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夫便在江湖上行走,为民除害,像你这样的飞僵,丧命在老夫手里的不下十余个,原以为民国初年就已经完全剿灭了飞僵旱魃,没想到今日在此地竟然又遇到一个,吴提督,落到了老夫的手里,算你倒霉,你逃不掉的,干脆自裁了吧。”茅一噬话未落音,已经杀气毕现。 “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吴老爷子指着一旁的张太极说道。 “他是武当太极门的徒子徒孙,也权当是老夫的后辈吧,不过此前他并不知道这层关系。”茅一噬傲慢的解释道。 “你能杀得了本提督么?”吴老爷子怀疑的说道。 “当然,先杀你再以烈火焚之,啧啧之声,血涌骨鸣,永绝后患。”茅一噬冷笑道。 “本提督纵横沙场,杀敌无数,岂非怕你不成?来,放马过来,老夫与你血战到底。”老爷子低下脑袋,怒目横视,大声叫道。 “喔喔喔……”茅一噬嘴巴嘬起,竟然发出公鸡般的啼鸣之音,先高而后低,渐而不闻,转变为次声波,那超低的音频一波波针刺般的灌入老爷子的耳鼓之内,令其双目颤抖、头痛欲裂。 清代袁枚《子不语》中曾说道,“鬼闻鸡鸣即缩”,揭示了鬼怕鸡鸣一说,这茅一噬的“鸡鸣摄魄功”端的是了得,那次声波越来越强烈,老爷子的耳鼓剧烈的跳动起来,产生了谐振,马上就快要胀破了。 事不宜迟,吴老爷子暴喝一声,双手一挥,将身上的朝服甩到了一边,赤裸起上身,绿毛乍起,探出两只虎爪,纵身跃起竭尽全力朝着茅一噬凌空抓去…… 茅一噬心下也是兀自一惊,这具绿毛飞僵与过去轻易剿灭的那些民间普通僵尸不同,身上有着一种久经沙场武将的雄浑气魄,看来“鸡鸣摄魄功”难以制服他,必须痛下杀手。 眼见飞僵双爪已近,茅一噬身形一晃,双掌勾屈成猫爪,口中“喵……”的大叫一声,腰一弓,一阴一阳两只猫爪竟朝着飞僵的虎爪上抓去,“嗤嗤”两声,后发先至,硬生生的挠裂了飞僵的手背。 吴老爷子大怒,浑身绿毛颤抖着“簌簌”作响。 茅一噬忽的朝地上一躺,整个身子柔若无骨,竟于毫厘之间极灵活的游动至老爷子的身后面,此乃太极蛇功,随即看也不看的反手“嗖嗖嗖”七枚枣核闪电般的射向了飞僵的后背…… 这七枚枣核乃是茅一噬的成名暗器,是当年恩师甘风池传给他的,曾经诛杀过数具飞僵,《子不语》中记载“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使其废”,只要击中僵尸背穴,必可制住这老东西。 吴老爷子后背近在咫尺,躲避已然是来不及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身后绿毛瞬间绷直,只得硬挺这一夺命暗器了。 老爷子但觉背后绿毛梢微微一动,于是把眼睛一闭……咦,怎么没有任何的感觉呢,他慢慢的转过身来。 茅一噬反手射出夺命七钉,便已然成竹在胸,世间是绝对没有人能够躲过如此近距离闪电一击的,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但是却没有听到飞僵惨叫倒地的声音。 两个人遂转身相对而立,一时面面相觑,各自诧异不已。 两丈开外,月光下,寒生垂手而立,掌中捏着七枚枣核,身旁站着浑身一丝不挂的鬼婴沈才华,胖胖的小手拄着吸子筒,一双乌黑的眼睛正在严肃的注视着他…… 茅一噬暗自吃惊,莫非这旱魃僵尸还有同伙? “你是何人?”茅一噬喝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吴提督是个老实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这位茅一噬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呢?” 茅一噬冷笑道:“我看你是个人,何故为一具僵尸说话?” 寒生略一沉吟,学着刘今墨的江湖口吻说道:“这世上人有坏人,尸也有好尸,若是不加以分辨,一味予以诛杀,岂不有悖江湖道义?” “哼,黄毛小儿,口气倒是不小,你身旁的这个胖小子身上鬼气袭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长大必将遗祸一方,老夫今天就将其一并除去了吧。”茅一噬仰天桀桀冷笑,随即小心翼翼的除去了身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的地上,然后赤条条的站在了月光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茅一噬赤裸的身体瘦骨嶙峋,微微泛着青光,腹部肚脐下有一枚铜钱般大小的圆点,半是乌黑,另一半则是雪白,这是“太极点”,据说当年太极宗师张三丰和雍正年间的江南大侠甘风池身上曾有过,此乃太极功力已臻化境时才会出现。 茅一噬缓缓抬起双臂做抱月式,挺起腹部将太极点对准了那轮明月,寒生好奇的看到,此人的腋窝处和胯下均无一根毛,民间称之为“白虎”,甚为不吉。 吴老爷子低着脑袋,两只大眼睛颇为奇怪的瞅着茅一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清凉的月光照射在了那金钱大小的太极点上,生出黑白两色咝咝的雾气,与此同时,茅一噬浑身的肌肤变得透明了起来,最后得见体内的骨骼,包括一条条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不化骨?”寒生惊愕道,刘伯温在《尸衣经》内曾记载,各种尸变中怨气最大的是荫尸,然而功力最强者当属“不化骨”,具有不死不坏之身,肉质透明得见其骨,非自然而形成,乃是道家旁门太阴炼形之术百年而成就的,亦正亦邪。其体肤、津液、呼出之气均不得碰,沾之即溃烂,化作白骨,任凭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这东西端的是厉害,天下恐惟有辟邪圣物人毫才能够克制于它。 “哦,黄毛小儿也竟然知道‘不化骨’,你究竟是谁?”茅一噬说话之声仿佛蟾鸣一般,音质清越之极,余音袅袅。 “江西婺源南山朱寒生,是农村赤脚医生。”寒生如实的回答道。 “哦,一个乡下郎中啊,老夫见你谈吐尚属文雅礼貌,而且武功也不错,竟能收去夺命七钉,因而不忍杀你,奉劝你远远的躲到一边去,别赔上了小命,至于这个绿毛老僵尸和这个鬼娃娃,今天就一并剿灭了,为民除害。”茅一噬嘿嘿一笑道。 “呸!你这个不长毛的白虎老怪物,本提督今天就为大清社稷将你擒下,交与皇上发落。”吴老爷子忿忿道。 “啊,老匹夫竟敢骂我是白虎,老夫今天岂能饶你?呸……”茅一噬恼的一口唾沫飞出,落在了地面老爷子的那身一品官服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瞬间烧了个大窟窿。 吴老爷子见心爱的朝服被毁坏了,顿时气的哇哇大叫,浑身绿毛发抖,“呼”的一声窜起丈多高,飞身朝着茅一噬恶狠狠的扑去。 “不可!”寒生急叫一声,骤然蝇眼发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住老爷子的双脚往回拽,饶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茅一噬冷笑着对准飞僵哈出一口白森森的气体,喷在了老爷子的前胸上…… “咝咝”白烟飘过,寒生闻到一股焦臭味儿,定睛细瞧,这位清朝水师提督的前胸以及腹部上面的绿毛已被烧糊了一片,露出了里面微微烫红的白肉皮。 吴老爷子感觉胸前先热后凉,探摸触胸,倒吸了口冷气,一时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哼,绿毛老僵尸,还想跟‘不化骨’茅一噬斗法?今日你的死期到了!”茅一噬口中桀桀笑道,突然身形一矮,四肢扑地,腰部弓起,又瘦又尖的屁股扭来扭去,像只发情的母猫似的,嘴里面连连叫出如婴儿般的啼哭,其音无比凄厉,腹部一起一伏,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寒生警惕的睁大了蝇眼望去,发现茅一噬透明的身体内部靠近腹部的地方有液体在波动并反射着月光,他知道那个地方是膀胱。 茅一噬突然半抬起一条腿,胯下探出一根半透明的小鸡鸡来,转动角度瞄准了站在两丈开外的沈才华…… 不好!寒生立时警觉了起来。 “吱……”的一股明晃晃的水注喷向了沈才华,同时自茅一噬的口中发出一连串“喵喵”的母猫叫春声音。 原来茅一噬见寒生站在了飞僵吴老爷子的身旁,此刻,那个鬼娃娃落了单,于是便来个声东击西,突然向沈才华发难,施展太极十三式中的猫功,迅雷不及掩耳的将腹中的尿液挤射了出去,准备一下子就要那鬼娃娃化成一堆白骨。 寒生大急,那液体简直比硫酸还要厉害,自己如何能挡得住呢?可是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沈才华,不然他那白嫩的肌肤岂能经受得了……寒生顾不上多想,随即冲上去,欲在尿液溅上才华的身体之前,将其抢出。 就在这危难之际,吸子筒突然间暴张开来,赶在尿液溅上小才华之前罩住了他…… “咝咝咝……”吸子筒的后背上冒出一阵白色的浓烟,伴随着难闻的皮肉焦臭气味儿。 寒生此刻已经站在了吸子的身边,定睛看去,吸子后背上如草坪般的绿毛都已经化为了灰烬,皮肉溃烂,烧了些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儿,孔洞内还在向外零散的蒸发着一丝丝的热气,而这时的吸子已经疼得浑身止不住的打颤,两只圆圆的眼睛万分痛苦的望着沈才华。 鬼婴沈才华登时勃然大怒…… 第三百六十章 吸子筒是小才华最珍爱的宠物,如今深受重伤并眼泪巴巴垂怜的望着它的小主人,岂能不叫鬼婴怒火中烧?瞬间他体内潜伏着的野性被勾起,同时狂怒之下,祝由神功蓦地呈现在脑海之中,嘴里下意识的默默念起了巫咒……他并不知道,突然涌入脑海的这句巫咒乃是祝由神功的第十式――“无毒不丈夫”。 “茅一噬,你竟然对一个婴儿下此毒手!看来‘不化骨’也并不是什么善类……”寒生更是义愤填膺,随即扯下外套,脱尸衣在手,“你这种东西留在世间才会祸害百姓呢。” 沈才华此刻已是二话不说,双瞳如火炙,小嘴全部咧了开来,露出里面白森森的两排利齿,身子腾空飞起,一头撞向茅一噬…… “万万不可!”寒生大声喝止,他知道那‘不化骨’的身子是沾不得的,于是蝇眼一闪,自己抢先扑在了前面。 “哔哔啵啵……”瞬间成片的白色毫光闪烁了起来,在迷离的月色下显得异常的诡异。茅一噬突觉周身一凉,皮肤毛孔紧缩,太极之气内敛,皮肤表层瞬间被角化,变得混沌不堪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才华愤怒的两排牙齿已经咬到,他毕竟还是个婴儿,思维中认为即然是此人的小鸡鸡害了吸子筒,就必须首先除掉它,于是径直咬向了那儿。 茅一噬大惊,方才的骤然爆出的白色静电竟然一下子封闭了周身的毛孔,破坏了表皮,这可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啊。眼见着这个鬼气森森的婴孩一口朝着自己的下体咬来,方才还直挺挺的小鸡鸡忙不迭的吓得往回缩,不料神经系统完全无动于衷,但闻“喀嚓”一声,顿时感到刹那间胯下传来一阵剧痛,仔细一看,连同包皮在内的小鸡鸡已经被咬去了大多半个…… 祝由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专门赋予施术者攻击对手最难以启齿之所,先令该部位神经系统麻痹,以便一击成功,说白了,就是男人为其命根,女人则是…… 沈才华“呸”的吐掉那块坏肉,转过头来又朝着茅一噬的颈部扑去。 茅一噬急切之下就势躺倒,身子扭曲如蛇形,负痛向圈外迅速的游动了起来。 寒生紧忙拉住小才华,那‘不化骨’的鸡鸡内若是残留着尿液,恐怕会腐蚀才华的口腔的。 月光下,寒生急切的审视着小才华的嘴巴和牙齿,发现他的小嘴唇已经开始肿胀起来了…… 飞僵吴老爷子此刻揪着张太极的肩胛骨走了过来,原来那张太极发现茅一噬竟然受伤败下阵来,感到大事不妙,便悄悄四肢着地施展马功向山下逃去,刚刚跑了十余丈,便被老爷子抓了回来。 “大胆刁民,山野蟊贼,竟胆敢在本提督的眼皮底下逃走?说,这个‘不化骨’与你有什么阴谋?当年他的师父甘风池纠集吕四娘刺杀了雍正帝,今日午前你又带着一群暴民围攻当今皇上,妄图犯上作乱,若不是本提督刚好及时赶到救驾,岂不是让你们得逞了么?还有,今晚你诱骗老夫至此,欲与‘不化骨’茅一噬联手行刺朝廷命官,已是死罪,还不将你们的阴谋计划速速的从实招来?”吴老爷子恨恨说道。 这一番慷慨陈词,听得张太极是莫名其妙,他眨着眼睛磕磕巴巴的说道:“什么围攻皇上?哪个是皇上?那不过是在演戏啊……” “大胆狂徒,还敢狡辩?那个穿明黄色龙袍的就是当今皇上,虽说是瘦了点,但本提督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老爷子手下用力,疼得张太极“哎呀哎呀”的叫喊起来。 此刻,“不化骨”茅一噬已经游行至数丈之外,今天算是遇上了世外高人,自己非但不仅全身皮肤被角化了,而且连命根亦被那鬼娃娃给咬了去,真的是一败涂地,算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站住!”轻轻的一声断喝,月光下,那位江西来的郎中手拎着那条能够发光的丝背心蓦然站在了自己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小郎中,难道你决计不放过老夫么?”茅一噬缓缓的从地上站立起来问道。 寒生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不化骨’世所罕见,乃是太阴炼形数百年所致,亦正亦邪,但我见你做事凶残狠辣,极是邪恶诡祟,如此放过你,恐怕才会真正的为祸人间呢。” “哼,虽然老夫受了点伤,但仍旧是不死不坏不化之身,你是杀不了我的。”茅一噬冷笑了一声。 “难道天下辟邪圣物‘人毫’也不行么?”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他。 “你……手中的就是传说中自天蚕内生出的‘人毫?’”茅一噬脸色骤变,口中惊呼道。 “正是,‘不化骨’茅一噬,你的死期到了。”寒生平静的说道,刘今墨和山人叔叔始终埋怨自己做事太仁慈,以至于善恶不分,如今是要开始改变了。 茅一噬闻言不由得仰天长叹道:“原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原来世上果真有此物存在啊,怪不得一出手便将老夫的周身皮肤角化掉了……” 寒生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吱声,其实究竟如何用人毫来杀死‘不化骨’,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数,《尸衣经》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反正抓住尸衣往茅一噬身上抡就是了,他这样想。 “哇哇……”沈才华站在吴老爷子的脚下,颤抖着伸出小手抚摸着肿胀的嘴唇,仰着脸咧开了嘴巴嚎啕大哭了起来。 吴老爷子手上掐着张太极的肩胛骨用力下压,迫使其蹲在了地上,然后弯下腰来,低下了脑袋,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小才华。他瞅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婴儿啼哭的原因,惊讶婴儿的嘴唇肿得如此肥大,于是关切的轻声安慰道:“以后千万可不要乱吃东西了。” 哭声骤然停止了,月光下,沈才华乌黑的眸子转了转,口中蓦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的音阶来……那是祝由神功的第五式“李代桃僵”。 张太极肩胛骨受制,蹲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瞅着这个胖胖的小男孩走到近前,扭动着小屁股摆了个奇怪的姿势,然后“哗”的一声,撒了一泡尿在自己的面孔上…… 张太极愠怒之极,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任由温热的尿液顺着自己的面颊缓缓淌下……须臾,觉得口唇之处又热又胀,如同火燎一般,遂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除了轻微的尿臊味儿之外,发现自己的口唇已经膨胀了起来。 聪明的鬼婴沈才华利用祝由神功成功的自救了。 这边,寒生早已抡起了尸衣,劈头盖脸的朝着“不化骨”一遍遍的招呼着,静电“哔哔啵啵”作响,白色的毫光不住的闪烁,茅一噬赤裸的身体上冒起了阵阵白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有机体烧糊了的焦臭味儿。 不多时,茅一噬浑身焦黑,躺在月光下不再动弹了。 寒生松了一口气,终于杀死了这个邪恶的“不化骨”,算是为人世间除去了个大祸害。 “才华,你怎样了?”寒生方才听见了他的哭声,无奈一时分不开身,解决了茅一噬,这才匆匆返身回来探看。 “寒生爸爸,我没事。”沈才华平静的说道。 借着清清的月光,寒生仔细的检查了才华的嘴巴,惊奇的发现肿胀已经完全消退了,浑身上下也都没有其他异常。 “呜呜……”蹲在地上的张太极手捂着下颚,发出阵阵的抽泣之声。 寒生此刻才看清楚,张太极的双唇已经肿胀得如同水牛的两片嘴唇般大小。 寒生明白了,鬼婴沈才华一定是使用了祝由神功里面的“李代桃僵”之术,将自己身上的毒转移到了张太极的身上,这孩子如此小就已经能够触类旁通,懂得自我保护了,唉,只是有点太那个了……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筒……”沈才华眼泪汪汪的央求着。 “好,好,我们要先将吸子筒抱回屋子里再设法救治。”寒生安慰他道。 “今夜皇上也不知道在哪儿临幸,本提督是不是要将此蟊贼先斩后奏呢?”吴老爷子拎起了张太极,望着夜空愁眉苦脸的自语道。 寒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人不同于“不化骨”茅一噬,别让老爷子真的玩出人命来,于是上前劝说道:“此蟊贼已身中剧毒,活不了两个时辰了,放他去吧。” 吴老爷子仔细看了看张太极的嘴巴,点头称是道:“确实是中毒颇深,如此,本提督就卖你寒生个面子,允他自生自灭了。”说罢,松开了手,这个寒生郎中方才曾经救了自己,大丈夫恩怨分明,面子是不可不给的。 寒生悄悄的对张太极低声说道:“速速去医院治疗吧。” 张太极感激的连连点头,捂着嘴巴一溜烟儿的跑下山去了。 寒生重新穿上了尸衣和外套,弯腰从地上抱起重伤的吸子筒,一手牵着沈才华,与飞僵吴老爷子一道朝着半山上的卢宅走去。 许久,淡淡的月光下,茅一噬的身子轻微扭动了两下,“咯咯咯……”焦黑的表皮崩落了,里面露出来半透明的新生肌肤,他慢慢的站起身来,阴险的桀桀一笑:“‘不化骨’是永远杀不死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淡淡的月光,寒生抱着吸子筒,牵着小才华回到了卢宅门口,吴老爷子怒气冲冲的捧着那件损毁的一品朝服,大声吼道:“太官,快给老祖宗开门!” 两声过后,一名保镖匆匆跑出来,见是老爷子便急忙开了门,将他们让了进去。 卢太官和冯生听到动静也都从房间里走出。 “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卢太官盯着老爷子被烧得光秃秃的前胸惊讶的问道。 “哼,竟敢烧坏本提督的朝服,即是对朝廷不满,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理应满门抄斩。”吴老爷子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卢先生,老爷子大概得罪了什么人,结果半夜来了一具‘不化骨’,十分的厉害,把老爷子的绿毛烧掉了不少,还伤了才华的吸子筒。”寒生回答说道。 “不化骨?”卢太官疑惑道。 寒生点点头,道:“嗯,这是世间极其罕见的一种僵尸,自称叫做茅一噬,现在已经被我杀死了。” “尸体在哪儿?可别引起警方和媒体的注意。”卢太官谨慎的问道。 “山顶道一直往前走到一个拐弯处,有个小山包,就在那儿。”寒生说道。 “好,你们先回房休息,我去处理一下善后。”卢太官说罢带上两名保镖手执铁锹和麻袋匆匆出门而去。 寒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先将浴缸里注满了冷水,然后把受了重伤的吸子筒轻轻的放了进去。 吸子后背上溃烂的窟窿里不住的向外冒着气泡,浑身瑟瑟发抖,仿佛很疼似的,沈才华含着眼泪以小手默默地摩挲着它,吸子眨眨眼睛,显得很是通人情。 寒生望着水中的吸子沉思了起来,“不化骨”的尿液腐蚀性极强,按化学成分来说不外乎酸碱,吸子本身是一种无骨的软体生物,也可以等同人的酸碱烧伤来治疗。记得小时跟随爹爹出诊,也碰到过几例烧伤患者,酸烧伤,爹爹以苏打水和肥皂水进行清洗,碱烧伤,则用硼酸水和米醋,说是酸碱可以中和,告诫自己千万别弄错了,会适得其反的。 可是“不化骨”的尿液是酸性还是碱性呢,为什么他自己不会受到腐蚀呢,如尿道和膀胱等等,也许这是一种游离于酸碱之外的另一种物质也说不定。 寒生拧开水龙头,继续放着冷水,不管怎么样,稀释总是有利的。 “吸子会死么?”沈才华噙着眼泪问道。 寂寥的山包之上,清风微拂,月光下茅一噬缓缓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胯间仍旧传导过来那一阵阵的剧痛……命根没了,将来撒尿都成了问题,他恨死了那个人不大,心却如此歹毒的鬼娃,还有那个江西郎中,我茅一噬对天发誓,此血仇必报! 山顶道上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扭头望去,月下有三个人影正沿着山顶道向这边跑来,手中还拎着铁锹和麻袋。 茅一噬负手而立,冷冷的望着来人。 卢太官和身后的两名保镖止住了脚步,站在了丈许开外。 “你是谁?”卢太官警惕的问道。 茅一噬没有理睬他们,兀自抬起脸来,眼睛凝视着天空中那轮白森森的月亮,口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 “你是‘不化骨’茅一噬!”卢太官惊呼道。 茅一噬猛然回过头来,眼中精光直射,寒气逼人。 “你们怎么晓得老夫?哦,原来是那个飞僵旱魃的同伙,还有个叫作寒生的江西乡下郎中,是吧?”茅一噬桀桀冷笑了起来。 卢太官心下暗自吃惊不已,寒生说已将这个僵尸“不化骨”杀死了呀,怎么又复活了呢?看来有大麻烦了。 “我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请问茅先生从何而来,是香港居民么?”卢太官只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侥幸敷衍着。 茅一噬也是一愣,香港太平绅士可是有地位的社会名流,而且大都是仗义疏财行善的富豪,民众口碑甚好,一般最好不去招惹他们。咦,卢太官?莫不是…… “原来你就是在缅甸丛林里救出五名中国远征士兵的那个人,实在是令国人敬佩不已啊……”茅一噬语气诚恳的说道。 “正是卢某。”卢太官点头道。 “哼,只是可惜老夫今晚不得不除掉你们了。”茅一噬盯着卢太官和那两名保镖,鼻子一哼,语气瞬间变得异常冷酷的说道。 “为什么?”卢太官心中一凉,但嘴上却故作迷惑不解的说道,“难道你仇视那些远征军人?或是与卢某有什么过节?” 茅一噬冷冷的说道:“因为你是飞僵旱魃和那个鬼娃娃是同党。” 卢太官自知危险临近,惟有拼死一搏了,于是眼睛一瞥,示意保镖们立刻动手。 “唰”的一下,两名保镖扔下铁锹和麻袋,各自从怀中掏出了手枪…… “咯咯……”茅一噬突然身子一矮,双手扑地,昂首发出两声蟾鸣,一张嘴,吐出两团白花花的口涎,闪电般的击中那两名保镖持枪的手腕。 “啊……”保镖们发出两声惨叫,手枪落地,手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 “哼,还想跟老夫动枪?说,那个江西郎中和小鬼娃究竟是什么来路?”茅一噬站起身来,恶狠狠的逼问卢太官道。 看来自己这方绝不是这具“不化骨”的对手,今番休矣,“那么,你究竟又是何方神圣?”卢太官怅然道。 “老夫原本中原人士,只不过那里搞什么文化大革命,弄得到处乌烟瘴气,连个落脚之地都没了,所以这才跑到香港来,现在跑马地‘红毛坟场’,任职夜间看墓人。”茅一噬傲慢的说道。 卢太官点了点头:“原来阁下出自于跑马地的‘猛鬼三角区’啊,”既然已经逃脱不掉了,也只有拖延时间,看看有什么转机了,“嗯,那儿有印度坟场、波斯坟场、香港坟场、天主教坟场以及回教坟场。你说的‘红毛坟场’也就是香港坟场,那是香港最古老的墓园了,大约建于公元1839年-1841年之间,原本的英文名称是殖民地坟场的意思,又名英国坟场、基督教坟场,这一带面向跑马地,本应是旺益后人的极佳风水阴宅之所,但也因此聚集了不同人种的阴气滞留在了跑马地一带,形成了猛鬼三角区。在那里,夜间经常会听到有鬼婴夜啼,也有夜班巡警目睹八人大轿抬着‘新娘子’出嫁的送亲队伍。你知不知道体育路那两棵百年老榕树?当年马场为拓宽跑道,决定把老榕树砍掉,奇怪的是,只要工人们开动电锯切树,就有鲜血溅在他们的脸上,当地市民们都说是老榕树精在作崇,后来那些工人都被吓跑了。香港马会没有办法把老榕树砍掉,迫于无奈,只有请老榕树搬家,前后用了三年多时间,把树根切断并用钢板造了巨型的花盆塞进树下去,才恭恭敬敬的移动两位‘老人家’,现在这两棵老榕树就耸立在黄泥涌道上,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住嘴!够了,你想同老夫打哈哈么?那个寒生和鬼娃究竟是什么来路?你若是还不说出来的话,老夫就先杀了你身后的那两个。”茅一噬明显的不耐烦了。 “干嘛不直接问我本人呢?”忽听得有人说道。 茅一噬突然感觉到眼睛一花,面前蓦然多了个人,清澈的目光正在平静的注视着他…… 来人正是那个江西郎中寒生。 原来寒生在房间里思前想后,考虑到既然那具“不化骨”茅一噬的体内能够贮存腐蚀尿液而不自伤,其中必有玄机,俗话中“毒草三步之内必有解药”,爹爹曾解释过,毒草与解药都是相生相克的,譬如说毒蛇的巢穴附近肯定会生长有专门克制其毒性的草药。 “才华,你在这里守着吸子筒,我去找把刀将那具‘不化骨’解剖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可用之物。”寒生吩咐沈才华呆在房间里,自己下楼进了厨房,找了把锋利的菜刀,提在了手中,一路奔山顶道的那座小山包而去。 寒生远远的瞅见了茅一噬,心中大吃一惊,蝇眼骤开,身形闪动,瞬间站到了茅一噬的面前。 茅一噬更是暗自惊讶,这克星怎么又回来了? “你还没死?”寒生诧异的打量着他说道,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 “哼,孤陋寡闻,难道你不知道‘不化骨’是杀不死的么?哦,还带来了把切菜刀,干嘛?”茅一噬冷冷的嘲笑道。 寒生脸一红,将菜刀背到身后去了。 茅一噬心下盘算着,这个江西郎中莫测高深,在其世间辟邪圣物“人毫”的面前,自己绝对是讨不了好处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此人的来历,“知己知彼”,方能防范于未然。 “寒生,你刚才说老夫不明之处可以直接问你,此话当真?”茅一噬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当然,只不过有个条件,你问我一句,我也要问你一句,都不得撒谎,你同意么?”寒生说道。 “一言为定。”茅一噬心中暗喜。 “你问吧。”寒生让茅一噬先问。 “好,够义气,如此老夫便不客气了。寒生,老夫问你,你师父是谁?你的那件‘人毫背心’从何而来?”茅一噬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你这是两个问题,我只先回答第一个,我的师父有两个,一是华佗,二是刘伯温。” “胡说,那华佗是三国时候的名医,刘伯温是前明的开国军师,岂能是你的师父?”茅一噬根本不信。 “尽管我没见过他俩,但华佗的医书《青囊经》在我家祖坟之内隔代相传,刘伯温的《尸衣经》也为寒生所得,因此他们是我的师父断然不虚。”寒生回答道。 茅一噬闻言作不得声,中原自古以来,师父以武功秘籍隔代相传后世徒儿的事情屡见不鲜,因此寒生所言是有根据的。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寒生微微一笑道,“吸子为你的尿液所伤,如何得解?” 茅一噬答道:“七童子尿可解。” “什么意思?”寒生疑惑的问道。 “找到七个童子,连续七日,于每日的黎明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将宿尿洒在患处即可,只不过必须是宿尿,一夜未撒过的才行。”茅一噬解释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寒生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现在我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此首偈语出自我师父刘伯温之口,‘人毫’乃是由天蚕内自然生成,后经我妻兰儿之手将其织成了背心,来历便是如此。” “如此说来,江西婺源倒是人杰地灵,藏珍聚宝之地呢。”茅一噬感叹道。 “该我提问了,你为什么非要诛杀飞僵吴老爷子,甚至连个小小的婴儿也不放过呢?”寒生问道。 茅一噬嘿嘿一笑,解释说道:“你听说过‘尸解’么?《云笈七签》曰,‘夫尸解者,尸形之化也。本真之炼蜕也,躯质遁变也,五属之隐括也。’尸解不是真死,而是托死化去,且尸体下葬后经太阴炼形,仍可白骨再生,不仅可以复活,容貌、体质也可胜于昔日。茅山道谓使死者炼形于地下,爪发潜长,尸体如生,久之成‘不化骨’,不死、不坏、不化,遂长生矣。” “原来也是一种尸变。”寒生说道。 “你话虽不错,但自南朝齐梁道士陶弘景祖师创茅山派以来,凡练成‘不化骨’者寥寥可数,而且太阴成形以后,体内便有了一种以剿灭天下尸变为己任的宏伟志向,踏遍九州,不辞劳苦,欲杀之而后快,为民除害,高风亮节,就如法海和尚死打乱缠蛇仙白娘子一般。所以,老夫从报纸上认出了这个飞僵旱魃之后,便义不容辞的来了,那个小鬼娃虽不是尸变,但其身上鬼气森森,日后也必是祸害。而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平绅士卢太官呢,老夫一早便看出他是个血尸,是飞僵的同党,因此都要一并除之。”茅一噬语气坚决的说道。 寒生苦笑了一下,好言劝慰道:“世间尸与人一样,孰好孰坏,不能一概而论,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加以诛杀,则有悖于为民除害的本意。除害,应该是除去害人的尸,像吴老爷子,尽管是飞僵旱魃,但他从不去害人,而且还想方设法的从缅甸野人山寻回那些葬身异国的家乡子弟亡魂,有情有义,比起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国家首脑们来说,倒是善良了许多。” 茅一噬长叹了一声道:“‘不化骨’职责所在,老夫也是无奈,除非……” “除非什么?”寒生追问道。 “除非老夫真的死掉了。”茅一噬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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