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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你有十九次引 诱魏砚舟圆房的机会,只要成功一次,就算你赢。” “但如果十九次都失败了,你就必须放弃魏大将军夫人的头衔,与他和离。” 裴枕月看向夫君的青梅苏璎,她把一份竹笺制成的契约协议推到了自己面前。 对于刚刚成亲的裴枕月来说,这根本不难。 她自信满满地签下契约,“好,我接受对赌。” 可是结果很遗憾,前十八次,她全部勾引失败。 到了第十九次,裴枕月要婢女从坊间得到了猛药,下给自己的将军夫君,她只穿着一条红肚 兜就爬上了魏砚舟的床。 她深信这一次绝对会成功,可哪知魏砚舟却强撑着难受,狠狠地将她踢下了床。 “你再敢往我的饭菜里下药,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他俊秀的脸颊涨红,因药效而全身发抖,却还是死守着底线,不肯与裴枕月圆房。 看着男人摇摇晃晃地下了床,他坐进将军府的车辇,吩咐车夫出了府苑。 裴枕月很清楚,他是去找能帮他解药的人了,而那个人,就是他父亲之前的妾室——苏璎。 想到这,裴枕月凄惨地笑了。 她坐在冰冷的房里出神了整整一晚,脑子里想的全是魏砚舟当初提出与她秘密成亲时的承诺。 他说会和她好好过一生,可成亲后却连碰都不碰她。 他说不会让她受到委屈,可给她委屈的人正是他。 隔日,五更天一亮,魏大将军的车辇回来了府里。 走下来的人却不是魏砚舟,而是苏璎。 她满面春风地来到裴枕月面前,将一份和离书递过来,微笑道:“你十九次都失败了吧?一年前,你可是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会赢,你觉得他娶了你,就会和你夜夜缠 绵吗?你以为我做过他爸的妾,他就能放下我?” 裴枕月死死地咬着牙,如苏璎所说,她与魏砚舟这一年的婚事里,没有亲密,没有爱意。 不管她如何诱惑,魏砚舟看她的眼神都无动于衷。 他爱的,永远都是苏璎——他的青梅,那个为了荣华富贵跟了他父亲的女人。 裴枕月终于低下头,“是我输了,从今以后,他是你的了。” 自嘲的笑了笑,初见他的画面在裴枕月眼前闪现。 那年她刚满十五岁,他已经十八岁。 裴魏两家有世仇,关系恶劣,数年来都是死对头。 但那天他们要共同出席宫中盛宴,裴枕月远远地就看到了人群中身穿甲胄的魏砚舟。 他与其他人截然不同,不苟言笑,清冷沉静,人人都说他少年时便成将军,是武将中的一股清流。 不近女色,不沾烈酒,胸前带着一块紫色翡翠,上面雕着观音像,而他的眼神就像是观音一样显露出慈悲。 仅仅这一面,裴枕月就对他动了心。 可是当苏璎随着魏大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魏砚舟却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后来,阿姐裴香环也曾和她说:“苏璎是魏砚舟名义上的小娘,去年才和他家魏大人在一块的,但在这之前,她是魏砚舟从三岁就在一起的青梅,听宫里的那些人说,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断呢。所以他才戴着块观音,心虚,怕天谴。” 裴枕月本来不信,可到了当天傍晚,她在盛宴中途去寻茅厕,路过柴房时,就听到里面传出苏璎的呻 吟声。 裴枕月悄悄打开门缝去看,魏砚舟正抱着苏璎在干草堆上激烈的欢 爱,苏璎转过脸,望着裴枕月,娇媚地笑了。 那天开始,裴枕月明白魏砚舟爱的是他的青梅苏璎。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替代苏璎的位置。 她瞒着爹娘接近魏砚舟、偷偷向他示爱、讨好他,毫无自尊的爱着他...... 在三年后的春天,她终于得到了魏砚舟的私下求亲。 由于两家世仇在,裴枕月和魏砚舟只能悄悄成亲。 二人在河边私定终身,魏砚舟承诺会对她好一辈子。 可成亲当晚,魏砚舟却让她独守空房。 自那天起,每次裴枕月想要与他行夫妻之事时, 他总是以各种借口推拒,还说自己不喜欢放 荡的女子,他希望裴枕月矜持一些。 直到成亲后的第三个月,魏大人暴病去世,守孝期过后,苏璎再也不装了。 她找到裴枕月摊牌:“我和魏砚舟的事情,你几年前就亲眼看到过了,现在他父亲死了,我已是自由之身,你也不应该再缠着他。” “我给你十九次机会,如果你能成功和他圆房,退出的人就是我。” “反之,如果失败,你就要识趣的永远消失。” 裴枕月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赌约,只要她赢了,苏璎就不会再影响她与魏砚舟的感情。 可十九次的引 诱中,裴枕月得到的却是魏砚舟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最开始,她还规规矩矩地坐进他怀里,他下一秒便皱眉,起身出了房去。 接下来的几次,裴枕月抹了从宫中嬷嬷手中得来的迷 情 香,还去青 楼女子那里搞到了一条香艳的纱裙,她穿上展现给魏砚舟看,他再次面不改色地离开。 此后的裴枕月越发急躁,她逐渐丢下羞耻心,甚至给他下春 药,在第十八次时,她主动在他双腿间诱惑。 魏砚舟忽然一把将她按在床上。 就在裴枕月以为她要成功的时候,魏砚舟却对她说:“这么缺男子的滋润吗?你简直骚的像个荡 妇,只令我感到恶心。” 他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接刺在裴枕月的心口,也刺穿了她所有的希望与爱慕。 她不明白,自己跟自己的夫君求欢有什么可耻的。 裴枕月忽然想起那年在柴房里看到的画面,苏璎双腿缠在他腰上呻 吟,他则搂着她喘 息驰骋。 人人都说魏将军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可他欲 望很强,他不过是用这种虚假来遮掩他禁忌的恋情! 之所以娶她,也只是他的挡箭牌罢了。 可她却为了魏砚舟和爹娘撒谎到今天,真是可笑。 裴枕月彻底醒悟,她愿赌服输地对苏璎说:“我会离开魏砚舟,也会在和离书上写下我的名字,等我离开的时候就留给他。” 苏璎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她只是提醒:“最慢十日,你不要耽误我和砚舟在一起。” 裴枕月点头,十日,足够她命人准备好南下的渔船。 她当初是为了嫁给魏砚舟才留在皇城,而这一次,她决定南下与爹娘长姐团聚了。 2 当天夜里,魏砚舟终于回来了将军府。 他还是和平时一样先去书房处理军务,但忙了半天,都没有看到裴枕月进来。 她往常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引 诱他去床上,今天却格外安静。 魏砚舟皱皱眉,起身回去他们共同的寝室,推开木门,却发现裴枕月不在。 他觉得有些反常,走出寝室后,院里传来婢女素秋的声音:“夫人,你回来了。” 裴枕月点点头,走进院子就与魏砚舟四目相对。 他声音平淡:“你去哪了?” 裴枕月心里却感到嘲讽地笑了,她去哪里,他真的在意过吗? “去送一些书信。”她把签好名字的和离书交给了坊间的送信人,在她离开的那一天,就会送到魏砚舟的手上,所以她说:“是给夫君的惊喜,十日后你就知道了。” 魏砚舟轻蔑道:“你总是做这些让人理解不了的事情,我们每日都会见面,你何必搞书信这套?”最后,他冷冷留下“无趣”两个字,便回去了书房。 裴枕月心想,他很快就不会见到她这个无趣的女子了。 再不必每日都和她见面。 十日后,她会离开,他也会如愿以偿地和苏璎重修旧好。 想到这,裴枕月回去寝房里收拾起自己的行囊。 衣裳、绣鞋,但凡是他送给自己的,裴枕月全都不要了。 连同他们唯一一张成亲时要画师描绘出的画像也都扔进了木盒里。 等魏砚舟走进来时,看到她的举动,他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处理杂物。”裴枕月说:“旧的东西都扔掉,再买新的。” 魏砚舟拿起木盒里的成亲画像,画里的裴枕月只穿着一件红裙,连珠翠都没有装点,他皱眉:“这物件又要如何买新的?” 裴枕月看向他:“如果我说想和夫君重新操办一次婚事,你可会答应?” 由于是私定终身,他们的亲事从未公开过,皇帝不知,朝臣不知,双方父母更是被瞒在鼓里。但就算是这么一张私下画的画像,也是按照苏璎的要求来画的,她仗着自己是魏砚舟的小娘就事事都要插一手。 “我们两家的世仇你又不是不清楚,不能大肆操办婚事。”魏砚舟将画像扔回到木盒里。 裴枕月的眼神黯下去。 魏砚舟瞥她一眼,忽然说:“如果你想重新去皇城外面玩一玩的话,我可以抽空陪你。” 这话让裴枕月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真的?” 魏砚舟点点头,“刚成亲那会儿我一直在北方打仗,这次算是我补偿你。” 可还没等裴枕月再说,门外传来侍从的通报,“将军,二夫人传话过来,要您快些去郡公府上参宴呢。”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魏砚舟转头对裴枕月说,“晚膳不必等我,我要去郡公府。” 裴枕月这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答应,她说:“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去吧。” “那宴上都是朝臣们相互给子女们说媒,你一个已经成亲的妇道人家去干什么?” 裴枕月却说:“你不也是成亲之人吗?” “我们是秘密成亲,没人知道我有家室,更何况我与商郡公本就交好。” “既然没人知道你有家室,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已婚配。再说了,我可以陪陪你小娘,她现在是寡妇,需要陪伴的,对不对?” 魏砚舟眉头一皱,“你愿意来就来。” 坐上车辇后,裴枕月看到车帘上绣着艳丽的黄牡丹,那是属于苏璎的颜色。 魏砚舟察觉到她的表情,只说:“我前几天要绣娘绣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换了。” 裴枕月笑笑,没再说什么。 等两个人到了郡公府,苏璎和其他朝臣的女儿都已经坐在宴间。 魏砚舟与众人寒暄后,便走到她身边坐下,二人以朝务为由聊得耳鬓厮磨,全然没理会一旁的裴枕月。 宴间休息时,苏璎被几个朝臣邀请去亭里坐坐,都是从前与魏大人交好的。 裴枕月中途要自己的婢女去送些银两给城外船家,她最近已经开始订船。 等路过后院花亭时,她听到苏璎被亭中的男子们调笑着: “魏大人死后你很寂寞吧?你还这么年轻,能受得了夜夜空虚吗?不如......我们这些老相识陪你快活快活,反正你喜欢上了年纪的。” 在苏璎发出尖叫的那一刻,裴枕月看到魏砚舟的身影从自己面前闪过。 他冲进亭中,一把抓起了调戏苏璎的老臣。 3 “哦呦,这不是魏将军吗?平时清心寡欲的,一看见小娘就火气这么大啊?”老臣算是当朝红人,三言两语间看透一切:“你现在继承了魏府全部,不会连你小娘也继承了吧?” 众人跟着哄笑,苏璎立刻按下魏砚舟的手,他因此而压住怒火,放开老臣后,拿起酒杯主动化解干戈:“各位都是长辈,我刚才稍有冒犯,罚酒三杯。” 亭外的裴枕月望见这一幕,心口剧痛不已。 人人都知道魏砚舟滴酒不沾,可他今天却为了苏璎连喝三杯! 老臣们却要苏璎也喝三杯才罢休,魏砚舟拦在苏璎身前,替她说道:“我这位小娘身子不好,不能喝酒,她的,我代劳。” “魏将军今天破了酒戒,干脆多喝几杯!” 老臣们一杯杯地灌给他,魏砚舟一连喝了十几杯,到了最后,酒壶都空了,老臣们都佩服起魏砚舟的酒量。 “我今天陪大家喝了高兴,各位日后也不要再找我小娘的麻烦。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魏砚舟留下这句,便拉着苏璎出了亭子。 他根本没看到外面的裴枕月,甚至不小心将她撞倒在地。 裴枕月摔倒时被一旁的树枝刮破了头,鲜血顺着脸颊淌了满身。 婢女吓坏了,赶忙喊了人来,要送她去医馆。 而裴枕月抬起头,被血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魏砚舟带着苏璎头也不回地离开,根本都不记得郡公府还有一个她。 她就是为了这样的男子甘愿私定终身,把这一切瞒着爹娘、长姐和所有人。 明知魏府当年害惨了裴家,险些把裴远侯送进天牢,可她却对魏砚舟爱的义无反顾。 裴枕月为此而自嘲地笑了,她在心中说,裴枕月,你真是自作自受。 一炷香的功夫后,裴枕月被送到了医馆。 她独自处理了头上的伤,郎中为她敷了厚厚的草药。 当天夜里,她一个人在医馆里度过,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默默回去将军府,却发现魏砚舟不在。 寝房里的床铺没被动过,说明他昨晚根本没有回来过。 裴枕月心神不宁,她起身前去魏大人府上,偷偷从后门进去时,她找到苏璎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她的嬉笑声:“砚舟,你一整晚都在陪我,要是被阿月发现了,她一定会生气吧?” 魏砚舟的声音传出:“就算她会生气,我也不在乎。只要你高兴就好。” 这话令裴枕月心中愤怒不已。 她就是这样被魏砚舟和苏璎两个人骗进这场冷冰冰的亲事,她曾经为魏砚舟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连最喜欢的玫瑰酒都不肯再喝一口,只因他不喜欢酒的味道。 可到头来,他还是选择陪在苏璎身边。 想到这,裴枕月怒火中烧,她喘着粗气平静了一会儿,走出府去,她一路来到衙门,击鼓鸣冤。待官吏们出来时,她说:“我要告状,魏大人的遗孀现在正在府中和男子鬼混,请官爷们去抓奸夫贱妇。” 三年守孝期还没过,对于魏府这样的名门来说,苏璎想要迫不及待地和魏砚舟在一起本就是大错。 可回去将军府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相关消息传出来。 就在裴枕月感到奇怪的时候,侍从传来通报,竟然是魏砚舟的吩咐。 他要侍从告诉裴枕月:“将军要夫人现在去城头茶馆,即刻就去。” 4 半柱香后,裴枕月来到茶馆。 刚推开门,就看到魏砚舟的身边坐着苏璎。 她披着貂毛披风,戴着帷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拿着手绢擦拭起眼泪。 魏砚舟虽然和她刻意保持出距离,但裴枕月还是清楚地看到他眼里对苏璎的那份担忧。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裴枕月的头上缠着草药布条,要不是她先开口,他连她走进来都没注意到。 “找我来有何事?”裴枕月沉声道。 魏砚舟转过头,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瞬间蹙起眉:“今日早上,官府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裴枕月一愣,她下意识地看向苏璎,苏璎已经摘掉帷帽,露出了淤青的左眼。 魏砚舟见裴枕月不说话,更为失望地说:“我已经命属下去查了官府击鼓的情况,只有一人击鼓鸣冤,而官府的人也大致画出了画像,与你样貌极其相似,还说就是画里的女子告状的,他们这才会堵在魏府门口抓奸夫和的贱妇。你知不知道做这些事很过分?其中一个官吏还冲了进来,打伤了她的左眼。” 苏璎在这时说,“算了,砚舟,定是我们误会阿月了,她怎么可能会告状、污蔑我的清白呢?” 魏砚舟冷冷地盯着裴枕月:“究竟是不是你?” 她只是把事实告知给了官府而已,她有错吗? 裴枕月感到讽刺地笑了,她独自在医馆里熬了一晚,头上的伤也是魏砚舟造成的,他有关心过她一次吗? 明明她现在就坐在他面前,他也毫不在意。 而苏璎只是掉了两滴眼泪,他就这样质问自己。 裴枕月的心又裂出了长长的一条缝隙,她反问魏砚舟:“如果你当时没有在魏府,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魏砚舟神色一凛。 裴枕月继续说:“既然你也说了是污蔑,就说明小娘是清白的,还是说,你心里也认为你小娘在守孝期里和其他男子偷情通奸?” 魏砚舟眼神一黯:“不要胡说,她不可能会在守孝期里做这样的蠢事。” 苏璎也连忙说道:“阿月,你不要误会,官府并不清楚实情,砚舟也是担心魏府的名声,他其实已经出面打发了官府,一看见魏将军,任何人都不敢为难我的。” 裴枕月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苏璎已经赢了赌约,却还要在这仅剩的十日里在裴枕月面前炫耀魏砚舟对她的偏爱。 裴枕月真是庆幸自己已经把和离书交给了送信人,否则,她日后要每天都被这样折磨了。 “好了,今天的事就这样算了。”苏璎说完,忽然问道:“阿月,你的头怎么了?” 裴枕月沉默着,魏砚舟瞥她一眼:“是撞到哪里了吧?” 苏璎却说:“都已经渗血了,我去要让人拿纱布来。”说着,就先出去了。 剩下裴枕月和魏砚舟两个人时,他叹息道:“不管击鼓鸣冤的人是不是你,我都希望你不要再针对苏璎,更不要再疑她,她现在没有夫君撑腰,已经很可怜了。” 裴枕月死死地攥紧了手,那她的夫君呢?在给谁撑腰? “不管怎样说,她都是我小娘,你对她好一些,我也会感激你的。”魏砚舟轻轻握住裴枕月的手,“阿月,只要你对她好,我才会对你更好。” 裴枕月心中冷笑,她忍不住问出:“魏砚舟,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夫人?” “你当然是我的夫人了。” “可你就是让自己的夫人这样受委屈的吗?” 还没等魏砚舟回答,屋外忽然有人大喊:“不好了,起火了!” 魏砚舟一惊,立刻放开裴枕月的手冲了出去。 5 茶馆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柴房里出了问题,造成火势惊人,浓烟滚滚中,魏砚舟只顾着寻找苏璎。 而刚刚走出屋子的裴枕月却被逃难的百姓撞了回去,门竟然还被锁上了。 裴枕月惊慌地拍着门,“救命,开门啊!有人吗!” 大家都急着逃出茶馆,谁也没有听见她的呼救声。 烟雾从门缝里钻进来,呛得裴枕月剧咳不止。 她赶忙脱掉外衫捂住口鼻,转身跑到木窗边,在火苗烧进屋子里的刹那,她鼓足勇气,用身体撞破木窗跳了下去。 茶馆有三层高,她摔落在地时痛得要死,爬都爬不起来,感觉腿都断了。 再一看逃出来的百姓中,被救出的苏璎正围在魏砚舟身边,他躺在木床上,竟然已经昏迷了。 裴枕月满眼不安,她强撑着身体爬了起来,部下门刚好出现将她带上了车辇。 等去了医馆,裴枕月顾不得自己也需要医治,她急着去看魏砚舟,他腿上血淋淋的,都是烧伤。 “砚舟!”裴枕月踉跄地追上去,担心地望着他。 可魏砚舟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开口说的却是:“苏璎呢......她在哪里?她安全了吗?” 裴枕月猛地愣住了。 魏砚舟还在虚弱地说着:“让我见见她,我要确定她没事才行......” 郎中们急着为魏砚舟医治,他却不停地叫着苏璎的名字,说什么都要见她一眼才行。 裴枕月无奈地说道:“砚舟,你听我的话,先处理伤势,你烧伤很严重,不能耽误!” 可魏砚舟只在意苏璎是否安全,根本不听裴枕月的劝。 “苏璎......让我见苏璎......” 他一声声地呼唤令裴枕月痛心地退后几步,眼里逐渐泛起水雾。 魏砚舟连生死都不顾,撇下火海里的她,为了救苏璎而奔进火里,现在,又为了确定苏璎的安全而无视自己的生命。 他真的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比杀了裴枕月还要令她痛苦吗? 这时,苏璎终于跑了过来,她紧紧握住魏砚舟的手。 “砚舟,你放心,我没事的!你现在需要医治,我等你!”苏璎只劝了几句,魏砚舟就乖乖地同意了郎中们来处理伤势。 郎中们在这时说:“魏将军伤势严重,我们也不敢随意......” 裴枕月本能地要开口,可苏璎却抢先一步说:“我是魏将军的小娘,听我的,你们救人要紧。”说完,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裴枕月。 是啊,裴枕月和魏砚舟的婚事无人知晓。 她连公开做魏夫人的资格都没有。 而苏璎却可以理所应当地陪在魏砚舟的身边,她是他小娘,仗着这层关系,她可以抢占魏砚舟身边的位置。 没人知道裴枕月是魏砚舟的妻子,就连魏砚舟自己,也时常会忘记。 裴枕月失魂落魄地垂着眼,她坐在石凳上,心里疼痛难耐。 这时,苏璎走过来,她对裴枕月说:“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我在砚舟心中的地位是永远都不可能会被任何人取代的,他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和你成亲也只是用来遮掩我和他的关系,我让你看到这些是为你好,你可以彻底死心,不用再对他有一点执念。” 裴枕月闭上眼,强忍住泪水,悲痛地问:“你就这么喜欢像对待奴隶一样的对待他吗?” “你懂什么?我和他都是在用生命来爱彼此。” “既然爱他,为何当初还要背叛他嫁给他父亲?” 6 “当然是因为魏大人当年比他更有权有势了。”苏璎笑道:“只要给我荣华富贵,我什么都肯做,现在他是将军了,我当然要抓着他不放了。” “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里他有多疯狂吗,他除了和我,根本不会对别的女子有那种想法,这就是你为什么怎么引 诱也不会成功的原因。” “他一直为我守着,你又算什么?上次他出征,还为我带回了一只价值连城的玉镯子,他为我做这些连眼都不眨一下,可他为你做过这些吗?” 苏璎的一句句像是钝刀割着裴枕月心口的肉,她反问道:“你就是想证明自己可以赢得他的爱?” “我根本不需要证明,因为他就是只爱我一个。”苏璎笑道:“等一下他醒来,我们来赌他第一声会叫谁的名字。” 裴枕月仍旧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也许,魏砚舟还会有良知,他至少会想起她一下的。 他最起码也会担心她是否从火海里逃了出来,他们在一起也有七年了,就算是对猫对狗,也会有感情。 可半个时辰后,魏砚舟睁开眼,哪怕草药的麻醉功效还没有消失,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苏璎......” 苏璎挑衅地看向裴枕月:“如何?还要比吗?” 裴枕月看着苏璎走去魏砚舟的身边,她最后一点希望,也散去了。 那之后的几日里,裴枕月和魏砚舟都要在医馆治疗。 裴枕月每天都会看到苏璎亲自照顾魏砚舟,她寸步不离的陪在他身边,根本不给裴枕月任何接近的机会。 就在裴枕月恢复身体可以回去将军府的那日,魏砚舟来到了她的房里。 他要人为她准备了膳食,还送给她一个精致的玉盒,“三日后就是你的生辰,这盒子里放着一枚钥匙,我把礼物放在厢房了,你用这钥匙打开木柜就会看到礼物。” 三日后。 也是裴枕月要离开的那一天。 她默默地接过玉盒,平静地说了声“谢过夫君”,起身准备出去医馆时,一张订了渔船的字据从袖子掉了出来。 魏砚舟捡起来,蹙眉问:“这是什么?你要渔船作何?” 裴枕月赶忙将字据拿回手上,撒谎道:“是表亲家的人放在我这里的,我正要拿去给她。” 魏砚舟稍微安心了一些。他沉默片刻,打量着裴枕月近来有些憔悴的面容,沉声说:“你生辰当天我就会离开医馆,到了那日,我会为你庆祝生辰,阿月,你要等我回府。” 裴枕月心头一震,她刚要开口,苏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砚舟,我亲自煲了鸡汤给你......” 听见苏璎的声音,魏砚舟立刻走出裴枕月的屋内,两个人亲昵的对话内容飘进裴枕月耳中。 裴枕月心中冷笑一声,她独自收拾好衣服准备离开。 可刚走出去,她就被人拖进了后院的耳房里。 裴枕月惊慌地抬起头,只见苏璎站在她面前,冷笑道:“砚舟刚刚从你屋里出来,你该不会是想要破坏赌约,输了却还打算勾引他吧?” 裴枕月愤恨地瞪着她:“我没有,我既然答应你会离开他,就不会反悔。” 苏璎沉下脸,“那就离他远一点,不要总在他的身边出现。” 裴枕月懒得和苏璎理论,她挣扎着要站起身,却不小心踢到了苏璎的腿。 苏璎来了火气,当即命令抓着裴枕月的小厮:“把她的头给我按到尿壶里!” 那些人抓着裴枕月往尿壶里按。 裴枕月拼命挣扎,但小厮们力气大得很,一次次把她按进去,她死咬着牙才能避免喝进尿水。 这期间,那些人抓起裴枕月喘了口气,很快又把她按进去。 裴枕月清清楚楚地在心里数了次数,一共十九次,苏璎要人把她的头按进尿壶里十九次! 就好像在讽刺她引 诱魏砚舟失败的次数一样。 直到耳房的门被打开,魏砚舟看到眼前的一幕皱起眉:“你们在干什么?” 苏璎立刻扶起裴枕月,假意为她擦拭身上的脏污,她笑着和魏砚舟解释道:“阿月的翠玉耳环掉进尿壶了,她非要钻进去找,我怎么劝她也不听,你们说是不是?” 那几个早被苏璎收买的小厮连连点头,找准机会便跑掉了。 裴枕月大口地喘着气,她一把推开苏璎,当面揭穿道:“分明是你把我按进尿壶里的,你按了我十九次!” 苏璎一脸无辜地躲到魏砚舟身边,“砚舟,我没有,你要信我......” 裴枕月求助般地看向魏砚舟,她希望能得到他公正的对待。 可魏砚舟却面无表情说:“翠玉耳环再买就是了,尿壶那么脏,你不要再找了。” 苏璎得意地对裴枕月笑笑,挽着魏砚舟的手臂出了耳房。 裴枕月愣在原地。 她满脸不敢置信,魏砚舟竟然只相信苏璎...... 他甚至都假装没有看到她满身脏水。 她被按头十九次的事实,都比不上苏璎两句虚情假意。 这令她冷笑出声,只觉得自己可怜的像个丑角。她闭上眼,愤恨地握紧双拳,屈辱的泪水流了下来。 7 离开医馆回到将军,裴枕月开始继续整理离开前的一切。 那些被收拾在木箱里的都是多年来的回忆。 她向魏砚舟示爱所写的一百零一封书信,而他只是回了她三封,都被她当成珍宝。 还有那条他送给她的观音吊坠,因为她说喜欢他戴的那一块,他虽然没舍得给她,但也为她打造出了一模一样的一块。 虽然小了些,可能拥有和他一样的观音像,裴枕月也曾喜悦不已。 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他的观音是为苏璎戴,她不愿意要了。 “你要扔掉我送你的观音像?” 听到魏砚舟的声音,裴枕月恍惚的抬起头,他不知何时回来了府上,正盯着她整理的木箱蹙起眉。 裴枕月只说:“不想要了。” “为何?”魏砚舟眼里闪露一丝惊讶,他靠近她一些,“你突然在闹什么别扭?” 裴枕月失笑一声,他连她生气的原因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眼里从来都只有苏璎,对于裴枕月,他只是习惯用她来做挡箭牌罢了。 “阿月,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就生气。”魏砚舟坐到她身边,“不能扔掉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你要好好保管,要是不喜欢了,我可以再买给你,我们现在就去挑新的样式。” 从前的他也是这样,似乎担心裴枕月这个挡箭牌会退缩,他偶尔会给她一点关心做甜头。 裴枕月每次也都很享受,就连这次,她还是动摇了。 直到魏砚舟的副将在这时冲进来,他大喊:“魏将军,不好了!二夫人她出事了!” 是苏璎在宴上的春 宫图和告状信被洒满了皇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都在人手一张地看着热闹。 春 宫图中的她衣衫不整,正和一群俊秀男子耳鬓厮磨,还骑在其中一个的大腿上,样子十分放 荡。 魏砚舟在看到这些春 宫图时又惊又恼,可苏璎在这时哭哭啼啼地跑来:“砚舟,你不要相信那些春 宫图,我被下药了,是有人要害我!我是无辜的!” 就凭这么寥寥几句,魏砚舟就决定相信苏璎。 她被下了药也是没办法,魏砚舟还是要帮苏璎挽回名声。 可春 宫图都贴了出去,城里城外的好多人都看见了,魏砚舟思虑片刻,竟是对裴枕月说:“我现在要让官府召集所以看到春 宫图的人,你出面替苏璎担下这件事,我会说画像里的女子是你,先还苏璎清白。” 裴枕月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出:“苏璎的清白重要,我的清白就不重要吗?” 魏砚舟一皱眉,“她毕竟还在守孝期,这种事要是传去陛下耳朵里,不仅对她不好,对我们魏府也不利,可你不一样,你没有身份束缚,只要简单的解释一下就会平息此事的。” “可我是裴府的女儿!我这样做会给我的父亲裴远侯丢脸!” 魏砚舟不耐地留下一句:“你帮我这次忙,我会补偿你的,阿月,相信我,我今后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说完这话,他对副将使了个眼色。 副将喊来了部下,他们按住裴枕月的肩膀,硬是要把她拖去人群里。 8 坊间的百姓都是被官府临时召集来的,裴枕月被强行带到众人面前,大家都在盯着她窃窃私语,官吏们上下打量她,其中有一个举着手里的春 宫图质问裴枕月:“魏将军都和大家说了,画像里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是裴姑娘对吗?” “就因为你们裴家和魏府是死对头,所以你才陷害魏家二夫人通奸吗?” “裴姑娘,还请回答,画像中的人是不是你!” 裴枕月死死地咬着牙,她实在受不了被这样侮辱,凭什么要让她来替苏璎担下这种毁清白的事情? 凭什么她要承受千夫所指? 就因为魏砚舟不爱她,就能践踏她的一切吗? 裴枕月不甘心,她大声否认道:“不是我!” 众人惊讶的面面相觑。 裴枕月还想要解释,魏砚舟和苏璎已经走进了人群。 百姓们都七嘴八舌地指着苏璎说着“万恶yin为首”、“通奸女子要沉塘”,官府的大人也怕这伤风败俗的事情传去皇宫里,便悄声追问道:“魏将军,二夫人,这春 宫图里的女子究竟是谁啊?” 魏砚舟沉默地皱着眉,苏璎委屈地留下眼泪,她轻声说道:“是裴姑娘没错,她们裴家一直恨魏府,想借着我在守孝期来用我的贞 洁大做文章......” 裴枕月忍无可忍地喊道:“你信口雌黄!分明是你想要害我!” 苏璎却在这时看向身旁的一位俊秀男子,他就是春 宫图中的一人。 “我可以证明那晚的人就是裴姑娘。”俊秀男子对众人说:“她故意打扮得很魏二夫人,约了我们这些没有家室的年轻人一共八个,整个晚上,我们都在纵 情欢乐,她说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要让魏二夫人在守孝期出丑。” 现场瞬间沸腾了,矛头再度对准裴枕月,官吏们都在问她: “裴姑娘,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证人和证据都在,你还打算继续陷害魏二夫人吗?” “你就不怕做这种事会给你们裴家蒙羞吗......” 那些质问像巨浪一样吞噬了裴枕月,她惶恐、不安、痛苦地摇着头,不停地说着,“不是我......画像里的人不是我!” 可是,却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苏璎在这时假惺惺地走到她身边劝道,“阿月,和大家承认错误吧,只要你认错,大家会原谅你的。” 她究竟有什么错?凭什么是她道歉? 然而,下一秒,现场有个黑影冲到裴枕月和苏璎的面前,他打开手里的铁瓶泼向二人的脸,大骂道:“魏大人尸骨未寒,你这个贱妇就在寻欢作乐,看我不替他毁了你的脸!” 铁瓶里的液体是滚烫的热油! 裴枕月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千钧一发之际,她看到魏砚舟飞快地冲了过来。 可在热油泼下的瞬间,魏砚舟却是一把抱住苏璎,护着她摔到在一旁。 热油泼到了裴枕月的手背上,导致她的整条左臂瞬间灼伤一片,几乎溃烂! 官吏在这时抓住了犯人,他是魏大人的老友,见不惯满城的春 宫图才来现场替魏大人解恨。 裴枕月则是跪在地上,她痛得泪流满面,一抬头,看到的是魏砚舟正扶起受到惊吓的苏璎。 他关心地问她:“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吗?” 苏璎轻轻摇头:“我没事,倒是你,那可是热油啊,被泼到就糟了,你怎么可以为了我不要性命......” 可真正受伤的人只有裴枕月。 她痛不欲生地望着站在苏璎身边的魏砚舟,在这一刻,她对他的爱意终于彻底被磨灭。 他不在意她的名声,不在意她的生死,她发誓,再也不会为这个人痛苦了! 裴枕月死死地咬住牙,眼里泪水夺眶而出,她意识越发模糊,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9 接下来的两日里,裴枕月都在房里孤独地度过。 大面积灼伤的左手缠着绷带,痛得她一直不敢活动。 这期间,魏砚舟都在忙着处理春 宫图的后续,他无暇回来府上,只派部下送来了鲜花,是裴枕月一直很喜欢的海棠花。 可实际上,她也是因为魏砚舟喜欢海棠花才去喜欢,但魏砚舟之所以喜欢,也是因为苏璎总用这个味道的胭脂。 望着那些鲜艳的花朵,裴枕月觉得花再美,也不属于自己,不要也罢。 到了第三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准备登上渔船南下的日子。 魏砚舟还是没有回来,婢女说他这几日都没有回过府上。 裴枕月已经不在意了,她把成亲那日,魏砚舟送她的定情玉镯摘下,放在梳妆台的铜镜前,然后提着自己的行囊出了将军府。 刚一出门,就看到苏璎从车辇上走下来,她对裴枕月笑道:“我知道你今日离开,所以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裴枕月的眼里闪现一丝怨怒,她沉着脸地走向她,“苏璎,你赢了,赢得漂亮。我的和离书今日就会被送到魏砚舟的手上,他签了名讳后,我和他的夫妻关系就会结束。”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阻碍你们在一起,他不必再对着我替你守身,你们将无所顾忌了。” “也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和他的婚事永远都会被隐藏,这段过往将被抹灭,裴、魏两家将会继续做死对头。” 说完这些,裴枕月嘲讽地笑了一声,从苏璎身边绕过,不打算多留。 苏璎在她身后得意地说了句:“谢谢你识趣地把他还给我。” 裴枕月身形一顿,她哽咽着咬紧嘴唇,坐上了马车离开。 在车子前行的那一瞬,魏砚舟的车辇也刚好回来。 两辆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裴枕月看向车内的魏砚舟,他却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快速地驶进了将军府。 裴枕月缓缓地转回了脸,眼前闪现的不是自己和魏砚舟的甜蜜过往,那些扑面而来的画面都是他追赶着苏璎的身影。 魏大人怀疑苏璎有奸夫时,魏砚舟为苏璎求情,挨了一顿鞭子,替她在暴雨里跪了整整一夜...... 苏璎中了毒,魏砚舟撇下同样身体不适的裴枕月,急着去找苏璎...... 就连裴枕月的生辰,他也整整缺席了七年,每到那一日,他都会因苏璎派人来找而离开。 裴枕月自嘲地笑了。 而笑着笑着,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流泪,今年,她的生辰再也不会期待魏砚舟的出现,她选择主动离开,再也不需要他施舍般的陪伴。 而在这时,马车驶出皇城大门,副将发现了车内的裴枕月,他赶忙追上来把一封书信交给她:“裴姑娘,将军要我给你的。” 是魏砚舟写给她的寥寥几语。 “今日是你生辰,记得用我送你的钥匙打开厢房的柜子,有给你的惊喜。” 裴枕月冷笑一声。 她抹去泪水,撕碎了书信。 等到马车停到港口,裴枕月走向渔船,她抬头看了一眼蓝天,感觉今日的朝霞特别明媚。 她深深呼吸,享受这难得的自由。 永别了,魏砚舟。 从今以后,再不相见! 10 车辇停在院里,魏砚舟走下来后,抬头看了一眼正堂敞开的木门。 裴枕月竟然没有出来迎接他。 他蹙起眉。 平日里,他无论要人送给她什么书信,她总是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家门口,很少会像现在隔了半个时辰还没动静。 会不会是在寝房里睡着了? 他眯了眯眼,正打算去寝房,却听到面前传来一声:“砚舟。” 魏砚舟一愣,回过头去看,苏璎正站在院子里对他微笑:“你去哪里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魏砚舟紧皱眉头,他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又抬起头看了眼和裴枕月的寝房木窗,确定没有人影后,这才一把拉住苏璎走到僻静的假山处。 “你跑来我府上干什么?”魏砚舟的语气有些急躁,“不是说好了只能我去你那里,不能你来我这吗?我不想被阿月知道这些。” 苏璎却笑了,“都已经这种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父亲已经死了,裴枕月也——” 话还没说完,魏砚舟就打断她:“我说过了,我们两个现在都在守孝期,不要让旁人抓到把柄,魏府现在全靠我了,你要多考虑一下大局。”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将苏璎推开,“好了,你今日先回去,我答应要和阿月一起过生辰,其他的事改日再说。” 苏璎还想再说,可魏砚舟没再给她机会。他急着去见裴枕月,直接去了寝房。 房门是开着的,他走进去唤了声:“阿月?” 没人在。 魏砚舟看到纱幔中的被褥铺得平平整整,就好像裴枕月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他站在屋内出了会儿神,因为府上实在过于安静,平时的她都会跑跑跳跳地黏上来,哪怕他总是推开,她也还是不厌其烦地挽着他手臂,求他看看她的新衣裙。 红色的、绿色的、艳丽的、还有素淡的......为了引 诱他上床,她每天变换着戏法,魏砚舟承认她穿红色裙衫最漂亮,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背叛苏璎。 而今日是裴枕月的生辰,她每年都会在府上等他回来一起庆祝,哪怕他从未兑现过承诺。 可这一次,他推掉了所有,只为了陪她度过她的二十岁生辰。 因为她曾说过女子的双十年华最为重要,她盼望可以在这一年拥有丈夫和孩儿,既然魏砚舟给不了她孩儿,总应该让她的二十岁圆满。 结果,将军府里却找不到她。 不止如此,她的衣裙、绣鞋、珠宝首饰全部不见了。 唯一留下来的,是放在铜镜前的玉镯。 魏砚舟拿起那对玉镯,握在掌心。 他迟疑了片刻,转身去了厢房,打开门一看,木柜里的礼物还原封不动的放着。 裴枕月根本没有用钥匙打开木柜的锁。 魏砚舟的眼神里流露出失望,刚好素秋在扫尘,他问道:“今天见到夫人了吗?” 素秋说:“我看到夫人提着行囊走了,问她时,她只说去城外散心。” 魏砚舟沉下眼,看来裴枕月这次是真生气了。 她一定是气他要她在所有人面前顶替苏璎的春 宫图,所以才和他闹情绪,连最在意的二十岁生辰也不过了。 但魏砚舟不喜欢不顾全大局的女子,他索性也不去理会裴枕月,反正她过几天就会乖乖地跑回他身边。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的,每一次都是她主动低头来求他,这次也不会有改变。 魏砚舟把玉镯放回原位,走出房,他不信裴枕月会超过三日不回来。 11 可一连过去了两日,裴枕月仍旧是没有半点动静。 魏砚舟在第三日时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他总是站在大门前出神,在等着裴枕月能出现在他面前。 副将看出魏砚舟的情绪不好,试着问了句:“魏将军,属下多嘴,您是和夫人吵架了?” 魏砚舟冷声一句:“没有。” 副将知道自己不该以下犯上,可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魏将军,其实属下这些人都能看到夫人对您的好,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为您改变,说真的,属下等人都觉得一个女子能选择私定终身很不容易,夫人是真的爱您。” 魏砚舟望着大门外,眉头蹙起。 副将的这几句话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成亲后的这些日子里,裴枕月几乎牺牲了所有,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在将军府里等着他打仗归来,就是为了能找机会和他多说说话。 他在书房里忙碌,她就静静地在一旁陪着他。 他看的兵书,她哪怕不感兴趣也会主动去了解。 就算有婢女在,她也还会努力为他学习厨艺,亲自煲汤给他,按照他的口味来做一日三餐,她在尽全力做一个合格的好妻子。 想到这,魏砚舟的心里逐渐动摇了。 也许......他对裴枕月真的有些过分。 到了夜里,魏砚舟犹豫很久,终于忍不住去了裴枕月表亲的宅邸。 可得到的却是裴枕月从没来过的回答。 魏砚舟在这一刻不安地蹙起了眉。 她不在表亲宅里? 难道真的离开了皇城? 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魏砚舟不得不问:“您知道裴姑娘去了哪里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前几日帮她买了渔船,她好像是要离开。” 魏砚舟觉得不太对劲,拜别表亲后,他骑马回去了将军府,一进大堂,忽然发现一个包裹放在木桌上。 他感觉奇怪,这包裹什么时候出现的? 魏砚舟迅速拆开,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一份红绸本子和离书! 而裴枕月已经写下了她的名字! “和离......”魏砚舟错愕地拿着那份红绸本:“她要与我和离?” 再看向盒子里,还绑着一只鹦鹉。 魏砚舟记得这鸟,是裴枕月一直养在身边的。 他解开鹦鹉的爪子上的绳索,它立刻飞到铜镜上拍打着翅膀,像模像样地学舌说话。 听那声音,竟是在模仿苏璎。 “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我在砚舟心中的位置是永远都不可能会被任何人取代的,他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和你成亲也只是用来遮掩我和他的关系,我让你看到这些是为你好,你可以彻底死心,不用再对他有一点执念。” “裴枕月,你只是我和砚舟的挡箭牌。” 鹦鹉学舌的这些话让魏砚舟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他脸色煞白,心跳加速。 它模仿的是苏璎,这说明苏璎早已经把他们的关系都告诉了裴枕月! 魏砚舟却僵硬地站在原地,背脊发凉。 原来......裴枕月全部都知道了...... 所以,才会摘下了玉镯。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和他和离,才选择离开! 12 魏砚舟的神色显露出一丝惊慌,可他还在试图说服自己。 裴枕月离开不是更好吗? 和离的话,他就可以回到苏璎的身边,他们不需要再遮掩了。 可是一想到这,魏砚舟心里却退缩了。 他真的还爱苏璎吗? 如果爱,为何不在父亲去世之后就对苏璎表露自己的心意?他也可以主动和裴枕月提出和离的,为了苏璎,他应该这样做。 可魏砚舟眼前闪过的都是裴枕月的笑容,她喊他夫君的模样,她在家里陪伴他时的温柔,还有每一次热情地拥抱他的样子...... 魏砚舟竟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他该不会,是对裴枕月动心了? “不......”魏砚舟立刻摇头,“我根本不爱她,我只是为了找一个挡箭牌来遮掩我和苏璎的关系......” 可说完这话,魏砚舟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出去寻找裴枕月的下落。 城里,山上,河边......他命令副将去任何裴枕月可能出现过的地方寻找她最后留下的痕迹。 但一连几日下来,都是一无所获。 而苏璎得知魏砚舟在寻找裴枕月的下落后,立刻冲到将军府质问他是不是对裴枕月有了真心。 魏砚舟不愿意和她吵,只能试图躲避她。 尤其是在这种关头,他不想被旁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苏璎却开始随意进出裴枕月和魏砚舟的将军府,仗着小娘身份颐指气使地改装建设,试图掩盖所有裴枕月存在过的痕迹。 魏砚舟没有阻拦她,因为一旦开口,她就要寻死觅活,他有些厌烦了。 直到苏璎发现他藏在书房里的那个木盒,里面装着裴枕月早都写好名字的和离书。 魏砚舟走进书房看到她翻了自己的东西,立刻 抢了回来,蹙着眉头道:“苏璎,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随意翻我的东西。” 苏璎却情绪激动地瞪着魏砚舟,她尖声质问道:“和离书你为何还没有写上名字?” 魏砚舟沉声道:“因为,我不想写。” 13 苏璎不敢置信地看着魏砚舟。 她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不想?难道你还想要这段亲事?” “你和裴枕月本来就是私定终身,魏、裴两家永远都有世仇在,你不要说你爱上死对头家的女儿了!” 魏砚舟紧蹙眉头,每当苏璎这样激将他,他都会产生动摇。 以至于他一把拿过她手里的和离书,坐到一旁就打算写下名字。 苏璎期待地等着他落笔。 可就在魏砚舟打算动笔时,裴枕月的笑脸忽然从眼前闪现。 她每日都会跑进他书房里,抱着他的脖颈亲吻他脸颊,就算他表现出厌烦的样子,她也还是热情地喊他夫君。 如今,他再也看不到那样的笑脸了。 魏砚舟的心口因此而猛地一痛,他再度收起笔,站起身来放下和离书,留给苏璎一句:“我还有军务要忙,先回去宫里了。” 苏璎惊愕地看着他离开,她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这一次,魏砚舟没有回头,更没有哄她。 接下来的几日里,魏砚舟痴迷于朝务,经常夜半三更才回府。这令苏璎越发不满,她在府里摔东西,和他发脾气,魏砚舟干脆在宫中不回来了。 一连几日,苏璎都在书信催他相见,可他不想再发生像上次的春 宫图一事,所以有意无意地疏远起了苏璎。 直到有一日,他在回府时看到苏璎鬼鬼祟祟地出了门,打扮得花枝招展,是坐着马车离开的。 她没有选将军府的车辇,这种行为很刻意,像是担心被发现。 魏砚舟皱起眉,他立刻要部下去查苏璎的目的地。 副将很快就告诉魏砚舟:“魏将军,二夫人是去了一家很隐蔽的客栈,就是上一次......您要裴姑娘替她担下罪名的那些男子的聚集处......” 魏砚舟死死地攥紧了双拳,力度大得骨节都发白了。 他还在劝说自己事情可能不会是他想的那样,但心中的愤怒令他难以压抑,他翻身上马,直接冲去了客栈。 这会儿的苏璎正在那间客栈里。 她戴着轻纱帷帽,穿着香艳的肚 兜,骑在一名男子身上摇晃呻 吟,地上落满了黄金碎银,都是她用来打点这些美男子的。 周围的椅子上还等着三、四个光着上身的美男子,他们其中有人问道:“魏二夫人,您上次收买的那个人现在都回乡下买了大宅子,这次也多给我们点嘛,我们也想过好日子。” 苏璎笑得十分浪 荡,她说:“看你们谁能把我伺候得好,我就多给谁金银财宝。” 她身下的男子在卖力表现,“魏二夫人,你最近很空虚寂寞吧?看你都饥 渴成什么样了,一直缠着我不放呢!” 苏璎埋怨道:“都怪魏砚舟根本不理我,他私定终身的夫人跑了就和我摆脸色,哼,我还以为用赌约把那女人赶走了,他就能彻底属于我,结果放着我这么个尤物不理,活该我让他头顶绿!” 屋子里的人都哄笑起来。 苏璎摇得更欢,屋内一片浪 荡声音,直到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魏砚舟出现在门外,他死死地盯住苏璎,冷声质问:“原来,是你把裴枕月逼走的?” 14 苏璎吓得连忙从美男子身上爬下来,她慌张地去穿上衣裙,那些男子也惶恐地不知所措。 魏砚舟眼里的怒火像是岩浆一样迸射出来,他缓缓地走到苏璎面前。 “砚舟......你、你听我解释......”苏璎讪笑着抱住魏砚舟的腰,她扭 动着身体往他身上黏,她很清楚魏砚舟只对自己有欲 望,只要她像从前那样哄他几句,他就会抛开一切相信自己的,“是她自己要和打赌的,赌输了就要认,这是规矩啊,真的不是我逼她离开,你相信我!” 魏砚舟的手抚上苏璎的脸颊,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苏璎享受地握住他的手掌,就在她以为他会再一次沦陷在她的温柔里时,魏砚舟的手忽然落到她的脖颈上,狠狠地掐住了她脖子! 苏璎疼得握住他手腕,用力地敲打着:“砚舟......你......你干什么......” “是啊,我相信你,我一直都这么信任你。”魏砚舟红着眼,从齿缝里挤出话语,“为了你,我忍受着从恋人变成继子的身份,为了你,我骗裴枕月和我秘密成亲,我在所有人面前维护你,就是因为我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 苏璎已经被掐得脸色发紫,她张大了嘴,表情变得十分扭曲。 魏砚舟痛苦地咬着牙,“可你是如何对我的?就连现在,你也迫不及待地和这些烂男人鬼混,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是不是又要说自己被下药了?” “砚舟,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上次收买那个男子遮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苏璎不敢回答。 “说!是不是你?”魏砚舟加大了掐着她的力度。 苏璎疼得不得不承认:“是我......” “逼迫裴枕月与我和离的,也是你?” “是我,都是我!”苏璎含着泪水,她怨恨道:“是她自己不中用,我给了她勾引你的机会,可你就是要为我守着,她输了赌约,就该把你还给我!” 原来是这样...... 魏砚舟的脑海里闪现裴枕月曾使出浑身解数来引 诱他的那么多次,原来都是为了能获得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可他做了什么? 他一次次地推开她、羞辱她,哪怕他有一次接受的话,裴枕月就不会绝望地离开了! 而他,就为了苏璎这种满口谎话的女子而将裴枕月推远! 魏砚舟痛苦地退后几步,他松开了苏璎,整个人颓唐地靠在墙壁上。 苏璎瘫坐在地上剧咳不止,美男子们看到这情形,都怕得不敢说话,门外在这时传来脚步声,副将出现说:“魏将军,我找到当年的人证了!” 15 苏璎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魏砚舟冷眼看着她,命令副将道:“把人证给我带上来。” 副将立刻对身后的婢女使了眼色,那婢女走进来,跪在魏砚舟的面前说:“魏将军,奴婢是从前伺候在二夫人身边的,她当初嫁给魏大人,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可魏大人知道她看重的是魏家的势力和财富,所以根本没有留给二夫人什么,就连二夫人承诺奴婢的价格也迟迟没有兑现,奴婢家里还有孩子要养,一直都在找二夫人要钱,她却不给......” 苏璎脸色铁青,她指着婢女大骂:“你休要给我胡说八道!” 婢女也不管不顾了,干脆全部坦言道:“二夫人,你就别装了,当初魏大人死的时候,你还破口大骂老头子什么都不给过继到你名下,你又说好在你留了一手,这些年你一直吊着魏砚舟,他继承了魏府就等于是你继承,只要拿住他,荣华富贵照样是你的,他爱你爱得要死,你说什么他会信!” 副将也对魏砚舟说:“魏将军,这奴婢为了得钱已经找上门来好几次,属下想着是时候让您识破二夫人的真面目了。” 魏砚舟望向苏璎,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 苏璎吓得脸色铁青,她因恐惧而全身颤抖,却还在试图挽留魏砚舟:“不是的......砚舟,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你知道我家里的难处......我爹是个瘫子,我娘现在又身患重病,真的要靠我一个人帮他们才行!” 魏砚舟摇了摇头,“苏璎,我不会再听信你的谎话了。” “不......砚舟,你原谅我这一次,求求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感情上,不要离开我!” 魏砚舟漠然地转过身,他对门外等着的官吏们说道:“可以进去抓人了,魏二夫人在守孝期对魏大人不忠,我已经剥夺她身为遗孀的身份,你们的罪名要落的清楚些,从今以后,苏璎和魏府再无关系,通奸者将沉塘,绝不姑息。” 苏璎的余生,要么在河里,要么,在牢里。 官府的人纷纷涌进来,他们按住狼狈的苏璎把她给绑了起来。 苏璎惊慌地哭喊着、尖叫着,可这一次,魏砚舟始终都没有回头。 等出了客栈,跟在魏砚舟身后的副将说:“魏将军,受您的吩咐,属下一直在调查,但还是没找到夫人的下落,要继续查吗?” 魏砚舟从衣襟里拿出那份和离书,他全部撕碎,沉声说道:“我要亲自去查阿月的下落。” 他的语气很坚定:“无论她在哪里,我都要把她找回来。” 16 魏二夫人在守孝期内通奸一事很快就在皇城里传开,连此前由裴枕月为她担罪的事情也被翻出来做对比。 宫中的权贵们都在对这件事议论不休。 “还真别说,裴家那个裴枕月长得就是俊俏,比宫里好多个公主皇女还好看。” “要不是裴家现在都去南下隐居了,我还真想讨裴枕月欢心呢,长得美,家境好,谁娶她回去都是天大的福气。” “可她现在人在哪?是不是也南下去投奔裴远侯了?”有人转头看向一旁的魏砚舟:“魏将军,你听说过裴家南下的事情吗?” 魏砚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饮酒。 他面前还放着满满一壶烈酒,另外几壶都已经空了。 其他人都小声议论:“皇城里就这么一个清流也开始沾酒了,像受了情伤似的。” “他不会还对他小娘有意思吧?现在他小娘闹出这事,通奸,偷情,被官府抓起来了。” “砚舟要是还对苏璎有意思,凭他的能耐,早都能压下这次的事,肯定是早断了。” 权贵们都不懂他是怎么了,直到有位贵族在这时拿着画卷走进来,他炫耀道:“我最近得了一副山水图,出自南边的大画师之手,都来一同赏赏吧!” 有人说:“呦,还真是南城风光啊,这上面的美人长得好像裴枕月!” 一听这话,魏砚舟的眼睛猛地亮起来。 他迅速起身,盯着画中人出神。 山水图上果然出现了裴枕月的身影。 她穿着一条如火般耀眼的红色长裙,同样璀璨的红玉耳饰衬得她像是从火焰里走出的仙女,连眼角处的泪痣都栩栩如生。 魏砚舟忽然想起他初次见到她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装扮,她穿着一模一样的红群,明媚娇艳,远远地对他露出有些害羞的笑脸。 他当时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在不顾裴、魏两家的世仇与他示爱时,他也从未拒绝过。 也许,他从那一眼就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他不敢承认。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告诉自己是爱苏璎的,每当苏璎哭诉她是不得已才嫁给他父亲时,他都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苏璎的能力。 他为此懊悔、自责,说什么也不能做离开苏璎的负心人。 于是,他不停地伤害裴枕月,在她亲吻他的时候,他拒绝,在她拥抱他的时候,他冷漠......哪怕他们成亲后,他也避开与她同床,故意无视她悲伤的表情。 可她总是会说:“没关系的,砚舟,我会等你,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一想到这,魏砚舟的心痛得像是快要碎了,他急着确认了画卷上的印章,果然是南边。 恰巧在这时,副将也急急地冲了进来。在港口找了那么多日,他终于把近一个月内买下渔船之人的名单都拿给魏砚舟。 “魏将军,夫人是南下了,不会错的。” 看着名单上有裴枕月的名字,魏砚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安排船只,我现在就要南下。”魏砚舟吩咐副将。 其他权贵好奇道:“魏将军,怎么一听裴枕月南下你就要追去?你们两家可是世仇,看上谁也不能是她啊。” 魏砚舟却承认道:“她是我的夫人,我不该追她回来吗?” 权贵们都愣了。 魏砚舟不再多留,急切地走了出去。 17 此时此刻,南边。 乡下老宅里,裴枕月正站在后花园里吹着黄昏长风。 阿姐裴香环将沏好的热茶端给她,“是你最喜欢的口味,我特意给你加了一些枸杞。” “多谢阿姐。”裴枕月接过喝了一口,不由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裴家的每个人都了解她的喜好和品味,前段时间听说她要南下,全家都赶到港口来接。阿兄裴修远更是特意从府衙里赶回来亲自为她处理入城手续,裴远侯裴夫人当晚就号召各路人士来为裴枕月设宴。 “回家真好。”裴枕月亲昵地望着裴香环的手臂,“你们永远都是最爱我的。” 她对当年瞒着家人与魏砚舟秘密成亲的事情悔不当初,如果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欺骗、隐瞒爱自己的家人。 尤其是为了一个连看都不愿多看她的冷漠男子。 真是太不值得了。 “你突然说这些傻话做什么?我们当然是最爱你的,当初是你自己非要留在皇城,死活都不肯南下。”裴香环数落她:“一定是在那边被某个男子给伤得彻底了吧?” 裴枕月沉默着低头。 裴香环也不再戳她痛楚,只叹道:“你啊,要听爹娘的话,婚姻大事,要由爹爹娘亲为你严格筛选。” 裴枕月点点头,说真的,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被家人知道私定终身的那段秘密。 裴香环说:“一会儿我就给你好好打扮,今晚的提亲宴你要穿的漂亮一些,宋家那位小侯爷为了等你南下都拒绝了好多名门贵女呢,你可不能让他失望。” 宋慕堂。 裴枕月只在年少时与他见过一面,他们宋家与裴家交好,裴远侯裴夫人一直都希望两个孩子能喜结良缘,裴枕月这次南下就被爹娘安排与宋慕堂完成订亲,生怕她还会跑回皇城似的。 裴枕月也就答应阿姐道:“我知道的,我会穿得漂亮一些,也会听从爹娘的安排和正确的人完成被所有人都祝福的亲事。” 或许,只有被家人认可的亲事才能幸福。裴枕月下定决心后,便不再有任何犹豫。 当天夜里,裴府聚满了贵客。 众人都是来鉴证宋、裴两家联姻的。 当裴枕月穿着红色华裙走出来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到她身上,全都不自觉地发出赞叹。 “裴家女儿一个比一个美啊。” “宋家真有福气,能被裴家看上眼。” “那宋慕堂也是名声在外的小侯爷呢,两家多般配啊!” 宋慕堂已经在庭院里等候着裴枕月走来,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衫,腰间系着黄玉珠带,修长的身形格外挺拔,眉眼虽然有些凌厉,可那双望着裴枕月的眼睛里充满情谊,令裴枕月与他对视的瞬间便感到心脏漏掉一拍。 他朝裴枕月伸出手:“阿月,我很高兴你终于肯回来这里,我等你很久了。” 裴枕月有些迟疑地握住他的手,她心里还在担心自己隐瞒了过去,可面对宋慕堂的凝视,她决定要彻底放下过去,便随他一起走进了宴间。 裴远侯裴夫人喜悦地具备,向各位权贵宣布道:“各位能来裴某府上参宴,实乃荣幸。希望各位能在今日祝福裴某的小女儿喜结良缘,可不要发出反对的声音才好——” 玩笑话才落下,宴席之外就传出一声—— “我反对。” 众宾循声望去,只见从最门外走来的人竟然是魏府的魏砚舟! 裴枕月大惊失色! 18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的窃窃私语。 “是魏府的魏将军吧?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裴、魏两家世代结仇,裴府不可能会邀请他来的。” “你们看,裴远侯的脸色都青了。” 魏砚舟无视众人的眼光,他走到宴间,眼睛里只看得到裴枕月一样,站定在她的面前,他哽咽着开口:“阿月,我来接你回府,和我回去吧。” 裴枕月一时间错愕的说不出话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魏砚舟为何会在这里? 他怎么知道自己来了南边? 而且他刚刚说回府......他竟然是为了追她才来了这里? 不,这不可能,他现在应该和苏璎恩恩爱爱的在一起,根本不需要来找她。 她离开了,对他来说分明是天大的喜事。 裴枕月退后一步,她本能地选择站到宋慕堂的身边,以一种十分冷漠的语气拒绝魏砚舟:“魏将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们两家从没有过任何交集,还请不要来破坏我的订亲宴。” 魏砚舟的眼神一震。 他从没在裴枕月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疏离的神色。 她就像是对他毫无感情了一样,甚至,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事情。 魏砚舟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刺痛,他受不了她这样对他,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和我走,我会好好和你解释清楚的。” 没等裴枕月拒绝,宋慕堂已经挡在她面前,一把按住魏砚舟的手,冷声道:“魏将军,阿月是我待娶的妻子,你就算想要和她单独说话,也该征求我这个未来夫君的同意吧?” 未来夫君。 魏砚舟眸色一沉,他冷笑着:“你算哪门子的未来夫君?你知道我和她之间是何种关系就这样和我说话?” 裴枕月的神色有些不安,她不想被家人知道私定终身的事,连眼神都有些恐惧。 裴远侯和裴夫人面面相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裴香环和裴修远都在这时冲过来保护裴枕月。 尤其是裴修远,直接一把将魏砚舟推开:“姓魏的,离我妹远点,你们魏府阴险狡诈陷害裴家这么多年还不够,现在又跑来毁我妹订亲,你安的什么心?” 魏砚舟却执着地不肯离开,他死死地盯着裴枕月的眼睛,“阿月,你告诉他们,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应该是秘密,你今天不能和别的男子订亲。” 裴枕月却挽住了宋慕堂的手臂,她坚定地说:“慕堂,我不想看见他,让他离开。” 宋慕堂立刻有了底气,他和裴修远交换了眼神,两个人对着场内的侍从点点头,七八名侍从上台来带走了魏砚舟。 “阿月!”即便寡不敌众的魏砚舟被带下了宴间,他还是不肯放弃地说道:“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但只要你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什么都会和你说清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只要我不同意,我们就永远不会和离!” 场内众人都惊呼出声。 裴枕月竟然和魏砚舟成亲了吗?! 望着魏砚舟被带出裴府的背影,裴家人错愕地看向裴枕月,宋慕堂和宋家也满脸惊讶。 裴枕月知道瞒不住了,她痛心地对家人说:“对不住,是我不对,我会和你们解释清楚的。” 19 当晚,外面下起了暴雨。 裴府的大堂里,裴枕月把自己与魏砚舟秘密成亲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从自己偷偷与他相恋、再到瞒着家人私定终身,还有和苏璎对赌失败以及遭受过的种种委屈......她全部都和裴家坦白了。 裴家人在听完所有的过程后,表情都十分沉重。 裴枕月本以为大家会埋怨自己和魏府的儿子有这段过去,可令她意外的是,爹娘难过的只有:“我裴家好好一个贵女,要貌有貌,要势有势,却被魏砚舟逼到了这个地步。” 裴香环心疼地看着裴枕月左手上的疤痕,她眼里含着泪水,“原来你骗我说是不小心伤到的,结果却是被热油泼到,该有多疼啊......” 裴修远愤怒地握紧拳头,他咬牙切齿道:“魏砚舟竟然敢这样对我妹妹,我饶不了他!” 裴枕月却说:“阿兄,我已经不在乎了,他怎样都再和我无关,我已经不爱他了,更不想和他继续亲事。” 裴夫人也说:“必须要让他在和离书上写下名字,宋家那边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我们不能让阿月和慕堂之间的婚事受到影响。” 裴远侯在这时问裴枕月:“你真的已经对魏砚舟没有一点感情了吗?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既然决定要和离,就必须干干脆脆,尤其是和魏府,要断得干净利落。” 裴枕月擦掉眼泪,她非常坚定地说道:“我不爱他了,他对我做出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好。”裴远侯果断地站起身,“有你这句话,其他都好办。”说完,他便站起身,亲自打开了大堂的门,对外面的人说了句:“魏将军,你刚才应该都听得很清楚了,我女儿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可以死心了。” 裴枕月不由一愣,她抬起头,果然看到魏砚舟就站在堂外。 他全身上下都被暴雨淋得湿漉漉的,一双眼睛充满哀戚地望着裴枕月。 她说的话,他全部都听见了。 是裴远侯见他一直跪在暴雨中不肯走,才要人带他来到堂外听裴枕月的真心。 他和魏砚舟立下赌约:“我会让阿月说出全部经过,如果她还有一丝动摇,我可以让你带走女儿。但假设她说出不爱你的话,你就必须回去皇城,再也不准来南边打扰我们裴家。” 魏砚舟答应了。 因为他坚信裴枕月爱他爱得要死,她不可能会放下他。 可这一刻,他望着裴枕月的眼里充满了不安、迷茫和卑微,以至于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阿月,你不会不爱我的,我不信......” 裴远侯在这时要家人们都离开,给裴枕月自己处理问题的时间。 大堂内的木门关上,只留下裴枕月和魏砚舟两个人。 裴枕月深深叹息一声,她直视魏砚舟的眼睛,必须要做个了断。 “魏砚舟。”她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情谊,“我们之间结束了,我不爱你了,你走吧。” 20 魏砚舟却自嘲地笑了,他不相信裴枕月的话,缓缓地走近她,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洇出一片暗湿。 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你不可能不爱我。”他打量着裴枕月的表情,试图找出她撒谎的破绽,“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你追在我身后整整七年,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裴枕月苦笑一声,她仰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魏砚舟,原来你也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很多?” 她的语气充满讽刺,令他的心被狠狠揪住,仿佛窒息一般难受。 “正因为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这次才要来把你带回去。”魏砚舟恳求般地看着她:“阿月,是我错了,我从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我现在和你认错,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阿月,给我爱你的机会......” 裴枕月神色平静,她像是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冷酷地梳理着他多年来的罪证。 “魏砚舟,你拿什么来爱我?你配说爱字吗?” 裴枕月的质问像利刃,一刀刺中魏砚舟的心。 她开始靠近他,每逼近一步,他就不得不后退一些,耳边是她无情的审问: “你明知道我爱你,却利用我的爱意提出私定终身,让我活得见不得光,把我当成你和苏璎的挡箭牌,这就是你的弥补吗?” “你和我成婚后碰也不碰我,日日冷落我,连我抱你一下都要露出嫌恶的表情,这就是你的爱?” “在郡公府上为了苏璎撇下我,滴酒不沾的你为了护她喝了数杯,连我在亭外都没有看见,这是爱?” “茶馆里起火,你只想着救苏璎,根本不顾我的生死,在医馆里口口声声担心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甚至无视她把我往尿壶里按,这就是爱?” “逼迫我在皇城百姓面前替苏璎担下罪名,在热油泼来的第一时间你只想保护她,就连我被热油伤了手你也没有关心。”裴枕月举起自己布满疤痕的左手,她质问魏砚舟:“你爱我什么?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字字如刃,句句挖心,魏砚舟背脊发凉,喘 息不匀,他在这一刻觉得无地自容。 “是我对不住你......”魏砚舟眼眶泛红,他痛苦地攥紧双拳,“我承认我最初为了苏璎而伤害过你,我只是不想负心她,她和我在一起那么久,我深信她是爱我的,我不能做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可她的爱是演出来的,我被她蒙骗至今才醒悟。阿月,我已经将她彻底从魏府除去姓名,她从此都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更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回来我身边,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对你了......” 他极尽卑微,整个人都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仿佛恨不得跪下来恳求裴枕月的原谅。 是啊,裴枕月的确从来都没有见到鼎鼎大名的魏将军这个样子。 如果是从前他为自己这样低声下气,裴枕月肯定开心得要疯掉。 但现在不同了。 裴枕月面无表情地将身后的一面铜镜打碎在地上。 “砰——” 碎片溅了满地,有一片直接划破了魏砚舟的脸颊,渗出浅浅一道血痕。 裴枕月平静地说出:“你看,碎了就是碎了,破镜,圆不了。”说完,她吩咐门外的侍从:“来人,送魏将军离开。” 裴家人都等在门外,他们漠然地对魏砚舟说:“走吧,魏将军,裴府不欢迎你。” 魏砚舟恍惚地看向裴枕月,她已经背过身去,决绝而冷漠。 21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魏砚舟仍旧逗留在南城企图得到裴枕月的原谅。 但裴修远已经开始派人强迫魏砚舟在和离书上写下名字,魏砚舟却迟迟不肯同意,令裴修远不得不使出“拿不上台面”的计谋。 威胁、恐吓、暴力......该做的都做了,魏砚舟带在身边的副将也是可以和裴家的人对峙个平手,裴家侍卫根本不能近身魏砚舟,更别说拿到他的亲笔了。 双方互不想让,一度陷入僵持。 终于在某个夜晚,宋慕堂的参与让魏砚舟尝受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那天,宋慕堂派人请来了魏砚舟,邀他来宋府一聚,是谈有关裴枕月的事情。 魏砚舟走进宋府大门时,他听到花园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声音十分暧昧,其中的男声听着像是宋慕堂。 魏砚舟顺着声音找过去,花园的海棠花丛前,他竟看到裴枕月与宋慕堂抱在一起忘情的亲吻! 魏砚舟瞳孔紧缩,头皮发麻,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裴枕月的红裙褪到腰间,珠翠掉了一地,双腿缠在宋慕堂的腰上,她娇声喘 息,轻声喊着:“慕堂,慢一点......” 宋慕堂的手掌紧紧地掐着裴枕月细白的肌肤,他激烈地动作着,怜惜地吻着她的脸颊:“阿月,你好热啊,是不是比上一次还舒服......” 裴枕月紧紧地勾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嗯,我好舒服......”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她终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魏砚舟。 裴枕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很快就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在那个瞬间,魏砚舟的血液都在朝着头顶倒流。 他忽然对裴枕月的痛不欲生感同身受。 当年,她在看到自己和苏璎做这种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崩溃、痛苦的心情? 这就是宋慕堂要让魏砚舟看到的好戏。 他余光瞥向魏砚舟,笑着问裴枕月:“如何,他在一旁看着,你痛快一些了吧?” 裴枕月笑着说:“你在说什么?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 宋慕堂笑道:“说的也是,这种事不能给别人看。”他把裴枕月抱起来,朝着屋子里走去了。 魏砚舟踉跄地想要追赶他们,他伸出手,颤抖地喊着:“阿月......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爱的是我啊......” 接下来,他的手掌忽然被抓住! 一群侍卫冲上来将他按在地上,魏砚舟意识到不妙,可为时已晚,他的手指被沾上胭脂,用力地盖在了和离书上。 魏砚舟惊恐地喊道:“不!” 裴修远在他身后冷声道:“就算没有亲笔,手印也可以。魏砚舟,你现在已经和我妹妹没有半点关系了。” 魏砚舟绝望地攥紧了双拳,他悲痛地咬紧了牙关。 裴修远不忘说:“对了,就你那个小娘叫什么苏璎的,她对我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我已经在皇城安排好人把她给砌进城墙里了。毕竟不守妇道的女人不配活命,我能留她全尸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在侍卫松开魏砚舟的那一刻,他恍惚地站起身,苏璎是生是死,对他早已不再重要。 他抬起头,看向宋家那扇熄灭烛火的窗子,裴枕月与宋慕堂一定在房里缠 绵恩爱。 魏砚舟露出凄厉的笑容。 曾经属于他的妻子,已经爱上了别的男子。 她真的不要他了。 当天夜里,魏砚舟在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 从前不觉得,现在竟发现烈酒是最好的麻痹之物。 他从天黑喝到五更,醉醺醺地走出去时,东倒西歪地靠在角落里滩成软泥。 他不曾这样狼狈过。 可一想到裴枕月对宋慕堂露出原本专属他的笑脸,他就心痛得要死。 这时,副将找到了他,他大喊着:“魏将军!魏府飞鸽传书,出事了,还请将军快回去吧!” 22 魏砚舟是连夜赶回皇城的,他从副将口中得知,当初他南下之前曾在宫里里说出“裴枕月是他夫人”的事情,在场有心人把这件事记了下来,以此来威胁魏府给出了大额封口费。 这导致魏府一些老臣怀恨在心,认定是裴家在背后搞鬼,数日来买通了许多奸细在裴家搞破坏,盗取了很多历代秘辛。 一旦秘辛被公开,裴府上下都有可能要被株连九族。 当魏砚舟赶回魏府时,正听着那些老臣在房间里嘲笑: “裴家这回是死定了,这些秘辛里不仅有裴远侯一辈子的心血,还有他爱子裴修远贿赂朝堂的秘密,公开之后裴家不仅会被陛下问罪,保不齐全家都要被满门抄斩被。” “他那两个女儿也逃不了吧?虽说小女儿裴枕月和咱们魏将军成亲过,但谁让她姓裴呢,魏裴有世仇,魏将军这次也保不住她。” “也多亏魏将军和她私下成亲过,公开了之后,咱们可以完美隐身,直接把罪名甩去魏将军的头上就是了!哈哈哈......” 魏砚舟听到这里已是忍无可忍,他猛地推开房门,冷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竟背着我密谋这样的大计,是想给我惊喜吗?” 老臣们吓了一跳,纷纷起了身,讪笑道:“魏将军,您回来啦。” “您听错了,我们没有任何密谋......” 魏砚舟伸出手:“秘辛交出来。” 老臣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暗藏奸诈。 魏砚舟还想再说,老臣们仗着人多势众,一把将魏砚舟给擒住了。 “魏将军,对不住了,我们也都是为了魏府。” “是啊魏将军,魏裴两家斗了这么多年,这次终于能把裴家干掉,机不可失,我们必须做下去。” “只要干掉了裴家,魏府就拔得头筹,魏将军你也能再进一步了!” 魏砚舟却大怒:“我不要什么再进一步,你们敢动裴家,就是动裴枕月,我饶不了你们!” “一个女子而已,魏将军何必对裴家女儿这么痴迷?” “魏将军啊,不是我们说你,你坏就坏在太重儿女私情,爱上谁都行,就是不能爱裴家女儿。” “把魏将军关起来,立刻把秘辛公布出去!” 眼见这些人要去行动,魏砚舟瞪圆了眼睛,他已经伤害了裴枕月那么多次,不能再害她家破人亡了。 魏砚舟疯一般地挣脱开老臣们的手,他彻底失去理智,冲到后院的柴房里,捧着木柴回到大堂,全部扔去了老臣们身上。 紧接着,他掏出火石。 老臣们惊恐地望着他:“魏将军,你冷静......” 魏砚舟“啪嚓”一声点燃了火石,没有犹豫地扔进了木柴里。 火势窜起,瞬间吞噬了整栋宅邸。 与此同时,南边的裴枕月不小心切破了手指。 鲜红的血液像是火苗一般从指腹中涌出。 宋慕堂立刻心疼地含 住她的手指,止血之后,他赶忙抢过短刀,“还是我来给你削水果吧,看你,今日怎么如此心不在焉呢?” “无事。”裴枕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盯着手指上的伤口,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真奇怪,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23 火烧魏府的消息在当夜便传遍了皇城内外,宫里也都大为震惊。 而远在南边的裴家得知消息时,已经是事发的五日后了。 裴远侯和裴夫人为此感到唏嘘不已,裴香环和裴修远却觉得是魏府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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