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学校大门,柳十三则独自留在东风旅社等他。 办公室杜大姐大约三十多岁,文质彬彬的十分热情,递给有良一张入学登记表,望着他颤抖着填写表格时惊讶问道:“你的双手有残疾?” “野狗咬的。”有良淡淡回答。 “唉,”杜大姐阅览了一遍登记表,口中感叹说,“你这孩子虽然没有了父母,但身残志坚求学,十七岁年纪不大可真是有毅力啊。” 有良报了名,缴纳学费后被带到了教研室。 “有良同学,我们学校总共有两名教师,一个是教古典针灸术的孙遗风教授,面前这位是传授‘香功’的李林大师。”杜大姐介绍说。 沙发上那位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正在饮茶,抬眼打量着有良似乎感到有些诧异:“你以前练过气功?” 有良摇摇头。 “感觉到你体内气场似乎挺强的,过来让我瞧瞧,”李林招呼有良到跟前,抓住他的手腕试了试,自言自语道,“奇怪,又察觉不到内力,也许你的体质天生就异于常人。” “这孩子小时候双手被野狗咬坏了,留下终生残疾。”杜大姐惋惜的说。 “这点毛病不算啥,当年我的学生里有不少瘫痪病人通过练功都重新站立起来了。”李林信口开河的吹嘘道。 “学校安排上午气功课,下午针灸术,你今天先回去准备一下,正好明天新的学期就开始了。”杜大姐告诉他说。 有良回到旅社房间,把情况说了一遍。 柳十三点点头:“上午的‘香功’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上针灸课时要设法引起孙教授注意并取得他的好感,关系越亲密越好,明白吗?” “知道了。” 次日,有良按时来到了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几十个人,男女都有,以五六十岁的老年人居多,他们都是为了养生而来接受气功培训的。 “同学们,我的名字叫李林,从今天开始传授你们‘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简称‘香功’。此功为两千多年前的一位密宗高僧所创,唐代的玄奘法师你们都应该知道的,对啦,就是西游记里唐三藏,他的香功赫赫有名,据说唐僧练功的时候,半个长安城都能闻到香气。” 众人交投接耳起来,无不啧啧乍舌。 “香功当代正宗的传人就是我李林了,幼时曾患表皮脱落症几乎丧命,所幸遇见一位西藏密宗活佛以香功治愈并传授此功法。还记得当年师父临别时曾捻珠留言‘出山济世,造福苍生’,所以我来到了京城开班授徒,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师父说他会在昆仑山上发功,你们是幸运的,可以每天清晨七点十五分面朝西方,接受师父的千里传功。”李林无比崇敬的说道。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在座的老人们满是褶皱的脸上绽开了孩子般的笑容。 第5章 孙教授 李林微笑着接着说道:“同学们,现在社会上也有不少滥竽充数的假香功学习班,你们在他们练功的时候去闻闻有没有香气就可辨别真假,我敢说那里只有一股汗酸味儿。” “我去过什刹海和朝阳公园的香功班,除了汗酸气还有阵阵的屁味儿呢。”一个中年人高声叫道。 “不错,运功不当便会排空肠气,至于味道嘛还得看看昨晚吃的是啥。”李林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 老人们也都跟着哄堂大笑,气氛亲切而活跃。 “老师,您能发出香气么?”有人问道。 “好,现在让你们大伙儿瞧瞧我李林师父发功散发的是什么气味儿。” 众人闻言纷纷的鼓起掌来,揉了揉鼻子做好准备。 李林脱去了外套与汗衫,叠好放在讲台上,身上只穿一件桃红色的小背心,站好步子调匀呼吸随即运气发功。 “菩萨抚琴,”他口中诵道,两只手心朝下,一指向前在胸前开合,随即双手作画葫芦状顺时针旋转并大幅度的摆动胯部,嘴里念道,“哆罗画葫。” 大伙儿紧张的盯着他,有的人鼻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翕动起来,此刻空气中还没有其他特殊的味道。 “玉女缠丝,龙女采莲,飞天散花,佛塔飘香……”李林扭动的身躯做出一连串灵活的动作,然后伸展双臂,面色陶醉的嘤嘤说道:“出香……” 果然淡淡的香气从其腋下黑毛间飘散开来,慢慢的教室里弥漫充斥着一股山间野花的香味儿。 “太神奇了,是水仙的浓郁香味儿。”有人惊讶的叫喊起来。 “不对,是茉莉花。”有人当即反驳。 “胡说,这明明是蒲公英淡雅的香味儿。”一老者怒道。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吵得面红耳赤。 “你们说的都对,”李林放下手臂,笑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闻到的花香自然不一样,我告诉你们,这是来自大自然最纯净的气息,是延年益寿的讯号。” “李大师,可以看看你的胳肢窝吗?”一位老年妇女扭捏的上前要求。 李林微笑着张开臂膀,那女人鼻子凑在了腋毛上深沉的吮吸着,面色绯红沉醉的喃喃说道:“这香气使我想起了当年姑娘时野外的那次……” 有良深感奇怪,这功法也太神奇了,简直闻所未闻。 中午下课回到旅社后,他向师父说起这种香功。 “雕虫小技而已,”柳十三解释说,“春天百花齐放的时候,到野外采集各种花蕊阴干,再放到夜露下漂七夜,然后加蜂蜜拌匀抹在腋窝处,发功时腋下产生热量便自然蒸发出香气了。” 下午开始学习“古典针灸术”课程,学生不多,只有几个男女青年,各个文静白皙,一看就像是学医的材料。 孙遗风教授是一个退休的中医师,身材纤瘦赢弱,呆着一副黑边眼镜,但其说话却是中气十足。 “同学们,针灸术是针刺术和灸灼术的合称,针灸的银针源自于原始时代的砭石,直到春秋战国时代,铁针出现并取代了砭石,《史记》中就曾记载扁鹊用针灸术治愈了虢国太子的‘尸厥症’。” “老师,什么是‘尸厥症’?”有人举手问道。 “‘尸厥症’也叫‘阴厥’,为突然间昏倒四肢逆冷,即使苏醒也伴有神智不清说胡话等症状,从现代医学意义上来讲就是一种假死。”孙遗风解释道。 “是犯‘花痴’么?”又是方才提问之人。 孙遗风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瞅着这个穿蓝中山装的年轻人,他正是有良,想要引起教授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感兴趣的问道。 “有良。” “很好,”孙遗风点点头,赞许道,“大家都应该像有良同学一样踊跃提问发言,如饥似渴的学习知识。所谓‘花痴’其实是一种‘癔症’,以身体虚弱的年轻女子居多,病理目前仍不十分清楚,西医没有太好的方法,而中医则疗效较为显着,你们有谁知道中医采用哪种方法医治?” 年轻学生们都在“唰唰”的记着笔记。 “是针刺术吧?”有同学回答。 “用艾叶灸或者吃‘安宫丸’。” 同学们议论纷纷,气氛积极热烈。 “鬼门十三针。”有良的声音不大。 “你知道‘鬼门十三针’?”孙遗风惊讶道。 “俺见过。” 下课时,孙教授留下了有良在课堂里。 “你的手是怎么弄残的?”他问。 “狗咬的。” 孙遗风仔细检查了一下,摇摇头遗憾的说道:“筋脉俱断,陈年旧创,可惜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 有良没吭声。 “说说你见到‘鬼门十三针’的情况。”孙遗风深沉的目光望着他。 “俺老家在黄河边上,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有些女人会犯‘花痴’,甚至光着身子就往外屋外跑。前些日子在佛崖寺玩儿的时候,见到一个老和尚用银针给女孩儿治病……”有良讲述了李二丫的事情,不过隐去了柳十三,也没讲自己就是山上的火工小和尚。 “你还记得那个李二丫是来自汉中哪里的吗?” “好像是紫柏山。”有良答道,这些话都是师父柳十三特意教他这么说的。 孙遗风闻言怔了好一会儿,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 旅社房间内,柳十三让有良一字不漏的复述他与孙教授的对话,听完后似乎很满意。 “为啥要俺这么说?” 柳十三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二天下午的针灸课,有良早早的坐进了教室,但孙教授没来,是一位中年女医生代的课,主要讲解人体经络和穴位,放学时,有良来到了教研室。 “孙教授有事请了几天假,”杜大姐微笑着亲切说道,“有良啊,你衣裳这么单薄,没爹没娘的孩子怪可怜的,来量一下身子,我给你打一件毛衣。”随即不由分说的拽着他用手指比划着量了下肩宽袖长等尺寸。 有良感到实在过意不去,扭捏着不想让她做。 “别不好意思,你就像是我的小弟弟一样,记住要好好努力学习,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杜大姐叮嘱他。 回到旅社,他照常向师父报告当天的情况。 “孙教授请了几天假?”柳十三面色严肃的问道。 “一星期。”有良答道。 柳十三沉吟片刻,随即说道:“你马上去学校,就说身子不适也请一周的假。” 有良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快去吧,今晚我们要乘夜车离开这里。”柳十三说着开始收拾背囊。 有良来到办公室,此时杜大姐还没下班,听他说要请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养好身体早点回校,落下的课程一定要争取赶上。 “是。”有良不无歉意的说道。 柳十三师徒俩匆匆结账后离开旅社,赶到火车站登上了西行的夜班列车。 “哼,孙教授听你说了‘鬼门十三针’的事情后坐不住了,师父没猜错的话,他一定是赶去了汉中。”柳十三嘿嘿道。 “汉中?” 柳十三淡淡一笑,说道:“当年刘邦成就帝业后大杀功臣,留候张良托名‘辟谷’隐居紫柏山中修仙学道,得以终老,老夫倒要瞧瞧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往那儿去。” 紫柏山位于秦岭南麓留坝县境内,山上多紫柏,故而得名。此山有九十二峰、八十二坦和七十二洞,山岳巍峨连绵,幽深静谧,誉为秦巴千里栈道“第一名山”。 此时的汉中平原油菜花正在盛开,极目望去遍地金黄煞是好看,当柳十三师徒俩赶到紫柏山下时已日暮西山,天就快要黑了。 有良心道,柳十三以前肯定来过这里,不然怎么会如此轻车熟路,或许药王墓就在这紫柏山中也说不定。 两人沿着崎岖的山道攀上一座小山岭,面前是一片茂密的紫柏林。 “好了,我们就在这林中过夜。”柳十三停下了脚步。 有良四处望了望,岭下不远处是一个小山村,暮色下炊烟袅袅,闻得到村里鸡鸣狗吠之声。 “此地名叫李家沟,就是那个李二丫头的家,我们不能冒然进村,以免打草惊蛇。”柳十三缓缓说道。 有良想起了佛崖寺中的那个花痴女孩儿。 师父果然熟悉这里,孙遗风教授看来也到了李家沟。 “孙教授是这儿的人么?”他问。 “不,孙遗风是京兆华原人,就是现在的耀县,离这儿还有七百多里地呢,不知道他与这个李老汉到底是什么关系?” “药王墓会不会就藏在这紫柏山?”有良心中有些兴奋。 “别瞎猜了,今晚咱俩轮流睡觉,要时刻注意观察村里的动静,老夫先眯一会儿,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喊我。”柳十三说着打了个哈欠,合衣就地而卧,不多时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月色清凉如水,远山呈现出一抹黛色,偶尔听到山林里几声夜鸟怪啼,他猜想那一定是猫头鹰。 有良打起精神坐在柏树下,用那只唯一的右眼瞅着山下朦胧的村庄,夜深了,白色的雾霭渐渐笼罩了村庄。 第6章 渡气 此刻,李家沟的村民们大都已经睡熟了,紧靠山边的一户人家院子里停放着一副杉木棺材,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村里的孩童们听说里面装着那个丑陋的廖神婆,天一黑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这儿是李老汉的家,前不久在京城打工的儿子李继祖不幸因煤气泄漏起火爆炸去世,现在只剩下他与孙女两人伺候着那几亩油菜田勉强度日。 二丫思父心切,于是李老汉便请了当地有名的廖神婆来通灵,谁知刚刚施法廖神婆便倒地身亡,县公安局来人勘验了尸体,说是突发心脏病猝死。事情虽与李家没有直接关系,但请神婆本身就是搞封建迷信活动,因此要承担一副棺材钱作为惩戒,因这廖神婆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常年游走在留坝一带,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 如今廖神婆已经死去十余天了,此地是山区允许土葬,村里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协商终于达成一致意见,明日便将其抬去附近的山里埋了。 子时初,月明星稀,村中小路上走来一个人,消瘦的身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挎着一个草绿色的书包,上面绣着“为人民服务”几个草体字,此人正是孙遗风教授。 两边人家的房后突然窜出几条狗来,刚狂吠了一声,孙教授迅即做了个古怪的手势,那些土狗便乖乖地闭嘴不吭气了。 他径直来到了李老汉家院子门口,站在那儿注意聆听着,当确定屋里的人都已熟睡后,便轻轻的推开篱笆门进来。 孙教授面无表情的掀开棺盖,一缕淡淡的月光洒在廖神婆满是褶皱的脸上,可以看出她临死前的惊恐表情,棺内散发着浓烈的花椒味儿,这是当地民间防止尸体腐烂霉变的做法,撒花椒同时也可以去掉尸煞之气。 孙教授揭开书包从里面拽出一只瑟瑟发抖的黑猫崽儿,手里攥着几支银针,先在猫头上扎了两针,其余的分别刺入廖神婆的左右鬼窟和鬼宫穴,最后一根长毫针则扎进了胯间会阴玉女门头的鬼藏穴,再将昏迷的小黑猫扔进了棺材里,轻轻的将棺盖盖严。 月光下,孙教授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静谧的院子里发出轻微的“吱吱嘎嘎”声,棺材盖板缓缓的移开,一只枯槁惨白的手伸出,随即廖神婆坐起身爬出了棺材,四处望了一下,便直接奔着堂屋大门而去。 她附在门扇上听了听,然后用手试着推门,但里面已经上了门闩,见从门进不去于是就顺着墙脚溜到了窗下,将窗户轻轻拉开,身子一扭便钻了进去,灵活得像只猫一样。 炕上的李二丫睡得正香,廖神婆俯下身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嘴巴对着二丫的鼻孔吹气。须臾,她满意的抬起身“嗖”的一下从窗口窜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望着皎洁的明月大口吮吸着月华。 山谷中凉风习习,有良依靠在紫柏树下不由得裹紧了衣服,强打起精神盯着山下的小村庄。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柳十三醒了,爬起来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忽闻村里传出一长长的凄厉叫声,似猫非猫,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和恐怖,村里人家陆续亮起了灯,人们都往山边的李老汉家里跑去。 当那?}人的叫声响起的瞬间,李老汉就被惊醒了,随即披衣出门,“二丫,别出来!”他口中喊道。 森森月下,院子里站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廖神婆,看见李老汉出来,咧开了嘴巴笑了下,然后退出院门沿着村中小路不紧不慢的跑去,李老汉抄起立在门旁的铁锨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 此刻最先冲出家门的村民都瞧见了她,随即拎起锄头木棍镰刀等物一齐冲上前,嘴里都在不停的喊着:“诈尸啦,诈尸啦……” 柳十三口中冷笑了两声,吩咐说道:“你在这守着,师父去瞧瞧。”说罢纵身而起,以往步履蹒跚的模样不见了,身形飘逸三晃两晃就不见了踪影。 有良大吃一惊,原来这老瞎子竟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廖神婆带着满身的花椒味儿朝着村外逃去,村民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但是跟不上她轻盈的脚步,眼瞅着距离越拉越远。 “汪汪……”十几条村里的土狗都追了上去,很快便将廖神婆包围住,一齐扑上去撕咬。 此刻的廖神婆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喵”的一声怪叫,然后发出一连串“嘶嘶”的恐吓声。 那些土狗是猫的天敌,??们毫无畏惧的拼命扯拽噬咬,廖神婆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赶紧弄些柴火来,把这老太婆尽快的烧掉,防止她再次诈尸。”李老汉叫喊着,有人迅速搬来了些枯枝木柴。 不多时,燃起了熊熊大火,众人将廖神婆的尸首扔在了上面,冒出一股恶臭的焦糊味儿,直到此刻,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廖神婆的魂魄已经在佛崖寺被老乞丐杀死了,怎么还会诈尸呢?”有人疑问道。 “你们听见她的嚎叫声很像是猫吧?看来是被什么猫妖之类的‘渡气’附体了,我们回去仔细找找,看有没有黑猫在棺材附近。”李老汉说道。 当地人都知道,大凡人死停柩时,若是有黑猫跳过尸体便会引起“诈尸”。 回到李家院子里,有眼尖之人发现了棺材里有一只黑色的死猫崽儿,奇怪的是猫头上还插着两根银针。 “这是有人在暗中施法啊……”李老汉大吃一惊,随即打了个激灵儿,转身朝屋里跑去。 内屋的炕上,李二丫已经不见了。 随着嘈杂声渐渐远去,柏树下的有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睁大了右眼盯着下面的村庄。 不多时,他瞥见了一个黑影悄悄的溜上山来,看那身形像是个女人,正在朝着另一条山道走去,月光里有良心中一动,他看清了那是李二丫。 李二丫神情呆滞,迈着机械的脚步,仿佛是在梦游一般。 按理说村里刚刚突发事变,人们都处于恐慌之中,李二丫却像没事儿的一个人深夜进山,她到底要去哪儿呢? 有良正考虑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视线里又出现了一个人,月光下,那人脸上的镜片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正是请假外出的孙遗风教授,但见他悄悄的跟在了李二丫的身后。 有良站起身来,远远的在后面尾随而去。 紫柏山的夜晚清凉而寂静,月明星稀,草丛中的螽斯偶尔鸣叫几声,有良不敢过于靠近,只有在视线内不紧不慢的跟着。 转过山垭口,前面出现了一片坟地,杂乱无章的土丘散落在杂草丛中,望过去起码有数百座坟墓,墓碑东倒西歪,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李二丫在期间绕来绕去,最后在一座新坟前止住脚步,一头栽倒在土丘上不动了。 有良躲在树林里悄悄的观察着,心想这么多的墓葬一定是李家沟的祖坟了,不知道她来这儿干嘛。 孙教授蹑手蹑脚的走到那座坟墓前,仔细的查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又围着刚刚长出绿草的土丘绕了一圈,寻思了片刻然后沿着原路返回去了。 等到他走远了以后,有良钻出树林径直来到那座坟墓前,李二丫正伏在那儿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有良蹲下身子,借着月光看清墓碑上写着“慈父李继祖之墓”,落款是“女儿李二丫立”,时间为一个月前。 原来这是二丫父亲的坟墓,大半夜的来上坟么?看她神情与走路的姿势分明是梦游,孙教授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李家沟又要干啥?有良实在是想不出来,不过夜半三更在这偏僻山中,万一有野兽过来可就麻烦了。 他上前推了推李二丫想把她叫起来,不料怎么晃悠都弄不醒,无奈只好坐在旁边,扔下她一个人走不太好,毕竟在佛门中跟随未渡老僧数年,也知道扶危救困行善事。 望着李二丫熟睡的秀丽面孔,自己多年来还没有单独的与异性待在一起过,此刻身上似乎有点燥热,唉,要是妮子在这儿就好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瞥见月光下一道黑影正迅速朝这边过来,须臾便至跟前,原来是柳十三到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老夫回到紫柏林不见你的人影,背囊还在,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就一路寻找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有良把自己的所见叙述了一遍。 柳十三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孙遗风跟到了这里,看来这座坟墓一定有什么蹊跷。” “李二丫的梦游症好重,怎么都唤不醒她。” “她才不是梦游症,是被人做了手脚,让老夫瞧瞧,”柳十三冷笑着俯下身来,鼻子凑近她的脸嗅了嗅,然后说道,“她是被渡气了。” “渡气?”有良迷惑不解。 “是一种妖气,有股猫骚味儿。”柳十三嘿嘿道。 第7章 李家坟地 有良也把鼻子凑近二丫的脸,用力的吸了几口气。 “俺怎么闻着倒有股淡淡的肉香?”有良自语道。 柳十三把脸一板道:“哼,那是你这小和尚从未接触过女人的缘故。” 月色清凉,山风徐徐,荒坟上的二丫沉睡不醒,一切都显得无比的诡异。 “待师父为她施针,”柳十三掏出布包取一支银针刺入李二丫右掌后的鬼心穴,轻轻捻动两下拔出,然后说道,“走,我们暂时避开。”说罢拽着有良躲进了树林中。 李二丫缓缓醒来,揉了揉眼睛,茫然四顾然后站起身惊恐的往村子里跑去。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老夫没估错的话,孙遗风马上就要来了。”柳十三沉思着说道。 两人待在林中守候着,大约一小时左右,孙教授扛着锄头的身影出现在了月光下。 他谨慎的四处张望着,慢慢靠近了李继祖的墓穴,然后一脚踹倒石碑,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抡起铁锄开始抛土。 看不出孙教授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又十分的纤瘦,竟然力气如此之大,几乎没有休息,片刻之间便掘出个大土坑来。 最后听到“咚”的一声,已经挖到棺木了,孙教授清理了下浮土,然后用力的掘下撬开了棺材盖板跳进去翻了一会儿,不过好象是没找到什么,最后失望的呆愣在那儿,跺了一下脚,将锄头往下一摔扭头就走了。 树林里,柳十三轻轻说道:“孙教授看来空手而归。” “他在找什么呢?”有良轻声问。 柳十三默默的思索着,说道:“现在下结论过早,我们去墓穴瞧瞧。” 两人来到土丘前,墓穴内李继祖的棺木已经被打开,一只骨灰盒敞着盖儿,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骨灰。 “孙遗风已经找过了,看来没发现什么。”柳十三说。 有良隐约感觉到此事有点不对头,但也说不上是哪里,总之既然孙教授是药王的后人,而且知道药王墓的下落,完全没有理由来李家沟掘墓。 柳十三也同样是疑窦重重,说道:“我们也走吧。” 两人回到了紫柏树林中,继续观察着村里的动静。 村里人家的灯都亮着,出了这么诡异的事儿,大人小孩儿都睡不着觉了,不多时鸡叫五更,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 一伙强壮村民在李老汉的带领下,手持锄头铁锨出村沿着山路朝祖坟地那边去了,大概是听到二丫的奇怪遭遇后意识到坟地出了问题。 “师父,那一声?}人的叫声是什么?” “是廖神婆,她在佛崖寺时已经魂飞魄散,尸首被孙教授动了手脚以猫妖附身,所以叫声怪异的很。” “廖神婆呢?” “她已经被村里的狗咬死并一把火烧掉了。” 今夜出了这么多的怪事儿,有良感到无比新奇和刺激。 “我们回京城去。”柳十三吩咐说。 在返京的列车上,柳十三解释说:“老夫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京城监视着孙遗风,当发现他与汉中来的农民工交往时,就已经感觉到有些蹊跷,原想深入调查却不料那农民工竟突然暴毙。” “是李继祖么?” “不错,正是李二丫的父亲,据说是死于煤气泄漏而引发的爆炸,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李老汉爷孙俩来京接回骨灰,孙遗风紧接着就请假,老夫也悄悄跟着去了趟汉中。他在留坝县找到了一个灵媒,就是廖神婆,由她出面去为李家出仙,请亡灵附体上身与李家对话,结果廖神婆自己却一命呜呼,之后她的魂魄上了李二丫的身。汉中这个地方,春天犯花痴的人不少,医院只给其开了些安眠药,根本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于是李老汉就带着孙女去潼关求医,老夫则先行一步赶到了佛崖寺。” 按照柳十三的说法,二丫的爹不是死于煤气泄漏爆炸,而是被人谋杀的,当然以孙教授的嫌疑最大,他指使廖神婆为李家通灵,看来也是从中想要知道什么事儿。当其听自己说廖神婆已经死了,便迫不及待的赶去李家沟用‘猫妖’附她的尸体,之后又把李二丫弄得迷迷糊糊的去了坟地,这个孙教授究竟是什么人啊,他想要干什么呢? 到京城后已经是下半夜了,他俩回到了东风旅社倒头便睡。 次日下午,有良重新回来上课。 “你的身子不要紧了么?”杜大姐面带惊讶,关切的问道。 “没事儿,俺不想落课。”有良回答。 “好孩子,来,毛衣快打完了,试试松紧。”杜大姐不由分说取出织了半截的毛衣套在他的身上,大小正合适。 “杜大姐,孙教授回来了吗?”有良问。 “回来了,今天就是他授课。” “他家不在这里么?” “孙教授一个人住在天桥,离学校这儿不远,去吧,该上课了。”杜大姐笑眯眯的推了他一把。 铃声响了,孙遗风走进了教师,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神情恍惚。 “同学们,这两天我不在,你们学了人体十二正经和穴位,今天接着讲解奇经八脉。”孙教授说道,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有良一眼。 有良心不在焉,脑袋里净是李家沟的那个夜晚,好多的谜团啊,因此这堂课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听说有良同学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是吗?”下课后,孙教授拦住他问道。 “是,教授。” “在京城就你一个人么?” 有良点点头。 “孤身一人外地求学很不容易啊,现在住在哪里?” “地下旅社。” “哦,人防工程改建的,条件很差也见不到阳光,吃饭也麻烦。走,到我家去坐坐,请你吃老师拿手的水煮鱼,反正明天星期日休息不上课。”孙教授热情的邀请道。 有良没有理由拒绝,只有跟着他一起走出学校,向西奔天桥而去。菜场外面就有人兜售官厅水库的活鲤鱼,孙教授买了四条,足足有二十斤,有良心想这得多少人吃啊。 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最后来到了孙教授家。 这是独门独院的三间平房,院子里有一株李子树,枝头绽放着白色的花朵,有良暗道在黄河边的老家,人们从不在院子里栽这种树,俗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很不吉利。 进到屋里,室内布置很简单,除了书架上的一些中医方面的书籍和桌椅板凳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墙上的镜框里镶嵌着一幅大照片,笑容可掬的孙教授正怀抱着一只肥胖的黑猫,周边围绕着一群小猫崽儿,其乐融融。 “我一个人生活,养了一些猫做伴儿。”孙教授腼腆的一笑。 “喵……”里间房内传来轻柔的猫叫声,可能是听见主人回来了。 有良推开房门不禁吃了一惊,屋里有七八只小黑猫警惕的盯着他,满地的屎尿,一股骚臭味儿扑鼻而来。 一只肥胖臃肿的黑色老母猫懒洋洋的躺在木箱上,望见有良爱搭不理的翻了一下眼皮,模样与照片上的那只相同。 “教授,您的家人呢?”有良问。 “乖乖们,开饭了。”孙教授亲切的呼唤着,随手扔了两条大鲤鱼进去。 黑猫们随即咆哮着争抢厮打起来,乱成了一团,最后老母猫一跃而起,仗着体型的优势抱起一条大鲤鱼到箱子顶上独自享用起来,而猫崽们又人仰马翻的继续争夺着。 “真趣致。”孙教授满怀爱意的在身后说道。 孙教授拿手的水煮鱼做法也与众不同,他先用葱姜炝锅然后倒入清水,再把余下的两条鲤鱼囫囵个的放入水里炖煮,竟然不去鱼鳞、鱼腮和内脏。 “要保持鱼的原汁原味儿。”他这样解释道。 炖鱼的过程中,有良问孙教授:“墙上照片中的就是屋里的那只老母猫吧?” “好眼力,”孙教授点点头,“那些都是她的子女,挺顽皮的。” “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孙教授淡淡说道。 有良见他似乎不愿说,也就不再多问。 “你的眼睛怎么了?”孙教授突然说道。 有良闻言一愣儿。 “左眼在萎缩,失明了吗?” “是的,已经瞎了。”想起来,有良就恨得咬牙切齿,若是柳十三事先明说了,他才不会去开什么鬼“天目”呢。 “让我看看,”孙教授翻开有良的左眼皮,那手电筒照了照说道,“看来是视神经出了问题,应该去眼科好好检查一下。” “哦。”有良随口敷衍着。 不多时,锅里的水煮鱼已经炖好,盛在搪瓷盆里端上了桌子,闻着倒是挺香的。 “有良,到了我这里就别客气,趁热赶紧吃吧。”孙教授取出一瓶二锅头斟了两杯。 望着胀鼓鼓的鱼腹,有良想到肠肚鱼屎还在里面就感觉到恶心,但鼻子里嗅到的却是阵阵鱼肉的香气,看来自己几年的素食已经憋闷坏了。 “官厅水库的野生鲤鱼内脏很干净,别有一番滋味儿。”孙教授伸出筷子夹破鱼肚皮,拽出一团包裹着肥油的肠子塞进口中,咬得绿色汁水四溅,嘴里啧啧有声的赞叹着。 有良只是从边上吃些鱼肉,果然满口溢香,味道相当纯正。 “孙教授,您知道‘噬磕针’吗?”有良试探着问道。 第8章 拜访 孙教授停下了筷子,疑惑的目光在镜片后面注视着有良。 “你从哪儿听说的‘噬磕针’?”他冷冷的问道。 有良漫不经心的答道:“佛崖寺。” “佛崖寺?”孙教授似乎十分警惕,“是听谁说的?” “未渡老和尚,他给那个汉中女孩儿治病的时候,说药王孙思邈有这种针,很是灵验,像我这样残废的双手都可以治好,所以我就记下了。” “嗯,古代文献中确实有关于‘噬磕针’的记载,不过早已经失传了。” “‘噬磕针’真的能治愈俺的手么?” “据说此针神鬼莫测,接骨续筋通经络无所不能,典籍中是这样记载的,孙思邈就曾经用它医好过许多不治之症。”孙教授回答。 “唉,能找到这针就好了。” “那可难了,自药王去世后,‘噬磕针’就再也没有露面过,千百年来江湖上多少人想要得到它,但依旧是寻觅不到。” “难道孙思邈就没有
相关推荐:
【综英美】她怎么不讲wood
学霸和学霸的日常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变成丧尸后被前男友抓住了
痞子修仙传
捉鬼大师
鉴昭行
蔡姬传
[快穿]那些女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