中几乎战无不胜的荒族蛮人。 沙海能拦住人族修士,却无法阻拦荒族部落的侵占,圣地能在此般险况中安稳存留至今,那位归合期的大祭司,就必然有所倚仗,且通身实力颇为不凡才是! 她心有敬意,与蒲玥同行时,便极少言谈,只在看见往来修士中,多数人衣袍的肩头之上,都绣有不同式样时,才出言问道:“我看这往来修士肩头,或为花叶,或为兽面,可有什么由来?” 蒲玥上前两步,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肩头,赵莼才注意到她的肩头亦绣有式样,是为两片脆嫩的绿叶,外圈以银色的丝线勾勒:“这是徽记!是用来辨别圣地子民等阶的东西。” “等阶?”赵莼听她称此处为家,唤此中住民为叔伯婶娘,兄姊弟妹,便以为圣地遗留了从前葱茏古国的社会形态,是人人平等,皆如一家,倒是不曾想,还有这等阶一说。 “大人曾言,我等虽是亲密无间的家人,但因个人能力有分高下,对圣地能作出的贡献便有不同,故而才需授予等阶徽记,嘉奖其中大贡献者,来使圣地和睦齐心,延续传承。” 她摆了摆脑袋,很是神气:“大人又言,等阶徽记只是用来区分我等所司之职,人与人本身之间并无高低贵贱,不可因有无徽记与徽记的等阶高低来辨人优劣。” 听她语气,这圣地中人当是对祭司之言奉若真理,皆认为有此话在,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差距就能随之消弭。 但赵莼不以为然,徽记是表,将人分出三六九等才是真,即便有祭司的话当做限制,却也只能限制人们的外在表现,心中想法如何,谁又能真正知晓? 人怀慕强之心,便会不自觉高看徽记等阶高者,长久养尊处优,就不会俯身来迎合底端之人,那位祭司知晓葱茏古国树倒猢狲散的缘由,才早早定下此种规矩,来使圣地层层分明,牢固贴合一处,在赵莼看,亦是以前人为鉴,有所改良了。 “花叶与兽面,是为区分修士职能而来,丹符器阵等修士,便以花叶为徽记,其余就为兽面,”蒲玥又继续解释道,“你瞧,我是丹师,就是花叶式样,不过现在只得筑基修为,所以是两叶,从前练气时,就只有一片叶子了。” 章两百六二 祭司 花叶与兽面的主要不同在于,兽面徽记之职,是防御外敌,定期在圣地周遭巡逻查探,看是否有外来之人误入。花叶徽记者,因所修之术颇为特殊的缘故,在圣地中充当的角色,便是辅助更多。 符、阵两道修士尚有领兽面徽记的少数修士在,能够以符箓、阵法御敌。 但丹师与炼器师却是没有此类情况,盖因此处属于蛮荒地界之中,这两类修士尤为少有,精通者更是万中无一,距蒲玥所说,每年为圣地中年岁合适的孩童开蒙授道时,祭司都会刻意注重于丹道、器道两类修士的培养。 便是如此,圣地中的丹师与炼器师仍然极为稀少,每一位都被精心供养,由祭司授与圣地中传承的各类炼丹、炼器法门。 蒲玥徽记中,勾勒两片叶子的丝线为银色,即是丹师的象征,另有炼器师为玄、符修为黄、阵修为白,皆不相同。 赵莼将来往修士肩头的徽记看过,心中已有估量。 若她所想无错,圣地应是一处颇为排外的地界,要想获取葱茏古国的秘辛,就须得从内入手,若不如此,今日就可能会被驱逐离开,功亏一篑。 而圣地又不禁锢此中修士留去,她亦可先留于此地稍作试探,能得古国遗址音讯自然最好,若实在毫无所获,也能当机立断,就此离去再寻他法。 至于以何身份留下,她望过来往修士肩头上的兽面徽记,暗暗摇头。 …… 祭司所在,正是湖泊中央的殿宇。 赵莼与蒲玥踏上湖面时,有一行修士迎面而来,兽面徽记者有之,花叶徽记者亦有之,只是前者皆是凝元修为及以上,后者才有筑基、练气这两类修士存在。 人数不多,约莫二十余人,与蒲玥倒都是熟识,笑着问了声好,顿了顿后,又蹙眉相劝:“大人十分忧心于你,以后可不要再乱跑了。” 蒲玥点头应过,他们的脸色才好上些,又见她身侧随行的赵莼,虽是凝元修为,肩头却并无徽记,即可知是外来之人,陡然令其生出防备之心,问道:“这是?” “我的救命恩人!正是要带她去面见大人的。”外来者须由祭司亲看,此为圣地规矩之一,这几人神色凝重,抿唇点了点头,挥手道: “既是如此,便快些进去吧。” 蒲玥这才拉着赵莼继续向前走,踏在湖面时惊出阵阵涟漪,扰了湖水如镜。 赵莼并未以真元浮在脚下,能在湖面自在踏行的缘故,应当是湖中设有轻身阵法,才能使修士来往自如,与行走平地并无两样。 自湖畔观湖心处的殿宇,不觉如何壮观,也瞧不出其中玄妙,直至走入其中,才发现内里另藏玄机。 殿宇不过是表象,跨过殿门后,先前十八层塔楼亭台即化为桃林之景,有小径通往幽深之处。 两人一路行去,桃林尽头是为寒池一座,池畔修筑得有一古朴屋舍,头戴白冠的青年男子正襟危坐于屋前石凳,手捧书卷,也不抬眼看前来之人,只等着赵莼与蒲玥自行上前。 “祭司大人,我回来了。”蒲玥踌躇着走去,握在赵莼小臂的手心,已沁出星星点点的汗意,可见她对祭司的确怀有极深的崇敬之心,由敬所以生畏。 祭司将手中书卷反扣在膝头,抬眼凝视之人却是赵莼,笃定道:“她只筑基修为,此番能安全归返,怕是多要归功于你了。” “散修赵莼,见过祭司大人。”至此,赵莼已是打定主意要入圣地之中,不得反悔了。 他闻得散修二字,目中神色则又更加松缓几分,连着面容也更为亲和友善些许,不过提防之心并未尽数消散就是了。 “原是散修人士,”祭司颔首,复又缓缓摇头,“如此年岁便能以散修之身修至凝元境界,想是十分不易了。”看似关切的温声细语下,疑心大有。 赵莼目色一沉,敛下眉睫作出悲怒情状:“祭司有所不知,在下原是三州人士,幼时因天资尚可,有幸拜入宗门修行。只叹运道不好,宗门外患未平又生内乱,在门中长老叛出宗门后,便被虎视眈眈的外敌拆吃入腹,我等弟子失了宗门庇佑,只得四处潜逃,狼狈求生……” 她牙齿轻错,咬字微含愠怒:“我等本已是漂泊无依之人,却不料那敌宗存了斩草除根的心思在,三州不能容身,这才到了蛮荒中来。” 赵莼这话实不能说是假,毕竟灵真之变是确有其事的,即便是后续有所添改,也令圣地祭司觉不出差错,闻听后不由长长一叹,目中悲色却只得十之一二,另外八九分都是释然。 “如此,你也算命途多舛,”他指节敲在书脊,发出轻响,正如语调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快,“圣地中不少修士都与你一般,在外受尽风霜磋磨,只为求一处容身之地。” 他既有此言,赵莼便也顺着话头直上,行礼道:“但请祭司收留,让在下能留在圣地中修行!” “先人曾言,于孤弱之人,要有慈悲之心,你既有此念想,我本也不该阻拦,”祭司话中先人,怕就是葱茏古国的先辈,赵莼又听他道,“我等虽坚信天下良善之人更多,却又不得不防备心怀叵测之辈混入圣地中作乱。” “祭司所言有理,正该如此才是。” 他见赵莼上道,面上神情即又松缓几分,颔首道:“故而外来者若要进入圣地,便须得在众民面前受得洗礼,方才能使子民安心,你可愿意?” “自是愿意。”她眉睫敛下,倒是一派沉静镇定的模样。 圣地中凝元修士不多,若能再得一位凝元战力,也当为一桩美事,祭司指向她肩头道:“凡圣地修士,必有徽记在身,她可已告诉你徽记间的不同?”此处的她,正是赵莼身旁的蒲玥。 “徽记种种,皆已知晓。” “好。不知你有何擅长,取兽面还是花叶?” 赵莼唇角上翘,目中微有得色:“从前在宗门习过炼器之术,愿取花叶徽记,延续此道修行。” “哦,”祭司眼目神光闪烁,喜意与疑心参半,“蛮荒中炼器一道的修士格外少有,你有此能,外边的势力当要争抢于你才是。” “在下出身宗门,因缘际会下偶然落魄,却实不愿入得他人麾下,为臣作仆,供人驱使。若不是知晓圣地不是那般高低贵贱分明的地界,在下怕也是要扭头离去的。” “宁做散修餐风露宿,求一个逍遥自在,也不愿依附他人,终日困于炼器室中,不见天光!” 章两百六三 洗礼 赵莼讲此话时,身如青松屹立,浑然生出一种难以从散修身上窥见的傲气,不屈不折。 祭司复将疑心搁置,又念起圣地中确是极为缺失炼器一道的修士,眼前之人又出自三州宗门,炼器法门乃是正统传承而来,与那等因机缘巧合得来的散修大不相同,心中亦因此有所衡量,略微沉思后,便道: “既如此,往后圣地就是你的归处了。择日于万民前为你作洗礼后,即会赐你徽记,分下府邸,其余诸多事宜,有引路侍者告知于你,我今日便不多言。” 能得一位凝元修为的炼器师,他目中也微流露出些许满意,又将视线放于蒲玥身上,指腹按着书脊磨动,长久才言:“我平日从未限制你出行戏耍游玩,只是外面人心复杂,各般势力交错涌流,来往倾轧下,如你这般修为的小娃,怕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蒲玥紧抿双唇,知晓祭司此言不错,若非刚巧有赵莼搭救,她现在早已被黑盗劫掠去了海岛,再无返回圣地的可能。 但这些年里,她也算是活得肆意,身边长辈兄姊都对她宠爱非常,又因早早显露了在丹道上的天赋,自练气初就被祭司寄予厚望,常常接在身边指点养育,哪听得此般重话,故而现下已是眼眶赤红,两点晶莹缀在眼角。 “罢了罢了,回来就好,”像是看不得她如此作态,祭司将手连同手中书卷一并挥起,叹道,“以后再要出去,须得先同我说一声,我自会安排人和你同去,至少护得你安全无虞。” “多谢祭司大人!”蒲玥这才破涕为笑,忽又想起在沙海中被荒族打破的长明灯来,于是敛下笑意道,“大人,此番出行我还拿了圣地中长明灯一盏,只是途中遇到荒族……便令那盏长明灯碎在沙海中了。” 圣地之人若要向外行走,必得以长明灯引路,否则就会有性命之虞,是以初闻蒲玥出走一事时,祭司便已知晓她带走了一盏长明灯,如今听她言明,倒也没有多少惊讶。 只是当蒲玥说到灯盏碎在沙海时,他嘴角轻向下垂,面色猛地凝重,可见也是颇为心疼。 须知长明灯只可燃三百年,甫一点燃后,即便是再次将其熄灭,烛油也会随着岁月渐渐融去,故而圣地存留至今,亦不过只得十二盏灯,每一盏都弥足珍贵。 “毁灯之事,虽不是出自你本意,但也算因你而起,我若硬要保你,也怕圣地会生出怨言。”他冷扫了蒲玥几眼,抿唇道,“你便先禁足于府内,待我与诸位长老议过,看如何处置此事。” 长明灯如何珍贵,生长于此的蒲玥自然明白,此时也不敢做出先前那般委屈的模样,只深深地埋着脑袋,不发一言。 赵莼站在她身旁,将两人的神态举止看进眼中,有时觉得自然,有时又觉得怪异。 这怪异之处自不在蒲玥身上,她对祭司的态度是明眼人都瞧得出的濡慕敬畏,只不过崇敬有余而亲近不足罢了。 至于祭司此人,言语中对蒲玥倒是颇为容忍爱护,可见是极为重视于她,然而双眸落在其身上时,却又并无长者对晚辈的慈爱与关切,徒留冷淡漠然,两类情感相悖而生,使得祭司无缘由显出几分喜怒不定来,与和赵莼言谈时的仁慈博爱之态大相径庭。 她开口问:“大人,在下和蒲玥从沙海行来此地,中途她曾告知在下,圣地中人是因长明灯的缘故,才能辨别风沙,不受荒族残害。但灯碎之时,正好又有荒族铁蹄在周遭虎视眈眈,只是他等将我二人看过后,却并未出手,敢问大人,这是何缘故?” 回应赵莼这一问的,是祭司良久的沉默,他漠然抬眼,吐出句:“灯碎,灯油却不会立时融尽,长明灯避害于荒族是因其气息,应是灯碎后你二人沾染了灯油气味,这才侥幸避过一难。”便重新执起书卷,显然是不欲再答。 但赵莼心中门清,当日长矛直直将灯烛贯入深深沙海,四野唯有驼兽血溅当场的腥气,并无半分灯油清香,如何能是这一缘故使得荒族避去? 祭司既不愿答,她也不好再问,行礼告退后,便与满面失落的蒲玥一同从桃林中离开。 …… 亦是自那日后,她就再未见得蒲玥。 洗礼之前,赵莼还不算是圣地中人,由肩头并无徽记的女子领她在一处清静之地住下后,又过两日,方才有人叩门,言道是洗礼已准备完全,可即刻前去湖中塔台。 及至赵莼凌空而来时,圣地已有万人空巷之景,皆是前来为观今日洗礼的修士或凡人。 塔台除却祭司头戴白冠,负手而立外,向两侧排开还有十三位分玄修士,皆身着赤袍,肩头有兽面徽记,只当中一位中年美妇,肩头是银线黄花三叶的式样。 他等,应就是祭司口中的长老了。 洗礼并不似赵莼所想那般复杂,先由祭司昭告众人赵莼身份,又由十三位赤袍长老以柳枝点过她发顶,最后才站于祭司面前,由他来授最后一礼。 “仰承先人慈谕,望你入得圣地后,摒除前尘杂念,与万众守望相助,并行一心。”他手执一方玉盘,指尖敲击后,忽从中遁出一团白光,直直飞入赵莼识海。 然而赵莼本就格外防备今日之事,见白光袭来,立时便御起剑气抵御,使得白光速度一顿,逐渐落在剑气中不再向前。 此是,活物?! 她不由大惊,细看下那白光竟是一只微不可见的小虫,正急不可耐地蠕动着身体,往四处钻动。 赵莼观过祭司面上神情,见其未觉有异,便暗中以剑气将小虫裹住,从识海带至丹田,并未杀之。 祭司手中掐诀,觉出小虫尚还存活,心下也满意几分:“洗礼已成,从此你便是圣地的子民了。” 待众人散去,赵莼越发觉得不对,复将那小虫交由丹田中的金乌血火看顾,令其存活,又免它为害自己。 她不知晓旁人是否也有小虫在身,当下也不好细问,便沉默无言随着引路修士向前走去,在湖畔最内的一处幽静宽敞府邸停下。 “制器坊。”倒是个极为浅显易懂的名字。 章两百六四 结神蛊 赵莼的徽记是三片翠绿长叶,最外以玄线勾勒,此便意味着她是凝元修士,在圣地中领炼器之职。 引路之人是位刚入筑基不久的年轻男子,言语间对她很是恭敬,行到制器坊时,回身迎道:“圣地中的炼器师便居于制器坊中,如今坊内除您以外,还有凝元炼器师一位,筑基炼器师两位,余下还有十数位在坊中修习的练气期学徒,他们便无须您来操心了。” 两人边走,赵莼又边听他讲解如今制器坊的事宜。 “按祭司与长老们共同定下的规矩,像您这般的修为的炼器师,每月须得上交五件法器到公中,此外的时间您也可接取其余修士们的私人订单,由买卖双方自行议价协商,圣地不会插手。还没问过您,您如今是何等品阶的炼器师?” “侥幸开炉过玄阶法器。”赵莼颔首答道,脚下不停。 那便称得上一声大师了,年轻男子不由更加敬重于她,眉眼中多有顺从之色,喜道:“那您就是制器坊中唯一的玄阶炼器师,每月只需上交三件法器,不过当中须得有一件品阶达到玄阶。” 一件趁手的法器能使修士尽数发挥出自身实力,而一件品阶不错的法器却能额外增加原有的实力,制器坊中原也有一位凝元修为的炼器师,但数十年来也不见他有所突破,炼制出的法器还多是黄阶中上品,难见极品。 圣地中的凝元、分玄修士所用法器,便多是从蛮荒各处势力中高价购买而来,光靠内部的炼器师根本无法供给平衡。 他能想到,待赵莼这玄阶炼器师的名号传出后,她所居之地必然门庭若市,受尽修士们追捧。 但他此刻还想不到的是,比起玄阶炼器师,赵莼更为人称道的,会是她修炼狂人这一形象,除却上交公中的法器外,其余便难见她开炉一次。 制器坊所处幽静,占地极广,东面是另一位凝元修士所在,赵莼就选了西面作修行府邸,至于两位筑基,与练气修为的学徒们,都是在制器坊的后院修习,轻易不敢来东西两侧叨扰二人。 此外,圣地极为重视丹器符阵这些道统法门的传承,凡是领下花叶徽记的修士,便都有传道授业的任务,不可推脱。 引路男子说学徒不必赵莼来操心,是指教学他们的任务,都是由制器坊中的两位筑基修士轮流承担,赵莼与那位凝元修士,只需每月月初指点筑基修士一日即可,其余便无须费神了。 按圣地的规矩,每月要上交三件法器,对寻常炼器师来说也不算十分刁难,大抵用去半月,剩下半月就由他等自行安排。 而于赵莼来讲,就更为简单了,玄阶法器开炉约莫需要三四日,另两件法器并不限定品阶,便用去两三日即可,除此以外都是自己的时间,用于静修也将将够用。若有长期闭关突破的需求,提前上报长老后,落下法器日后慢慢填补就是。 总的来说,比起蛮荒势力中对丹师与炼器师的压榨来,圣地还是颇为人道的。 …… “火属灵材本就爆裂难以控制,淬炼时若……还是当……” 赵莼语罢,将身侧记刻时辰的摆钟一敲,两手归在膝上。 “本月的课就到此处了,下月我与单道友要去秘境修行,你二人应当也是要去的,故而下次授课应当在下下月,由单道友再讲炼器中的水土调和一问。” “晚辈明白。”座下两人长长一拜,方才从蒲团上站起,再与赵莼拜别。 身为玄阶炼器师,她对炼器一道的理解当要更甚于另一位凝元修士单方斌许多,讲解起来也遵从由浅至深的顺序,使二人受益匪浅,故而今日虽是赵莼的第一堂课,也令两位学生对她敬意大起。 此是入得圣地之后的第二月,前一月授课者是单方斌,这月便轮到了她,而下一月不仅不需要授课,连上交的三件法器都能缓交一月,这是因圣地嘉赏大贡献者,给予了部分修士进入寒潭秘境修行的名额,每三月可进入秘境一次,持续一月。 因着丹师与炼器师身份颇为特殊的缘故,这两类修士便无须长老考核认定,只若修为在筑基以上,便都能获得一个名额,赵莼自也不例外。 她所为寻得净木莲花而来,不能久留在此,这两月里因极少见到祭司的缘故,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寒潭秘境算是未知,若在其中也难见葱茏古国的痕迹,她就打算在半年内离开圣地了。 “这结神蛊以《共生诀》修行出的灵气供养,是为控制修士而来,要想断绝与圣地的联系,还是应当先离开此处,再杀死蛊虫!” 赵莼内视丹田,在金乌血火的震慑下,随着白光而来的小虫已蜷缩着进入休眠状态,她查阅天地一问图后,发现小虫竟是传言中巫蛊修士都难以祭炼出的结神蛊。 此蛊以制蛊修士本人的元神为母体,元神越强盛,能分出的蛊虫就越多,将蛊虫种入其余修士的识海,即可汲取他人的元神之力反哺自身,实为一大邪术!也正是因为巫蛊一道中有许多害人益己的蛊虫,此道修士才有白蛊、玄蛊两分,前者为正道,后者属邪修。 只不过记载中的结神蛊种入修士识海后,不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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