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存室里堆满了木桶，靠近门边的地方撒了一地的酒水，还有两个立起来已经打开过的葡萄酒桶。 浓郁的葡萄酒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闻之即醉，飘飘欲仙。 罗薇晕眩地甩了甩头，走过去揭开了一个木桶盖。 盖子底下，银白色的发丝像晶亮的霰雪，又像流动的素缎，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罗薇伸出了手，下一秒，素缎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双萤绿放光的眼睛。 “嚇嚇——” 少女露出尖尖的犬牙，鼻尖皱起几道细细的皱纹，喉咙里发出野狼般恐吓的声音。 在她银色的发丝下，还有一对毛茸茸的银色耳朵，在酒气迷醉的湿冷空气里微微颤抖。 格拉蒂丝。 狼人。 罗薇僵化的脑子转动了三秒，握紧了桶盖的提手，声音沙哑道：“别怕。” 她把盖子盖了回去，转身靠在半人高的桶身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 后背上的翅膀再也压抑不住，“撕拉”一声，长出了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 只是腹中酒液就像催生欲念的魔药，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堕落和救赎轮番拉扯，毁灭与生存交织缠绕，白色的翅膀也从羽毛边缘开始渐渐染黑。 阿西娜下的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会有一种对毒上瘾的感觉？ “嘎吱——” 开门声突然响起，细长的光线落入室内不到一秒又被黑暗淹没。 一个人影从门缝中闪身挤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金色的头发即便在昏暗的存藏室里也依旧显眼，只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却泛着一抹疯狂的红晕。 罗薇抬起昏沉的头，眼前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隐约看见她的身后长出了一双暗红色的翅膀，没有羽毛，细长的指骨绷罩着薄薄的肉膜，像一对蝠翼。 在她的头顶，还有一对红色的尖尖角，散发着引人沉沦的欲望气息。 罗薇恍惚地看着阿西娜，阿西娜也晕乎乎地看着罗薇。 “鹳翅……你是，是生命之神的神使？” 阿西娜踉跄着往里走了几步，虚软的身体突然往下一栽，跪倒在了地上。 暗红色的蝠翼垂落在混浊的酒水滩里，冒着滚烫的白烟。 罗薇的双腿也在发软，但她撑住了酒桶，盯着摇晃的阿西娜。 “你是……魅魔？” 第82章 感谢大家的生日祝福，爱你们哟！ 阿西娜面露凶光，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身体却软得使不上力。 她只能跪坐在湿润的酒滩里，用狞恶的眼神盯着罗薇，身后细蛇一样的尾巴在空中探来探去，仿佛毒蝎在寻找下手的时机。 “嗬……你换了，我的酒~” 阿西娜喘息的声音魅惑至极，明明眼神那么怨毒，声音却让人浑身酥麻，像柔软无骨的女妖在诱惑挑中的猎物。 甜蜜的气息充斥着鼻腔，罗薇喉间吞咽了一下。 “你，也换了……我的酒？” 她的声音也好不到哪儿去，清冷空灵中夹杂着丝丝颤音，越是隐忍便越是动人，像寒冰遇烈火，水汽蒸得人脸热红。 两人俯仰相视，一瞬间，都明白了症结所在。 她们两个都以为对方的酒是没问题的酒，所以都趁机交换了酒杯。 阿西娜制造机会把自己的酒杯跟罗薇对调，罗薇又抓住机会把她的酒杯跟阿西娜的酒杯调换。 一来一回，她们喝的还是自己原来那杯酒。 罗薇呼出一口浊气，所以，圣骑士在每杯酒里都动了手脚？ “嗬~” 面前红光一闪，阿西娜突然跃起，尖锐的长爪刺向罗薇的喉咙。 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必须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抓了过去。 “嘭——” 罗薇抓起木桶盖，往前一挡，两寸长的红色指甲刺穿桶盖，卡在了结构紧实的木质部中。 “啊~”阿西娜痛呼了一声，五指撞在木盖上，翘起来的木刺扎进了她最嫩的甲缝里，十指连心，痛得她眼前一黑，连退数步，用力把指甲拔了出来。 这一击已经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阿西娜跌倒在地上，恶狠狠地望着罗薇。 “当初我就应该杀了你！”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第一堂药剂课结束的时候，还有那晚在城堡走廊上试探她的时候，她就应该杀了她！ “杀我？”罗薇喘了一口气，“阿西娜，你没那个本事。” 刚刚的抵抗同样也用尽了她的力气。 罗薇靠着木桶往下滑，最后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阿西娜，你不是爱神的眷属吗，怎么变成了魅魔？”她晕晕沉沉地问，声音低得自己都差点听不见。 “那你呢？”阿西娜的嗓音虚弱无力，“你明明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怎么又成了雾原上的公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伊西斯王后的女儿？” “你不是她的女儿，怎么会有鹳天使的翅膀，只有生命女神伊西斯的后裔里才会有人长出鹳翅。” “你也说了是生命女神的后裔，”罗薇低低地笑道，“难道在你的心里，生命女神的后裔就只有伊西斯王后一个人吗？” 当然不止她一个。 阿西娜在酒桌上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她不想承认。 承认自己认错了人，就等于承认自己像个笑话。 她抿着嘴，不想回答这句话。 “阿西娜，你又是谁的后裔呢？” 罗薇觑着眼睛问：“让我猜猜，你身上有魅魔的形态特征，你是魅魔的后裔，还是恶欲之神的眷属？” 恶欲之神是与爱意之神权柄对立的邪神，祂的神使就是魅魔，魅魔的后裔有可能继承魅魔的血脉，得到恶欲之神的赐福同样也能获得魅魔的能力。 罗薇偏向于第一个猜测，阿西娜是魅魔的后裔。 一个人，总不能同时成为两个神的眷属吧，而且还是两个正邪对立的神明。 “就算我是魅魔的后裔，那又怎样，”阿西娜警惕地看着她，“你还敢杀了我吗？” “说不准，”罗薇右手一直紧紧抓着桶盖，“就看我们谁先恢复力气了。” 储存室里渐渐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和淌到地上的酒液一样，一点一滴地流逝。 寂静的空间内，只有三人起伏的呼吸声愈来愈清晰。 阿西娜突然沙哑地开口：“还有一道声音，是谁？” “不知道。”罗薇闭着眼睛，靠在木桶上休息。 “不知道？”阿西娜阴沉地看着她，“那道声音就在你身后，你藏了谁？” 罗薇不想浪费力气说话，没有理她。 阿西娜用鼻子嗅了嗅，魅魔对气味很敏感，她在浓郁的酒香中捕捉到了一缕不属于人类的信息素。 这种信息素她太熟悉了，毕竟她以前为了处理尸体，养过很多条猎狗。 “跟狗的腺体气味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是狼吧？” 阿西娜盯着罗薇：“你身后的，是那个穿狼皮裘的野蛮女人？” “她为什么也藏在这里，我知道了，她是狼人，是不是？” 罗薇睁开了眼睛：“既然你这么好奇，怎么不自己过来看看？” 阿西娜眼里满是愤恨，要不是她现在动不了…… “贱——” “嘘！” 罗薇打断她的咒骂，示意她听外面的声音。 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似乎有人在往这里靠近。 阿西娜顿时慌乱起来，挣扎着爬起来，想要从狭小的木窗逃跑。 罗薇咬了一下舌尖，让意识清醒了半分。 她扶着木桶站起身，转身用气音朝桶内道：“有人来了，快把外套给我。” 格拉蒂丝咧着狼牙朝她嘶声，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懂她的话。 罗薇当即丢开桶盖按住她的头，右手迅速扒掉她的狼皮外套，把桶盖盖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窗边，却见阿西娜靠在窗旁的石墙上一脸绝望。 窗外有人，毋庸置疑。 罗薇快步走过去，低声问：“阿西娜，你确定我现在是鹳天使的后裔？” 阿西娜红着眼睛看向她：“贱人，我要死了，你开心——” “啪！” 罗薇毫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在那张白嫩的脸上留下了五个通红的指印。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力度，阿西娜站不稳摔了下去，左脸迅速充血，肿得老高。 “我没跟你炫耀，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我还能救你一条狗命。”罗薇冰冷地说。 用力太大，她的掌心也在发麻发烫。 阿西娜被她打懵了，但听到她说能救自己一命，心里又升起一股希望。 “你有这么好心？” “别废话。” “是。”阿西娜捂着红肿的脸，“你是鹳天使的后裔，你自己不知道？” 罗薇左右扫视了一圈，看到旁边堆叠酒桶的柜架，对她道：“自己去柜子后面藏着，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动。” 第83章 白马非马，狼人非人 “你想干什么？”阿西娜不信任地问。 “把外面的人引开。” 罗薇说完便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扯开自己的领口，用力拉拽背上破裂的衣服，直到露出一大片胸背，才把臂弯里挂着的狼皮裘铺到自己胸前，用两只手捂着。 走廊上的窸窣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储酒室的门外。 罗薇刻意加重了脚步声，走到门边，用脚踢翻了一只酒桶。 “咚”一声，酒桶倒在地上，浑浊发黑的酒水倾泻而出，像奔涌的瀑布一样飞溅得满地都是。 她把酒桶立起来，尝试往里钻了一下，又很快退出，来到门口，左手捂着胸口，右手轻轻拉开了一条门缝。 储酒室的门是向内开的，里面没有门锁，根本关不紧，插销和锁都在外面。 她拉开一条门缝，眼睛往缝隙所对的方向看了看，没有人，她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又把门关回去。 “吱呀——” 门外伸出一只手， 牢牢地挡住了她推门动作。 “啊！”罗薇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木门从外面被人一掌推开，亚尔维奇坚毅冷傲的脸出现在了罗薇的面前。 “圣骑士大人！” 罗薇紧紧捂着胸前的狼皮裘，脸上升起一抹绯红：“您，您怎么会突然……抱歉，我好像有点喝醉了，翅膀控制不住冒了出来。” 亚尔维奇看着她的翅膀，白色的翅身，黑色的尖羽，像是鹳鸟的翅膀。 “您是鹳天使的后裔？” “您也这样觉得吗？”罗薇眼里露出一抹喜色，翅膀扇动了一下，“刚刚我同学也是这么说的。” 亚尔维奇的目光又落到她捂在胸前的皮草马甲上。 “小姐，这件狼皮衣好像不是您的吧？” 罗薇害羞地低下了头：“是我找同学借的，等我回宿舍换了衣服就还给她。” “是吗？”亚尔维奇看向她身后，锐利的目光把储酒室里扫了一遍，目之所及的地方没有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 除了地上倾倒的木桶和满地的酒水。 “酒桶怎么倒了？” “都怪我，”罗薇羞涩得抬不起头，“我怕有人进来，就想躲进酒桶里，结果背上的翅膀塞不进去，真是太丢人了。” 亚尔维奇摸了摸胸前佩戴的玉石，没有反应，说明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又看了一眼储酒室，里面只有一扇小窗，光线昏暗，只看得清大致的布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又酸又涩，除了酒气什么也闻不出来。 隐约有一丝狼的气味，但是淡到可以忽略，应该来自于那件狼皮裘。 亚尔维奇有些失望，他怀疑的这五个人，竟然一个都不是？ “小姐，”亚尔维奇最后问道，“这间酒室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 “别人？”罗薇迷茫地摇头，“没有啊，您是我进来后第一个打开门的人。” 房间里只有长得像人的狼和魅魔。 如果狼人也算人的话，那她就认栽。 亚尔维奇打消了怀疑：“好吧小姐，冒犯到了您还请见谅，我必须得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向您赔罪。” “不用这么客气骑士大人，祝您一路顺风。” 不用赔罪了，下次也不用，她希望没有下次！ 亚尔维奇终于走了。 罗薇肩膀一松，关上门，靠在了门板上。 这时她才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他们会把自己认成鹳天使的血脉后人。 也是运气使然，刚好她的翅膀变成了黑边，刚好鹳天使也早已陨落，刚好祂的血脉后人有这样的翅膀。 鹳天使原本是生命女神的神使，祂的原形就是一只白翅黑边的鹳鸟，会给想要孩子的夫妻送来婴儿。 赐予人类繁衍新生是生命女神的能力之一，祂曾经掌管着生育的权柄，并将生育赐福的任务交给鹳天使负责。 但鹳天使在两千年前的信仰之战中陨落了，生命女神也丧失了这部分能力，后来这份权柄过渡到了爱神芙蕾雅的手中，由她同时掌管人类的爱欲和生育。 罗薇脑中思绪繁杂，危险过去，她的四肢百骸又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 还有咬破的舌尖，吞一下口水就痛得不行。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身体里面的热意才缓缓压下去。 罗薇收回了翅膀，走到酒桶前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格拉蒂丝已经蹲在里面睡着了，眉毛紧紧地皱着，梦里似乎有些痛苦。 还好她睡觉不打呼噜，要不然她还真糊弄不过去。 格拉蒂丝身后站着冰原狼部落，而冰原狼部落又是流放之城最大的势力，救下她，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 深渊峡谷就在流放之城附近，万一她以后想去深渊峡谷采采风，说不定就要靠冰原狼部落的人带路。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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