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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陈怀彧拿了药从药房回来交给医生,好在只是轻微扭伤,不用大动干戈,擦了药,医生一番叮嘱后就可以出院了。 卢军军开车把宁佳硕送回去,到了目的地,他惊讶地发现, “小彧,这不是你以前住的那个小区吗?” 陈怀彧“嗯”了一声就要送宁佳硕下车。 “你不上去坐坐吗?”宁佳硕问他。 “局里还有事。” “可是我手现在还有点疼,待会儿可能需要个人帮我再擦点药酒。” 这话一出,陈怀彧没说话,羞愧不已的卢军军赶紧说:“对啊,小彧,你陪你朋友上去坐坐吧,算是帮我个忙,听你们语气,应该是好久没见了,顺便叙个旧呗,队长那里我会去说的。” 看着驾驶座上卢军军的挤眉弄眼,陈怀彧想了想,答应了。 跟着宁佳硕下车,走过熟悉的路线,宁佳硕还真就把原来的房子租回来了,里面的布置格局和一年前一样,只是,再次进入这里,心境却大不相同。 “我回国之前,联系了这里的房东,房东和我说刚好上一任租客要退租,我回来正好入住,像是注定似的,我能回到这里,”宁佳硕说着说着,眼中有泪光闪过,“唉,这都不重要,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了,”陈怀彧把手中袋子里的药酒拿出来,“擦药吧。” 宁佳硕只好先坐下。 药酒瓶一打开,空气中立刻蔓延着刺鼻的气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陈怀彧专注着擦药,宁佳硕专注着看陈怀彧。 擦拭完毕,盖上瓶盖,把手上的药全都放在玄关旁边的吧台上,陈怀彧在宁佳硕开口之前说:“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结束了。” 宁佳硕立刻跟着站起来。 “对不起。” “我说过,事情……” “不是的,事情还没有过去,我知道,我当初不应该完全不跟你商量就选择分手出国,而这一年多,我付出了许多代价,现在我回来了,我们,和好吧。” 宁佳硕认真地说下那五个字后,客厅陷入安静。 许久,陈怀彧回身看他。 “宁佳硕,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你出国的那天,我去送你了。” “你来送我了?”宁佳硕讶异,“我怎么没看到你?” 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张道,“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陈怀彧点头,“是的,我都看见了。” “可是,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宁佳硕惊慌地摇着头,走过来小心翼翼拉住陈怀彧,“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那个人是喜欢我没错,他来送我出国,但是我并不喜欢他啊。” “他亲了你。” “那是,那是因为,我当时刚和你分手,临走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一个不察他就贴上来了,我没有力气推开他。” 说完他一把抱住陈怀彧,“你相信我,凭着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相信我,就算你现在不想和我和好,那,那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行不行?” 如果现在是刚分手那会儿,陈怀彧听到这个解释,再加上宁佳硕的道歉,肯定会半点不犹豫答应和好,可如今一年多过去了,他已冷静了个彻底。 就算其他是假的,宁佳硕当初的决绝不会是假的,那种眼神在往后的许多个夜晚都出现在他的梦里宛如梦魇,肢体和话语能骗人,但眼神骗不了人。 更何况,以他现在被人威胁随时随地会丧命的状态,并不适合投入到一段感情之中。 他拉开宁佳硕的手,离开了这里。 离开白玉小区,陈怀彧的思绪被一通电话拉回来。 是很久没联系的何助理。 “陈先生近来可好?” “我很好,谢谢何叔关心。” “陈先生不在警局?” “嗯,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知道你一直在调查光威地产的事,收集了很多他们的犯罪证据,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下陈先生愿不愿意提供给我们一份?” 陈怀彧有点惊讶,不过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可以的,不过我现在在外面,东西我放在家里了,不在警局,备份也要时间,你需要等我一下。” “大概需要多久?” “至少一个小时。” 那边的何助理犹豫了一下,说:“我四十分钟后还要和江总去谈个合同,要不这样,我给你一个地址,麻烦你亲自过来一趟送到江总手里,抱歉,要的有点急。” “没关系,我等会儿送过去,那你先回去吧。” 挂完电话,陈怀彧回了趟家准备备份资料。 何助理给的地址是一家咖啡厅,进去以后他说约了人,前台便明白了,把他带到一个隔间,给他上了一杯饮料和一小块蛋糕,让他稍等。 陈怀彧搞到现在还一口早饭没吃上,早就饿了,蛋糕不甜不腻还有点苦,不过陈怀彧就喜欢这样的口味,吸了一口饮料才发现这竟然是豆浆。 也不知道这家看起来这么专业这么高档的咖啡厅里,为啥还卖豆浆。 惊讶之际,耳边闪过江呈耀的声音。 陈怀彧这才发现,江呈耀和何助理其实就坐在他后面一个隔间里,听不清说的什么话,他只是认得这个声线。 不多时,隔壁的几个人站起来,事情应该是谈完了。 陈怀彧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一回头就和其中一个陌生人对上了视线。 手中的杯子一紧,这张脸,他记得。 而那个人见陈怀彧盯着他看,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陈怀彧不是在看其他人,复又转回来与陈怀彧对视。 “季总?”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何助理唤道。 季骏冲着何助理笑了笑,然后问陈怀彧:“你认识我?” 陈怀彧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略有些不妥。 “抱歉,我只是看你有些眼熟,大概是认错了人。” 季骏大度一笑,“没关系,或许你真的见过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说着他跟自己手下要了张纸写下一串私人号码递给陈怀彧,“既然想不起来就重新认识下,我叫季骏。” 陈怀彧对他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接了过来,“陈怀彧。” “那陈先生什么时候想起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季骏正式跟江呈耀他们告辞,走的时候还回身饶有兴趣地看了陈怀彧一眼。 “陈先生和季总认识?” 坐回沙发,何助理问。 陈怀彧摇摇头,“不算认识。” 他把手中的资料袋递给江呈耀。 “东西都在这里了。” 方才全程一句话没说坐在那里怡然自得喝着咖啡的江呈耀依旧惜字如金。 “嗯。” “那我先走了。” “诶,陈先生稍等,”何助理拦住他,“我们刚给你点了点东西,陈先生吃完再走吧。” 陈怀彧摇摇头,“不了,刚才已经吃过了,局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等。”这回是江呈耀开的口,“送你回去。” 陈怀彧顿了顿脚步,还是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第12章 晚上下班后,陈怀彧查了查这个季骏,出自官宦家庭,硕士毕业后选择从商,如今十年过去了,在商界也算混得风生水起,是属于有权有钱的那一类人。 正当他在思考如何去找季骏问个究竟时,卢军军来告诉他新闻上报道了江呈耀出车祸的消息。 陈怀彧几乎是刚得知消息,就赶到了医院,急得一头都是汗。 此时医院门口站了一堆人,大部分是记者,陈怀彧被何助理从后门领进去了。 “我哥怎么样了?” “你放心,没大事,医生刚才看过片子了,最大的问题就是腰侧被玻璃划了一道不浅的口子流了很多血,还在里面包扎。” “那怎么会昏迷呢?” “这个是因为,事实上,近段时间,江总都没怎么睡觉,这一个礼拜更是几乎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所以准确地说,江总是睡过去了。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瓶水。” “不用了,谢谢叔。车祸监控拿到了吗?我想看看。” “这个你不用操心,手下的人会去办的,不难查,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些大大小小的'意外',这次确实没保护好江总,也怪我这个节骨眼上还请假。” “我听外面的记者说,下周是江氏集团一年一度的股东选举大会?” “是的。” “那些人,”陈怀彧不免冷下脸色,“这是彻底慌了吧。” “没关系,熬过去就好了。” 江呈耀在几个小时后就醒过来了。 陈怀彧不等他发作,先发制人,“你别生气,除了何叔没人看见我,我跟何叔说,你醒了我就走,我现在就走。” “不行,”这时刚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何助理说:“董事长和江总来了。” 这个江总当然指的是现在江氏集团的执行人也就是江呈耀的叔叔江平廷。 “那我先躲一下?”陈怀彧问。 “嗯,你快进卫生间,把门锁上。” “好。” 陈怀彧前脚锁上门,后脚江宏堂就领着儿子女儿进来了。 江宏堂年有八十,头发雪白,这会儿看着精气神还不错,几个人进来就是一顿嘘寒问暖,江宏堂一个老头子看着还要真诚些,江平廷是典型的笑面虎,江平贇还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江平贇:“呈耀都成这样了,股东大会是不是参与不了啊。” 江平廷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哪有什么参加不了,大不了延期。” 江平贇瞪他哥一眼,“哥,你倒是好脾气,别忘了你的好侄子可刚把你手上的公司抢走。” “你别乱说,那是小彧应得的。” 兄妹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不热闹。 “都别吵了,”最后还是得老爷子发话,他坐在那里拿拐杖指着江平贇,“瞧瞧你说的话,都是一家人,什么抢不抢的,公司是我给他的,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挨了训的江平贇不服气地叫了一声爸。 “还有你,”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对着江平廷说:“我说过,江家谁有能力谁当家,今天小彧发生这样的事,你这个做叔叔的逃脱不了责任,以后他要是再出一点事,别怪你爸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这一通暗藏深意的警告,江宏堂交代江呈耀好好养病,说董事会会推迟等他伤养好了再说,随后离开了医院。 老爷子前脚一走,江平贇彻底不装了,“你还真是命大,就受了这么点伤。” 江呈耀皮笑肉不笑,“确实命大。” “我告诉你,”江平贇伸出长长的指甲指着他说:“现在会议推迟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那姑姑的意思是,如果股东大会下周能顺利举行,赢的一定是我?” “你!”江平贇一句话被怼了回来,脸色非常难看。 “早晚要你好看。” 说完她跺了跺高跟鞋出去了。 “我听人说,”江平廷笑着走上来,“侄子现在学会包养人玩儿了?” “和叔叔比起来,我玩的都是些小把戏。” “包养人是没什么,只是你包养的这个人,我是不是也认识?十几年前嫂子收养的,那个姓陈的小孩儿对不对?” “叔叔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你母亲说你生性冷漠,有情感障碍,你堂妹失足落水,你都可以见死不救,可现在你又把你母亲丢掉的养子找回来护在身边,你这个生性冷漠,到底是装的呢?还是说,要看对象?” “我生性冷不冷漠,等我拿回江氏以后,叔叔就知道了。” “你就这么笃定你能拿回江氏?”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爷爷。” “呵,你不要以为我爸现在器重你,你就势在必得。” “叔叔是要和董事长作对?毕竟,这些话,是董事长亲口告诉我的。”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你可以去问他。” 江平廷内心焦急,又不想在江呈耀面前表现得慌乱,“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先走了。” “慢走。” 江平廷离开后,陈怀彧从卫生间出来。 他沉着脸就坐在床边不走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江呈耀。 黑漆漆的眼睛里布满了各种情绪。 有心疼,有难过,更多的是愤怒。 江呈耀看他这幅样子,动了动嘴,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而道:“我送你回去。” “你不住院吗?” “这里人多眼杂,需要转院,在那之前,送你回去。”说着他就要起来穿衣服。 事发突然,由于车祸出在市中心,何助理就把江呈耀带到了这家市中心的医院,现下需要转去江家的私人医院。 陈怀彧心底一阵无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有些无奈地反问:“我不需要你送,你受伤了你不知道?” “那又如何?” 江呈耀除了脸色苍白点,气势上确实一点看不出是刚缝了针的人。 陈怀彧脾气同样上来了,起身抓住他的手腕拦他,江呈耀跟着用劲儿要挣开,陈怀彧顾及他的伤,也不敢用全力,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哥,你别这样……我难受。” 陈怀彧语气一软,加诸在他身上的力气跟着就松了。 “那你先跟我过去,我晚点送你走。” 这回陈怀彧答应了。 外面的车已经备好了,他们上了车一路开向郊区,本来一切顺利,可谁知,就在下车的一瞬间,前方就传来一声枪响。 身为警察的陈怀彧最快反应过来。 “小心!” 这里是私人医院,视野空旷,没什么掩体,幸运的是他们自己的人开了很多车来。 江呈耀身后本来就跟着许多保镖,医院里的人听到枪声立刻过来支援,保镖们意识到状况立刻各就各位开始朝着刚才的方向予以反击。 “砰砰砰”,又一波枪声来袭。 陈怀彧本来下意识挡在了江呈耀前面,却不料下一秒被江呈耀扑倒,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哥,你的伤!” 江呈耀把人按回去,“别动。” “我有枪。”来医院的时候陈怀彧特意带着的。 江呈耀命令他,“别去,听见没有!” 陈怀彧本来心情就不好,此刻完全生气了,他本身很少生气,头一次眼睛都气红了,“哥,他们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是想杀了你你知道吗?” 江呈耀依旧不为所动,见陈怀彧还想挣扎,索性抱着他的脑袋整个人把人圈在下面,贴在他耳边警告,“我说了不准去就不准去。” “我是警察。” “我不管你是谁,给我原地待着。” “江总,他们的目标好像是小彧!” 这时躲到另外一边视野足够清晰的何助理大吼了一声。 这句话下来,陈怀彧能感觉到江呈耀身上的气压在瞬间不知道冷了多少度。 几名杀手没有预料到,陈怀彧会被掩护得这样好,就算靠近了,他和江呈耀贴得太紧,根本无从下手。 他们接受委托杀了陈怀彧这个小警察,对方还要求务必要在江呈耀眼皮底下动手,说是要顺便挫挫江呈耀的锐气。 他们查过陈怀彧的背景,其实就是没背景,原以为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所以一收到消息陈怀彧会跟着江呈耀来私人医院,没怎么商议就赶过来了。 他们埋伏在暗处想着速战速决拿钱跑路,谁知江呈耀本人竟能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着他,江呈耀是谁,纵使给他们几千万外加十个胆子,他们都是不敢去动的。 敌人畏手畏脚,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江呈耀从陈怀彧的身上爬起来,他捂着腰出了一头细密的汗,衣服上渗出血迹。 陈怀彧担心他,急着站起来扶他,结果刚动了一下脚,就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刚才神经紧绷过于紧张江呈耀的安全,现在放松下来才感受到腿上剧烈的疼痛。 江呈耀很快发现了陈怀彧的异常,他往下一看,地面上猩红一片,鲜血染红了江呈耀的眼睛。 “你中枪了?” “好像……是。”陈怀彧说着头顶传来一阵晕眩。 何助理同样发现了情况,立马招呼人找医生。 顾不得正往外渗血的伤口,江呈耀把人抱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送进医院,手下带着一大群医生护士赶了过来。 小腿肚中枪,子弹从皮和肉里穿了进去,需要立即止血取弹消毒包扎。 打了麻药的陈怀彧彻底晕了过去,而江呈耀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期间有医生过来帮他处理伤口,可怎么唤他他也不理,大家见他脸色非常不好,就不敢再来了。 江呈耀抓着陈怀彧的一只手,双手捧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虽面无表情,除了周围的气压更低了,看似和平常没有两样,可只有何助理知道,江呈耀这般感情外露地握着陈怀彧的手,那就证明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跟董事长说一声,下周的会如期举行。” 陈怀彧被推着从手术室里出来,江呈耀忽然交待。 “可是,你的伤……” “按我说的做。”江呈耀语气不容置喙。 何助理明知劝说无用,就没再说了。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第13章 当陈怀彧醒过来看到一直陪他的江呈耀时,他第一反应是弯了弯眼睛,嘴角下的梨涡因为主人的脸色看着苍白许多。 “真好笑,才多久,位置就互换了。”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你抓的我一手都是汗。” “疼吗?” “不疼,麻醉还没过,再说,比我更疼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江呈耀没有说话,把他的手背拉在嘴边亲了一下。 陈怀彧立刻露出得意的笑,“我就知道。” 不管这个世界如果改变,他一直都相信江呈耀对他的感情。 这时何助理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看到睁着眼睛笑意盈盈的陈怀彧惊喜道:“小彧,你醒啦?” 说完他才想起江呈耀还在这里,立刻正经,“陈先生,你醒了?” “行了,何叔,你别装了,我哥自己都自首了。” 何叔看了看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心爱弟弟的老板,笑了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他不忘交代正事,“江总如果要如期进行会议的话,现在再不打电话邀请就来不及了,小股东我会通知,一些元老级别的大股东还得江总你亲自去解释召回才行。” “会不推迟了?”陈怀彧问。 江呈耀望着他,“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陈怀彧能感受到江呈耀的坚决和不易察觉的愤怒,他没有劝阻,只交代了一句,“你的事你决定,但是,不要再受伤了。” “不会,再不会有人受伤。” 这是江呈耀给的承诺。 “还有,”何助理接着说:“人已经都抓到了,总共十二个人,一个不少,领头的现在被关在地下室,另外,还抓到了一名内鬼。” 提及此,江呈耀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陈怀彧的脸上挪开。 “带我过去。” 江呈耀站起身,欲松开的手被陈怀彧抓了回去。 “你给我找个轮椅,我跟你一起去。” “一定要去?”江呈耀反问他。 陈怀彧点点头,“嗯。” 陈怀彧被江呈耀推着一路从病房到了地下室,一进去就是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儿,角落里,正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人。 江呈耀把陈怀彧放在较远处,自己走上前,负责看守的属下冲他点头示意,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等待江呈耀开口。 突然,江呈耀随手夺过了下属手上的枪,“砰砰”两声,其中一人肩膀中枪瘫倒在地,由于嘴上贴着胶带,只能痛苦地发出呜呜声,另外一个早就汗如雨下。 实际上,江呈耀瞄准的是他们的头。 陈怀彧顶着受伤的腿从轮椅上站起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打歪了江呈耀的手,他早知会如此,所以执意要跟来。 江呈耀顺势搂住了他防止他跌落,眼中还未来得及掩藏的暴怒一览无遗,喃喃自语的话宛如猛兽低鸣。 “他们,伤了你。” 陈怀彧抱着他,“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没事了。” “他们,伤了你。” 江呈耀依旧重复着。 “是,但是为了他们动手,不值得,”陈怀彧慢慢拿走他手里的枪,“我不痛,但你为了我动手,我会很痛,把这件事交给我好不好?” 成功拿到后,他把枪交给了一旁的下属,给了个眼神让他后退,然后搂住江呈耀的脖子把他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他的背安抚他,“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我好累,哥哥。” 像是在撒娇的语气终于让江呈耀找回了半分理智,他弯腰把人抱起来要送他回去。 这个猝不及防的大动作把陈怀彧吓得半死,他下意识搂住江呈耀的脖子,好在双脚离地后还算稳,姿势虽然奇怪,但江呈耀终于肯回去了,陈怀彧算是松了一口气就不计较这些了。 回到病房没多久,陈怀彧睡过去了。 不一会儿何助理轻声进来。 “江总,把外套脱了吧,让护士重新包扎下伤口。” “警局的人来了?” “嗯,按照小彧的意思,通知公安了。” 江呈耀站起身,弯下腰在陈怀彧的额前留下一吻,把他一直握着的手放进被子里。 “在会议开始之前,我都会留在这里,除了你我和医生,不得让任何人进入病房。” “那小彧的朋友?” “不行。” “明白了,电脑和资料都拿过来了,在隔壁房间,顺便过去包扎吧。” “嗯。” 陈怀彧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不远处有台灯的光线,药效过去,腿肚子传来一阵一阵的痛。 “还很痛?” 直到头顶传来江呈耀的声音,陈怀彧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抱着。 陈怀彧摇摇头,“还好,你不会一直醒着没睡吧?” 江呈耀没有回答他,撑起一只胳膊亲吻他,先是额头,眼睛,鼻尖再到…… “哥?” 陈怀彧伸手拦他,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江呈耀拉过他的手,并没有放过他的唇。 亲完,他放松了身体再一次把人抱紧。 陈怀彧明白江呈耀此刻的心境,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他的胳膊,“没事了。” 就这么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彼此的心跳,陈怀彧出声打破宁静,“你睡一会儿吧,你很久没睡了。” 回应他的是一段平稳的呼吸声。 “哥?” 无人回应,看来是睡着了。 被这么抱着,陈怀彧怕吵醒他,不敢大动作,想把肩膀上的手拿下来却拿不掉,正打算放弃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枕头边的手机振动了。 害怕把刚睡的人吵醒,陈怀彧勉强去够,够到了。 是江呈耀的手机,来电显示的人他不认识,不过以防万一错过什么事,他帮江呈耀接了。 手机一接通,对方就传来一个有些焦急的男人的声音。 “江先生,我知道您现在很忙,但您现在的状态很糟糕,拜托您腾出一点时间,我们见一面。” 这话听得陈怀彧皱了眉,他压低声音说:“请问我哥状态怎么了?” 那边的人有一丝惊讶,问:“请问您是?” “我叫陈怀彧,是江呈耀的弟弟,您刚才说我哥的状态很糟糕,您是他的医生?” 那边的人像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我姓李,是江先生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对,陈先生是江先生的弟弟,应该知道江先生的心理健康不太好。” “我不知道,”陈怀彧否认了他,停顿了一秒又说:“但,我也不奇怪。” 江呈耀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呢,高压高负荷,经受着非常错误的思想教育以及一点暖色调都没有甚至是充斥着勾心斗角的家庭环境,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作复仇工具,从小到大几乎没接受过真心。 经受过那些,怎么可能不需要看医生? 陈怀彧记得初次见到他时,江呈耀身上一点少年气都没有,活像个没有人性的机器人,现在已经好多了。 “嗯,如果您跟他有一起生活的经历,应该不会感到惊讶。江先生长期以来都有失眠的问题,最近因为工作上的事休息地更少了,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李医生语气有些为难,“本来这些都是病人的隐私,未经病人同意我不该告诉您,但目前您是我唯一接触到的病人的亲人,我不妨和您说。江先生精神状态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最近更是糟糕,再加上他昨天出了点意外,导致神经一直紧绷着,似乎有创伤反应。” 联想到医院地下室里江呈耀的状态,“是的,他昨天发生了车祸……” “不对,不是车祸,是关于陈先生您的意外。” “我吗?” “嗯,据我所知,陈先生在他心里的分量不轻,”李医生说到这顿了顿,又改口,“其实这么说是轻描淡写了,在我看来,江先生内心和外表一样,确实都很强大,但唯独陈先生,在他心里是外人碰都不能碰的地方。” 陈怀彧听完沉默了,他翻身与江呈耀面对面,这个人就算睡着了,依旧神情严肃不得放松。 再开口,喉咙口有一丝难受,“我知道了,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多陪陪他吧,他现在很需要您,交谈,拥抱等身体接触都能放松他的神经,”李医生叹了一口气,“唉,希望不要留下后遗症,他现在在哪里?” “他睡着了,就在我旁边。”陈怀彧说着轻轻地挪动位置把人抱紧。 “睡着了?那应该是安眠药的缘故。” 安眠药?陈怀彧去摸江呈耀的口袋,果然掏出一小瓶药物。 “我哥他吃这个多久了?” “很多年了,头几年吃得很多,一年多前好不容易开始有所缓和,近半年拿药的频率又增加了。” 一年多前,不就是他们重逢以后的日子吗?近半年,不就是他们开始冷战的时间吗? 陈怀彧不自主攥紧了瓶身,“嗯,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第14章 说是这么说,要照顾江呈耀,但从生理健康上来说,现在更需要照顾的显然是陈怀彧。 在医院的几天,陈怀彧的任何事,江呈耀都亲力亲为,就差喂他吃饭了。 江呈耀什么都不让他做,更不允许他出院,时隔多年,他算是再次狠狠感受了一波来自哥哥的爱。 他每天无所事事地玩手机,直到把一整年的玩手机量都玩到了,江呈耀那边的股东大会也开始了。 另一边,之前成功拖住股东大会的江平廷自以为给自己争取到了收买人心的时间,却万万想不到江呈耀会杀出个回马枪。 一时间,他和江平贇两个人顿时方寸大乱,想再做点什么手脚遇到的都是铜墙铁壁根本没法动作,会议还没开始,就知大势已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只是江呈耀规划十几年报仇的开始。 “我很快就会回来。” 病床前,江呈耀说。 “等一下。” 陈怀彧拦住他,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来一条红绳交给他。 “这个,年初有个认识的阿姨知道今年是我本命年送给我的,我不想辜负她的好意就给绑脚上了,你拿着它就当我陪着你吧。” 虽然江呈耀什么都没说,但陈怀彧知道,他要面对的绝对是一场恶战,他没办法亲自跟他去,就用这个当个信念也好。 那只是一条很普通的红绳,一点装饰都没有,与其说是一条红绳,倒不如说是一根红线。 江呈耀接过,把他放进了口袋里。 眼见他要走,陈怀彧又笑着说:“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呈耀回过头,最终当着门口好几个下属的面弯下腰亲了亲他的脸颊,惹得几个下属精神一振后忙移开视线看东看西。 陈怀彧的本意是想给江呈耀一个拥抱,不过亲吻同样是身体接触,都是一样的,能让他哥放松就好,就没再说什么。 股东大会上,江老爷子作为董事长准时出席,今时不同往日,他年纪很大了,今天的会议本由他召集,为的就是卸任,给一辈子的心血换一个真正有能力的接班人。 会上不同阵营的人各执一词,江老爷子坐在正中央喝着茶,既不插话也不引导,倒和一直旁观仿佛不是候选人的江呈耀很像。 嘴战打得再漂亮,在货真价实的数据面前都是狗屁。 财务数据一放上来,江呈耀的能力和手段,有目共睹,江平廷阵营的人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一味将话题转到年龄和经验上去,在最后关头,更是集体噤了声。 “好啦。” 眼看着吵的差不多,江老爷子终于发话。 “他们的能力怎么样,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们江氏,包括我江宏堂,向来只看成绩说话,大家开始投票吧。” 此话一出,大家便知董事长是什么意思了,他要的只是江氏集团经久不衰前途辉煌,谁能帮他达到目的,他就送谁上位。 这一局,江呈耀赢得没有任何悬念。 会议结束前,江宏堂宣布把名下股份的70%给了江呈耀,宣布正式退休。 江呈耀从一个手里只有百分之五股权的分公司总经理,不仅把江平廷踢了下去坐上了集团执行人的位置,还成了董事长,手中股份远超江平廷和江平贇二人的总和数。 待人散去,气急败坏露出真面目的江平廷上来就给了江呈耀一拳,摘下他假斯文的面具满嘴脏话。 江呈耀没有恼,他捏了捏镇痛的下巴,站在被保镖压着跪在地上的江平廷面前,眼神骇人。 一旁的江平贇死死地瞪着他,“江呈耀,你不要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他都是你叔叔,是江家的人。” 江呈耀压根就没看江平贇一眼,他转身想走,江平贇却不依不饶地过来抓他的手。 江呈耀脚步顿了顿,他回过头,锋利的眼神吓得女人讲话都哆嗦了,她不自主放开手,“你不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得跟我们去见我爸。” 江呈耀摸了摸手腕上刚被别人碰过的红线,突然抬脚向地上的江平廷踹去。 速度太快,导致江平贇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自己的弟弟鼻腔里已经涌出来一大片血液。 “住手,你给我住手!” 女人尖叫着,慌忙地去拉人。 江呈耀随手一甩,女人跌落在地,他抓起江平廷的脖子,像抓一只死狗一样吊着他,手上的青筋暴起。 “我告诉你,今天只是个开始,后面的,请你拭目以待。” 眼看江平廷要窒息而亡,何助理及时提醒他,“江总,老先生说在主宅等你过去见律师,另外,今天的结果我已经告诉小彧了,他说他在医院等你回去。” 听到陈怀彧的名字,江呈耀才松了手。 离开公司,门口挤了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听到消息的记者,在一大帮保镖的掩护下,江呈耀坐上车。 “Doris,通知他们,明天下午两点开招待会。” “是。”领到命令的秘书赶紧下车去完成任务。 “后天重新开股东会,你去通知,”江呈耀眼中方才的余怒未消,他摸着手腕上的红绳,望着车外无数的闪光灯和记者冷冷道:“这个天,要变得彻底。” “嗯,清楚。”何助理回答。 签完股权转让合同,江宏堂想留江呈耀吃饭,却被拒绝了。 江宏堂没生气,反而笑笑,“你这个脾气,不像你父亲,像我。” “我是爷爷亲手教大的。” 江宏堂点点头,“很好,不留情面,够狠,有野心,才配得上江家的继承人之位。” 见江呈耀不愿多待,江宏堂没留他,交待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你的脸怎么了?” 江呈耀一进来,陈怀彧就发现了他脸上的异常,虽然没有肿得很厉害,但还是能看出两边脸大小不一样。 “是他们动手了?” 陈怀彧猜测到。 这时何助理拿着药进来了,陈怀彧伸手,“叔,你给我,我来吧。” 何助理把药递给他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察看了一下,没有破皮,只是有些肿,陈怀彧给他擦了一些活血化瘀的东西。 “头晕吗?” 在学校那会儿就经常受伤,磕着碰着扭了都是小事,怕的就是外面没症状里面有问题。 江呈耀没有回答,只一味盯着他看。 “怎么了?” 陈怀彧想等一个回答,却等来一个吻。 他小时候,江呈耀没少亲他,不过那时候大多都是脸颊和额头,很少亲嘴,如今他们都长大了许多,除了兄弟之外,他们还都是成年男性,这种程度的亲密总让他觉得怪怪的,可想到李医生的话,他又不好说什么。 所以,他每次都只是愣了愣,就不追究了,导致他都有点习惯了。 确保江呈耀没有其他伤之后,陈怀彧跟他提议要出院,他的腿没有伤到骨头,再加上年轻愈合能力好,现下都能下地了,不需要每天待在医院里。 没想到江呈耀很快就同意了。 陈怀彧深呼一口气,终于可以告别无意义的刷手机行为,然后问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江呈耀把后面要做的事都和他说了。 “明天的记者会,让我跟你去吧。” 江呈耀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你要露面?” “嗯,以保镖的身份就行。” 江呈耀答应了。 第15章 隔天下午几乎所有新闻媒体都来了,陈怀彧瘸着脚,下车的时候看似是他保护江呈耀,实际上是江呈耀在护着他,正式开始之后,江呈耀让他站在他身旁的桌子后面,这里既显眼刚好又有个支撑。 这还是江呈耀首次公开露面,一露面就是这么重磅的消息,下面的记者各个都想第一时间拿到采访资料,攒足了劲儿往前挤。 有个人火急火燎冲上来差点推着陈怀彧,原本十分钟的采访时间,三分钟不到江呈耀就黑脸走了人,留下一群不知发生何事,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记者。 发布会结束后的第二天,陈怀彧见到了一位好久不见的人。 把他从他爸手中接回来并抚养长大的人,江呈耀的亲生母亲,白云听。 陈怀彧请人坐下,稍微寒暄了一番,白云听就直接开门见山。 “呈耀带着你出席了发布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怀彧笑着说:“我的目的阿姨应该清楚,我只是想提醒一个人他还有个儿子活在这个世上记得回来看看。” “提醒?”白云听有些讶异,“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虽说常年以来,对方都把自己当人质,可毕竟对方于自己有养育之恩,陈怀彧并不想欺骗。 “当年叔叔出了事,阿姨庇护不了唯一幸存的目击者,也就是我爸,便安排他出国躲避,同时为了挟制住我爸,扣下了我,为的就是东山再起时确保我爸能回来作证,可是非常不幸的是,阿姨辛苦把我养到高中毕业,我爸却彻底失去了音讯,所以,我就被放弃了。” “原来你都知道,是呈耀告诉你的?” “一半是,一半是我猜的,看来,是我猜对了。” 为了让他离开,为了切断两个人的关系,江呈耀把这件事的前半部分告诉了他,一口一个对他好其实是要利用他,保护他是为了不让他死掉失去利用价值。 一开始他的确很难过,难过以后就是不相信,不信江呈耀对他的好都是假的。 旁人可能不知,可自他进入江家,除了最开始的一年多,往后的日子里江呈耀对他有多好呢,一句话说就是他见证了一个人,从不会笑,不讲话,不喜和他人肢体接触,行动上更是冷酷到底,到为了他笑,为了他说肉麻话,为了他去拥抱、去亲吻,为了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什么都可以做的过程。 所以冷静下来他很奇怪,如果他爸真的那么爱他,以至于能用他来做人质,白阿姨怎么舍得放他走,任由他在没法管控的范围内自生自灭,多年从来都没有联系过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爸已经放弃他了,而他对于白阿姨来说,已然失去了利用价值。 “你很聪明,”白云听顿了顿,“但你还只是猜对了一半,我当初不止是想赶你走,还想除掉你。” “为什么?” “因为,”白云听语气冷漠,“我的儿子,不能有软肋。” 这个答案,陈怀彧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意味。 江呈耀曾不只一次因为他违背母亲的命令,公然和她呛声,而白云听是什么人,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何态度,是他那么多年看在眼里的。 他猜中了江呈耀疏远他的用意,所以这么多年江呈耀不来找他,他也尽量不去找江呈耀,即使重逢了,依旧配合着少去见他。 谈话说到这儿,江呈耀开门回来了,他看到客厅里坐着自己的亲生母亲,第一反应不是打招呼而是径直走过去把陈怀彧护在身后。 “江氏已经拿回来了,之后的事我都会解决。” 言下之意就是让白云听别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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