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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格局。炉子,烟囱,丢弃的小杂物,洗脸架,过道,连着卧室。 “嗯,里面还是有点变了。后来住过人家。” 杨广生走进去,透过爬满了霜花的玻璃往外看。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他用大指在霜花上钻,慢慢靠热量钻出一个透光的小圆点。 “屋子里有湿气又冷,就会结霜。背阴的西屋整个冬天都不会化。我在这住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用手指头重新钻一个洞才能看见外头。因为一晚上过去它就长上了。” 杨广生把脸凑过去,眼睛透过厘米见方的小圆点往外看:“我每天晚上都含着比冰还凉的大拇指,从这小洞里往外看,等着。外面可真黑,我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么晚,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江心白走到他身后的炕边,用手拂去炕沿的灰尘,坐下休息。 “你自己一个人?” “嗯。”杨广生回答,“我自己。自从发生小时候那件事,他就再不让别人带我了。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的。” 江:“什么事?” 杨广生直起身,回头看江心白。 然后走过去,站在他的对面:“就是小时候去人家吃桃子吃到过敏那件事儿啊。我跟你说过来着。” 这件事不仅杨广生说过,林树丰也跟他说过。江心白点头:“是你小时候你爸同事忘记照顾你,害你吃桃子过敏。” 杨广生沉默了会儿。在昏暗中开口说:“不是,我骗你了。” 小孔洞漏进来的光线照不清人,只能打亮杨广生呼吸间平缓的白色雾气。 “不是他害我,是我的错。” 江心白抬头看着他。 杨:“我不喜欢我爸丢下我出差。我很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家,我睡不着。所以,那人来找我的时候我是故意躲起来的。我觉得,只要我不让他管我,我爸一定就会回家了。” 江:“……” 杨:“他来了两次,我都没给他开门。那时候我爸去的地方通讯不方便,他也没法打电话求证,就以为我不在家,是我爸把我带走了没告诉他。于是他就再也没来过。” 杨:“可是我怎么等,我爸都没有回来。几天以后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没东西吃,就去人家园子里偷吃桃子。你想那时候破桃子毛多重啊,我不洗直接吃,天天吃,就应激过敏,差点挂了。从此以后桃子就成了我的天敌。” 杨:“你看这不就是我自己犯傻逼自找的吗。” 过了会儿。江心白说:“所以你爸就报复他,让他下半辈子瘫痪。” 对面杨广生的剪影,好像是愣住了,脸旁的白气输出放缓了些。 “这不是我告诉你的吧,林树丰和你说的?” 他把手放进衣兜里,往后错了两步。 “那你信吗。” 江心白想想,说:“我不觉得他会动手做这种事,但即使那人摔下楼梯本身是个意外,这件事也不会和老杨总完全没关系。毕竟你对他那么重要,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杨广生的身影一动不动,好像连嘴边的白气都消失了,没有说话。 “因为我知道老杨总心里是怎么想的。”江心白在昏暗中一字一句地咬字说,“‘我以为不在家’?去他妈的鬼话。如果我孩子是他顶头上司的孩子呢?是市长省长的孩子,是大富大贵的孩子呢?他也会这样留下一句‘我以为’吗?他一定无论如何都会把我孩子找出来,打电话联系不上我,就拍电报,登寻人启事,他会去做足功夫,找到了,还要带在身边好吃好喝地养着,要上赶着哄,争取等我再见到的时候白胖一圈,好让我给他记上一功。而不是一句‘我以为’就再也不闻不问,害我孩子差点死掉。我要有钱有势,才能得到尊重,保护我要保护的人,过我想要的生活。所以。” “‘所有阻碍我的人都该死’。”江心白说,“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义无反顾来的东北吗?” 杨广生半张着嘴愣了会儿。 他突然抖动了下肩膀,说:“走吧。这屋里太阴了。” 杨广生拉起江心白的身子,用力拍他的肩膀,像是把什么拍下去:“大仙别见怪,人贱命也赖。大仙抬抬手,过路不回头。” 江:“……” 杨广生用力拖着江心白的手臂走出院子时,天边夕阳的金光也逐渐收敛,变成一种沉沉的暮蓝。 “那钢厂远吗。”江心白问。 “小时候觉得很远。现在不知道,走走看。”杨广生回答,“那棵树就在我们住的地方到钢厂的路上。天快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出来。” 有一条雪很深的夹道,杨广生率先走了过去。 江心白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听说收二钢是老杨总发迹的起点。”江心白无意般慢声问道。 杨广生:“不如说那个时代是个传奇的起点。我爸只是站在大时代的浪潮上,是那个没被拍死的幸运儿。” 江心白转脸看他:“那谁被拍死了。” 杨广生抹了把脸。他觉得今晚真邪。在东北冰封的荒芜中,一会儿要论神鬼,一会要谈生死。 他背着风倒着走,一边看着江心白一边跟他说话:“98年,通钢,就离这边不远。当时去谈转企的东莞商人就在纠纷的时候被工人失手打死了。” 江心白看起来难以置信,“为什么。那不是政策吗。” “小孩儿,你当然不懂。”杨广生避开脚下的一块石头,“16岁光荣进厂,工作一辈子,老伴孩子都落在这,工厂是他们的命,离开机床流水线他们就活不了。不像现在谁都能在平台开账号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的。” 江心白沉默了会。 “可是在伊城这里,死的不是商人,却是工厂自己的厂长。”江心白说。 杨广生看他:“这个事儿林树丰也和你说了?” “嗯。”江心白回答,“人家是合力保厂,他们这里通外敌。” 杨广生摇摇头:“工人只想保护当前的利益,其实却并不懂谁是真正想保护他们利益的人,也并不知道浪潮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一旦有心布局,很容易就会被怂恿和利用。” 杨广生站住了,用手摩挲路边的一棵杨树,似乎在甄别它。 “其实,那人也是我害的。” 他用了“也”,笃定了他人生中五岁时就犯下的第一桩嫁祸罪。 江心白也站住了。 “什么?” 太阳落下去后,开始刮起了一些时有时无的北风,卷起地上的雪雾,扑打在两人的脸上。 树的枯枝张牙舞爪,合着风的轻重缓急发出高低的呼号。江心白的声音被夹在风里了。 杨:“我们来伊城的时候,正是通钢命案发生后不久。” 杨广生放弃这棵树,转过去,迎着风继续走了。他的声音从后脑勺传过来,显得虚虚实实。 “总有人别有用心地跑来当着我面说这事。说,‘哎,那南方人死得真惨呐,脑袋破了浑身是血,外地人还是哪来的回哪去比较好’。然后每天晚上,我锁好三道锁,就开始一直从那个小孔往外看,等着。我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他会不会也被打死了,全身是血?” 江心白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稳健地跟着。 “我每天都要做噩梦。”杨广生说,“我想回家。然后我想出了馊主意,跟老杨说,‘爸,有人请我吃黄桃罐头’。” 江:“黄桃罐头?” “嗯。当时,在冰天雪地的北方,这可是好东西。谁都知道不会有人会把黄桃罐头送给我这种外地来破坏生产团结的小坏蛋吃。果然,老杨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知道这招对我爸肯定好使。因为之前那次出事,他就再也没扔下我。我觉得我说了这个他肯定会带我回家,让我免遭周围人的毒手。你看,即使知道自己原来做了错事,却还是用了第二次。我啊,我。” 江心白没有回应。 杨:“后来我爸就叫了几个人,经常在家神神秘秘地说话。我记得那天早上我爸跟我说,广生,起床。我们要走了,回家。那天我还想,看来我的方法真的很管用,很高兴了一阵。然后就是在那天……” 杨广生声音变得艰涩古怪。 “我爸本来是想多花些时间,好好跟他谈的。”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那个厂长。 “如果不是我搅合的话。”杨广生补充道。然后他抬头眺望着,矗立了一会儿。 他突然指向远处一个鬼影幢幢的黑色建筑轮廓:“咱们去那边看看。” 看着近在眼前的建筑,其实走起来却并不近。两人走到那座废弃的厂房底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杨广生站在门口看了看,走了进去。里面有种冷和雪都压不住的尘土味。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地上都是裸露的钢筋碎石,黑漆漆的在电筒的微光下分外诡异。 杨广生顺着一侧的楼梯走了上去。他踢开一块石头,嘱咐身后的人:“小心点。” 江心白依旧无声地跟着。 杨广生一直走到楼顶上去。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整片区域是多么荒无人烟,只有零星的灯光,而越远处越靠近城市,就越亮。 这里风大了一些。但杨广生却仍然摇摇晃晃地走到楼边上,往下看。 “你干什么呢?”江心白在后头也想往前走,却因为杨广生的下一句话而猛地刹住了脚步—— “我回家那天,亲眼看见那个厂长,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了。”杨说,“就在这里。我站的位置。” 杨:“就因为我撒了谎。” 他看着底下近在咫尺的黑色深渊,有些涌起的风在掀动他的衣服。江心白一直没有动静,于是杨广生就回头看他。他站得远远的,表情看不清,但似乎在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那人什么样?”江心白突然问。 杨广生一愣:“什么样?” 他想了想。回答:“我并没真正面对面地见过他。” 江心白又不说话了。 杨广生凄声冷笑,叹气:“你怎么了?吓到了?知道我坏但没想到我那么小就已经恶贯满盈了吗?” 江心白仍然没说话,也没动。 “这些如果林树丰都跟你提过,那林树雅的事大概他会说得更详细,不用我说了。小白,你看,我把最真实的自己都告诉你了。我这人,背负人命两条半,不知足,自私又不择手段。我自己都讨厌自己这样,怎么办。” “可是我也努力了。”他又转过去对着楼外,用手指头蹭了蹭被风吹得发热的眼睛,“我努力了。我本来是想就一个人来着。” “林树雅说我死了大家都会过得好。我觉得她说得对。”他幽幽地说。 他伸出脚尖,跨出大楼边缘仅仅半尺高的水泥围挡,在黑暗的边缘试探性地划了一下。 “杨……” 身边闪过一个黑影,似乎因为被水泥围挡绊了一下张牙舞爪了瞬间,吓得杨广生心脏猛缩,也因此骤然将时间拉长。他下意识探出半个身子去捞那个黑影。他摸到一个实体,就迅速抓紧了。 抓不住。 他的手滑脱,直到顺着滑溜溜的衣物滑到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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