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单词: 已阅。 “去交给那个信使吧,”高文把羊皮纸重新卷起来塞进漆筒里,递给目瞪口呆的琥珀,“趁时间还早,让他赶紧回去复命——就不留他吃午饭了。” “你就写一个词?!”琥珀仿佛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再三确认着,“这是战书哎!正常贵族这时候不是先来来回回打十几封嘴仗的么?” “这就够了,”高文笑着说道,“至于别的回复……霍斯曼伯爵会看到的。” 琥珀一脸困惑地带着“回信”离开了,而在机械制造厂下属的军工车间内,在尼古拉斯·蛋总的亲自控制下,一枚重型轨道加速炮弹正稳稳当当地落入炮弹箱内。 在炮弹光洁的表面,一行新打上去的钢印文字清晰可辨—— 对方辩友你好,这是我方论据。 在这复苏之月的最后一天,国王遇刺以及东境公爵起兵“复仇”的消息还在路上,可是让安苏迎来变革的第一场战争,已经开始了。 第0392章 “大军” 莱斯利领,坦桑镇,高高瘦瘦的安德鲁子爵走上了城墙,在城墙的眺望点上看向码头区的方向。 新建的码头塔楼在白水河畔耸立着,塔楼漂亮的尖顶在阳光下反射着梦幻般的光彩,而在塔楼下方,白水河上千帆驶过,大大小小的船只就像繁忙的蚂蚁一样来往不休,整个河道一片忙碌的景象。 这般忙碌、热闹的景象都是从去年开始的。 一阵凉风吹来,因过度服食魔药而变得敏感的咽喉一下子不适起来,安德鲁·莱斯利子爵忍不住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站在一旁的管家立刻上前,将暖和的长毛外套披在自己的主人身上。 新招募还不到一年的管家有点担心:“子爵大人,您应该回去休息了。” “吹吹冷风有助于冷静思考,”安德鲁随口说道,视线则从码头收回,并在新建的仓库、磨坊以及西城区上扫过,他突然感叹了一句,“真快啊。” 管家没有听清:“什么?” 新招来的管家做事可靠,脑筋也还算灵活,但终究时日尚短,和自己之间缺乏默契——安德鲁子爵在这方面微微感叹了一下,随后摇摇头,把一些不快的记忆甩出脑海:“没什么。信使还在城堡等着么?” “是的,”管家点点头,“霍斯曼伯爵等着您的回复。” 安德鲁子爵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说,这次战争谁会赢?” “……高文·塞西尔公爵的情况不妙,”管家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和高文公爵走的很近,但忠诚要求他在这时候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哪怕他本人是个传奇,他手上也只有几千人,可是霍斯曼伯爵已经组织起了数万人的大军……” 安德鲁子爵不置可否:“数万人的‘大军’啊……” 以这个时代的动员能力,再加上南境本身的荒凉颓废局面,能号召起数万军队确实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数字,毕竟这里最大的贵族也就到伯爵为止,能够维持的私兵数量终究是有极限的。 思索了几秒钟后,安德鲁子爵看了自己的管家一眼:“看来按你的意思,我应该尽快响应霍斯曼伯爵的号召,好尽快站在胜利者的一面啊。” 管家深深低下头去:“我的建议无足轻重,我只是个管家,尚无足够的能力来理解您的事业。” 安德鲁感觉有点无趣,在管家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嘴,随后望向城墙上那些投石机台座——那些投石机是朝向白水河方向的,在一个世纪前,莱斯利家的先祖们曾依靠这段朝向河流的城墙来抵御从水路攻来的强盗和逃亡士兵,那是安苏内乱刚结束不久的时候,南境远没有今天这么安全。如今百年已过,城墙上这些投石机因腐朽、脆弱而换了好几次,但它们已经很久都没有派上用场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城墙上的风似乎总是格外刺激人的肺部,这位子爵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轻声咳嗽了两下:“我们回去吧,霍斯曼伯爵的信使已经等很久了。” 管家立刻跟上:“是。” “另外再给我找几份塞西尔领发行的那种‘报纸’,还有关于他们推行的《贵族改制法案》和《土地分配法》的资料,都给我找一些来……我得了解一下了。” 一支大军正在北方地区集结。 除分兵给培波伯爵的两万人之外,作为主力的五万人在长达十多日的调动、聚集之后,已经大多到位,连绵的营帐、旗帜在卡洛尔地区西南方向的平原上铺展着,热热闹闹的仿佛一片空前巨大的集市一般。 这里聚集着来自南境各地数十个实地贵族的军队,自男爵至伯爵,所有光荣且正统的血脉都汇聚到了一起。每一个贵族带来的士兵少则不足百人,多则达到上千,并各自依照规模大小自行安营扎寨。他们首先按照其所效忠的贵族爵位高低来分配大的区域,然后按照来到聚集点的先后顺序再在这个区域内进行二次分配,最终形成了一片犬牙交错、无比混乱、五花八门的驻扎地。 几十种不同的旗帜飘扬在这片巨大的营盘上空,各个营地之间则是仿佛迷宫般弯弯曲曲错综复杂的道路,身穿各色号衣、各式铠甲,手持各种旗帜,带着各种口音的传令兵在这迷宫一样的营区里跑来跑去,大声吼叫着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能搞明白(或者搞不明白)的号令,因命令错误而爆发的混乱时有发生——只不过很快就会被骑士们冲出来武力制止。 营地里的士兵所穿戴的装备也和他们的营地一样混乱,甚至简直就是一场热闹的展览,从最简陋的半身皮甲到最精良的全身钢铠竟然都汇聚在这同一个地方,他们用来标识自己身份的方法也是全然不同,有的依靠在身上罩一层带有徽记的罩袍,有的在头上绑着不同颜色的布条,有的则依靠盾牌上的标志,还有的干脆就没有任何标记,全凭同村的士兵来互相记住面孔,这让人忍不住会担心这支“军队”在解散返程的那一天会不会有人跟错了队伍,导致跑到别的领地上去——而事实上这种担心完全是有可能的,甚至是确实发生过的。 在一些吟游诗人的故事里,便绘声绘色地描绘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叫做汤姆的士兵,可能是个高山人,也可能是个康思科人,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战争,却在凯旋归来的时候认错了长官的脸,跟着别人的军队一口气走到了离家不知多远的地方,他在异域他乡娶妻生子,生活八年,然后又在一场新的战争中再次跟错了队,稀里糊涂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这个故事在南境流传颇广,甚至被很多骑士视作是“浪漫战场生活”的象征。 身穿金红色伯爵大氅的卡洛夫·霍斯曼骑在自己最钟爱的枣红色战马上,在几位子爵、男爵的陪同下穿过这片巨大的营地,在他最近的位置,是穿着一身黑色笔挺外套的卡洛尔子爵。 卡洛夫·霍斯曼伯爵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眼前这片规模惊人的营盘,以及营地中多达五万的大军都是在他的无上威望号召下建立、聚集起来的,这番盛景便证明了霍斯曼家族在他手上仍然辉煌,而这正是他作为霍斯曼家族一员所能得到的最好的褒奖。 “看看吧,如此规模的力量,真不知道我们那位古代英雄要拿什么来抵挡,”霍斯曼伯爵用鞭子指着前方,语调忍不住上扬,“说实话,我现在几乎有点后悔了——或许我不需要召集这么多人的,这里的每一面旗帜,可都要公平地分配一份战利品呐。” “这恰恰证明了您的慷慨,我的大人,”一位男爵微笑着说道,语气恭敬而钦佩,“您不仅为了维护安苏的法律和传统挺身而出,并且慷慨地照拂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周围的其他人纷纷附和,而在贵族们交谈间,一些吵杂声突然从附近传来。 霍斯曼伯爵抬头看去,看到一群穿着锁甲或半身甲的士兵闹闹哄哄地在营帐旁扭打在一起,似乎是在为争抢优先打水的资格而爆发争执,但他们扭打了没多久,便有一个盔甲明亮的骑士走出来,三两下把斗殴的人全都打翻在地。 “看,恪尽职守的骑士在维持秩序,这正是贵族的本分和意义所在,”霍斯曼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着,“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种维持秩序的力量,这里会混乱到什么地步……所以我也就更不敢想象,我们那位古代英雄把骑士们的特权剥夺,把贵族维持秩序的作用摧毁之后,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他想干什么恐怕只有众神才知道,但他这么做的后果他自己肯定已经体验了,”卡洛尔子爵说着,摇着头叹息了一声,“受到侮辱的骑士和法师们捣毁了他的‘炼金工厂’,还炸毁了他的仓库,他破坏了秩序,现在秩序就从他的土地上消失了,只能说是自食其果。” 卡洛尔子爵脸上带着实打实的惋惜和遗憾——他当然会感觉遗憾,因为从去年冬天以来,向圣灵平原贩卖药水以及从入城的塞西尔商人那里征收高额税款就是他重要的收入来源,现在塞西尔领的炼金工厂被毁,药水供应量骤减,这怎能不让人惋惜和遗憾。 更让卡洛尔子爵恼火的是,当他不得不去寻找领地上原有的炼金师,想要用传统的炼金药剂来暂时缓解缺货情况时,他竟然一个炼金师都找不到了…… 如果不是这份打击,秉持中立的卡洛尔子爵也不会这么快就彻底加入霍斯曼伯爵的阵营,并将自己领地边缘的大片平原拿出来给大军驻扎。 “不知道培波伯爵那里情况怎样,”队伍中的一位子爵突然说道,“那个安德鲁·莱斯利可是跟塞西尔走的很近,这次也没有响应您的号召,说不定他会无视您写给他的信。” “我亲笔写信让他待在城堡里,不要拦培波伯爵的路,这已经是最大的礼遇和容忍了,”卡洛夫·霍斯曼轻轻哼了一声,“如果他故意无视也无所谓,培波伯爵带了两万人,要把小小的坦桑镇打下来也用不了两天,哪怕那个莱斯利家的病秧子去塞西尔搬救兵,也来不及扑灭他城堡里的火……所以只要他的脑子还没彻底被魔药毁掉,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听到这条理分明的分析,周围的追随者们纷纷赞同起来。 霍斯曼伯爵则抬起头,看向远处正向着自己飞奔来的信使。 他微笑起来:“我们似乎收到来自‘古代英雄’的回信了。” 在看到信使交给自己的是一个相当眼熟的漆筒时,霍斯曼伯爵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而在看到漆筒中的信正是自己亲手写的那份羊皮纸卷时,他神情困惑之余还多了一些被愚弄的怒意。 这份怒意在他把羊皮纸完全展开,看到信件末尾那个单词的时候到了顶峰,却转化成一番大笑。 旁边有人对此很是不解:“我的大人,信上是反驳的话么?” 霍斯曼伯爵停止大笑,轻轻哼了一声,手中的羊皮纸卷凭空起火并很快烧成灰烬:“不,是‘开战’。” 第二卷 战火年代 第0393章 设伏 五万人的大军拔营出征了,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带着一种欢天喜地的气氛,还有让人难以忍受的喧嚣。 霍斯曼伯爵和他盔明甲亮的骑士团是队伍中最鲜亮的色彩,穿着崭新板甲的骑士骑在高头大马上,同样身穿铠甲的扈从则在他们身旁扛着色泽艳丽的旗帜,一路行进一路高声唱着“迷路的士兵汤姆”这首在南境家喻户晓的民谣,随行的乐手则奏起了风笛和手鼓,这些音调明亮的乐器是为了让附近的队伍能确定主帅在什么地方——通常来讲,乐手们每十里就要这样吹奏一次,以防止整个队伍彻底乱掉。 但即便有这些东西,整个队伍还是显得格外混乱,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拥挤在一起,而且分属几十个不同的贵族领导,他们互相之间几乎不可能有配合可言,整个队伍在贯通南北的王国大道上拉成了断断续续很长的一条,当先头部队离开卡洛尔领的时候,最后出发的人甚至还没离开驻扎的地方。 但霍斯曼伯爵对此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能够跟着大部队走在同一个方向上就已经是那些乡下小贵族能做到最好的成绩了,不能指望他们从田间地头招募来的、只知道喝醉酒跟人打架的泥腿子兵们可以像自己的骑士团一样纪律井然斗志昂扬,而且现在队伍混乱一些也没关系,反正距离抵达目的地还有很远——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部队的主要任务都是赶路,而且还有很多没来得及赶到卡洛尔领的偏远贵族的部队仍然在赶来的路上,那些迟到的人将在这几天里不断补充进来,因此这时候整顿秩序也是没有必要的。 混乱就混乱一些吧——他有五万人呢,怕是整个塞西尔都可以踏平了。 而且……那些乱糟糟的、穿着破烂皮甲或锁子甲的乡下私兵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力量,他们只不过是冲到战场上用尸体填坑的柴草而已,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力量,还是军队中的超凡者。 霍斯曼伯爵一边想着,一边把视线放到身旁行进的队列中——他看到了自己那些值得骄傲的骑士,以及被骑士们护卫在中间的、身穿长袍的法师们,最后还有在骑士团后方行进的那些身穿圣洁白袍的牧师和他们所带领的教会骑士团,这些人穿着坚固的铠甲或者华丽的衣袍,神态高贵而矜持,在周围杂乱庸俗的士兵之间显得格外气质不凡。 这些人才是他真正信赖的力量。 …… 康德领北部,迎风山岗上的炮兵阵地已经展开,菲利普骑士策马在各个发射组之间巡视完毕,回到阵地中央。 他的视线扫过整个阵地,视线中不仅有纪律严明行动迅速的塞西尔战斗兵以及他们的火炮阵地,也有在阵地后方帮忙的、看起来颇有些混乱慌张的康德兵团(第二战斗兵团)。 在这里待命的第一兵团士兵有三千人,剩下的都是康德地区刚刚组建起来的“第二兵团”,但后者并非战斗的主力,他们的任务是帮忙设置阵地,担任后勤,以及……在旁观战。 尽管第二兵团已经开始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但毕竟时日尚短,旧式贵族私兵的种种习惯和思想仍然深深扎根在这些人脑海中,这一点不是突击训练就能解决的,但菲利普相信,让这些人在战场上亲自经历一下第一兵团的战斗方式,就会极大地松动他们那顽固的思想——这一点在那些康德骑士身上已经很好地验证过了。 康德骑士的首领,人过中年的瓦尔德·佩里奇披挂着新发下来的盔甲,手执被称作“熔切剑”的新式武器站在山岗的一处高台上,看着士兵们在这个被称作“炮兵阵地”的地方忙忙碌碌。这座平缓的山岗已经被彻底地武装起来,大片土地被平整,然后挖出各种各样的壕沟和“炮坑”,被称作“魔晶轨道炮”的大型武器以交叉错落的方式被安置在炮坑之中,炮坑之间则是运送炮弹、人员的交通战壕,那些盔甲明亮的塞西尔士兵在战壕之间飞快地跑动着,依靠简洁的命令,这些人的行动呈现出一种令人惊愕的秩序和……美感,而这种感觉,是瓦尔德从军几十年都没见过的。 他记忆中的战场,远比这里简单,粗暴,而且混乱。 至于这种特殊的“炮兵阵地”……那就更是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外了。 他确实看见过魔晶轨道炮,他甚至还知道这种炮的名字叫“正义”,但他只是在整齐的平地上看到过这种武器试射的模样,他曾以为那就是轨道炮的战斗方式,但现在看到这奇特的阵地以及炮兵们娴熟的准备工作,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日所见的,只不过是最粗浅的东西而已。 一名留着褐色披肩发的女性骑士走上高台,来到瓦尔德·佩里奇身旁:“瓦尔德先生,我听说……我们不参加接下来的战斗?” 老骑士没有回头:“根据命令,除非敌人能冲到山岗上,否则康德骑士团和整个第二兵团都不参加战斗。” 女性骑士忍不住皱起眉来,英气的脸上带着不满:“这岂不是对我们的轻视?” “这是对第二兵团的训练,年轻的玛格丽塔,”瓦尔德听到这声抱怨,终于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女骑士,这位女骑士是康德领女骑士中天赋最好、最接近中阶的,但毕竟过于年轻,还不够稳重,“别忘了,第二兵团还没完成基本的操练,他们连新式的作战指令都没背下来,你让他们上战场给人添乱么?” “他们没背下来,我们可以,”女骑士忿忿不平地说着,“现在兄弟姐妹们都在领着士兵跟在塞西尔人后面挖土运石头,搬运炮弹和魔网基板,开战的时候却没有我们的事……这很明显还是不信任大家。我们明明都已经宣誓效忠了,而且也一直严格遵守领主的命令……” “那就继续遵守下去,骑士,”瓦尔德打断了玛格丽塔的话,“作为一个骑士,如果连服从主人的命令都做不到了,那在战场上再能征善战也毫无荣耀可言。” 女骑士无言以对,只能微微低下头去,但瓦尔德知道,玛格丽塔的怨念也是其他康德骑士共同的想法,所以他继续说道:“玛格丽塔,你觉得你这身新铠甲和新佩剑怎么样?” “铠甲和剑?”女骑士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身上那印有塞西尔钢印、缝隙间微微有魔力光辉流动、造型奇特却富有美感的合金铠甲,以及腰间的熔切剑,下意识地点点头,“是很好的东西啊……原本脱下家传铠甲,换上这种‘制式装备’的时候我还有点遗憾,但现在我觉得它们还真是好东西,尤其是这把剑——比我原来的精钢剑好多了。” “看到那些士兵了么?他们人人都有这么一套,”瓦尔德用下巴指了指在阵地上忙碌的那些塞西尔士兵,“我打听过了,普通士兵的铠甲刀剑和军官的相差无几,后者只是多一些烫金的花纹,在魔力材料上略微好了一点而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女骑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意味着只要穿上这身铠甲,拿上这把熔切剑,五六个普通士兵就能放倒一个你这样的超凡骑士——这还算上了你剑术和战斗经验的优势,如果他们用热能射线枪和手雷,你连两个人恐怕都对付不了。超凡骑士在别的地方或许以一当百都没问题,但在这里,你最多相当于一个比较能打的士兵。” 玛格丽塔:“……” “所以领主不让我们参战并不是不信任我们,而是不需要我们,”瓦尔德把视线投向远方,轻轻呼出一口气,“但他让我们观战,让我们跟着学习,这说明他希望我们有朝一日可以派上用场。他需要的不是一个能打的骑士,而是一群能主动学习,能跟上他步伐的骑士,你明白么?” “……我明白了。” “那就好,”瓦尔德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让我们静静地看着吧,看塞西尔人到底是怎么打仗的……” 一名传令兵来到山岗上,跑到菲利普面前,将一份最新的情报送到后者手上。 菲利普展开情报,看到上面用女性的笔体写着几行字: “霍斯曼伯爵领五万人南下,经王国大道—碎石岭,预XX日抵达。” 菲利普点了点头,随手将纸条化为随风飘散的粉尘。 “派出侦察兵,在碎石岭一带预警,以烟雾做信号。” …… 同一时间,塞西尔白水河南岸森林边缘,拜伦站在经过伪装的炮击阵地上,看着士兵们用编织的树叶、藤蔓当做伪装毯,覆盖在一座座轨道炮的加速导轨上。 这位佣兵出身的中年骑士全无贵族的仪态,他叼着根木棍斜靠在一株半死不活的黑榉树旁,心中思索着该怎么样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开炮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但开炮前等待猎物的时候却是格外难熬的。 仿佛是冥冥中有谁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看到一名传令兵拨开灌木丛走到了阵地上,并径直朝自己走来。 他远远地对传令兵招着手:“呦,巴尼科,有什么好消息?” “大人,明确情报,”传令兵来到拜伦面前,行礼之后汇报道,“培波伯爵率领两万人经白水河袭来,两天后经过伏击点。” “嗬,两万人,”拜伦吹了个口哨,“不错嘛,咱们这边两千对两万,比菲利普那边轻松多了,他那边好像是三千对五万来着。” 传令兵下意识地开口了:“菲利普大人那边还有康德骑士团……” “那些人又不参战,”拜伦不在意地摆摆手,“行了,有这个消息我就踏实多了,现在肯定那帮孙子会来就行,我找个地方睡觉去……过两天好好干ta娘的一炮!” 第0394章 轰隆 塞西尔领军事区,高文坐在军情局的办公大楼内,这个汇聚着塞西尔领所有情报流通的地方如今临时作为了此次军事行动的指挥中心,来自前线的各种消息通过快马信使、信鸽的方式被源源不断地送来,让高文随时能够掌握第一手的前方局势。 琥珀站在高文身旁,汇报着刚刚送到她手上的情报:“康德防线和白水河防线已经做好准备,就跟你之前预料的一样,那个霍斯曼果然大胆地分兵了——北方五万人沿着王国大道—碎石岭一线南下,西方则顺着白水河,经由坦桑镇向领地袭来。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菲利普那边应该会先跟敌人交手。” 高文一点都不担心地点点头:“大部分重型火炮都布置在坦桑镇北部,那里还有上百座‘说服者’轻型轨道炮,再加上雷场和射击碉堡,菲利普那边问题不大。” “五万人啊——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琥珀颇为惊诧地看着高文,“虽然我知道你心大,但这个数字也太夸张了点吧……这五万人真要一拥而上的话恐怕即便有火炮阵地也是挡不住的……” “问题就在于他们不可能一拥而上,”高文脑海中一边调整着卫星俯视图的视角一边摇了摇头,“迎风山岗和碎石岭交界处道路恶劣,根本不具备冲锋或者调整军阵的条件,而且霍斯曼召集起来的那五万人……哼……” 高文忍不住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相当不屑:“我几乎不想将那称作是军队……这个时代的贵族私兵几乎毫无军事素养可言,完全靠超凡骑士压阵,再凭人数一拥而上,比起军人更像是毫无纪律的强盗,而且按照贵族战争的一般规律,他们没有统一的指挥系统,各个小部队完全是各自为战,他们会乱哄哄地从碎石岭涌出来,然后被火炮当头轰炸……只要巨炮炸响,你觉得那五万人还可能抱团往上冲么?” “……好吧,反正我也没见过真正的战场,这方面你是专家,”琥珀撇撇嘴,然后上下打量了高文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你竟然不上前线,这我还是有点惊讶的……不是说传闻中的高文·塞西尔经常会亲自冲锋陷阵,横扫战场的么?怎么你反而坐在后方了……” 高文随手把手中正在地图上做记号的炭笔扔在一旁:“我上辈子就是冲锋陷阵的时候死的你忘了?” 琥珀:“……” “别当真,我随口一说,”高文笑了笑,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窗旁,“真正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在塞西尔兵团的新战斗方式中,个体实力强大、冲锋陷阵的将领会越来越不重要,我不需要冲锋在前,我只要保证前线上有优秀的指挥官就可以,第二,我留在这里……我为了防备可能来造访的‘客人’。” 高文一边说着,一边透过军情局办公大楼的水晶窗看向远方,他的视线仿佛越过了北方地区的广袤荒原和林地,抵达了前线的迎风山岗和碎石岭上…… 碎石岭情况恶劣的坡道上,罗佩妮·葛兰抬起头,望着前方已经越来越散乱吵杂的队伍,脸上带着冷漠淡然的表情。 她所带来的骑士们护卫在她的身旁,领地上的三位法师和几个牧师也在附近,再往外,就是骑士们带来的扈从、民兵以及征发来的青壮,作为一个刚从十年前那场灾难中缓过来的子爵领,葛兰领能派出来的人并不多,但此刻也有千人拱卫在这位女子爵的身旁,这些人在整个“大军”里占据了不大不小的一段,风笛吹奏起来的时候倒也颇为热闹,显得气势高昂。 因为前不久刚进行过一次休息,整个“大军”此刻显得精力充沛,四面八方乱糟糟的士兵都带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模样,这是即将能够进行掠夺、赚取“荣耀”的心情在激荡着他们,罗佩妮·葛兰就好像一个局外人般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到又经过一个道口之后,她拨动马头靠近了一名有着络腮胡的骑士:“我们到哪了?” “女主人,再过几里路就出碎石岭了,”骑士笑着说道,“出了碎石岭,再往前就是迎风山岗。” 罗佩妮看着这个有络腮胡的骑士,突然问了一句:“我还记得十年前……你就是城堡的守卫了。” 骑士脸上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瞬间,但很快便成了恭敬的模样:“很荣幸能为您效劳。” “当然,这是你的荣幸,”罗佩妮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她的视线在周围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落入她的眼帘——十年前城堡的护卫,葛兰领的法师顾问,守桥人,哨兵,弓兵队长……这一张张面孔在她的视野中转换,慢慢的,他们的脸上好像都笼罩了一层火光,熊熊燃烧的火光,能把城堡大门都烧焦的火光,她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那明媚的模样已经十年不曾出现在她脸上,此刻骤然绽放,几乎让周围的人目眩神迷起来,“今天,是充满荣耀的一天。” “充满荣耀的一天!”骑士、扈从、民兵们不明所以,但既然领主这么说了,他们也立刻挥舞着手臂高声欢呼起来,“充满荣耀的一天!” 罗佩妮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视线的尽头,些许烟雾从莽林中升腾起来,似乎是这个时节常见的林火。 这位女子爵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然后扶着自己的额头:“我有些头晕。” 骑士立刻上前献殷勤:“女主人,需要停下么?我们可以和后面的帕尼拉子爵调换位置。” “不,你们继续向前走吧,我留一些护卫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罗佩妮摇了摇头,然后看着眼前的骑士,露出笑容,“可别落下队伍——快快往前走吧。” 骑士接受了命令——或者说,他自己也不希望在这场注定会大获全胜、掳掠无数的战争中落在后面,于是立刻便拨转马头,把女主人留在后面,自己领着队伍继续向前进发。 而罗佩妮·葛兰则带着自己挑选出来的不到一百个护卫脱离了队伍,来到路边清静的地方,静静注视着他们迈向前方。 远方的莽林中,第二道烟雾升腾起来了。 霍斯曼伯爵和他带领的队伍走出了碎石岭的道口,狭窄难走的山道终于到了尽头,前面是一片同样路况糟糕的、遍布着碎石和坑洼的地方,但最起码,这是一片开阔地。 早就走够了山道的他忍不住微笑起来,而在他周围,骑士们已经开始催促着士兵向前,在开阔地上稍微整理一下队形,并顺便清点一下掉队的人数——其他贵族们的队伍在走到开阔地之后也在干着差不多的事情,这个荒凉的地方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霍斯曼伯爵骑着马信步向前,他并不想屈尊去做那些需要大喊大叫、失去风度的事情,作为一个伯爵,他有着优秀的军事顾问,很多事情自然有军事顾问和骑士们效劳。 一声低沉缥缈的、似乎来自极远极远处的闷响传入了伯爵的耳朵,虽然周围颇有些吵闹,但这声闷响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有些好奇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这个春天的第三场雨要来了么?这个时节打的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霍斯曼伯爵的思维发散着,然后听到高空中传来了另一种奇怪的声响,那是一声尖锐的、仿佛哨子般的异响,而且音调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就好像天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一样。 随后,打雷了——在地上。 超乎想象的恐怖巨响突然在平原上炸裂,没有人看清是什么东西落在他们身旁,伴随着这雷鸣般的轰然巨响,无数岩石、泥土飞到了天上,其中还混杂着刚刚被撕裂的人体和战马残骸,霍斯曼伯爵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看不见的巨锤击打的飞了起来,他华丽的伯爵大氅上迸发出各种颜色的魔法光芒,精心珍藏的护身法器在这一瞬间几乎全都炸了个粉碎,紧接着他就感觉到那可怕的冲击直接作用在了自己身上,他的内脏震颤着,骨头也震颤着,并在震颤中四分五裂,在越来越高的视线中,他看到更多的“雷鸣”正在开阔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炸响。 连续不断的爆炸降临了,就好像有成百上千个愤怒的大魔法师正在天空挥洒毁灭性的魔法一般,整个开阔地几乎是瞬间便被火焰、烟尘、残骸和濒死之人的哭喊覆盖起来,骑士们在恐惧和惊愕中高声怒吼着,失控的兵卒和战马在地狱般的战场上横冲直撞,魔法师们徒劳地撑起了各种各样的防护法术,但他们稀少羸弱的魔法盾在整个战场上就好像黑暗中的几点火星般渺小且转瞬即逝——几十公斤重的魔晶炮弹炸裂时能轻而易举地撕碎他们仓促之间撑起的防御,而且由于法力殉爆和乱流的影响,很多撑起护盾的法师甚至死的更快:强大的魔力冲击破坏了他们的施法环境,人类脆弱的神经系统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控制住那些狂暴的能量,一个个法师在他们的护盾后面七窍流血而死,他们的护盾还未熄灭,他们的大脑却已经被自己的法力烧成灰烬了。 在爆炸中,霍斯曼伯爵终于落地了,或者说他包含头颅的那部分终于落地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在什么地方,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消亡,在视野彻底变黑之前,他看到一块烧焦扭曲的金属残片突然掉在眼前,那金属残片上依稀可见一行文字: ……这是我方论据。 第0395章 溃败的北方 从天而降的灾难仍然毫无休止的迹象。 看不到敌人在什么地方,也看不透这攻击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便是联军中最富有智慧的魔法师——如果他们此刻还有思考能力的话——也想不出哪种法术可以打的如此之远,威力如此之大,而且在命中之前还感受不到丝毫的法力波动,这简直违背了魔法的常识! 事实上,直到连续不断的炮弹落在头上,整片开阔地都化为一片焦土的时候,也只有很少人意识到他们是遭到了“攻击”,更多的人仍然没意识到其实战斗已经开始了,甚至没意识到正在杀死他们的就是塞西尔的力量。 他们在一片茫然中被轰炸,被粉碎,被气化,在人生的最后几个短暂瞬间里,他们脑海中甚至联想不到这场宛若天罚的灾难和他们正在进行的“塞西尔远征”有什么联系。 直到几乎所有靠前的兵卒全灭,骑士们也死了个七七八八之后,仅剩的法师、骑士和神官们才反应过来,或者说猜到了眼前这匪夷所思的地狱是因为什么,有人狂乱地大声吼叫起来:“塞西尔人!塞西尔人进攻了!!” 但这吼叫在连续不断的爆炸中微弱的就像蚊子叫,很快,吼叫声的主人就和他的声音一同消失在了一个新的爆炸坑内,而更多的人则是被炮弹炸裂时的冲击波震荡致死。 那些因行动缓慢而没能跟上大部队的人是幸运的,他们因纪律散漫而落在后面,便在碎石岭的山道上亲眼目睹了平原上那噩梦般的景象,看到昔日强大无比的骑士和法师们在“天火爆炸”中翻滚,抱着残肢断臂在地上爬行,数千人的先头部队在几个呼吸间便灰飞烟灭,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心胆俱裂,但他们很快便遭遇了同样致命的威胁。 战马受惊了。 骑士们的战马都受过训练,能够在面对法师制造的魔法爆炸时保持一定程度的镇定,但这种训练显然是有极限的,密集的火炮轰炸和偶尔的几个火球术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战场上的爆炸超过了战马能承受的极限,于是更加致命的混乱便在联军中爆发开来。 受惊失控的战马开始载着他们的主人在军阵中横冲直撞,被吓傻了的贵族私兵也即刻失去了贵族骑士的压制,一个个惊恐狂乱地喊叫着开始后撤逃亡,仅有的几个尚有胆量的贵族和他们的骑士们在一片混乱中大声喊叫起来,试图用自己的威严重新组织起秩序,但很快他们便也被自己胯下的战马掀翻在地,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被疯狂奔跑的马蹄和铁靴蹋成了肉泥,剩下的人则被溃逃的士兵裹挟着在山道上一路狂奔—— 但他们后边还不断有不知真相的部队涌上来。 联军的战线拉的太长了,当先头部队在火炮轰炸中灰飞烟灭的时候,中段和后段的士兵们甚至还在碎石岭的山道上,他们听到远方传来响亮的爆炸,还以为是春季常有的雷鸣声正在山里回响,迷信的南境士兵大多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春季的雷声意味着不好的兆头,尤其是春雷响起的时候不能待在山里,否则就会被变成山顶上的石头——于是后续部队纷纷加快了脚步,并和前方努力想要后撤的部队撞在了一起。 一方拼命想要逃亡,一方还在向前进发,所有贵族私兵都在使用不同的旗帜、号令,甚至操着不同地方的方言,巨大的混乱在碎石岭的山岗上爆发开来,茫然不知所措的士兵们被人群裹挟着到处乱跑,有的人被推回到了那个末日般的平原上,而有些人则在一片混乱中滚下了山崖,震天的爆炸和惨叫哭喊声终于开始向着碎石岭蔓延,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前面打败仗了!”,让混乱彻底爆发到了致命的程度。 卡洛尔子爵是被前方部队硬生生顶回来的,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提起跟那些雷鸣声有关,还有已经疯掉的士兵一边跑一边喊着塞西尔有一万个大魔法师,瞬间摧毁了霍斯曼伯爵和他带领的整个兵团,这些疯狂的消息和眼下联军溃逃的事实冲击着子爵可怜的心脏,他一边努力在马上保持住平衡一边在骑士们的护卫下向北方转移,大脑混乱的根本无法思考。 浩浩荡荡的联军已经彻底崩解了,分崩离析的就像摔碎的盘子一样,骑士和贵族领主们几次尝试重整秩序,但最后除了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回跑之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在碎石岭的中段,幸存下来的二十多个贵族及其亲随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着,卡洛尔在一片惶惶中举目四望,看到能跟上自己的人竟然只剩下一半不到——剩下的人不是摔下了山坡,就是被蜂拥的人群给挤散了。 但慢慢的,卡洛尔子爵发现溃逃的人又重新聚拢到了一起,在队伍里他发现一面有点眼熟的旗帜,那旗帜上带着葛兰家族的徽记。 罗佩妮·葛兰女子爵策马从人群中奔跑出来,她身边是一群看起来镇定自若,令人安心的强壮护卫,她来到卡洛尔子爵面前,高声说道:“快跟上——我聚拢了一批人!咱们往东北方向跑!” 女子爵这高扬的声调和简单直白的说话方式丝毫不像是个贵族,缺乏足够的修饰词和点缀性的尾音,但此刻卡洛尔子爵却觉得无比亲切而且可靠,他立即策马跟上,一边对身后仍然忠诚的骑士们大声吼道:“跟上,跟上葛兰家的旗帜!不要管那些民兵和农奴兵了!” 在碎石岭外,距离战场颇远的一处高地上,一座被巧妙伪装起来的塔楼隐藏在几株巨人木的树冠中,塔楼顶端的观察哨上,一名身穿塞西尔制式铠甲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长筒望远镜。 士兵转过头,对身后的同僚说道:“打信号,三红两黄。” 片刻之后,几颗小小的特制轻型榴弹被发射上天,并在天上爆出几朵彩色的烟尘。 迎风山岗,一名传令兵跑到菲利普面前:“大人,观察哨打信号了——半数火炮命中,敌人已经开始溃逃。” “结果压根就没用上雷场和近防阵地么……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菲利普忍不住摇了摇头,“算了,重型炮打完这个基数之后停火,对二大队发信号,让他们咬住敌人,别把人放跑了。” 等传令兵离开之后,菲利普才微微叹了口气:“信号弹虽然是个好东西,但也只能传递这么简单的内容啊……也不知道卡迈尔大师之前说的那个通讯装置什么时候能测试完……” 感叹一句之后,这位年轻的骑士抬起头,看向了那些康德骑士和他们所带领的第二兵团所待的地方。 瓦尔德和他的部下们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连续轰鸣的巨大加速炮,井然有序的指令和执行,从极远处不断传来的低沉爆炸声响,战争,和他们所认知的形式完全不一样。 这不像是骑士和战士们面对面捉对厮杀的“战斗”,反而有点像是某种正在运转的机械……就像那些能工巧匠制造出的机械钟一样。 塞西尔兵团精确地按动开关,火炮精确地发射,敌人精确地死亡——运转,然后得出结果。 直到这一刻,玛格丽塔和她的骑士伙伴们才意识到领主为什么不需要第二兵团和康德骑士团上战场……对于连射线枪都还没用熟练的他们而言,上了这种战场也只有添乱的份而已。 但就在康德骑士们陷入震惊和自我怀疑的时候,菲利普来到了他们中间。 “骑士们,你们不是想参加战斗么——现在给你们的任务下来了。” 瓦尔德·佩里奇困惑地看着菲利普:“我们?不是已经打完了么?” “谁说过敌人撤退这场战争就结束了?”菲利普笑了起来,“在出征前,领主就跟我说了一句话——敌人有权开火,但什么时候停火可就是我们说了算了。霍斯曼伯爵之前把战书送到了塞西尔,现在塞西尔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他的挑战……骑士们,整顿好你们的人马吧,和第一兵团一起,去追击来犯之敌。” 虽然总感觉这些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终于得到表现机会的康德骑士们可不会计较这些细节——几千人追击几万人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碰上的。 他们立刻便兴奋地跑去点选自己的人马,准备领军出征了。 而当浩浩荡荡的五万人联军在碎石岭地区瞬间溃败,开始上演一出盛大逃亡的闹剧时,另外一支在霍斯曼伯爵号召下聚集起来的大军还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北方兄弟所遭遇的可怕命运。 矮胖的法郎宁·培波伯爵站在船头上,借着河上的凉风驱散昨夜宿醉带来的恍惚和晕眩,他看着不远处河面上大大小小的战船,想到有两万人正在自己的指挥下奔赴前线,便忍不住有了一股意气风发的感觉。 培波伯爵在南境并不是一个有很高威望的人,但他的家族却在这片土地上传承已久,事实上早在塞西尔时代,培波伯爵的先祖便已经是这里的实地贵族了,在一百年前的那次大动乱里,培波家族依靠及时站队保全了自己的爵位和封地,尽管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塞西尔的一些牵连,声望和影响力大不如前,但至少——培波这个姓氏仍然是伯爵的姓氏。 法郎宁·培波一直以来的愿景,就是能重振家族的辉煌,让培波这个姓氏重新获得南境的话语权,获得符合其伯爵爵位的影响力。 现在,他觉得机会来了。 在霍斯曼伯爵推行“魔网”的时候进行大力支持,出钱出力出人帮助卡洛夫·霍斯曼把魔网修到南境各地,在霍斯曼伯爵号召起兵的时候第一个响应,并把家族世代积攒下来的所有内河船只都拿出来充当“战船”,事实证明他这些投资都是值得的。 他终于有了这两万人,有了以伯爵身份率领一支联军去攫取名望的机会。 只要他能打通白水河到塞西尔领的这条路,在霍斯曼伯爵的大军南下之前确保白水河岸的安全,他就能让培波这个姓氏重新声震南境。 第0396章 第二支联军的溃败 白水河蜿蜒流淌,从莱斯利家族的领地南部一直注入到黑暗山脉的北麓,培波伯爵站在“战船”的船头上,看着坦桑镇新筑的城墙在视线中慢慢后退,心中充满了雄心壮志。 “战船”只是个唬人的说法,事实上不过是内河里航行的大型商船,但培波家族一向掌握着南境最优秀的造船技术,他们造出来的任何一种船都是在同类型船只中最坚固的,在这个远离大海而且没有真正战船的地方,法郎宁·培波改造出来的商船就是最优秀的战船。 而且话说回来,自从风暴教会堕落为风暴之子,人类被大海中的魔力潮汐彻底封锁在大陆上之后,大航海时代便已然结束了,曾经刚有萌芽的各种航海技术和水面战斗理念几乎没怎么发展便胎死腹中,人类在有限的内陆河上折腾了几百年,战船方面的技术落后也是个必然。 就这些用商船、货船改造来的“战船”,便已经是培波伯爵引以为傲的资本了。 一个与法郎宁·培波熟识的贵族走上船头,站在培波伯爵身旁,看着那些正后退的坦桑城墙,他忍不住感慨起来:“看看这些崭新的城墙,安德鲁·莱斯利子爵在一年内就造起了它们……天知道他从那一船又一船的矿石里赚了多少钱。” “背靠一个遍地金银的塞西尔,莱斯利家的病秧子只要从他的主子那里得到三两个散落的金币便可以富裕起来了,”法郎宁·培波带着傲慢的表情看着坦桑镇的城墙,他看到那城墙上虽然都是新砌的墙砖,却在墙垛之间看不到滚木堆和热油锅的影子,只能看到一排不知道多久没用过的老旧投石机安置在新筑的城墙上,忍不住摇起头来,“然而暴富之人终究浅薄,他最终还是乖乖地让开了路,既无荣耀可言,又无利益可分,顶多能从这次‘配合’中换取个中立的安宁。” “听说他一开始还想站在塞西尔家族那边,把您派去的使者晾了好多天,”旁边的贵族叹息了一声,“直到霍斯曼伯爵亲笔写信,亲派信使,他才同意放开河道,让大军过境……太不明智了。早知如此,他一开始就配合该多好。” “如果他一开始就配合,我反而要担心他会不会在大军经过河道的时候从上面扔石头了,”培波伯爵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位安德鲁子爵可是从去年开始就跟塞西尔家走在一起了,他在局势变化的时候有所犹豫才是正常的。” 一边说着,浩浩荡荡的几十艘大小船只已经驶过坦桑镇前的河段,而莱斯利家族稀稀落落的士兵便站在城墙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准备去进攻塞西尔领的联军从他们眼前经过。 风向变化之后,船队的速度开始加快,风帆和排浆的双重力量让这些坚固庞大的木船仿佛利箭一般冲向塞西尔领,各个贵族带来的法师们激活了设置在船身两侧的符文,进一步减小了水面波浪对船只的影响,就这样航行了半日左右,船队前方两侧开始出现连绵不断的密林,白水河也变得狭窄湍急起来。 培波伯爵再次来到船头上,他有点好奇地看着河面上的情况,发现视野范围内除了自己的船队之外,一艘别的船只也看不见。 这似乎很正常,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人应该都听说了战争的事,这时候不会有别的船在河流上航行。 不过他很好奇现在队伍到了什么地方,便招呼着在附近放哨的一名骑士:“距离塞西尔还有多远?” “大人,我们就快到霜林村伐木场了!”骑士立刻行礼回答道,“霜林村是塞西尔领最西端的村落。” “很好,我们就先把那地方打下来,然后分一半人上岸,沿着河岸进攻,”培波伯爵点点头,随后他看着河道两岸郁郁葱葱的森林,忍不住笑着抬起手说道,“你看这里河道狭窄,两旁还有密林,若是那些塞西尔人稍有些勇气,在这些密林中设置几个战斗法师以潮汐法术伏击,或者以重弩和投石机袭击,说不定还有机会让我们损失一两艘船……” 白水河南岸的隐蔽炮击阵地中,爬到树上的拜伦骑士看着正从河道上驶过的船队,等到队伍过半之后终于大笑起来,接着随手从旁边摘了个果子扔向树下的传令兵:“打信号!干ta娘的一炮!” 两秒钟后,几十声密集的空气爆鸣声骤然打破了密林中的寂静,几十发轻型的“说服者I型”魔晶炮弹和数发沉重的“正义I型”重磅炮弹裹挟着淡青色的魔力光辉,冲出了加速轨道的炮口,冲出了伪装用的藤蔓和树叶,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又一道死亡的弧线,重重地落在培波伯爵率领的船队中央! 轰轰轰! 一道又一道的水柱突然在船队之间升腾起来,与水柱一同出现的,还有巨大的爆炸以及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两艘战船在第一轮齐射中被不幸命中,木质的船壳在这莫名出现的大爆炸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第一艘船在中段被炸毁,当场断裂成两截,而另一艘船则更加凄惨——一枚沉重的重磅炮弹在它的底部炸响,竟然将整艘船炸离了水面,让它在空中四分五裂! 前一秒还是静静的河面,静静地航行,下一秒便是从天而降的天火爆炸,惨烈死亡,战船上的骑士和民兵们几乎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人员的惨叫声和牲畜濒死的悲鸣瞬间响彻每一艘船,但在南岸的炮击阵地中,拜伦骑士却刚刚从地上爬起来。 “把老子都震下来了!”这位佣兵出身的骑士先生在领主面前都很少收敛,在自己带的兵面前更不会讲什么骑士风度,他一边把身上的泥土拍掉一边用大嗓门高声喊道,“都看准了再打!几十炮下去就打中两个你们也好意思?!‘说服者’炮组,先打近的——你们别跟着重炮添乱!” 每一座轨道炮上的伪装都被撤了下来,连续不断的爆鸣声开始在整个阵地上回荡,而在白水河的中央,不久前还威武雄壮的联军“舰队”此刻已经陷入极大的恐慌和灾难性的混乱中。尽管由于炮兵训练不足、新式武器战术不够成熟、射击河面运动目标过于困难等原因,大部分炮弹还是在不断落入水里,但水中的巨大水柱和时不时便在爆炸中四分五裂的战船仍然让那些还活着的人心胆俱寒,然而更让船上的骑士和法师们感觉绝望的,是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反击,甚至没有办法获得安全! 这些乘坐战船的人,他们只是待在船上而已,这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没有任何在水上和人作战的概念,这些所谓的“战船”也几乎没有在水上接敌的能力,设置在甲板上的几台重型弩和小型投石机此刻派不上一点用场——操作它们的人甚至看不见敌人在什么地方! 说到底,船只对于这支联军而言也只不过是运载工具而已,他们真正想象中的战斗应该是船只靠岸之后让骑士和士兵们上岸厮杀——就和以往的每次“战争一样”。而且平心而论,贵族战争时也应当如此,塞西尔人甚至应该主动让开一段河岸,好让联军的士兵们能够下船并整理好阵型,随后再进行堂堂正正的骑士对决和军阵交锋……这才是贵族之间进行战争的规矩! 可是现在……这到底算什么?! 塞西尔人到底在干什么?这是塞西尔人干的么? 法郎宁·培波茫然地站在摇摇欲坠的船头上,看着自己家族多年积攒下来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化为四散的碎屑沉入水中,死去兵卒的血液则在那些仍然漂浮的残骸之间染出一片刺眼的鲜红,身穿沉重板甲的骑士和身穿厚重长袍的法师们在鲜血、残骸、尸体之间挣扎着,一个接一个地被白水河湍急的流水吞没,他甚至眼睁睁地看着洛克斯瓦尔子爵,一个以优雅、沉稳、智慧闻名的正统贵族抱着一块破碎的木板在他眼前沉没,而子爵家族鲜艳的旗帜到现在还飘在不远处的水面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培波伯爵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现实的剧变超出了他的理解,他突然感觉眼前这一幕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荒诞戏剧,而他就站在这难以理解的戏剧舞台上,他用力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把这一切感知都屏蔽掉,并回忆着自己城堡中舒适的天鹅绒大床,几秒种后,他张开眼睛放开耳朵——柯兰多夫男爵死不瞑目的尸体在他眼前沉了下去,和洛克斯瓦尔子爵沉在同一个地方。 “完了,全完了……” 不管这场灾难是从哪来的,此刻都全完了。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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